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在北宋当陪房 > 第 54 章
    次日,梁堇去三姑娘屋里谢赏,三姑娘屋门口换上了斑竹帘,东屋里摆着一张四方凉床,是吴相公托同僚捎带来沂州的。


    三个姑娘,都各得一张,等天再热些,便能睡在此床上避暑气,屋里的窗子都支了起来,四处透着清凉之气。


    这是她头一次来三姑娘的屋,屋里还有一股凤仙花的香气。


    定睛一看,见是个眼生的姐姐,正在用石缸擂凤仙花,凤仙花的汁水溅的手绢都是红艳艳的。


    旁边的粉彩荷叶瓷罐里盛的是明矾,想来这是要染指甲,她身上穿着素布做的杏红褙子,下面系着一条白裙,腰间束着梅子青色绉绫汗巾。


    汗巾分大汗巾,小汗巾,吴家的丫头婆子,都爱往腰上系一条汗巾子,就像蔡婆子她腰上的是粗布做的。


    灶房的胡娘子,是管事,她腰上系的是细布的,在姑娘院里屋里伺候的,大多都是用鲜艳的长绫系的。


    梁堇腰间也有一条,去年才开始系,不过是寻常的蓝布。


    小汗巾,昨个三姑娘使春桃给她送的便是小汗巾,平日里用来擦汗,擦手,包发髻,远比手绢考究,有的上面缀着璎珞,或销金。


    春桃说道:“姑娘,二姐给你谢赏来了。”


    “给三姑娘问好。”梁堇欠了身子。


    “二姐,你起来。”


    三姑娘穿着一件半旧的罗衫,葱绿的裙,坐在东边窗子下的椅子上,正让丫头给她染指甲,昨日在冯娘子院里穿的不是这般。


    她和梁堇差不多大,也才十一二岁,说起话来,声音细柔,冯氏已在教她看账本了,以后嫁人,虽陪嫁的有账房,可她还是要学,以防被下面的人糊弄。


    一日里,要描大字,学看账本,学针线,吴相公抽空,还会把她喊到书房去,让她背词。


    她相较元娘,学的少多了,吴相公和冯氏对次女要求不高,就拿描大字来说,写的一般就行了。


    元娘不同,去年吴相公给她寻了几本有名气的帖,让她描着写,不许她懒散,常问功课。


    冯氏还请了一个投壶厉害的娘子,来家里教她投壶,来日嫁到汴梁伯府,要是连投壶都不会,会被人耻笑。


    “昨晚姑娘赏了东西,本应昨晚就该来谢姑娘的,我见时辰晚,怕姑娘已歇下,就没敢过来。”


    梁堇站直身子半低着头,声音清脆,她来谢赏,应该穿身体面衣裳来,可她没有夏日的体面衣裳。


    索性穿的还是平日的,蟹壳青的褙子,浅灰的布裙。


    三姑娘见她腰上的汗巾,陈旧还不是好料子,就让春桃去截几表绫来,给她做汗巾使,又问她识不识字。


    “回姑娘的话,咱家在青州的时候,我跟着一个老童生学过几天字,也粗识些。”


    三姑娘又问了几句话,让梁堇认了人,她屋里一共有三个丫头,春桃是一个,给她染指甲的叫喜儿,还有个叫坠儿。


    她的奶妈姓杜,是个爱管事的,


    今儿恰巧不在。


    “你平日没事就来我这顽,昨日那道豆腐你是怎麽做的?”


    “豆腐有豆渣子的腥味,我先用两匙甜酒压了腥味,再用虾子油和盐,米醋拌了,姑娘要是爱吃,我今日再给姑娘做。”


    梁堇见三姑娘和善,心底渐渐地没有了拘谨感。


    ……


    从三姑娘屋里出来的时候,她手上多了一截水红色的绫和一罐南京来的上等牙粉,两只香袋。


    出了屋,就不用守屋里的规矩,喜儿问她都会做些什麽菜,她是大丫头,和春桃一样,比梁堇大上几岁。


    把梁堇拉进屋里,与了她一撮颜色麻线,一包茉莉香粉。


    新丫头进院,大丫头照例是要送些东西的,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梁堇刚被分给三姑娘,虽不在院里伺候,但也差不多。


    另外一个大丫头坠儿,给了一只寻常的红漆匣子。


    春桃见坠儿这般小气,心里不满,想当初她妹妹进院的时候,她给了对方一块好绸子,今日二姐就是她春桃的妹妹,这坠儿却只给二姐一个匣子。


    连朵头花,手绢都不给,哪来的道理。


    坠儿给了东西,便出了屋子,只当没看见春桃难看的脸子。


    “姐姐别恼,到底是我白得了人家的东西。”


    “二姐,你甭觉得欠她,她得了我一块绸子,抵得上多少个破匣子了。”


    春桃说完,关了屋门,把自个的箱笼打开,给梁堇寻了她以前的两身衣裳,让梁堇在屋里把身上的衣裙脱掉,换上她的,看合不合身。


    这都是她穿小的,还都是热天穿的衣裳,其中有身料子是纱。


    入伏后,吴家娘子姑娘都穿纱,纱比罗透气轻薄,昨日三房的祁氏上面穿的衫,就是纱的。


    在屋里伺候的大丫头也是能有纱穿的,春桃给梁堇的这身,上面是浅蓝色的纱衫,下面是月白色的裙。


    梁堇换上有些大,大点好,能多穿两年。


    “二姐,你好好拾掇一番,长的还挺可人的。”春桃细细打量她,梁堇朝她讨了铜镜来看。


    古代的铜镜,看人看不真切,混混黄黄的。


    “是姐姐的衣裳好看才是。”


    这样的颜色衣裳,梁堇在灶房做事,容易弄脏,不过夏日酷暑难熬,穿纱比穿布强。


    春桃带她认了院里的丫头,才放她走。


    红果听说三姑娘给了她一匹绸子,又有一对金耳环,直接不搭理梁堇了,因元娘只让人给她送了一对银丁香。


    梁堇在灶房的处境,很是尴尬,好在没过两日,冯氏单独拨给她一间屋,让她日后给姑娘们做小食甜水。


    这还要多亏了金哥,那日金哥吃了梁堇做的蜜炙五花肉,念念不忘,从苗奶妈口中得知桂姐就是二姐的亲姐姐。


    不要看桂姐往日里没心没肺,又爱抢二姐的东西,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和二姐亲,就把二姐在灶房整日忙的很,不得闲的事,与金哥


    说了。


    金哥去缠冯氏,讨要二姐,让冯氏松了口,胡娘子说灶房没有多余的灶与二姐使,冯氏这才让人给她收拾出一间屋来,又砌了灶台。


    人还是三姑娘的人,以后三姑娘想吃什麽,容易多了。


    一个月里,冯氏给她两吊子银钱,让她自个去外面采买,不用从胡娘子那走,相当于从灶房剥离出来了。


    不过梁堇得的东西,也都被她夺了去,像什麽香粉,香袋,绣花的汗巾,凡是她看上的,都霸了去。


    唯独那对金耳环,梁堇没有与她,怕给了她,她戴出去弄丢。


    ……


    “二姐,你又好些日子不曾来了。”


    梁堇前些日子哪里得空,冯娘子要挑人,后面她又去置办做甜水小食的家伙什。


    眼下一天比一天热,夜市上卖熟食,辣萝卜的少了起来,大多都在卖甜水,甜水也叫香饮子。


    像什麽甘豆汤,豆儿水,卤梅水,姜蜜水,茶水,荔枝膏水,梅花酒,香薷饮,五苓大顺散,紫苏饮……多的数不过来。


    有推着板车过来叫卖的,还有挑着扁担的,有人要汤喝,就用沽勺打一碗出来,喝汤的人不能走远,喝完还要把碗还给人家。


    一文钱,就能买来一碗甘豆汤,住在附近的人家,嫌卖甜水的碗腌臜,都端着自家的过来打。


    过两日,梁堇就不再来了,天热是一回事,她给姑娘们做小食甜水,比在灶房松快,但那离不开人。


    伏天一到,要多备甜水,下晌的日头毒辣,再去杨娘子处,怕是会中暑气,刚好灶屋的赁钱该续了,她不准备再续。


    把赁来的炉子给赁行送去,她没用完的香料,盐拿回来,半罐子猪油送与杨娘子,还有柴,都给她留下,等天凉下来,保不齐她还会再赁她的灶屋。


    把这事忙完,她今年也能舒坦点,她不怕冷,最怕热,一到夏日,吴家的灶房如同蒸笼,里面的婆子丫头,衣裳湿的能拧出来水。


    她中暑气,晕倒几次,热的身上还起了痱子,吃了半个月的汤药才好。


    “给我来碗豆儿水。”


    两个闲汉抬着个青布小轿,在卖甜水的摊子前停下,一个头攒红花的婆子,也不下轿,而是掀开了轿上左边的布帘,探出了头。


    接过递来的甜水,几口喝尽,把碗还给了人家。


    瞧那举止粗鄙,不像富贵人家。


    王二哥羡慕地说道:“那婆子之前不过是个卖辣萝卜的,靠着瓦罐酱肉,被宋家酒楼请去,现在连轿子都坐上了。”


    婆子探出头的时候,梁堇便认出了她,连忙低下头,背过了身子,轿子走远后,她才转过身。


    王二哥还在说婆子如何得了富贵,婆子姓陈,宋家酒楼的酱肉叫陈氏瓦罐酱肉,陈婆子日日坐着轿子,被请去做肉。


    梁堇没有放在心上,她还要谢这婆子。


    二十一这日,是初伏,吴家女眷穿着清凉,等闲不出屋,院子里的蝉虫叫的人心烦。


    “二顺,哪去?≈rdo;


    刁妈妈打外面回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初一,十一,二十一,逢一的日子有庙会,她趁日头没出来的时候,就去了。


    到了庙会上,寻到卖药的药婆,买了两包解暑的药,煮来给家里的姐喝,又买了驱蚊的丸香,手里拎的满满当当。


    “相公中了暑气,教我去外面给他抓药咧。”


    冯氏她们能穿纱,吴相公也能,是那种露出肩膀,像后世的吊带似的,他好脸面,即使在屋里也不肯穿。


    热的身上的绸衣都湿透了,凉茶一盏接着一盏,汗巾子都不够擦的。


    刁妈妈听他要去买药,这不巧了,让他别去买了,她买的抓他一把就是。


    二顺闻言,喜的不行,得了刁妈妈的药不说,见篮子里有甜瓜,厚着脸皮又讨了一个甜瓜吃。


    梁堇和桂姐今日放假在家,躲在屋里洗澡,洗头发,热天一来,梁堇里面穿的单衣,贴着皮肉,黏糊糊的。


    甭管里面的小衣,还是外面的衫,穿一日就要换洗,不换洗的话,身上都会弥漫着汗水发酵的酸臭味。


    冬日天寒,衣裳攒几天再洗没事,可这夏日,攒上几日,怕是不能闻。


    夜里睡前,母女仨人都要用水擦洗身子,头发也要隔两日洗一次。


    桂姐的头发又厚又长,昨个刁妈妈给她剪掉一截,说今日赶庙会卖给收头发的婆子。


    “娘,卖了多少钱?”


    桂姐先洗好去屋外通头发去了,换了一桶水,梁堇坐在里面,听到外面她娘回来了。


    “十六个钱,收头发的婆子一开始给我八个子,还想糊弄我……”


    十六个钱,算是高价,刁妈妈得意的很。


    桂姐的头发好,还没生虱子,像一个院的海棠,时不时的在屋门口篦头上的虱子,刁妈妈每回见了,都浑身发痒。


    屋里的梁堇擦干身子,穿上了青色的棉布肚兜,下面穿的是条短裤,到膝盖上面,她让她娘给她做的宽松。


    外面再穿裙,凉快些,反正没人掀开她的裙子往里看,脚上趿拉着一双草鞋。


    草鞋不仅不怕水,还不闷脚,梁堇回了家,在屋里,就会换上草鞋。


    洗过澡,就该洗头发了,她家洗澡,洗脸,洗头发,用的都是澡豆,澡豆放在罐子里,用的时候,从里面拿出来一颗。


    大小形状和庙里道士卖的仙丹差不多,土黄色,放在水里揉一下,然后搓头发,头皮,虽然味不好闻,但胜在价贱便宜。


    李家澡豆铺,卖的还有四贯银钱一盒的上等货,寻常人家,谁敢用。


    头发洗好后,去屋外晾干,扭了一个螺髻,前阵子梁父寄来了三把青篦扇子,还有两罐清凉膏。


    青篦扇子是用竹篾编织而成,椭圆形,以竹子为杆,细长古朴。


    梁堇手不离扇子,见她娘提了一木桶井水,要泡甜瓜,连忙走过去,湿了帕子冷水敷脸去燥热。


    “这刚到伏天,就这样热。”


    刁妈妈在井边洗了脸,井水冰凉,洗脸好受的很,把吴相公中暑气,使唤二顺给他抓药的事与女儿讲来听。


    “去年到了末伏天,娘子才让人去外面买来一车冰用,今年比去年热,再过四五日,是娘子生辰,到时候官娘子们要来家里,这两日怕是要去外面买冰。”


    沂州人家,家里有冰窖的,都早早的囤了冰,供自家和亲戚用。


    没有冰窖的人家,只能去外面买冰用,一车冰块,要价十几贯银钱,冯氏她们今年来到沂州都三四月份了,想囤冰也来不及。


    更何况赁的宅子里也没冰窖,刘同知的娘子齐氏,之前还和冯氏商量,想明年两家共同赁个冰窖使。


    冯氏生辰,在家里摆席面,席上少不了小食甜水,不知到时候娘子是去外面买,还是让家里人做。


    若是让家里人做,红果,胡娘子会做这些……梁堇也想到了自己身上。


    “妈妈,你家洗澡用的木桶,能不能借我使一下?”


    海棠家里没有买木桶,见二姐桂姐平日洗澡洗的勤,是知道她们家有大木桶的,她们都洗过后,她才过来借。


    刁妈妈看她脸庞油腻,嘴唇发白,裙子上还有血,就晓得她来初潮了,怎麽肯借她使。


    先不说她头上有虱子,身上来了初潮,指不定多埋汰,一过来,她就闻到了汗臭味,和一种说不清的那种味道。


    海棠身上来事,来了四天,还没走,见刁妈妈不借,眼圈顿时红了起来。


    一个这样的大木桶,二十几个钱就能买了,蔡婆子不给她买,她也能自己买,她是有月钱的。


    木桶就和净牙的刷牙子似的,不能乱借。


    她哭也没用,刁妈妈不是那等心软的人。


    二姐劝她发了月钱,省着点用,海棠一个月的月钱,有三十多文,买个澡盆绰绰有余,趁她娘和桂姐没瞅见,她私下里给了她两个澡豆。


    海棠家有木盆,是浅口的,和洗脸的面盆差不多,她之前都是端着盆,去屋里擦身,梁堇让她勾兑一盆热水,把澡豆放进去化开擦洗。


    又嘱她常换月事带,北宋是有月事带的,像吴家下人用的月事带,是两个布条缝在一起,里面塞上草木灰,绳子系带腰上。


    冯氏和姑娘们用的,上面有的还会绣着兰草,做的夹层,一面是缎子或者绸子,另外一面是柔软的细布,夹层里塞的是布条。


    海棠也想常换洗,可她娘不与她做,她只有两条换洗的。


    “二姐,三姑娘院子里还要丫头吗?”


    这事她早就想问二姐,她们在一个院里住着不假,可她很少碰见她,当着桂姐,刁妈妈的面,她不敢问。


    梁堇给她澡豆,是和她同为女孩,仅此而已,海棠这个人,桂姐说被她抓到过几次,她蹲在她家窗子下面偷听她们说话。


    明明是二房买来的,却当了大房的人,如今又想回到二房来,她是个麻烦人,梁堇说:“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说完就进了屋,海棠面上有些落寞。


    在屋里,桂姐肚兜外面穿了个纱衫,敞开怀,下面是个小裤,蹲在地上,木桶里的甜瓜被她啃了仨。


    梁堇吃了一个,甘甜爽口,凉滋滋,见她娘已经躺在炕上睡了,她插上门,脱掉衣裳,也开始了午睡。


    炕上铺的是凉席,被褥都收了起来,刚洗完澡躺在上面,浑身都是凉意。


    夏日瞌睡多,中午不睡一会,下午没精气神。


    “刁妈妈,刁妈妈……”


    梁堇刚进入梦乡,就觉得热,被敲门声惊醒,是桂姐,她不知何时也躺了上来,紧挨着她,怪不得她热。


    “刁妈妈,娘子让去二房,出事了。”


    “娘,快醒醒。”


    梁堇一听出事,困意也没了,急忙把她娘推醒,穿上衣裳下炕去开门。


    “姐姐,出什麽事了?”梁堇一边系裙子,一边问道。


    “伯府来人了,娘子让家里的丫头婆子都快去二房。”


    来传话的丫头不等梁堇说话,就叫其他人去了。


    伯府来人???怎麽这般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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