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宠婢 > 30-40
    31.  同塌而眠   你见过哪家夫妻分床睡的?……


    沈沛握着一把五十两的碎银子, 当着若冉的面一粒一粒的装到荷包里,那挑衅十足的模样, 让若冉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确是想要银子,却更想转移沈沛的注意力,若冉其实并不喜欢,把自己的悲伤讲述出来让旁人知道。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若冉并没有太多倾诉的欲·望,她今日哭是因为情绪崩溃, 从没有人会知道她介意一只包子。


    可这件事情却误打误撞的被沈沛撞破。若冉哭过崩溃过……可哭过之后,于若冉而言一切还是要回到正轨,才是最好的。那是若冉的过去, 无论悲伤,痛苦,还是遗憾, 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和旁人无关,和沈沛亦无关。


    沈沛可以陪她一时,却不一定能够陪她一辈子,感同身受这种事儿原本就是谎言, 她和沈沛的地位从来都是不平等的。


    若冉又能去要求沈沛什么?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好在沈沛也没有胡乱承诺什么, 他说他们俩这样就好好的……可若冉却不知道他们俩还能这样好好的多久。


    但这件事也不是若冉应该操心的, 沈沛只要一天不娶王妃, 她的日子就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在哪里当差不是当差?


    旁的主子可不会想着弥补她儿时的遗憾。


    若冉还在想入非非的时候, 景府的丫鬟已经端了水和帕子上来, 伺候她净手。


    以往都是若冉服侍旁人的,今儿个这种情况还是头一遭,可若冉只是愣了愣, 便不再乱动,安安生生的听之任之,多少还是不习惯的,可比她更不习惯的是沈沛。


    那侍女靠近他一些,就被沈沛喝退,“这儿用不着你,下去。”


    那侍女虽然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言,甚至连面色都没有任何一样,恭恭敬敬的把水盆放下便离开,若冉见状走了过去,拿起一旁的帕子,“爷是不习惯让旁人伺候?所以才带奴婢来扬州的?”


    “不是。”沈沛一把抢过若冉手里的帕子,一股脑儿浸到水盆里,“难不成你以为,爷就离不开你了?”


    沈沛随意的拧了拧帕子,就往自己脸上抹,若冉忍俊不禁,“爷,帕子反了。”


    沈沛的手微微一愣,却并不打算把帕子调整过来,顺势擦了擦脸就丢回水盆里,“帕子反了有什么关系?瞎矫情。”


    若冉:“……”


    其实假扮夫妻这件事儿,若冉还可以用银子来说服自己,可真正让她为难的是卧室里只有一张床,还有一张是软塌,若冉看了眼软塌,慢慢的走到床边,想抱一床被子过去,打算在软榻上对付一宿。


    手还没碰到被子,就被沈沛按住,“你又要折腾什么?”


    “您在床上睡,奴婢去塌上睡,奴婢每日醒得早,早些起来便是,不会被人发现的。”若冉可不愿和沈沛同塌而眠,先前在船上她晕的迷迷糊糊,如今可不敢造次。


    “你把被子拿走了?我盖什么?”沈沛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看的若冉只觉得自己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那,您也不能不给奴婢棉被不是…这不,有两床…”若冉虽然不太怕冷,却也不是不会冷的。


    沈沛却没搭理她,干脆利落的把人扯向自己,霸道的让若冉陪他一起睡,这话说得总会让若冉想起一些旖·旎的画面来。


    其实吧,这些事情,她当真也没什么所谓的……


    可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爷,这可是在人家府里,您动静小点儿。要是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的。”


    若冉说的认真,沈沛已经冷的快要麻木,压根没有旁的心思,乍一听见这话,还有些莫名其妙,等到反应过来之后,脸都黑了,“你什么意思?”


    若冉扭头看向沈沛,又想起了在船上时候听到的那些喘·息,她只当沈沛忍得辛苦,原本还以为……


    “你把爷当什么人?”沈沛脸色黑的可怕,若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也知道自己误会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挺尴尬的。


    她拉着被子,讨巧卖乖,“爷,奴婢有些困了。”


    沈沛半句话都不想多说,只觉得若冉无时无刻不在浪费他的心意,他明明只是怕她睡在软塌上冷而已。


    若冉不习惯和旁人同床共枕,难道他就习惯?


    沈沛同样也是不习惯的。


    “懒得搭理你。”沈沛气呼呼的卷了卷被子,背对着若冉,两床被子叠在一块儿,若冉平躺着,沈沛侧躺着,中间漏了好大一块地方。


    若冉一动不动的,也不敢睡,她看着沈沛的背影,若有所思……


    “爷……您明日要做些什么?”


    “哼。”回应她的是沈沛的冷哼。


    “那奴婢明日要做什么?”若冉继续问道,“您有没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婢的?”


    沈沛还是不理,只是这江南的夜晚,当真是冷的有些令人发指,炭火盆不能放靠的太近,可沈沛是真的冷。


    然后若冉就瞧见沈沛缓缓的侧过了身,学着她的样子抓着被子看向床幔,微微的扭了扭头,“呵。”


    若冉伸出手,扯了扯沈沛的袖子,“您不要生气好不好?”


    沈沛还是不搭理她,若冉凑了过去,开始说花言巧语,“…这不是,奴婢想着日后您去见那些盐商,他们定会给您送些扬州瘦马……”


    “到时候……”


    “闭嘴。”若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沛粗暴的打断,她这话什么意思,沈沛当然也听的懂,只是他不愿听到扬州瘦马这几个字,更不愿听见若冉这般轻慢自己,“不要提什么扬州瘦马,尽倒胃口。”


    若冉愣了愣,又被沈沛抱在怀里,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侧,如同在那艘船上一样,模糊了边界,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你也不准再说这样的话,爷不会对你做什么,好好睡觉。”


    沈沛听不得这样的话,他不愿若冉自己这么说,同样也不愿意让其他人对她议论纷纷,所以,沈沛什么都不会做。


    可他他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想起方才若冉问自己的话,不情不愿的开口,“明日去买些珠宝首饰,是给你自己选的,若是你自己选不出,就想想昔日给福安选首饰是怎么选的。”


    “奴婢一般,都是选库房里不能折现的送过去的……”非富即贵,很适合福安。


    沈沛:“……这些话,往后就不必在爷面前说了……你自个儿心里有数就好。”


    要是被福安知道,指不定又要闹。


    若冉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轻轻的应了声,沈沛之后又和她说了许多话,说到最后他自己先撑不住睡了过去。


    若冉见沈沛熟睡之后,小心翼翼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太温暖了。


    可若冉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见沈沛的喃喃低语,“阿冉……冷……”


    若冉只觉得心情复杂,她有时候,当真真不知要如何面对沈沛,沈沛总是有半分能让她不知所措,无法招架……


    若冉见他嚷嚷着冷,只能靠过去,伸出手揽在他的腰上,这种肌肤相贴的动作,当真是会让人生出错觉来的。


    “王爷啊…你能不能…”若冉轻启红唇,似乎有千言万语,却还是消弭于唇齿之间……


    若冉觉得自己这一宿怕是要睡不好的,她得好好盘算着,明日要如何问沈沛要银子才好。


    ……


    翌日一早,若冉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还以为是自己昨日想银子想的太过分,导致心思郁结,结果一低头才发现,沈沛枕在她胸·口睡着了……


    若冉也不知道,沈沛是怎么办到的。


    更让若冉觉得无奈的是……


    沈沛还没醒过来。


    若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屋子里是有刻漏的,可如今这样的情况,也没法起身去看看,想把沈沛喊醒吧,就怕他发脾气扰的景府众人都不安生。


    明日便是景家族长的五十大寿,这几日府中也有许多的客人,几乎都和他们安排在一处,许是就在隔壁院落,沈沛在清醒的时候都不一定会给人面子,更何况是睡着被吵醒。


    若冉只能委屈自己,等沈沛睡到自然醒,偏偏她如此忍辱负重,沈沛还嫌“枕头”硌得慌。


    沈沛睡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睁开眼瞧见若冉,倒是挺疑惑的,“你什么时候醒的?”


    若冉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奴婢比您早醒来一个时辰。”


    “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不多睡会儿?难道是因为这里的床睡得不舒服?”沈沛优雅的打了个哈欠,眼睛微微的睁开了些,复而又合上,“的确……这床睡的也不怎么舒服,尤其是枕头,硌得慌。”


    若冉:“……”


    “王爷您还是快些醒醒吧……景公子已经派人来催您了……”若冉面无表情的看着床幔开口,也不知一个时辰之前,到底在感动谁。


    “爷,您方才枕着奴婢的手臂睡了一个时辰,奴婢的胳膊都麻了,您要给多少银子的补偿?”若冉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索性就问了出来,沈沛听到这话猛然睁开眼睛,看了眼她的胳膊,顺手捏了捏。


    “都是骨头,怪不得这么硌得慌。”沈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只见若冉的脸色愈发差了,“您还是快些起吧…不要再说话了…”


    虽然嘴里说着起,可她自个儿也还没动,着实低估了江南的冷,沈沛更是半点不愿意动,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若冉率先战胜了寒冷,飞快的穿好自己的衣服。


    却不是她平日穿习惯的窄袖。


    广袖飞舞的衣裙,若冉多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沈沛带她来江南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带的,这些衣裙是临时停靠在沿途的城镇买来的。


    做戏就是要做全套才是……


    “这边的人,都不怕冷吗?”沈沛在若冉不停的催促当中,总算不情不愿的起来,任由若冉给他穿好衣服,“这屋子里,怎么能比外头还要冷?”


    “您问奴婢?奴婢怎么会知道呢?您与其在这儿抱怨太冷,还不如快些把事情处理完了,我们早些回去呢。”若冉连哄带骗的把沈沛哄起来,打开门就瞧见院子里头站着好些个侍女,她错身让侍女进屋。


    亲自绞干帕子递给沈沛,沈沛慢慢吞吞的洗了脸,任由若冉替他束发,他们俩一个做的习惯,另一个等的也已经习惯。


    倒是看傻了一旁的侍女,可她们也是见过场面的,却不至于往旁的地方去想,只会觉得是沈沛和若冉二人感情好。


    若冉也不会去解释什么,最终他二人便在一众侍女艳羡的眼神当中走了出去,景浔早早的在朝阳院外头等着,见他们出现,立刻迎了上去,“沈郎君,沈夫人。早膳已经备好,请这边走。”


    不同于沈沛的坦然,若冉每次听见沈夫人这三个字的时候,都容易晃神。


    若冉其实极少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沈沛同桌吃饭的经历,因此她多多少少是有些忐忑的,好在景家的这些女眷,都是极具有分寸的。


    并未让若冉有多少的不自在。


    早膳过后,沈沛和景浔一道出了门,若冉便由景家的嫡系女眷照顾,景浔几个姐姐和妹妹,年纪和若冉差不多,景浔的姐姐成了亲,此番回娘家是为了参加父亲的寿宴,至于景浔的妹妹,也大多数都定了亲。


    因景浔再三交代不可怠慢若冉,于是这些景家的姑娘们,便铆足了心思要好好招待若冉,寻些有趣的玩意儿让若冉开心。


    可景家出来的姑娘们,平日里的乐子,都是吟风弄月,写意山水,弹琴编曲……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乐子,倒不是家里不许,而是她们根本不愿…


    于是这些个景家的姑奶奶和姑娘们,便带着若冉去了水榭听书煮酒,便是那个沈沛觉得多半脑子有毛病才会去的地方……


    若冉:“……”


    煮酒也就罢了,听书能不能就算了?她着实不太有兴趣。


    “沈夫人,您平日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若冉听到这问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听书煮茶。”


    听沈沛叨叨,顺便给他煮醒酒茶,还得捧上一颗糖。


    “赏花,赏雪。”


    看王府里的花开的如何,摘下来做糕点,顺便指挥指挥人扫扫院子里的落雪。


    若冉此话一出,惹得一众姑娘们艳羡不已,江南虽有雪,却很快就会化,从未见过京城的鹅毛大雪。


    “听兄长说,京城的雪美极了,沈夫人您可以给我们讲一讲吗?”


    “是呀是呀,我们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京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去。”


    “沈郎君待您可真好,来江南办事,还带着您一道……”略略艳羡的声音传过来,若冉只觉得愈发恍惚起来,想让她们不要用尊称,却是一个都不听。


    若冉只能心虚的承受着,她见景家这些姑娘们有兴趣,便说了一些雪景……


    就在若冉绞尽脑汁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便是灵顺寺的腊梅……还有,回府之后他被迫花了许多的梅花,最后还被沈沛讽刺不如猫儿踩的。


    因为若冉引出了话头,几个姑娘们来了兴致,就要去作画……这大冷天的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都不怕冻手。


    她们邀请若冉一起参加,若冉摆了摆手,推说想多看看江南的宅院,便没有参与进去。她坐在凉亭里,远眺湖面看风景。


    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了她人眼里的风景。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景家这些女眷们,画下了她形容的雪景,同样的也把沈沛和若冉画了进去。


    “这……”


    “沈夫人说起那场雪的时候,形容的那么美,我们便猜测,您一定是和沈郎君一道看的。”


    那副画最终送到了若冉手里,若冉收到这画,由衷的道了谢,“几位姑娘画技精湛,我倒是不知,自己原来这般的好看。是不是你们几个为了哄我开心特意画的?”


    灵顺寺那场雪的确是漂亮的很……


    她高兴是因为雪漂亮,更因为她赚到了银子。


    若冉平日里哄着沈沛,此时有心想要哄几个姑娘,当然是手到擒来,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几个姑娘哄的眉开眼笑的,同时也忽悠的她们终于放弃谈古论今。


    只煮酒赏景。


    可更多的话题,却是围绕在沈沛和若冉的身上,她们一个个的,成亲了的成亲了,还未成亲的也都定了亲,见沈沛和若冉郎才女貌,便想要多听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若冉:“……”


    她和沈沛,到底哪里来的爱情?


    她说的好听点只是秦王府非常体面的大丫鬟,再不济一点,便是通·房丫鬟,要去哪里扯爱情?


    但是这会儿若冉牢牢的记住属于自己的责任,不得已清了清嗓子,不得已编出了一段,缠绵动人的爱情故事。


    比如什么沈沛雪夜给她寻一盒糕点之类的……


    听得几个姑娘们眼泪汪汪的,直说平平淡淡才是真的。


    看的若冉当真是于心不忍,事情是真事儿,只是人有点不太一样,寻糕点的人是她,吃的人是沈沛。


    仅此而已,当然沈沛也陪同她一起,只是不肯下车……因为冷。


    然后……景府的流言又有了新的变化……


    听说沈郎君对沈夫人极好的,雪夜还能去给沈夫人寻一盒糕点,只可惜人还是非常的抠抠搜搜,零花钱依旧不肯多给一钱银子。


    听到新流言的沈沛:“…………”


    到底有完没完?


    32.  小王爷被碰瓷   沈沛觉得这姑娘大概是风……


    若冉陪同景家的姑奶奶和姑娘们在亭子里吹风, 赏景。另一边沈沛同样和一群江南学子,在画舫上吹风, 赏景。


    虽不在同一处,也勉强算得上是,有“难”同当。


    许是因为地处江南水乡的缘故,在古运河上每天都会有大大小小的画舫经过,或是才子佳人,或是文人雅客。


    相邀一起游一段湖, 大家也许都是互相不认识的,甚至都不知对方姓字名谁,只不过是以文会友, 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谈古论今, 各抒己见。


    也许就因为这一段独特的缘分,成为知己。


    在江南学子心目当中,沈沛和景浔因为一同南下的缘故成为知己,便是一桩美谈。


    身为美谈的主人公之一, 沈沛也只能陪同他们一起, 充当一番文人雅客。


    好在今儿个天气不错, 阳光和煦, 沈沛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便也不计较在外头吹风。


    “沈郎君, 这边是扬州的古运河……过往运输的重任, 可全靠这条运河……”景浔带着沈沛来到船头,全程陪同在沈沛的身边,替他讲解扬州的风土人情。


    沈沛点了点头, 扬州是一个富庶的地方,运河两旁有许许多多做些小买卖的摊贩,沈沛还记得夜晚的时候这里有多热闹,灯火通明,古运河上的画舫更是从早到晚从不停歇。


    无论这是附庸风雅还是文化特点。


    都无时无刻不像沈沛展示着一件事,扬州是一个歌舞升平,安居乐业的地方。


    “来这里做什么?”沈沛的手缩在氅衣里,根本不愿露出分毫,也不去管一旁热火朝天的江南学子们,若非必要,沈沛是一个字都不想写。


    事实上,自从到了江南,沈沛就根本不愿意提笔……


    当然,教若冉写字除外,那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过来这里吹风?还是过来这里写字作画?本王一直挺想问,你们这都是什么习惯?”沈沛原本想问这是什么毛病,可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这船上摇摇晃晃的……你们从京城一路写到了扬州还没写够?如今还要在这画舫上折腾?到底是什么爱好?”沈沛当真是想不明白,是家里的书桌不好?还是书房的椅子不舒坦?


    “咳……”景浔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开口解释,“四季皆有不同的风光,听旁人描述,不如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有这样,才能有创作灵感,于书画上,才能更上一层楼。”


    “人生,就是在不断学习中进步的。”景浔说的慷慨激昂,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心说那是因为江南户外不冷,让他们搁京城试试,若是在外头支棱一张桌椅画画写字……


    指不定要被人当成傻子。


    “所以,究竟过来做什么?”沈沛不改初心,继续问道。


    景浔收回那发散的思绪,告诉沈沛他们今日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一个女人。


    扬州知府许玉春的女儿——许梦娇。


    这许梦娇是扬州第一才女,如今芳龄十七,却尚未婚配,才情满满,人比花娇。


    是扬州众多才子的倾慕对象,可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沈沛理解的点了点头,就是这许梦娇,谁都看不上。


    “所以?”


    “咳……许大人非常疼爱许小姐,若是这一次,能够引起许小姐的注意,定然能让许大人上心,他便会按照王爷您原先设想的那般去调查,届时再引出您的身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景浔说这话的时候着实尴尬的很。


    他其实也不太愿意利用一个姑娘,只是如今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本也不是要对许梦娇做什么,不过是谈论学识,景浔私以为,按照秦王殿下的才学,一定能够脱颖而出,引起许梦娇的注意。


    岂料沈沛听完这话,拧起了眉头,“你是要本王出卖色·相?”


    景浔:“……”


    他不是这个意思。


    “王爷,您误会了……”景浔有些哭笑不得,“在下只是想让您在学识上引起许小姐的注意……因为人人都知,许小姐欣赏有才华的男子……”


    “呵……”沈沛只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江南学子才华横溢的比比皆是,她怎的就一个都没有瞧上?要不怎么说书生都头脑简单?


    “利用个姑娘家算什么本事?”沈沛冷不丁的开了口,回绝了景浔的提议,“若是要引起许玉春的主意,你回去说服你父亲,由他出面,举办一场诗词大会,设个大点的彩头,彩头便由本王来负责,办的热闹,盛大,不愁许玉春不知道。”


    景浔听完之后,只觉得羞愧不已,连连道歉,沈沛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他心中的确觉得这许梦娇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当是自己想的有些多。


    沈沛因为若冉的原因,最不愿做的事情便是利用姑娘家,无论这许梦娇到底是什么心思,沈沛都只想着敬而远之,横竖都与他无关。


    景浔则因为沈沛的话,开始思考其可行性,只是没想到,他们不愿去“碰瓷”许梦娇。


    双方却还是撞上了……


    画舫行至运河最繁华的路段,在那地方簇拥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画舫,正中央是一座三层的巨大画舫,画舫的正中央还有一个大台子,花团锦簇的。


    “是许小姐……”


    “这是在做什么?又在开什么诗会吗?”


    同行的学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景浔见沈沛没有什么表情,便询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沛点了点头,他的确不想利用个女人,可这么多人一同在凑热闹,就他们要把画舫开走,更惹人注目。


    等到了跟前,他们才知道是许梦娇又举办了一场诗词大会,便是在这古运河上,赢了还会有彩头。


    更有一份神秘大礼。


    沈沛见画舫上的学子们一个个跃跃欲试,也没想着打扰他们的兴致,便随波逐流去凑了凑热闹。


    要参加的率先便要做一首诗,经过筛选,便能够登上画舫,最后层层角逐,脱颖而出。


    沈沛看着那题词,半点兴趣都没有。


    “多久能结束?”


    与其在这里比这些东西,还不如回去教若冉写字。


    “这个不太清楚,若是遇上学子们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总会多浪费一些时间。”景浔也说不上,毕竟这种聚会时常都有,大家也不是想要什么彩头,不过就是想多多交流一番。


    沈沛脑海里涌现出的便是文化差异这四个字,若是在京城……这样的诗词盛会也许不会有,但是会有很多打马球,蹴鞠之类的活动,尤其是春猎和秋猎,更是热闹非凡。


    入乡随俗。


    沈沛亦只能看着。


    “王爷要不要也去看看?”景浔在一旁开口,“若是先前没有遇上也就罢了,如今遇上了……如果不去,反而会让人生疑。”


    沈沛:“……”


    沈沛没法子,只能在纸上草草的写下一首诗,景浔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你不用写?”


    景浔笑而不语,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边上同行的学子们开始大吐苦水。


    纷纷说若是景浔上了,那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


    所以……


    在扬州有一个非常不成文的规定,便是这大大小小的娱乐聚会,没有彩头的便罢了,有彩头的,通通不准景浔参加。


    沈沛:“……”


    沈沛觉得自己被景浔坑了,便问一旁的学子们能不能弃权。


    “沈兄你为何要弃权?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以和许多才子们一起交流学习……”


    “况且,这次的彩头好像是夜明珠,非常的漂亮,流光溢彩,是紫色的。以前从未见过……”


    “是吗?”沈沛一听夜明珠便来了精神,也没注意他们之后讨论的神秘大礼是什么,整了整衣衫,重新写了一首提上去,“去跟他们说一声,先前拿错了。”


    景浔看着沈沛的动作,有些茫然,凑过去小声的说,“王爷您不是不愿意参加吗?难道是为了那夜明珠?”


    沈沛横了景浔一眼,“本王什么夜明珠没见过?会这般的肤浅?不过是初来扬州,听闻扬州盛会,想要和众学子们,多多交流一番罢了。”


    夜不夜明珠的不重要,主要是为了文化交流。


    在沈沛的认真对待下,那首诗很快就被选中,许梦娇亲自圈了十首诗词出来,让侍女们去各个画舫上把人请上去,景浔原本是想陪同沈沛一道上去。


    可却不被允许,他担心的看着沈沛,却被沈沛制止。


    “不过是交流而已。”沈沛没放在心上,他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即便是有什么危险,景浔一个弱书生,能做什么?


    登上画舫,沈沛便见到了另外的九个人,长得都是一表人才,芝兰玉树,最次的也是眉清目秀,容貌不俗,要不是知道是文化交流,沈沛还以为是许梦娇在择婿。


    他往正中央粗粗的扫了眼,只见那儿坐了个女人,蒙着面纱,看不清楚什么模样,沈沛也没心思探究便收回了目光。


    凭她长得什么模样,总不至于越过若冉去。


    “今日春风和煦,阳光明媚……”一个侍女在许梦娇的示意下走上前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片,沈沛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这就是题目。


    当真是啰里啰嗦,不知所云。


    要不是他书读得多,估计都还听不明白。


    待那侍女说完,沈沛几乎是同一时间,提笔落纸,那侍女的视线往他们中间转了转,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回许梦娇的身边,指着沈沛的方向冲着许梦娇耳语。


    “小姐,奴婢方才看过了……那位郎君……”


    而沈沛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他方才听那学子说起夜明珠的时候动了心思,若冉很喜欢这些东西,而他似乎也没见过紫色的夜明珠,若是能拿回去给她。


    总不至于见天问自己要银子了吧?


    也因此,沈沛多用了几分心思,无论是画作还是诗词,都是颇为认真的。


    到最后只剩下了他和另一位学子单独角逐。


    沈沛被这乱七八糟的规则绕的头疼不已,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最后,没想到居然是比国学。


    沈沛的国学是沈靖手把手教的,皇兄在他幼时便对他极尽宠溺,偏偏在学问这事上,半点儿不能松懈,沈沛有信心,结果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你问我答,一来二去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结束。


    最后的结果是沈沛胜出。


    沈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说江南果真是人杰地灵卧虎藏龙,今日好在是胜了,若是让皇兄知晓他在江南和人比国学还输了,指不定要怎么教训他。


    沈沛拔得头筹,自然引得所有人瞩目,尤其他还是一个陌生面孔,更是让人议论纷纷,想要探究一二。


    沈沛上来的信心十足,却不曾想有时候太过于出色,也不是一件好事。


    许梦娇亲自把装有夜明珠的匣子递给沈沛,沈沛随手接过,打开盒子看了看,确定无误之后便把主子往袖子里一揣,转身就要走。


    还未迈开脚步身后便传来许梦娇的声音,“这位郎君请留步……”


    “还有事?”


    沈沛不明所以的转身,只见许梦娇一步一步的走到沈沛面前,“郎君可还记得,方才小女子说过,还要一份神秘大礼。”


    “不记得。”沈沛不甚在意的开口,什么神秘大礼他也没多少兴趣,上来走一遭纯粹是觉得紫色夜明珠稀罕,若是颗普普通通的,这艘画舫沈沛都不会上来。


    “那……这位郎君,可想要这份神秘大礼?”许梦娇继续问道,面纱遮住他的半张脸,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望向沈沛,若是旁人,只怕骨头都酥了一半。


    可沈沛却只觉得有些莫名,“我不要你的大礼,你还能省下银子,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只听说过强买强卖的,可没听说过要逼着人收礼的。”


    许梦娇:“……”


    许梦娇有些难以启齿,只是这么久以来,也只有沈沛一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她其实也没有办法,沈沛看着就非富即贵的,也许……也许能够帮她。如果……如果不抓紧机会的话,她迟早会被被父亲胡乱送给旁人。


    “这位郎君……其实今日,这场聚会,是家父特意为小女举办,择婿的聚会……”许梦娇缓缓的解开自己脸上的面纱,优雅的扬起唇角,一颦一笑都深入人心。


    “那份神秘大礼……便是小女子。”


    许梦娇此语一出,人群中霎时议论纷纷,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对于这桩美事,大家都是乐见其成的,毕竟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如今更是以文想结交,若是能够结为两姓之好,那更是美事一桩。


    许梦娇长得极美,人比花娇,她身上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柔美温婉,更因为饱读诗书,书卷气息极其浓郁,很容易获得旁人的好感,至少同上画舫的男人里,便有一多半,骨头都酥了。


    纷纷艳羡的看向沈沛,而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了个正着的沈沛,只觉得——麻烦。


    “令尊脑子不好?”沈沛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还能记得加上个尊称,他只觉得自己已经非常有礼貌。能把好好的一个女儿当成是物件一般当众择婿的,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便是根本就没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许梦娇傻了眼:“……这位郎君,何出此言?”


    “你对你的未来夫婿,便是这般随意?诗词歌赋比一通,哪个胜出了,就能当你的夫婿?都不需要了解一番?看看彼此之间合适不合适?”沈沛淡漠的看了眼许梦娇,并没有被她娇美的容颜所吸引,反而觉得这件事情非常的可笑。


    “你既要择婿,怎么不打听打听清楚,我是什么情况?怎么不打听打听清楚,同上画舫的这些男子,是什么情况?”沈沛半点也不想给许梦娇面子,先前看在是个姑娘的份上不想利用她,如今倒好,居然把主意都打到他的头上来了?


    可真是好算计。


    “我家中已有妻室,这次会过来只是看上了这彩头,只因吾妻喜欢五颜六色的珠子,我想赢了去讨她欢心,按照你所言,我是休了妻子另外娶你?还是把你迎进门做妾?”沈沛冷漠的看着许梦娇,想看看她到底怎么回应。


    沈沛只觉得这事儿能走到这一步,多少有点可笑。


    许梦娇要择婿,就这般的儿戏?先前没有透露出半点,等到结束了再来这么一遭,被她看上的人要如何?


    是赶鸭子上架去成亲?


    这不是脑子有病,难不成还要沈沛夸一句真聪明?


    许梦娇怔怔的看向沈沛,似乎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位郎君的意思是……不会娶小女子?”


    “我为何要娶你?”沈沛挺想问问许梦娇是不是这画舫太高,她在这上头待得太久,被风给吹傻了,“你是没听见我说话吗?我有妻子。”


    “既然……既然郎君已有妻子,为何还要上这画舫来?”许梦娇含泪欲泣,眼泪婆娑的看向沈沛,一双美眸转盼生情。


    看的所有人心思各异,一时间也被许梦娇牵着走,埋怨沈沛既然无意,为何还要上画舫。


    一个个完全忘记沈沛先前说了什么。


    许梦娇倒是好打算,若是她看得上,便说这是择婿,若是看不上,便另外找个比夜明珠更贵重的东西出来搪塞。


    这怕是把所有人都当成是傻子了吧。


    本着恻隐之心,沈沛本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落许梦娇的面子,无论基于什么原因,这点儿风度他还是有的,只可惜……她用错了手段。


    “你有说过,这是为了择婿吗?”沈沛冷冷的问,“你问问这个,他知道你是为了择婿吗?”


    沈沛指着一个对许梦娇毫无心思的男子问道。


    那男子连忙摆了摆手,“这位郎君莫要说笑,小生完全不知这是,会上画舫来,也和郎君的心思一样,想赢了彩头去,讨娘子欢心。”


    那男子原本是不想说的,总觉得这是夫妻二人之间的事儿,说出来有些羞赧,如今见沈沛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他也鼓起勇气说了出来,如今说出来之后,倒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那你呢?”沈沛指了指另外一个。


    岂料另外一个更加的坦荡,“小生缺钱,想要赢了彩头去换银子。”


    “听见了?”沈沛淡淡的看了眼许梦娇,“所以你是要拆散恩爱情侣?让他抛妻弃子娶了你?还是觉得,我应该抛弃妻子娶你?”


    沈沛冷冷的盯着她看,若不是他还有用得着许梦娇的地方,只怕这会儿说的话还要严厉。


    “许小姐有个不懂事的父亲没有什么关系,只希望许小姐可以爱惜自己,莫要帮着父亲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沈沛还算是给了许梦娇面子,把一切的错都推到许玉春的头上去。


    可事实真相如何,也唯有许梦娇自己知晓。


    沈沛率先下了船,那些同他一道上画舫的也三三两两下去了,沈沛特意让景浔把那说缺银子的书生找了过来。


    两人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聊了聊。


    那便是同他论国学到最后的那一个,沈沛拿出荷包,想找找银票,结果碎银子碰撞的声音引得所有人侧目。


    连同那书生也是狐疑的不行,“这位郎君……”


    “夜明珠不能给你。”沈沛抓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我看你才学不俗,怎么没去参加科考?”


    那人倒也不介意提起这些,只说是家里太穷耽搁了,不过已经筹足了路费,可以去参加今年的秋闱,沈沛又一次把银票递过去,“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也不知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多带些银子可傍身,只当是…我不愿朝廷损失一个人才。”


    那书生这才没有推辞,只是问了沈沛的名,说日后定会报答他的,沈沛倒也没觉得这书生说的是假话,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坦坦荡荡说出自己缺银子想去赢彩头的人,可不会说话不算话。


    沈沛的名头人尽皆知,他见这书生一身傲骨,倒也想着有机会可结交一二,若这书生日后真能金榜题名,也算缘分,沈沛想了想便说了自己的字。


    送走那书生之后,沈沛就见到同船的学子们一个个笑的颇为不怀好意,“沈兄对嫂子的心意,当真是日月可鉴……”


    经过几番交流,除了知晓沈沛身份的景浔还恭恭敬敬之外,他们都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起来,沈沛倒也没有反感什么,这些个书生们,除了动不动就喜欢写写画画,也没什么大毛病。


    何况,不知者不罪。


    “我只是去同学子们交流。”沈沛一本正经的开口,偏偏他们一个字都不相信,非要说这是书上才有的动人爱情,于是几个人纷纷为这绝美爱情感动了,决定去做一幅画送给沈沛,要把今日的事情画下来。


    沈沛:“…我真的只是,为了去交流学问。”


    “沈兄,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都明白的。”


    “你放心,我们不会在嫂子面前说漏嘴的……”


    “我们真的不会告诉嫂子,你是特意去赢夜明珠的……”


    沈沛:“……”


    这些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听不懂人话了吗?


    ……


    这边的事情很快就平息下来,可后续带来的问题却远远不止,等到许玉春听说这件事之后,狠狠的责备了许梦娇一顿,“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忘了为父跟你说过什么吗?”


    许梦娇哭的梨花带雨,拼命的求着许玉春不要把他送给乌宝林,她一个官家小姐,怎可嫁给一个盐商做填房?


    可无论许梦娇如何哭泣,许玉春都没有多看一眼,径直离去,出了门之后便让人去查查今天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许玉春自夸,他这个女儿长得那当真是如同娇花软玉一般,居然还有男人能把持得住?


    不等许玉春派人去请乌宝林,乌宝林便自己送上门来,两人去书房寒暄了几句,便极快的进入了正题,“不知许大人可知晓今日之事?”


    许玉春连连点头,乌宝林年过四十,保养得当一身的富态,如今虽然是一副谦卑的模样,,口中恭敬的喊着许大人,可若是有第三个人在场便能看得出来,处于主导位置的,是乌宝林。


    “听说,此人姓沈。”乌宝林轻轻吐出一句话。


    许玉春瞬间瞪大了眼睛,“沈?”


    这是,国姓。


    难道来的是什么皇亲国戚不成?


    33.  收拾烂摊子   江南人杰地灵,你小叔叔去……


    乌宝林的一句话, 让许玉春上了心,同时也深深明白了一件事, 乌宝林这个人,当真是有手段,有门路。


    今天才发生的事情,许玉春都还没来得及去查,乌宝林却已经知道了线索。


    这一点,让许玉春心中属实不爽, 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乌老板可知道那是何人?”


    乌宝林摇了摇头,“沈乃国姓, 许是哪一位皇亲国戚也不一定,这官家的事情不应该是许大人更加了解吗?”


    “乌某一届商贾,怎么能知道那么多?”乌宝林轻轻的瞥了一眼许玉春, 像是不经意间的提起,“乌某也知自己是什么身份,所以许小姐,不愿嫁给乌某也是人之常情。”


    “乌老板说的是哪里的话?小女能够嫁给乌老板, 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都是小女不懂事, 这件事情, 老夫一定会好好的处理的。”许玉春憋着一股气和乌宝林赔着笑脸。


    心中着实不爽, 可许玉春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乌宝林在京中极有门路, 若是得罪了乌宝林,只怕是乌纱帽不保,上一任知府便是前车之鉴。


    “许大人打算何时把令嫒嫁给乌某?”乌宝林也不含蓄, 直接开门见山的讨要,他府中虽然蓄养了许多扬州瘦马,可玩物一样的东西,哪里比得上真正的官家小姐?


    况且许梦娇美名远播,就算脾气差一点,也没有关系。乌宝林全当是养一个漂亮花瓶在家里。


    许玉春咬了咬牙,却怎么都答应不下来,他倒也不是舍不得这个女儿,只是骨子里还有些清高和虚伪在,把女儿给一个盐商当填房,当真是……


    屈辱至极。


    “许大人不愿意?”乌宝林笑眯眯的问道。


    许玉春摇了摇头,“老夫并非不愿,可扬州城人人皆知老夫疼爱女儿,总要风风光光出嫁才可以……”


    乌宝林点了点头,也没揭穿许玉春的小心思,他这次过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许梦娇,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听闻那姓沈的郎君就住在景家,景家家主五十大寿,许大人不去一趟吗?”


    景家是扬州的名门望族,于情于理,许玉春去一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如今被乌宝林点出来,就像是乌宝林在指使自己做事一般,这让许玉春非常的不满。


    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乌老板说的是……那这沈郎君的身份……是不是要……”


    “这事儿就用不着许大人操心,乌某自有打算,许大人还是好好准备送许小姐出嫁,安安心心当岳父的好。”乌宝林说的轻巧,许玉春便觉得有一口血堵在自己的胸口。


    等到乌宝林走后,许玉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把书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真是窝囊,他堂堂一方知府,居然活的这么窝囊,居然要对一个商贾言听计从。


    不多时管家走了进来,对书房里的满地狼藉,似乎早已经习惯,他目不斜视的走到许玉春身边,从怀里抽出一沓银票,“大人,这是乌老爷派人送过来的。”


    许玉春一看那些银票,眼睛都亮了起来,面额一千两,这一沓,足足有一万两,许玉春接了过来,轻轻的数了起来。


    “派人过来收拾收拾……去选一件礼,本官明日送到景府去。”许玉春收了银子,心里的怨气不知不觉减少了七八分。


    管家恭恭敬敬的下去,一切都井然有序,麻木不仁。


    乌宝林经常出入许府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许梦娇知道许玉春想把她送给乌宝林当填房,只是迟迟还没有行动,倒不是许玉春心疼自己,只不过是银子没有谈拢,乌宝林有钱,也不介意多花点银子,许梦娇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件货物一般,等着被待价而沽。


    “小翠,你真的听清楚了?那个郎君姓沈?”许梦娇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追问。


    那叫小翠的侍女连忙开口,半点都不敢隐瞒,“奴婢听到乌宝林是这么说的,老爷还说明日要去景府看一看,小姐,若那郎君真的姓沈,这……事情能有什么转机吗?”


    许梦娇点了点头,“沈是国姓,那郎君气度不凡,想来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原本想着那位郎君非富即贵,定不会被乌宝林一流陷害,本打算求他带我离开,等出了扬州城,天高海阔,就算死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关系……可没想到那位郎君是有妻子的,我总不能硬生生的讹上去拆散人家。”


    “可是小姐,那您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嫁给乌宝林,他都四十岁了,还是个商人……”


    “谁让我有一个,这么见钱眼开的爹呢?”许梦娇苦笑连连,可她心中清楚,许玉春哪里是见钱眼开,分明就是利欲熏心。


    明知扬州瘦马残忍至极,却偏偏要去分一杯羹。


    “爹明日要去景府,我得想办法混进去。”许梦娇紧紧的握拳,也不管这么做到底是什么后果,她不愿意嫁给乌宝林,所以她要为自己打算。


    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如果什么努力都做了,最后还是无法如愿,许梦娇宁愿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把我书架上的那些游记孤本取过来,明日送去给景大公子。”许梦娇爱惜的看着自己的书籍心中不忍,却也明白如今这样的情况,也许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何况是孤本?


    送给景浔,好歹景浔还会爱惜。


    ……


    乌宝林离开许府回了家,到书房写了一封信,信上仔仔细细的描绘了沈沛的样貌和性子,而后飞鸽传书送回了京城。


    乌宝林虽然在许玉春面前趾高气昂,那是因为许玉春是个蠢货,在其他人的面前可不会如此。乌宝林能在扬州只手遮天,可不仅仅是有钱,他左右逢源,交际的手腕可是一流,如果不是因为商人贱籍,他不能科举入仕,只怕是朝中要多一个奸佞贪官。


    “老爷,您一直心事重重的,可有什么不妥吗?”


    “有点担心罢了,毕竟……这个节骨眼儿,一位姓沈的年轻男子忽然出现,怎么想怎么蹊跷。”乌宝林小心谨慎惯了,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之前也不会轻举妄动,“如今也只能传信回京里问问,到底哪一位身份贵重的不在……”


    乌宝林自然是小心谨慎,动作也足够的快,可沈沛的动作比他更快,几乎是刚出京城,就已经想好了全盘计划,也早早的传信给沈靖,沈靖对于这种毫不负责,留下烂摊子给自己收拾的弟弟当真是没了脾气。


    还不能撂挑子不管。


    只能专程去找苍玄帝,说明情况,让苍玄帝去头疼。


    “你,再说一遍?”苍玄帝不敢相信的看着沈靖,“人就这么走了?不怕你母后怪罪?”


    “母后那边,不是还有父皇在吗?儿臣相信,父皇一定可以好好的安抚母后的。”沈靖一顶高帽子戴上去,苍玄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你弟弟不能被你母后骂,父皇就没关系了是吗?”


    沈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是装模作样的摸了摸鼻子,“母后如何舍得骂父皇呢?”


    苍玄帝:“……”


    “行了,这件事儿朕心里有数,你且回吧。”苍玄帝没好气的开口,赶苍蝇似的把人给赶走,等到沈靖快要走出御书房,才交代了一句:“不要让你母后太伤心。”


    沈靖应了声是,算答应下来,事实上若非因为皇后,他早就容不下姜家了,如何能让姜家继续在这儿蹦跶?


    如今沈沛去了江南,会不会让母后太伤心,就看姜家到底在江南,做了点什么了。


    沈靖回到东宫,就看见宋慕祯带着沈佑安在散步,小小的孩子一看见沈靖就跑了过来,扑到沈靖的怀里,“父亲……”


    沈靖唇角含着笑,一把把孩子抱了起来,“佑安在做什么?”


    “和母亲散步……”小小的奶娃娃窝在沈靖的怀里,扯着他的衣襟,撒娇“和母亲一起,等父亲回来。”


    沈靖看向宋慕祯,太子妃温温柔柔的笑着,“臣妾可是带着佑安刚从母后那儿回来,殿下可要如何奖赏臣妾?”


    沈靖抱着奶娃娃走过去,空出另一只手牵起宋慕祯,宽大的朝服把两个人交握的双手掩盖住,他看向妻子,轻声询问,“慕祯想要什么奖励?”


    “殿下愿意给什么,就给什么,臣妾不挑剔的。”宋慕祯后退一步,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倒也没有什么旁的想法,不过是想从身后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可是沈靖却把她扯到了自己身边,和自己并肩而立。


    “那,孤陪慕祯回一趟娘家可好?听闻岳母近日身子有些不适。”沈靖像是闲话家常一般的和宋慕祯商量,其实太子妃母亲的身子已无大碍,不过是天气冷引起的一些小毛病,宫里已经派了御医过去,便是宋慕祯都没有太担心。


    可这会儿听沈靖提起,她的心里,到底还是感动的,沈靖对她的好,她心中都清楚,也许沈靖没有办法做到独一无二的承诺,可宋慕祯只需要知道沈靖对自己的爱护和尊重,就好。


    宋慕祯轻轻的点点头,提出另一个要求,“带着佑安一起。”


    “好。”沈靖轻声应下,而后便看着儿子,耐心的问他今日做了什么,孩子虽然还小,却异常的聪明。


    等到沈佑安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尽数说完之后,就缠着父亲问起了别的事情来,“小叔叔去了哪里?为何这么多天都不来看佑安?”


    沈靖想起这事儿,就有些想笑,他抱着儿子戏谑的开口,“去醒脑子了。”


    江南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沈沛都去熏陶熏陶,也许就能够开窍了。


    奶娃娃听不懂,皱着一张脸看向沈靖,沈靖笑而不语,他又去看母亲,宋慕祯也不说话。父母都在笑,沈佑安不知他们在笑什么,可跟着做总是没错的,小娃娃也笑了起来。


    沈靖见状,更是乐得不行。


    一家三口温馨的模样,着实羡煞旁人。可是东宫里所有的女人都知道,太子也许是属于她们的,可沈靖却只属于宋慕祯一人。


    ……


    京城里的一切就如同沈沛所言不需要他去操心,他甚至根本不担心许玉春有所行动,这些事沈沛压根没放在心上。


    回到朝阳院后,沈沛还在外头便停下了脚步,从袖子里掏出那只锦盒,他打开看了看,本想着连同锦盒一起给,想了想又把锦盒给扔了……不能显得太重视,免得若冉太得意。


    沈沛闲庭信步的进了屋,发现若冉正在练字,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有朝一日能看见这一幕。她多知道些知识,道理,学识,日后也不容易吃亏,这么主动的练字,这是终于知道他的苦心了?


    “真是稀奇啊……”


    “王爷您回来了,您瞧哪儿,奴婢已经练了三个时辰了,都有记录的,加上今日的七两银子,您一共需要给奴婢十两。”


    沈沛:“……你什么意思?”


    “奴婢想今日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凑个整。”


    沈沛:“……”


    凑个整?呵,凑个整……


    “爷您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若冉惊讶的问道,不是说很忙吗?


    他怎么回来了?他为什么不回来,他不能回来吗?


    “爷要是不回来,你还想怎么凑整?凑二十两?”


    若冉没敢吭声。


    沈沛木着一张脸把手里流光溢彩的夜明珠塞到她手里,“随便捡的,拿去玩吧。”


    而后不甚在意的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的拿着一只茶杯把玩,就是不去看若冉一眼。


    若冉看着那流光溢彩的紫色夜明珠,就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捡的?要去哪里捡?


    沈沛当真是……


    若冉看了他一眼,捧着夜明珠惊喜连连,“这么好看的夜明珠是哪里来的?王爷,这一定很贵吧?若是去换银子,能换多少?”


    沈沛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他凶狠抬起头,语气不善的盯着她看,“你敢。”


    当真是欠收拾!


    34.  许梦娇的羡慕【加更】   您永远都无法想……


    沈沛一听到若冉这句没心没肺的话, 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他站起身冲到书桌边上一把抢过若冉手里的夜明珠, 就怕晚一会儿,这颗千辛万苦赢来的珠子就要被她拿去换银子。


    “你想干什么?”沈沛提防的问道。


    “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想换银子?你打算换多少?”沈沛冷冷的瞪着她,脸色非常的不好看,若冉看着沈沛手里的夜明珠,有点儿想拿回来。


    “爷,您不是说, 给我的吗?”若冉眼巴巴的看着那颗夜明珠,这会儿有点后悔要去试探沈沛,简直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给你?给你去换银子吗?”沈沛凶巴巴的开口, 一点都不信任若冉,“你想换多少银子?”


    “不……不换银子,奴婢怎么舍得换银子呢?”若冉讨好的开口, “这样颜色的夜明珠,奴婢从未见过。”


    沈沛才懒得搭理若冉,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 跟自己说的话, 十句里面有大半都是假的。


    “你觉得爷信吗?”沈沛木着一张脸瞪她。


    若冉走过去, 扯了扯他的衣袖, 软软的说了几句话哄他, 可沈沛根本不为所动, 任由若冉如何撒娇,就是不肯把夜明珠给她。


    “奴婢对天发誓,真的不会拿这个珠子去换银子的, 您看啊,您从前赏赐给奴婢的那些,奴婢什么时候拿去换过银子?”若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扯着沈沛的袖子就要去抢珠子。


    沈沛的思绪被她给带偏,当真想起了她说的那些珠子,好像还真的没有被换成银子过?


    他没有提防若冉,手里的珠子被她抢了去,若冉紧紧的抓在手心里,笑的像一只偷腥的猫儿,那狡黠灵动的眼眸滴溜溜的转悠着,落在沈沛的眼里,他只觉得分外有趣。


    也没过多的计较她的以下犯上,只不过见钱眼开的人儿总会有乐极生悲的时候,她没有站稳,身子直直的往后倒去,沈沛见状连忙过去阻挡,结果——


    两人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沈沛护着若冉倒下来的时候,眼尖的瞧见若冉就要撞上桌子的尖角,他甚至都来不及思考,就用手护住她的脑袋,尖角重重的撞在沈沛的手臂上,他只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差点儿被逼出泪花来。


    但沈沛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只是把人紧紧的搂在怀里,生怕她伤到,可嘴上却是得理不饶人,中气十足的骂道,“你这是要钱不要命了?”


    若冉:“……”


    她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难道是没有人对她耳提命面的缘故?


    若冉想要起来,可她被沈沛搂的太紧,根本就动不了,她能够感受到沈沛护着她的动作,也听到了方才的动静,这会儿心里有些着急,急忙追问道,“您是不是伤到哪儿了?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放肆了,您没事儿吧?”


    “本王能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成日里咋咋呼呼成何体统?”沈沛看也没看自己的手臂一眼,视线一直在若冉身上打转,生怕方才那一下,磕着了她的头。


    “是奴婢的错……”若冉很是愧疚,沈沛没理她,慢吞吞的从地上坐起,安抚了若冉的情绪,顺便还让四喜把外头的人给拦住。


    这一地狼藉的,指不定旁人要误会什么。


    就算不误会,若是让旁人知晓他们俩是为了抢一颗夜明珠闹起来的,这不是白白被人笑话吗?


    “爷,您的手……”若冉抓着沈沛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发现上面红了一大块,很明显是方才撞到的,这么大一块,只怕明日就会变成青紫色的淤痕,“这……疼不疼啊?”


    “疼什么疼?这点小伤有什么大不了的?”沈沛满不在乎的开口,又从袖子里掏出另一个锦盒扔到若冉怀里,“看看喜欢不喜欢。”


    若冉疑惑的打开锦盒,才发现是一支步摇,她从前是不戴这些东西的,因为身份不符,穿着侍女的衣裙,戴不了这些华丽的首饰,如今倒是有了华丽的衣裙,沈沛也让她去选一些自己喜欢的首饰,可若冉是个极有分寸的,只选了一些最基础的。


    简洁大方,够用,也不会太过僭越,旁人只当她是不喜繁琐。


    至于自己喜欢的,她哪里有喜欢的首饰?


    喜欢又能如何?如今的身份是假的,如今的衣裙是她根本不能穿的,等回到京城,在江南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迤逦的梦,梦到底是梦,总会醒过来的。


    锦盒里的步摇非常的漂亮,红玛瑙和金丝相互交织累起来流苏步摇,上头还点缀着一些珍珠。


    时下珍珠很是难得,只有沿海才有,更别提这红玛瑙镂空的金丝工艺,这支步摇,只怕是价值不菲,若冉小心的问沈沛,“是爷特意为奴婢买的吗?”


    “你做什么梦?”沈沛直接泼了若冉一盆冷水,“爷哪里有空去挑选这种女人喜欢的东西?就,瞧着这夜明珠的时候,顺便看到了,老板说买夜明珠送簪子,爷想着你眼光不行,这簪子也不花钱,就顺手收了。”


    若冉认认真真的听着,看着手里的步摇,心中明知道不合适,却实在是办不到拒绝。


    “不是买的,是送的,明白吗?”沈沛再三强调,若冉轻轻点头。


    说了句自己很喜欢。


    沈沛见她喜欢,心中自是极高兴的,却根本不肯表露出来,不屑的哼了声,“谁让你眼光那么差。”


    若冉把那支步摇妥帖的收好,又去翻了翻新买的衣裙,才发现这支步摇无论和哪一件裙子都非常的般配,明显是特意选的。


    “你在想什么?半天不说话?”沈沛不经意间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见若冉不说话,又按捺不住的开口问她。


    若冉转过身,冲着沈沛笑了笑,“奴婢觉得这店家当真是大方的很,送的步摇和奴婢的衣裙很般配呢。”


    “那不是废话……本王可是选了……”沈沛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尴尬的咳嗽起来,面对若冉探究的眼神,立马转移话题,“你就当店家眼光好。”


    若冉含笑应允,意有所指,“店家的眼光,真的很好呢。”


    沈沛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只是手臂上火辣辣的痛,他的脸色都快要绷不住,于是便指使若冉在屋里收拾东西,借口自己要出门办事。


    不等若冉说话,就快步的走了出去,一出院门便拽着四喜去找景浔,沈沛用力的掐着四喜的手,咬牙切齿道,“赶紧想想法子,爷快疼死了!”


    四喜抓了抓头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爷,您,您疼啊?”


    “废话!”沈沛没好气的往四喜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爷的手又不是木头做的,当然会疼!”


    沈沛只觉得手臂上那一块火辣辣的疼着,疼到了他的心里,他可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发什么呆,还不赶紧去想办法。”


    “哦…哦……”四喜还是没反应过来,心说看王爷刚才那模样,真没觉得有多少疼,“爷您既然手疼,怎么不同若冉姐姐说,若冉姐姐一定会……会……”


    “会有法子的……”四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沛狠狠的瞪着,以至于后面这些话,他越说越轻,声音微不可闻。


    “闭嘴。”沈沛冷冷的骂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爷就把你打死。”


    四喜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沈沛疼的脾气愈发暴躁起来,江南水乡的宅院和北方到底是不同的,秦王府的布置大气恢宏,可景府的布置却是水榭亭台,九曲回廊。


    很容易迷路,沈沛这会儿心思都在手上,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路。


    问四喜景浔住在哪里,问了几句才发现没人回应。


    一转身只见四喜捂着嘴像只鹌鹑似的跟在他身后,心里愈发烦躁。


    “爷在问你话,你哑巴了?”


    “不是您让奴才不要说话的吗?奴才不敢说。”


    沈沛:“……”


    罢了罢了,都是些蠢货!


    沈沛气呼呼的自己找路,等好不容易找到景浔的院子,沈沛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一连喝了好几口冷茶,才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


    景浔见到沈沛过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沈沛手上的痕迹已经渐渐变得淤青,得用药酒揉搓开才行。


    药酒送来了,揉搓的手法也很简单。


    只是这执行的人就有点儿难办起来,景浔不大敢放肆,四喜……那就根本不敢动。


    正常人谁敢去碰沈沛?


    万一被打死了怎么办?


    “爷……要不,要不,还是让夫人来吧?”四喜口中的夫人自然是若冉,他能在沈沛身边伺候那么久,当然也不是个蠢的。


    沈沛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命令景浔替他搓药酒,景浔苦笑连连,可根本就不敢违抗,只能赶鸭子上架,挽起袖子就要动手,刚要碰上沈沛的手背,就被他喝住。


    “等会儿。”沈沛看了眼淤痕,着实不忍直视,他招呼四喜上前来,另一只手捏住了四喜的胳膊,梗着脖子让景浔动手。那模样,活像是要上刑场。


    惹得景浔也开始紧张起来,“王爷……要不,还是让若冉姑娘来吧?”


    “哪儿那么多废话?本王准备好了,你快些动手。”沈沛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模样,当真是把景浔给骗过去了。


    也许是景浔从未见过有那么怕痛的男人,也许是景浔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结果他一动手,就听见沈沛惊叫出声,把景浔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僵硬着根本不敢动,可比沈沛叫的更大声的那是四喜……他纯粹是被沈沛捏疼的。


    “爷……爷……您轻点儿,轻点儿,奴才明儿个还要陪您外出……您倒是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四喜不住的求饶。


    沈沛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冷冷的喝道,“闭嘴,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景浔:“……”


    四喜:“……”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忽略方才听到的那一声尖叫,也许是他们听差了,秦王殿下是不可能发出那种声音的。


    打死,都不可能。


    于是这一天,景府的侍女们,在他们大少爷的院子外头,就听到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儿,有好奇者去一探究竟,一打听才晓得,是大少爷在练习口技。


    侍女们纷纷觉得稀罕,只觉得他们大少爷,那是越来越博学了呢。


    ……


    翌日一早,若冉和往常一样,先沈沛一步醒来,她发现沈沛手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她看着沈沛的睡颜,想起了昨日的那支步摇。


    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沈沛对她的好,当真是半点都不虚假,可正是因为这般,她才更加的不知所措。


    若冉躺在床上,看着床幔,又觉得有些无趣,手指偷偷的勾了勾沈沛的掌心,在他的掌心里偷偷画圈圈,一下又一下。


    见沈沛没有反应,她就趴在枕头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沈沛自是长得极好看的。即便是若冉时时刻刻都能瞧见沈沛,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看着他发呆。


    若冉见沈沛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又按捺不住的去戳沈沛的脸,一下又一下。


    结果玩的太过火,把沈沛给弄醒了,若冉立马闭上眼睛装睡,沈沛睁开眼的那一会儿,还有些茫然,他打了个哈欠,又碰到了昨日的伤口,冷不丁的倒吸一口凉气。


    真疼。


    “阿冉。”沈沛随意的喊着若冉,才发现她就睡在自己的身边,这还真是非常新奇的体验,沈沛看着若冉的睡颜,心中极为平静,那些并不算舒心的情绪,在此时此刻也烟消云散了。


    他缓缓的靠近若冉,在她的脸颊上轻轻的印下一吻,随意的嘟囔道,“睡着的时候,看着倒是让人顺心多了。”


    可怜若冉装睡装的非常可怜,好在沈沛刚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根本不会想太多,不然只怕是蒙混不过关,方才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


    若冉还以为是沈沛趁她睡着要打她。


    没想到……


    紧接着,让若冉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只见沈沛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安安稳稳的闭上了眼睛。均匀的呼吸惹得她脖子痒痒的,难受极了。


    若冉:“!!!”


    这是要睡回笼觉?


    这,今儿个不是景家家主的寿诞,这个时候睡回笼觉?合适吗?


    可不管合适不合适,沈沛已经睡着了,若冉被他抱在怀里根本就不敢挣扎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怎么敢,僵直着身体,只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


    可她也没坚持多久,就和沈沛一起睡了过去。


    等到两人再一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若冉迷迷糊糊的起身穿衣,看刻漏才发现时间已经晚了,她无奈的看向沈沛,沈沛倒是半点也不着急,“景浔不是傻子,只怕一早就把本王的身份告知了他父亲,景家家主可不会过来叨扰本王。”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奴婢觉得,睡多了有点儿不舒服罢了。”若冉一向觉少,每天只需睡几个时辰即可,倒不是她不愿休息,只不过时间不允许。


    如今和沈沛一道改了作息,还是有点儿不习惯的。


    “你什么毛病?睡多了还不舒服?那你之后醒了就干坐着,别睡!”沈沛生平唯二的爱好便是睡觉,这会儿听若冉这般说,当然会不爽。


    若冉心说她倒也想起,只是被沈沛搂着无法动弹,这才把持不住睡过去的。


    况且江南寒冷,冬日真是极其适合睡觉。


    “爷,您还是起来吧,今日那扬州知府也许会过来,您不想见一见吗?”


    若冉连哄带骗把沈沛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沈沛听着若冉说起这扬州知府,便想起昨儿个见到的许梦娇。


    昨日那些学子都说许梦娇是个美人,沈沛只觉得他们没见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若冉,一颦一笑皆可入画,心中愈发确定一件事。


    许梦娇算什么?


    他的阿冉,才是真正的美人。


    “许玉春的女儿,倒是有点意思。”沈沛任由若冉给他穿衣,闲暇间便说起了许梦娇,沈沛对若冉也没有隐瞒,事无巨细的全部交代了。倒是还记得自己昨儿个扯的谎言,把夜明珠的出处给瞒了下来。


    “您的意思是,许小姐谁都瞧不上,偏偏瞧上了您?”若冉对此也是见怪不怪,毕竟在京城这样的事情就时常发生,沈沛,那就是个沾花惹草的主。


    “她是在利用本王。”沈沛可不觉得许梦娇那样会算计的女人,会嫁给只见过一面的男人,会心甘情愿把自己当成是一件货物送出去。


    “许小姐莫非是有什么其他打算?毕竟扬州大多数都是书生,许小姐看不上书生,如果不是嫌贫爱富,便是觉得,书生的能力不够。”若冉也只是胡乱的猜测,毕竟她没有见过许梦娇。


    会有这样的猜想也是因为沈沛的描述。


    “不大清楚,本王不想管闲事。”沈沛说明自己的态度,若冉也没有再多言什么。


    沈沛不想管的事情,她也不会多事。


    这世上蹊跷的事情千千万万,便是许梦娇当真有其他打算,也不是她应该管的事情。


    可若冉却没想到,她不愿意多管闲事,许梦娇却找上门来。


    就在景家姑娘们陪同若冉在花园里赏花喂鱼的时候,许梦娇来了,一见面便声泪俱下的求若冉务必要帮帮她。


    翻来覆去就说这么一句话,旁的什么话都不说。


    若冉见许梦娇哭的梨花带雨,便让那些景家姑娘们回避一番,她要单独和许梦娇聊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找上门来了,总没有躲的道理呢,如今此地就只有她们二人,若冉看着许梦娇浅浅一笑,“许小姐,您说想要我帮您?”


    许梦娇一听这话,心里就开始发苦,迫不及待的开口,“沈夫人不用如此客气,是小女有事要求您相助。”


    许梦娇听见若冉的敬语,心中愈发没底,联想起昨日的事情还以为是若冉在讽刺她,“沈夫人……昨天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才会出此下策的。”


    若冉本想见招拆招,却被许梦娇一句话打的措手不及,听得云里雾里的,“昨日,什么事儿?”


    许梦娇见若冉的神情不像作假,呆愣了许久,惊讶的张了张嘴,“沈夫人,您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什么?”若冉是真的不知道,沈沛同她说起的时候,根本没有说许梦娇讹上的人是他,沈沛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没有什么事……”许梦娇冰雪聪明,见若冉一脸的茫然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明白的?


    “只觉得,沈郎君当真是,爱极了沈夫人。”许梦娇艳羡不已的看着若冉,只觉得沈沛是个好丈夫。什么都没有告诉自己的夫人,就怕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倘若沈沛知道许梦娇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她想太多,不说,那是因为沈沛觉得根本没必要。他压根没把许梦娇放在眼里。


    “你究竟要我帮你什么?”若冉疑惑的很,根本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一个官家小姐居然会求到她的面前来。


    可这些事情也不是她可以做主的,毕竟事关重大,许梦娇身份特殊,是许玉春的女儿,她不能影响沈沛的计划。


    许梦娇深吸一口气看着若冉,下定决心把所有的腌臜事情全盘托出,她昨日就心中有数,那沈郎君非富即贵,并且爱极了自己的夫人,若是能求得他夫人的相助,也许这件事还有别的转机。


    这些话当真难以启齿,可许梦娇也顾不上什么了,无论是被人耻笑,还是被人诟病,都不如活着,都不如活的自由来的重要。


    若冉听完只觉得匪夷所思,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离谱的爹?


    “你爹他……”


    许梦娇痛苦极了,“沈夫人,我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嫁给乌宝林,听说他脾气暴虐,在家中蓄养女宠,已经打死了好几任夫人……”


    扬州城里谁愿意嫁给乌宝林?


    就算是首富夫人又如何?


    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可其中的苦楚也唯有她们自己知晓,基本就是谁嫁谁死。


    “你要我如何帮你?我并不一定可以帮得到你。”若冉看着许梦娇,只觉得事情蹊跷的话嗯,她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这么荒唐的父亲?


    许梦娇是官家小姐,怎么能嫁给商人做填房?


    许玉春是想钱想疯了?


    “若是沈郎君愿意纳我为妾,我爹爹想必是愿意的。毕竟沈郎君身份尊贵,爹爹和乌宝林都不敢得罪。”许梦娇忐忑不安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却见若冉瞬间冷了脸,重重的搁下手里的茶杯,“大胆,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我夫君的身份也是你能够妄加猜测的?纳妾?你居然敢在我的面前,同我商议让我夫君纳你为妾?谁给你的自信和勇气?”


    若冉冷着声问道,周身的气势骇的许梦娇一时之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苦笑连连,连忙开口解释,“沈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缓兵之计,并非真正的妾,只要您二位能带我离开扬州城,随便把我放在哪里都可以。”


    若冉着实不知道应该说沈梦娇天真还是要说她勇敢,离开扬州城随便把她放在哪里?


    就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如何活得下去?


    更别提还长得这般花容月貌,没有人护着,只怕下场会非常的凄惨。说她勇敢,倒真没有说错,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反抗命运的。


    “若我不答应呢?”若冉拖着许梦娇,想再套些话出来,许梦娇固然可怜,可这可怜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尚且不清楚,自然不能轻举妄动,总要盘算清楚,值不值得帮。


    “沈夫人……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许梦娇只觉得自己快要绝望了,走投无路难道她就只能自行了断吗?


    若冉倒是不经意的碰了碰自己的步摇,唇边勾起了一个优雅的弧度,“我这人爱争风吃醋,见不得夫君身旁有漂亮的女人,我也不是什么滥好人,你要我帮你,总要让我瞧见帮你的价值才是。”


    对于许梦娇说的话,若冉半信半疑,她并不是太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恶毒的父亲,同样的也不怎么相信许梦娇。


    若真如许梦娇所言,许玉春是打算把她送给乌宝林的。许玉春之后会猜测沈沛的身份,定然是防着许梦娇的,怎么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如果是她父女二人合起伙来的圈套呢?


    沈沛听说许梦娇过来找若冉,便也顾不上去引起许玉春的注意,便急匆匆的往花园来了,刚走到便听见若冉那番善妒的言论,唇边的笑是怎么都压不住。


    沈沛见若冉的想法越来越偏,这才慢悠悠的从一旁走出来,坐到若冉的身边,把她的双手握在手心里暖着,淡漠的看了一眼许梦娇,语气平淡的开口,“夫人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值得我们帮助的?”


    许梦娇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着实羡慕,她发现自己刚才和若冉讲述父亲的所作所为是,若冉是不相信的,那种从心底里涌现出的震惊和疑惑,深深的刺痛了许梦娇的眼。


    她几乎可以确定,若冉有一个很疼爱她的父亲,所以若冉根本就没有办法想象,亲生父亲到底可以无耻到什么程度。


    许梦娇苦涩的闭上眼,果然啊,这世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有疼爱她的家人,被千娇百宠的长大,到了婚配的年纪,也能遇到待她如珠如宝的丈夫。


    这是她永远都没办法拥有的。


    许梦娇想起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愈发过分的行为,甚至还想把她推入火坑,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直直的跪在沈沛面前,“沈郎君若是愿意助我,我便把父亲和乌宝林圈养女宠牟取暴利的证据双手呈上。”


    沈沛听到这儿,才算是有了一些兴趣,女宠?


    就是若冉说的,扬州瘦马吗?


    35.  足够的筹码   不太想帮忙,就当是行善积……


    沈沛看着跪在地上的许梦娇, 也懒得计较她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许许梦娇还不知道的太具体, 只知道他的身份非富即贵,只是如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若冉却还在担心是不是阴谋和圈套,毕竟来的太巧。


    沈沛虽知晓许梦娇说的都是实话,但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反驳若冉的话,“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女子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扬州城里,没有任何人愿意嫁给乌宝林,小女子不愿被当成货物一般的送人, 所以才过来求沈郎君和沈夫人相助。”许梦娇不卑不亢的跪着,心里逐渐的平静下来。


    人生本就不公平。


    她自顾不暇,当然不会愚孝。许玉春哪里值得她孝顺?


    “扬州城圈养女宠的已有许多年的历史, 起初只是寻来瘦瘦小小的姑娘养着,发展到如今,已经是利欲熏心,找来漂亮的姑娘, 活生生饿瘦的, 有些姑娘受不住, 便就这么给饿死了。”许梦娇丝毫没有隐瞒, 人人只当扬州瘦马暴利, 却不知她们到底活的多惨。


    沈沛从若冉的口中早已经得知扬州瘦马的现状, 对此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来, 并且这件事情也不好去办,贫穷人家卖儿卖女,本就是很难判断是被迫还是自愿, 况且许玉春还和乌宝林勾结。


    官商相护,想要取证就更加的困难。


    “沈郎君,不仅仅是如此,养瘦马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条生财之道,原本是只买卖贫家女,如今他们却是从各地去拐卖面容姣好的女孩子,养在各地,统一找人调·教,日后送到一些达官贵人府中去做妾,从人牙子手中买入,也许只需要几百钱,可若是养成了卖出,就能获利几千,几万两银子……但是那些姑娘们之后就会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富商圈养的女宠,送到了旁人的富商去做妾,做侍婢,虽学的是琴棋书画,可学的更多的却是取悦男人的法子,被任意的摧残和蹂躏,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许梦娇说的越来越激动,说到后来,都已经忘记自己原来的目的。许梦娇都不知道是想要让沈沛解救那些可怜的女孩子,还是想试图说服沈沛帮帮她。


    沈沛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许梦娇,发现她脸上的愤怒不似作假,担忧也是真心实意的,倒是比先前要真诚许多,“若是,救你和杜绝扬州圈养女宠的风气二选一,你选什么?”


    是选择保全自己?还是选择心中大义?


    许梦娇诧异的抬起头看向沈沛,愣愣的问了一句,“沈郎君说的是真的?”


    “真的可以杜绝扬州圈养女宠的风气?”


    “日后再也不会有女孩子被迫害?”


    许梦娇抬起头不卑不亢的看着沈沛,见他点头,许梦娇也做了决定,她恭恭敬敬的磕了头,“您既然能说出这样的承诺,想必心中已经有所打算,倘若真如您所言,扬州城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风气,那我情愿您是救她们的。”


    沈沛倒是真没想到许梦娇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着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这才多嘴问了一句,“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也许还能想想别的法子,就是没有别的法子,大不了也就是一死,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说想要杜绝扬州城圈养女宠的风气。”


    许梦娇根本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之后的事情沈沛也不想再多追问什么,许梦娇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真是假,他倒宁愿相信是真的。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本王和夫人会好好商议一番。”沈沛三两句话就把许梦娇给打发走,虽然还没明确的说,可沈沛换了称呼,以许梦娇的聪明。


    一定能够明白过来。


    若冉等到许梦娇逐渐走远,才出声询问,“王爷是打算帮许小姐吗?”


    “许梦娇虽然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爹,好在自己还算是脑子清醒,不至于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本王来扬州本就是为了查清一些事情,如今遇到许梦娇,能帮就帮,不过是顺势而为。”沈沛没放太多心思在许梦娇的身上,这女人聪明的很,吃不了亏的。


    大齐各地官员狎妓风气屡禁不止,扬州圈养女宠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本也不便插手,倘若是拐卖幼女,那就不一样了。


    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沈沛见若冉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把她从石凳上拉起来,替她整了整衣衫,见到若冉头上的步摇,心情变好了几分,也愿意多解释几分,“许梦娇可不像她的外表那般楚楚可怜,她是许玉春原配留下来的嫡女,许玉春原配死的早,后来娶了续弦,继室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后来继室夫人又生了一儿一女,许玉春又纳了几房妾室,也挺能生,儿子女儿好几个。许家内院乱糟糟的,许玉春耳根子软又利欲熏心,许梦娇可以活下来,并且活得好好的,稳稳占据嫡长女的位置,本本事可一点也不小。”


    若冉倒不是觉得许梦娇不够聪明,只是觉得许梦娇当真大义,“许小姐自然是聪明伶俐的,只是奴婢很佩服她,毕竟这事儿换了奴婢,奴婢不一定办得到。”


    “漂亮话谁都会说。”沈沛满不在乎的开口,“许梦娇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她那么聪明自然知道事情要怎么做。本王也顾不上她。”


    沈沛牵着若冉的手去了前厅,那些江南学子们,一个个用打趣的眼神看着沈沛和若冉。


    “沈兄,嫂子。”


    “嫂子好。”


    若冉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其实是有点疑惑的,为什么不过几天功夫,沈沛已经跟他们混成这样了,若冉见沈沛没有反驳,也只能礼貌的点点头应和着。


    景府今日非常的热闹,若冉原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景浔专门找了女眷陪着她,可沈沛不想再有人去打扰若冉,便全程带着她,之后就拒绝掉了那些学子们的邀约,专心陪着若冉。


    许玉春因为乌宝林的建议,特意送了礼上门来,景家家主亲自出门来迎接,许玉春同景父寒暄几句,就把话题往沈沛的身上扯。


    景父也是个人精,哪里会不知道许玉春的打算?


    四两拨千斤的转移话题。


    许玉春问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心里头渐渐开始不耐烦起来,他老远看见沈沛,就想走过去打招呼,亲自去打听,可景父根本不让许玉春走,对着许玉春东拉西扯的,差点把人给绕晕了。


    等到许玉春终于把景父应付过去,想再去找沈沛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许玉春只是老远看见沈沛身边有一个女人,长得美艳绝伦,见之忘俗,他心中明白过来,怪不得瞧不上他的女儿,原来是因为身边有更漂亮的。


    许玉春专程来景府走了一趟,结果什么消息都没有打听到,回到许府之后,听继妻说许梦娇今日又出门了。


    更是心头烧起一把无名火,径直去找许梦娇的麻烦,“谁让你自作主张出门的?为父不是告诫过你,这几日不能出门吗?”


    “爹爹勿要动气。”许梦娇轻声劝道,“女儿今日出去,也不全是为了自己,您知道那沈郎君是什么身份吗?”


    许玉春打听了小半日都打听不出来,这会儿听到许梦娇这么说,心里却不见得有多么的激动,一种不如女儿的无力感充斥全身,他厌恶的皱起眉头,声音冷冽如冰,“那你倒是说说看,那郎君是什么身份。”


    “女儿听说,沈郎君是皇亲国戚……好像是个王爷。”许梦娇也不藏着掖着,既然许玉春想知道。她就成全许玉春。


    是什么王爷,许梦娇也不清楚,可骗骗她的糊涂爹,足够了。


    “你说的是真的?”许玉春果然上了心,却又有些不太相信,“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不一早说出来?”


    许玉春越想越觉得许梦娇有异心,防备的盯着她,“你不说出来,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许梦娇见到许玉春那全然防备和不信任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原来有些事情就算一早就知道是无望的,可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会心痛的吗?


    “女儿也是刚刚知道,女儿送了一些孤本给景大少爷,景大少爷悄悄透露给女儿的。”许梦娇强忍着心痛,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爹爹可知道,京中有哪一位王爷,离京了吗?”


    许玉春心说这些事情他怎么会知晓?


    他又没有京中的门路,要知晓也是乌宝林知道告诉他才对,可这样的话许玉春又不能和许梦娇说,许玉春既不愿让许梦娇知道自己没有门路,又不想让许梦娇觉得自己事事依靠乌宝林。


    为了找到一点可怜的尊严,便板着脸开始说教,“这件事,为父大概知晓了,你还是乖乖的待嫁为好,不要去管这些不合时宜的事情,一个姑娘家成日里抛头露面,旁人还只当我们许府没有家教,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你也得为你妹妹想想,她日后还是要嫁人的。”


    偏心这两个字,许梦娇已经不想再说了,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娶了续弦之后,这种事情就屡见不鲜,有后娘就会有后爹,古人诚不欺我。


    她的妹妹还需要嫁人,她就不需要了?


    也对,她是要嫁给乌宝林当填房的。


    那里需要名声这种东西?


    “爹爹,您当真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一位王爷会在这种时候过来扬州,您觉得是什么事儿?况且他还和景公子关系密切,和江南的学子们,都交往甚密。”许梦娇循循善诱,可许玉春的脑子是不怎么转的过弯来的。


    “莫非是觉得扬州风光不错,来观光的?”


    许梦娇:“……”


    许梦娇有时候当真怀疑,许玉春这个知府是不是花钱买来的,她都已经提示的那么明显了,为什么还能想偏了?


    她本来想着挑拨离间一番,让许玉春和乌宝林两人离心,可按照许玉春这个脑子,怕是一点用都没有,别她前脚说了什么,许玉春后脚就如数家珍的告诉乌宝林,按照乌宝林的心机手段,别是会觉察出问题来。


    “此时还未开春,扬州城能有什么风光可以看……爹爹,无论这位王爷是过来做什么的,可您如今好歹是扬州知府,人前人后的还是同乌老板保持些距离,商人贱籍,您觉得一位王爷愿意瞧见朝廷命官和一届商人走的那么近吗?”许梦娇就差明说沈沛瞧见许玉春和乌宝林关系密切会不高兴。


    可许玉春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还不让人交朋友了?”许玉春厌恶的看着许梦娇,只觉得这个女儿,就和那早死的原配一样,见天喜欢卖弄聪明,好像天底下只有她们长了脑子似的。


    天知道许玉春最厌恶的就是自以为是的女人,“行了,为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管好你自己,不要给为父丢人。”


    许梦娇见许玉春走远,这才收起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擦了擦眼泪,心情甚好的拿出纸笔开始盘算起来,她在纸上写下了乌宝林和许玉春的名字,许玉春愚蠢,乌宝林聪明,可聪明总是会被聪明误的。


    想得太多了,反而会误事呢。


    “小姐,您今日好像挺高兴的。”


    许梦娇温温柔柔的笑了起来,把桌上的东西尽数焚烧掉,她揉了揉自己的膝盖骨,只觉得自己这一跪还是非常值得的,“扬州城马上就要变天了,让赵姨娘好好准备准备,就说,她扶正的机会来了,让她好好的把握机会,错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了呢。”


    她娇娇俏俏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许玉春后院里的这几个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当真是没见过世面,扒拉着一个许玉春便当是自己见着了宝,成日里斗的你死我活的。


    困居一隅之地,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要当许玉春的正室夫人?这愿望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就是不知道许玉春倒时候知道真相,会是怎样的表现。


    许梦娇可是很期待呢。


    她清楚的知道,把许玉春勾结乌宝林拐卖幼女的证据交上去,她也会受到株连,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可以活下来,许梦娇当然是选择好好的活着,如果活不下来,她会拉着许府所有人给她陪葬,对不起她的,欺辱过她的,伤害过她的,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况且,许玉春这种人,无论是为官还是为父,都不配活着。


    许玉春原本是没有把许梦娇的话放在心里的,只是过了几日,他偶遇沈沛和景浔,亲眼看见沈沛和景浔相谈甚欢的模样,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为什么沈沛会来扬州。


    还和景浔私交笃定,难道是为了来笼络江南学子的?如果真是如此,那景浔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选。


    沈沛可不管许玉春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也不去理会许梦娇打算做什么,他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俞长胜等人去办,自己就带着若冉各种游山玩水。像极了一对普通而又平凡的夫妻。


    沈沛老神在在,若冉却逐渐不安,“王爷,您究竟想要做什么?您已经带奴婢出来三日了,名胜古迹都去了好多个,难不成我们当真是出来游玩的?”


    “有何不可?”沈沛不答反问,“还有,本王说了多少次,在外头不要喊错了称呼,要是被人听见了多麻烦。”


    若冉心说她是不会喊错的,分明是看见没人才喊的,可沈沛特意提起,她也只能顺着沈沛的意思,“夫君,您究竟打算怎么做?”


    “听说扬州的糕点也很不错,不如今日我们去吃糕点?”沈沛的心思全部都在吃上面,完全不知道若冉为什么那么担心,两人寻了一处馆子坐下,他像是爱上了这里的美食,每日都坐不住,有半日的时间是同景浔他们一处结交扬州城的学子们,另外半日的时间便带着若冉走街串巷搜罗美食。


    “你到底在发愁什么?玩都玩的不安生。”沈沛气呼呼的瞪着若冉,本就是想带她出来开心开心,结果她倒是好,成日里苦着一张脸,“难不成是舍不得练字的银子?”


    沈沛直直的盯着她看,心想着若冉要是敢说是,他一定会,一定会……


    克扣她的银子!


    “奴婢是怕耽误您的事儿。”若冉随意的开口,她其实更害怕这样的日子渐渐变成习惯,等到日后就会变得不习惯起来,从习惯到不习惯,她得花多少的心血才能够克服?


    “耽误不了,京中的回信也快要来了,他们应该就要坐不住,等不了多久。”沈沛随意的吃了几块糕点,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掐了一块塞到若冉唇边,她张口咬了小半块,顺手接过另外半块,慢慢的吃了起来。


    若冉也不知道沈沛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喂她吃东西,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被迫接受,若冉已经麻木起来,同时也明白了沈沛为什么喜欢吃糕点。


    味道着实不错。


    “你就知足吧,爷也就这几日还有空能陪着你到处玩玩,等到乌宝林和许玉春反应过来,爷可没工夫陪你。”沈沛恼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却当真舍不得把若冉一个人放在景府,她虽聪明伶俐,可和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小姐们,本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让若冉假扮自己的夫人,已经非常为难她,沈沛也不愿意她太拘束,这才借口带她出来,可好像收效甚微的样子。


    沈沛倒是迫不及待想知道,等乌宝林和许玉春知晓他的身份之后,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其实比起这两个人,他更期待的是若冉的反应,唔……虽然不大厚道,可沈沛倒是很想有不长眼的舞到他面前来,沈沛喜欢看若冉维护他的模样。


    “奴婢本也不是想出来玩的。”若冉当真是发愁的很,这等待的日子着实难熬。


    虽然沈沛如今的情绪倒是越来越稳定了,不至于动不动发脾气,可却因为如此,若冉觉得他愈发的难以招架。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京中很快就传来了书信到了乌宝林的手中,说是京中有两位贵人不在,秦王沈沛和直郡王沈云,沈沛的下落是机密,他们打探了许久才知道秦王殿下是代替太子殿下去北方慰问军队去了。


    所以在江南的那一位,是直郡王沈云。


    至于直郡王为什么会去江南,他们也不清楚,让乌宝林自己去弄清楚。


    乌宝林焚烧了信笺,开始思索关于直郡王沈云的生平,他思来想去,都没有想到沈云和谁的关系密切一些,他和谁的关系都很好,称兄道弟的。


    也不站队。


    是皇帝直属护龙卫的首领,信笺里同时还附上了一幅画像,乌宝林打开一看,上面赫然是沈沛的脸。


    乌宝林总算放下心来,原来是直郡王。


    他连夜去库房准备了一份礼送到了许玉春府上,告诉许玉春,来的人是直郡王沈云,至于来意,是过来调查扬州城圈养女宠这件事儿的。


    乌宝林抛出一个钩子,让许玉春去试探一二,若不是最好,要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那就让许玉春顶上吧。


    许玉春近来胃口越来越大,着实麻烦的很,扬州也是时候换一位知府了。


    可怜许玉春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乌宝林给算计上,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不同,但是目标是相同的,许玉春亲自去景府拜见沈沛。


    沈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许玉春心头直打鼓,“下官,下官不知郡王和郡王妃光临扬州,有失远迎。”


    “许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本王来扬州是秘密行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沈沛开门见山的问,问的许玉春一脑门的汗。


    总不能说是乌宝林告诉他的吧?


    到时候被追问为什么乌宝林会知道,那他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应,“下官,下官……”


    “也是,许大人才思敏捷,见多识广,能猜测出本王的身份也是情有可原。”


    许玉春只觉得脑门上的汗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直郡王是在讽刺他。


    “郡王爷说笑,说笑……下官愧不敢当,愧不敢当。”许玉春只能小心的赔着小脸。


    沈沛见他这幅战战兢兢的模样更是玩心大起,铆足了劲的开始折腾。


    等沈沛折腾够了,才勉强放过了许玉春。


    许玉春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回应了些什么,他觉得沈沛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他好好的想想,可他好好想想之后说出的每一句话,沈沛都不怎么满意,而后又说了一些许玉春听不懂的话。


    到最后连许玉春都不知道沈沛到底在干什么。


    “许大人,听说令嫒名动扬州城?”沈沛总算是说了一句让许玉春听得懂的话,许玉春忙不迭的点头。


    用尽平生的智慧,把许梦娇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沈沛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说出了那日画舫游船的事情,“听闻许大人是要为许小姐择婿?只可惜啊,本王已有了王妃,可府中侧妃的位置还空缺着,本王既然来到了扬州只当是入乡随俗,不好坏了扬州城的规矩,不如许大人回府同令嫒商议商议,正妻之位怕是不成了,侧妃之位,许小姐可会嫌弃?”


    许玉春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还有这么一遭?


    直郡王这是看上了许梦娇吗?


    他就说许梦娇那长相那模样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郡王侧妃?


    许玉春因为这句话,喜得浑身都舒坦起来,难道,难道他以后就是郡王的岳丈了吗?


    许玉春因为沈沛的这句话,就要承诺些什么,却被沈沛悉数打断,让他先回府去和许梦娇商量商量。


    许玉春离去的脚步明显快了很多,沈沛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也没多看许玉春一眼,把这事儿解决之后,沈沛便回去了朝阳院。


    他见若冉正在绣荷包,走到她面前去邀功,“本王把许玉春给打发了。”


    若冉却头也没抬,继续绣着荷包,见到是沈沛过来,在他腰间比划了一番,随意的应了声,“嗯……嗯……”


    “本王说了,要纳许梦娇为侧妃。”沈沛见若冉满不在乎,只觉得满腔热情被泼了一盆凉水,“你听见了吗?本王要纳许梦娇为侧妃。”


    “奴婢听见了,奴婢知道您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许小姐不是说她父亲要把她送给乌宝林当填房吗?一个商人的填房,哪里比得上郡王侧妃的位置?许玉春一定是心动了。”毕竟许玉春看起来就不聪明。


    要真的聪明,也干不出这种蠢事。


    要胃口不是那么大,也会当场拒绝沈沛,毕竟沈沛说的是真是假都不确定,许玉春当然是要先维护好自己和乌宝林的利益才对。


    沈沛这么做,估计是想挑起他们彼此之间的矛盾,能不能挑起来姑且不论,让他们生了嫌隙也是好事。


    “你……”沈沛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堵在胸口,他气恼的盯着若冉看,又不死心的试探,“若本王当真要纳许梦娇为侧妃呢?你可会不高兴?”


    若冉正在给荷包收尾,可沈沛却非要不依不饶,她只能停下手里的针线,认认真真的回应道,“王爷莫要开玩笑,您不会娶妃的。何必说这种话?许小姐的身世已经够凄惨,若这话被旁人听了去,她日后要如何自处?”


    沈沛:“……”


    他不过是想让若冉吃个醋,怎么就那么难?


    36.  小王爷的矜持   先说好了,爷就陪你睡半……


    沈沛见若冉这么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只觉得心头堵得慌,先前那高兴愉悦的情绪一扫而空, 这会儿还要听她说那些长篇大论?他才不要听。


    居然这么关心许梦娇,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沈沛冷冷的瞪了若冉一眼,“哼。”


    若冉无奈的笑了笑,“爷,您怎么忽然过来了?”


    “过来自取其辱。”沈沛没好气的开口,阴阳怪气的说着话。


    “爷何必要挤兑奴婢呢?奴婢伺候您那么多年, 怎么会不知您是怎样的性子呢?您可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肆意伤害许小姐名誉的人呢。”若冉话拣好听的说,总算是把沈沛给哄高兴了。


    他也不再计较若冉之前的态度, 坐在软塌的一旁看她绣荷包。


    “给我的?”沈沛明知故问。


    若冉点了点头,心说她要是敢当着沈沛的面给旁人绣荷包?沈沛还不翻了天去?


    “是什么?”沈沛凑到她身边看荷包,懒洋洋的靠在若冉的肩膀上, 若冉只觉得左肩忽然重了许多,却也没有说什么。


    沈沛刚才没有注意,这会儿才发现那荷包上的图案是翠竹。


    “怎么是这个?”


    “爷不喜欢吗?”若冉随口问道。


    “也不是……”倒不是说不喜欢,若冉做的他都喜欢, 就是不喜欢这个竹子。


    沈沛看着若冉的侧脸, 恰巧看见一缕头发落在脸颊上, 他捏着那缕头发放到了若冉耳后, “你今天就在绣荷包?”


    “您的荷包旧了呢。”若冉捏着针线, 缓慢的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花色是早就选好了, 她每日就绣一小会儿,沈沛才没有发现,只是今儿个快要绣完了所以没有收起来。


    只是没想到沈沛居然回来了, 等若冉好不容易等适应了如今的姿势,沈沛又开始闹幺蛾子。


    他看着看着,顺势躺在了若冉的腿上,若冉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收住针线,“爷,您这是?”


    “起太早,困的。”沈沛舒舒服服的躺着,眼也不眨的看着若冉,“你继续啊。”


    若冉:“……”


    沈沛这样躺着,她如何继续得了?


    “爷,奴婢怕不小心戳到你了……”若冉捏着针线不知所措,明明只有一点点了,她本来还想做完的,如今怕是不能了。


    “小心点不就行了。”沈沛半点也不慌乱,见若冉又开始绣荷包,还伸手去拨了拨那绣线,“这么细,你的眼睛不累吗?”


    “奴婢做习惯了。”若冉没太在意,只是动手的时候愈发小心起来,就怕戳到了沈沛。


    不得已一心二用,动作都慢了许多,沈沛看着看着,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许玉春一心想要攀高枝,今日的提议他明显是心动的,钩子已经抛出去就看许玉春上不上钩,就算许玉春不上钩,他还有个好女儿在。”沈沛抬起眼看着若冉。


    只见她不再吭声,专心绣着手里的荷包,他有点儿不满,扯了扯那根绣线,“我在跟你说话。”


    “嗯,奴婢在听的。”若冉认真的绕着丝线,可沈沛偏偏要捣乱,不是扯她的绣线就是扯她的袖子,扯的若冉都渐渐不耐烦起来。


    “爷,您若是累了,就去床上休息,能别搁这儿打扰奴婢吗?”若冉绣荷包绣的头疼,偏偏沈沛还要捣乱,这竹子可不是从头到尾都是绿色的,它还有过渡色。


    “你嫌弃我?”沈沛不高兴的盯着她看,而后耍赖的躺在她的腿上,双手抱着她的腰,怎么都不肯起来,“爷就不走。”


    若冉:“……”


    躺着就躺着吧,沈沛高兴就好。


    “那许玉春之后会做什么呢?”若冉没有法子,只能顺着沈沛的话往下说。


    “比起本王来,你更关心许玉春是吗?”沈沛冷不丁的开口,可若冉早就习惯他时不时的语出惊人,哄人的业务也愈发熟练。


    “是您方才在说许玉春的,奴婢只是想知道您的想法,旁人的事儿,奴婢一律不在乎。”


    沈沛没有继续追究,又说起许玉春的事情来,“他会和许梦娇去确认情况,然后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会和乌宝林生出二心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您这么做,可不大磊落呢。”若冉拿起剪子剪断了线,打算换个色儿,可沈沛躺在她腿上,若冉也没办法自己完成,她索性就塞了一根丝线在他手上。


    “爷,您有空的话,帮一帮奴婢可好?”


    沈沛捏着那丝线有点儿懵,不太懂这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的?”


    “还有这个,拿着。”说话间若冉又塞了一根过去,沈沛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举着两只手不知所措。


    “阿冉……”


    沈沛的声音里,有着罕见的无助。


    若冉忍俊不禁,又扯了另一根过去,“还有这个,这几个颜色不一样的呢,千万不要混在一起啊。”


    沈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努力的睁大眼睛,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不都是差不多的颜色吗?还有就是和头发丝差不多的细……


    哦,他说错了,这东西可比头发丝细多了……


    “你该不会耍着爷玩吧?”沈沛有些不确定的猜测道。


    “不是呢,您瞧,这个要绿一点儿,这个要翠一点,这个暗一点……”若冉说了许多,沈沛只觉得头都晕了,虽然有点不大耐烦,可若冉挂在他手上的丝线却一点也没有乱。


    等若冉说要什么颜色的时候,他居然还能罕见的分辨出一二递上去。


    待若冉重新穿好了线开始绣荷包,沈沛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又懒懒的卧在她腿上,胳膊枕在脑袋底下,抬起眼看了看若冉,不满的嘀咕,“居然还敢指使本王干活。”


    若冉微微的低了头,轻声哄他,“奴婢一个人的时候,都没那么快分完线呢,您可是帮了奴婢大忙了。”


    “是…是吗?”沈沛不太确定,不过看那些丝线,也觉得颇为麻烦,况且这荷包是若冉要送给他的,既然如此,不就是拿几根线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沛自己说服了自己,完全忽略了一旁小几上的线板,就这么被若冉给忽悠过去。


    许玉春这件事儿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沈沛没怎么放在心上,比起许玉春来,乌宝林更加难对付,但是这两个加起来,也没能在沈沛心里留下什么分量。


    还不如帮若冉捏几根线。


    “爷不太喜欢竹子。”绿的人眼睛疼。


    若冉没太在意,沈沛不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宫里送来的常服,他就没有一件是喜欢的,如今只是“不太喜欢”已经给足了她面子。


    “那奴婢下次给您绣梅花可好?”若冉还记得沈沛大冷天要去灵顺寺看梅花,后来又逼着她画了许许多多的梅花,肯定很喜欢。


    沈沛听到这句话就有点儿烦。哪个大男人的荷包上绣梅花的?


    可若冉好像很喜欢梅花?


    他又看了若冉一眼,劝说自己要大度些,不就是个荷包吗?


    谁让若冉喜欢呢。


    放在袖子里,谁看得到?


    便是看到了又如何?


    用个梅花的荷包怎么了?


    沈沛又一次努力的把自己给说服了,矜持的点了点头,“好。”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阳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来,像是在她身上撒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针线在若冉手中飞快的上下翻转,沈沛看着看着都有些看困了。


    沈沛罕见的没有再不满什么,只是伸手扒拉着她的绣篮,不太放心的交代,“小心别扎了手。”


    若冉笑着点了点头,“好。”


    “爷不缺这几个荷包,你别伤了眼……”沈沛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若冉低头一看,才发现沈沛就这么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


    若冉:“……”


    当真是一点儿也…不讲究呢。


    若冉小心的扯过软榻上的薄毯盖在沈沛的身上,她看着沈沛,只觉得分外的有趣。他睡着的时候总是分外安静,满身的戾气尽数收敛,安静无害,像极了无辜稚子。


    若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安安静静的绣着荷包,等她逢完最后一针,收了针线,沈沛还没有醒过来。


    但是她的腿却有些麻了。


    可若冉依旧没有去看沈沛,而是在想梅花要怎么绣上荷包,要怎么样才会更好看一些。


    江南织造业名动天下,无论是丝线还是布料,都非常的不错,若冉这几天出去,就看见了好些新的布料,京里还没有。


    若冉见沈沛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也没有要把他吵醒的心思,收了绣篮便单手支着头颅打起瞌睡来。


    软榻不大,沈沛睡的并不太舒服,他幽幽转醒之后,只觉得有点儿冷,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如今是在江南,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结果却摸到了一床毯子。


    方才是怎么睡在这里的?沈沛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看见坐在一旁打瞌睡的若冉。


    他伸手一摸,只觉得若冉身上有点儿冷,怎么就睡在这里了?沈沛抿着唇起身,横抱起若冉就往床边走去。


    沈沛想若冉睡的舒服些,动手去解她的外衣,结果却被拒绝,并且手上还挨了一巴掌,这可把沈沛直接给给打懵了,愣了足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质问道,“胆子愈发大了,你这是在打谁?”


    话虽然说的凶狠,可声音别提有多低,根本就吵不醒人,若冉睡得依旧香甜,沈沛也不忍心吵醒她,只能一边拽着若冉的手,一边替她解掉外衣,盖好被子。


    江南不比京城,屋子里没有地龙,床铺上若是没有提前放好汤婆子,里头冷得很。


    若冉冷的整个人蜷缩在一块儿,拽着沈沛的手不肯放,沈沛原本就没怎么休息好,如今被若冉拽着手,更是舍不得离开。


    “本王还有事呢。”还要和景浔那个书呆子商量事儿。


    不过,也不是不能改时间……


    “咳……那说好了,我就陪你睡一会儿,就半个时辰。”沈沛故作矜持的说完,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翻身上·床,把若冉抱在怀里,他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好像比地龙要暖一些?


    沈沛只觉得,江南的天真是冷的可以,就这么冷的天,景浔那个傻书生居然还能每日起得这般早,不是去水榭亭吹风,就是去画舫上吹风。


    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可这件事情,沈沛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并且他也不想明白,免得变成景浔那样的书呆子。


    沈沛本来打算的好好的,就陪若冉睡半个时辰,所以也没脱外衣,结果睡着睡着,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


    沈沛穿着外衣睡了许久,醒来之后也没注意,听四喜在外头喊他便起了身,冷风一吹便得了风寒。


    等到沈沛从外头回来,风寒已经有些严重……


    若冉见到不停咳嗽的沈沛,如临大敌一般的盯着他看,若非怕沈沛秋后算账,她当真想拔腿就跑。


    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了风寒呢?


    风寒不会要命,可是……沈沛会要命啊……


    好端端的,他是如何染上风寒的?


    37.  如临大敌【加更】   若冉咬着牙交代俞长……


    夜晚的景府灯火通明, 非常的热闹。寿诞带来的热闹还未曾散去,整个景府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可朝阳院里的气氛,却死一般的寂静。


    四喜可怜巴巴的看着若冉,若冉如临大敌的盯着沈沛。


    沈沛一脸冷漠的环顾四周。


    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想率先开口。


    到最后,还是若冉打破了沉默,认命的走上前去询问情况, “爷,您这是怎么了?”


    沈沛木着一张脸坐在炭盆边上喝着热茶,结果还没喝一口, 就开始各种咳嗽,呛的撕心裂肺,若冉连忙上前去给他顺气, 沈沛凶巴巴的想把人喝退,结果话还没说出口。


    又开始呛。


    “不用……用不着!”沈沛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恼恨,气呼呼的瞪着若冉,若冉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这又是在什么时候把人给得罪了吗?


    “爷, 您是不是染上了风寒?”


    若冉话音还未落下, 沈沛的脸色就愈发不好起来, 他宛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 “没有!”


    若冉:“……”


    咳得这么厉害, 定然是染上了风寒……


    若冉拿走了沈沛手里的茶杯, 把里头的茶叶撇了去,倒了一杯热水给他,沈沛不满的看着若冉, “你就给爷……咳咳,喝这个?”


    “爷,您染上风寒了,不能喝茶。”


    沈沛:“……闭嘴。”


    若冉没再搭理沈沛,让四喜去找景浔请个大夫回来,无论如何这风寒总是要看的。


    沈沛还坐在那儿发脾气,不是嫌白水不能喝,便是嫌弃屋子里太冷,就连那摆在书架上好几天的花瓶都被沈沛怪罪造型长得不好看。


    折腾来折腾去,他都能把今儿个穿了一天的衣裳也嫌弃一次。


    若冉心里头有点儿发苦,沈沛讨厌染上风寒,她也不愿沈沛染上风寒。


    若冉想起这些年来沈沛仅有的几次抱恙,都能把秦王府折腾的人仰马翻,沈沛怕苦,不爱喝药。


    风寒久治不愈,药方改了又改,无一例外会越来越苦。


    若冉想起昔日哄他喝药时候的场景,只恨不得回到白日,把枕着她腿酣睡的沈沛摇醒,她就不应该心软的。


    沈沛的咳嗽声在屋子里回响着,若冉听着这咳嗽声,只觉得愈发的心惊胆颤,从前好像没有咳嗽的那么厉害?


    不多时景浔亲自领着大夫过来,若冉看了眼刻漏,发现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狐疑的走过去问四喜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来的那么快?


    “走出院子的时候,景公子带着大夫过来了,像是知道王爷染了风寒。”四喜低声回应,若冉心中有数,景浔来的那么快,只怕沈沛的风寒,还挺严重的。


    果不其然,老大夫拧着眉诊完脉就去写方子,若冉不放心的在一旁看着,若冉看着大夫开的药方,一味比一味苦,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惆怅,这还了得?


    “大夫,换一换,换成甘草。”


    大夫疑惑的看向若冉,也来不及惊讶为何若冉还懂些药理,耐心的向她解释道,“这位夫人,甘草虽然也有效果,只是这药效不如这些来的有用……”


    “无妨,换吧。”若冉不忍心去看大夫的脸色,她当然知道大夫的医术高明,只是那苦的让人想哭的药,沈沛哪里喝得下去?


    若冉说完这句话,那老大夫的脸色就愈发纠结起来,“药效不好……治疗周期就会延长,一延长……就要多喝药,这不白花银子吗?”


    “大夫您莫要恼,并非是不信任您的医术,只是我夫君他……怕苦……”若冉这话说得很轻很轻,除了她和大夫,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大夫闻言,那原本就纠结的脸色,现在看起来更加纠结了,他看了看一旁满脸郁色的沈沛,又看了看一脸担心的若冉,只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从医那么多年,从来只听说过有丈夫跟他说,家里的妻子怕苦,还是生平头一次见有当妻子的跟他说,她夫君怕苦。


    “一个大男人,怕苦?”大夫小声的追问。


    若冉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大夫心中了然,想起前几日替张员外家那个娇气小娘子开的药方,依样画葫芦来了一份。


    若冉道了谢就要付诊金,景浔却说这是每个月替他们家看诊的大夫,诊金会记在账上,由景府按月结算,若冉也没有非要算的那么清楚的意思,谢过景浔之后便让四喜跟着大夫一道去抓药。


    卧房里如今就剩下他们二人,沈沛面无表情的灌着热水,可这白水毫无滋味,沈沛喝的颇为痛苦,最后可怜巴巴的看着若冉,“不好喝。”


    若冉都有些不忍心去看,沈沛身体一向很好,很少有头疼脑热的时候,可一旦病了,就非常折磨人,久治不愈,“奴婢让四喜去买了糕点回来,您就不要想着茶水的事儿了,可好?”


    沈沛把茶杯放在一旁,委屈的看向若冉,“爷没有染上风寒。”


    “这话说得,您自个儿信吗?”若冉无奈的看着沈沛,就像是看一个调皮的幼童。


    沈沛:“……”


    他冷着脸不肯说话,想了想依旧认真道,“爷真的没有染上风寒……不用喝药……咳咳,咳咳咳咳……”


    若冉半句话都不想听,她把今日绣好的荷包递给了沈沛哄他开心,沈沛看着那只荷包,心中的恼怒着实消散了不少,爱不释手的抓在手里仔细看起来,当场拿出那只旧荷包开始替换。


    “都是奴婢不好……不该由着您胡来的,若非是睡在塌上,您也不会着凉。”若冉心中是有一些自责的,沈沛病了的时候的确很折腾人,可谁病了不难受?


    这分明是可以避免的事情……


    “跟你没关系。”沈沛快速的打断若冉的话,不想让她再自责下去,会着凉分明就是江南太冷,被风给吹的。


    “要怪就怪景浔那个书呆,如果不是他喊本王出门,本王能着凉?你往身上揽什么罪名?”沈沛不屑的开口,把这黑锅干脆利落的扣在景浔身上。


    真正的原因,沈沛才不会说,难不成要他告诉若冉,由于他把持不住,和若冉一起睡过了……忘记了时辰,导致出门太晚,来不及换衣裳被风吹着凉的?


    这话要是说出来,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况且的确是景浔找他出门,才被风吹着凉的,景浔要负一大半的责任。


    沈沛想通这一点之后,心里那微不足道的愧疚更是烟消云散,半点全无。


    “这……”若冉心说景浔多少有点冤枉,可如今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反驳沈沛的好,她点点头,若有所思,“怪不得景公子寻来了大夫呢。”


    沈沛非常满意若冉的识时务,顺坡而下,“不然你以为,他为何这般殷勤?”


    若冉只能木着一张脸,跟沈沛一起抹黑景浔的人品,“大概是心中有愧吧。”


    “没错,就是如此。”沈沛成功转移话题之后,心情又好了一些,“都是景书呆的错。”


    四喜抓完药回到朝阳院,还没进屋就听到沈沛这番言论,脚下差点打滑,心说主子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怎么就愈发厉害了呢?


    “若冉姐姐,药抓回来了。”四喜手里拎着七贴药,一帖分两次煎服,若冉看着那些药,只觉得那都不是药,而是她的命。


    “去煎药吧,你亲自盯着,不能假手于他人,也不能离开你的视线。”若冉不太放心的交代,本来这事儿应该她亲自去的,可沈沛这里离不了人。


    秦王府带来的人本就不怎么多,也没有人应付得了沈沛的脾气。万一这位祖宗生气起来开始砸东西怎么办?


    这里不是秦王府……砸坏了东西可是要赔的。


    “这般小心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担心有人要害本王?”沈沛疑惑的开口,“景浔又不是傻子,本王住在他们家,他们可不得小心伺候着,若是本王在这儿出了事,他们也难逃一死。”


    不过是熬药,大可交给景府的下人去做。


    若冉心说才不是呢……景府的侍女,哪有她和四喜了解沈沛的秉性?


    要是煎了满满一碗药过来,这是要害死谁?这种事情交代也交代不清楚,可不是自己盯着才最放心吗?


    很快四喜就熬好了小半碗药端过来,若冉赞许的点了点头,让四喜早些去休息。


    当若冉把那一碗药端到沈沛面前的时候,秦王殿下是拒绝的,只见那碗药黑漆漆的,散发出一股中药特有的味道,特有的颜色,一看就苦的很。


    “这东西,真的能喝吗?”


    “爷,良药苦口,您总不能拒绝吃药。”若冉舀了一勺送到沈沛唇边,沈沛却紧紧的抿着唇,拒绝的明明白白。


    若冉:“……”


    这都多大的人了?为什么喝个药还能和孩子似的?


    “爷,您这次来江南,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倘若病了多耽误事儿,总要养好身子才是的。”


    沈沛摇头。


    “奴婢给您准备了糕点。”


    沈沛继续摇头。


    若冉掏出了袖子里的糖罐儿,沈沛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却还是拒绝喝药。


    “爷,您究竟要怎样,才肯喝药?”若冉无奈的很,若非不敢造次,若冉当真想硬生生的把药给沈沛灌下去,她苦口婆心的劝着,好话说了一箩筐。


    沈沛依旧抿着不语,道理他都明白,只是……


    药真的很苦。


    沈沛看着若冉水光潋滟的唇瓣,冷不丁的开口,“你喂我。”


    若冉连忙端起勺子递过去,却还是沈沛拒绝,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若冉。


    若冉彻底明白过来,端起一旁的水仔仔细细的漱了口,喝了一大口药,本就苦涩的药汁凉了之后愈发难喝起来,她慢吞吞靠近沈沛,轻轻的勾着他的衣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沈沛原本也只是说说罢了,最近这些日子宿在外头,当真是清心寡欲,可如今若冉的举动,却让沈沛生出无端的燥意来,唇瓣相贴的一瞬间,沈沛心猿意马,可他很快就想起自己如今染了风寒,要是传染给若冉……


    沈沛心思浮动,忽然别开了脸,


    若冉猝不及防一口汤药尽数吞没,她苦的瞪大了双眼,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


    这药她喝了,她喝了?


    她没有风寒,居然,让她喝了?


    沈沛这是为了不喝药,手段层出不穷了是吗?


    “爷,您是故意的吗?”若冉冷着一张脸,盯着沈沛看,沈沛被她看的有些目光躲闪。


    “不,不是……”


    若冉拎起那只药碗,把另外一半的汤药喝了,动作凶狠的抓着沈沛的衣襟,一鼓作气把他压在塌上,以口哺之,强势的不容拒绝。


    沈沛被她这举动惊讶的呆愣当场,那苦涩的药汁顺顺利利的被他尽数吞没,可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苦?


    若冉终于顺利的骗他喝了药,撑着身子就要离开,却被沈沛拦腰抱住压在床榻上,姿势逆转,若冉抬头看向沈沛,他却低低的笑起来,声音喑哑低沉,“想跑?”


    若冉摇了摇头,便是这般暧昧的姿势,她也没有任何慌乱的神色,反而还能镇定自若的从袖子里掏出糖罐来,打开糖罐递到沈沛面前去。


    沈沛看着那糖罐,也不愿辜负若冉的心意,抓了一颗囫囵吞枣的嚼了嚼,他低头看向若冉镇定自若的模样,戾气横生,“你跑什么?”


    “奴婢没有跑……不过是想给爷去取水……药毕竟太苦……”若冉软着声儿想要解释。


    沈沛却道不需要这些……


    在若冉疑惑的眼神当中,低头温柔的撬开她的唇,明明是凶狠的神情,可动作却是那么的温柔,像是不舍得伤害她一点点。


    若冉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沈沛对她的爱护,正因为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若冉才愈发的难受,明明无望,却总是生出错觉。


    “你居然走神!”沈沛不满的质问着,他等不到若冉的回应,便重重的吻着她,像是不满若冉的走神,在她唇上重重的咬下,好似在发泄心中的不满,若冉吃痛,眼神不经意间染上了一些委屈,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沈沛到底是没舍得咬疼她,悄悄的松了力道,温柔的含允着,一点一点的加深,一点一点的带着她沉沦。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从若冉的眼角滑落,她飞快的拭去,没让沈沛觉察到分毫,若冉伸出手,虚虚的揽着沈沛的肩,隐忍而克制。


    许久之后沈沛才结束这个亲吻,他靠在若冉的肩窝,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恼意,“爷染上风寒了。”


    “嗯。”若冉随口应道,这事她已经知道了。


    “传染给你可怎么办?”


    “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其实传染上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喝药。”沈沛认真的开口,就像方才那样,沈沛当真是头一次觉得药没有那么苦。若冉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被沈沛拥着,半点挣扎不开,也半点不想挣扎。


    若冉破罐子破摔的想着,若是真的染上风寒也好,至少沈沛可以换个人折腾,也不用让她承受这么多,无法承受的事儿。


    ……


    沈沛这边因为风寒的缘故病的正事都不愿意上心,许玉春那边可是忙的热火朝天,自那日从景府离去之后,许玉春一刻钟都不曾浪费,直接去找了许梦娇。


    许玉春找许梦娇的时间屈指可数,半数都是过去责骂人的,这还是头一遭许梦娇未曾遭受到许玉春的训斥。


    反而是一改往日的态度,和颜悦色。


    “梦娇,你告诉爹爹,你和直郡王是怎么一回事?”许玉春只要一想到沈沛说的话,就激动的不能自己。


    他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还能当郡王的岳丈,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啊。


    “什么?”饶是许梦娇冰雪聪明,也被许玉春这没头没脑的话砸的反应不过来,差点被许玉春这句爹爹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可看许玉春的态度也不像是过来兴师问罪的?莫非是沈郎君同他说了什么?


    “直郡王说要纳你为侧妃,你可知道这件事?你和直郡王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玉春迫不及待的想要攀附上沈沛,故而根本没有仔细思考这其中可能有的漏洞。


    许梦娇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沈沛的打算,她不仅明白过来,还打算好好的加以利用,只见许梦娇一脸娇羞的看着许玉春,像是没有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被父亲给撞破。


    又像是害怕父亲不同意她的“姻缘”,羞羞答答的看着许玉春,“就……就是那一日,在画舫上遇见的……”


    “女儿……女儿对直郡王,一见倾心…那么巧,王爷对女儿也不是无意的,所以…所以女儿才会…”许梦娇没有说的太明显,许玉春自己就会把她没说完的话补全。


    之后许玉春又问了一些别的,许梦娇能引着他误解的都尽量引着了,若是不确定会让许玉春生疑的,索性就避而不谈,真真假假,绕的许玉春觉得这件事情都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许玉春激动的不行,恨不得当晚就把她送到沈沛床·上去。


    许玉春脑子不好,许梦娇却还是清醒的,她清楚的知道,许玉春如今不过是太激动,这才没有怀疑什么,等他和乌宝林一合计,就会发现这事情漏洞百出。


    她还需要想一个完全的办法,让许玉春和乌宝林生出嫌隙,无法弥补,最终两败俱伤,身败名裂。


    可许梦娇完全不知道,许玉春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对付起来根本就不麻烦,完全不需要许梦娇算计,况且这件事情许玉春根本就没想过要和乌宝林商议。只想着要怎么和乌宝林退亲。


    商贾的岳丈,哪里有郡王侧妃的岳丈来的风光?


    查扬州瘦马?


    等到他成为郡王侧妃的岳丈,郡王爷怎么可能还会查到他的头上来?


    总是会给他这一点薄面的吧。


    许玉春正在府里做着郡王侧妃岳丈的美梦。


    景府里,朝阳院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沈沛折腾的快要崩溃,总之一句话,沈沛不舒坦,他就让所有人都不舒坦。


    若冉这时候当真想自己也染上风寒,用不着跟着一起受累,偏偏她日日同沈沛同桌吃,同床睡,偶尔还要被他压在塌上代替糖块儿。


    饶是如此,她都没有染上风寒。


    当真是气人得很。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日之后,若冉都有些受不住了,这一天,趁着沈沛又开始挑剔衣服花色的时候,若冉找来俞长胜,正愁要如何说服俞长胜听他的。


    就见俞长胜冲着她抱了抱拳,“若冉姑娘,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如果卑职可以办到,一定鼎力相助。”


    天知道王爷的脾气怎么会那么古怪?都已经发展到折腾他们几个侍卫出去跑圈的地步,而且还得绕着扬州城跑,在校场训练都没有这么莫名其妙吧?


    “麻烦俞侍卫长去许府走一趟,把扬州知府骗…不,请过来,无论用什么理由都好,王爷虽然病了这么几日,却也要开始处理事务了呢,毕竟江南之行事关重大,不能耽搁…您说对吗?俞侍卫长。”若冉轻轻咳嗽一声。


    俞长胜瞬间了然,“若冉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去许府把许玉春抓…不…请过来。”


    “那就有劳俞侍卫长。”


    “好说,好说。”


    若冉和俞长胜达成了共识,若冉的目的非常明确,无论俞长胜用什么理由都没关系,先把许玉春骗过来让沈沛出出气,好歹也换个人折腾,让他们喘口气不是。


    38.  让我夫人跟你说   若冉笑意盈盈:那是因……


    许玉春得了命令后, 就乐颠颠的出现在朝阳院,景家家主对于一方知府出入他们家客居院落这事儿心知肚明, 虽觉得有些不妥,但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故而睁只眼闭只眼。


    沈沛倒是没有想到许玉春会出现在这里,疑惑的看了一眼若冉,只见若冉眼观鼻,鼻观心, 只当自己没看见。


    沈沛似笑非笑的看着许玉春,问他事情考虑的如何。


    许玉春等的就是沈沛的这一句话,他激动的跪在地上, 说起了自己的打算,可也没有蠢到家,还是隐瞒了许梦娇和乌宝林的事情。


    沈沛听完, 脸上的嘲讽愈发的明显,“许大人这是把女儿当成什么了?”


    许玉春只觉得额头上汗涔涔的,不知该回应些什么,却还是支支吾吾的开口解释, “直郡王说笑……这……这……直郡王能看上小女, 那是小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以, 所以下官才会这……这……”


    许玉春结结巴巴的回应, 沈沛多一个字都懒得听, 本就因为头疼心情欠佳, 还要听着蠢货废话,当真是烦躁,也不打算委屈自己, 招呼若冉过来应付许玉春。


    至于沈沛自个儿,还是觉得围在火炉边上暖手更愉快。


    若冉本想着把许玉春找过来给沈沛出出气,没曾想反而给自己找来了麻烦,这许玉春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办到能让沈沛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同他多说的?如果不是不合时宜,若冉都想去请教一番,若冉觉得不仅仅是她,秦王府所有的侍从都会想知道的。若冉被沈沛推出来,大大方方的受了许玉春的礼。


    “郡王妃。”许玉春恭恭敬敬的行礼。


    若冉坐在一旁看向许玉春,开门见山的问,“许大人觉得,我们郡王是一个怎样的人?”


    许玉春听到这问话,虽然有点儿疑惑,可到底圆滑世故,好话说了一箩筐,把沈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秦王殿下本人在一旁听了都不敢相信。


    “既然如此,这郡王侧妃也是要计入宗谱的,又不是如同没名没分的侍妾一般,只一顶轿子抬入郡王府就好,许大人您之前的那番言论,不仅仅是不尊重自己的女儿,顺带着连我们郡王也不尊重了呢。”若冉语气轻柔的话,把许玉春脑门上的汗又说了出来。


    “那……按郡王妃所言,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办才好?”许玉春心中那个着急啊,就怕这件事情出了什么变故,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谱。


    “许小姐如同娇花软玉一般的人儿,吾见了也是对她印象极好,日后许小姐入了府便是自家姐妹,她娘家远在江南,王爷又爱重她,这点脸面,吾还是愿意给的。”若冉继续给许玉春洗脑。


    许玉春激动的连连点头,他一听见爱重的两个字,就喜得不能自己,“那……不知郡王和郡王妃是怎么个打算?只要下官能办得到,一定鼎力配合。”


    “自然是办得到的,宗室纳侧妃又不是抬妾,规矩如何,只当是按照规矩来办,让许小姐风风光光的嫁与我们王爷。许大人也是体面人,总不至于在这事上犯浑。”若冉三两下就把许玉春本打算掩盖的事情给点了出来,许玉春本想着直接把许梦娇送给沈沛。


    名分之类的,也可以之后补上,等到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就算乌宝林想要秋后算账也不能了。


    到时候许玉春也可以有底气,可他哪里知道,沈沛和若冉压根没打算瞒天过海,反而要把这件事情大肆宣扬出来。


    “这……”


    “许小姐名动扬州城,她是要嫁给郡王当侧妃,又不是抬妾,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若冉冷冷的,看了一眼许玉春,不容许玉春有任何的反驳,并且打蛇打七寸,“莫非,许大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按规矩来?”


    若冉这话就差没有指着许玉春的鼻子说他没规矩,许玉春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应下,“许大人,直郡王府不日就会差遣媒人上门,还请许大人做好准备。”


    许玉春听到这话更是左右为难,这说媒,纳吉,少说得好些日子,按照直郡王和郡王妃的架势,也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这不等同于昭告全扬州城了吗?


    乌宝林手眼通天,哪里会发现不了?


    许玉春高高兴兴的来,垂头丧气的走,沈沛见许玉春那副模样,心中的恼怒也少了大半,撑着脸颊乐不可支,“阿冉,本王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能说会道的?”


    若冉送走许玉春后便去了廊下熬药,她轻轻的扇了扇药炉子,无奈的应了声,“这是王爷教得好,奴婢在一旁多听,多看,也就学了几分。”


    这话沈沛爱听,他溜溜达达的跑到若冉身边,想看她熬药,却被若冉给赶走,“王爷,烟熏得慌。”


    “本王又不在乎这些。”沈沛倚在门框上看着若冉熬药,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冷,随后吩咐俞长胜把炭盆一道端过来,近距离的看着若冉。


    “本王觉得大好了,是不是不用喝这些药?”沈沛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还有点儿可惜,他想起那个甜甜的吻,内心又开始纠结起来,好像多喝几天也没有关系。


    “王爷,良药苦口利于病。”若冉扇了扇药炉,又说起了许玉春的事情,这般大张旗鼓,也是为了让许玉春和乌宝林生了嫌隙,具体情况他们目前并不清楚,可看许玉春不大聪明的样子,事情也许会有出乎意料的发展。


    “管他干什么?本王若是指望一个脑子不好的许玉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许玉春的作用,大概也就在恶心乌宝林吧。


    “王爷把这件事情弄的那么声势浩大,倘若消息传到了京城里,直郡王妃信以为真可如何是好?”若冉当真有这种担忧,偏偏沈沛根本没在意。


    他歪着脑袋看向若冉,戏谑道,“这件事情和本王有什么关系?不应该是沈云操心才对,毕竟沈云才是直郡王。”


    直郡王惹出来的事情,跟他秦王有什么关系?


    若冉:“……”


    秦王殿下还可以更加不要脸一点吗?


    “况且沈云虽然顶着本王的名头去了西北,可该有的功劳还是归他的,本王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给他制造了一点小小的麻烦,他若是这都不能解决,还有什么能耐?”沈沛半点不上心,扬州和京城远隔千里,这些流言怎么可能传回京城里?


    若真的能传回去,那就是沈云命里该有此一劫。


    若冉熬好了药,捏着帕子就要把药从罐子里倒出来,只是有点儿烫,她转身回屋想再去取一块帕子,还没走回廊下呢,就见沈沛自告奋勇的动手,自己去倒了药。结果好心办坏事儿,把盖给碎了。


    面对若冉询问的眼神,沈沛的目光有点儿躲闪,“……它自己掉下去的。”


    若冉把那两块碎片收拾到一边,端着一碗药吹了吹,“爷,您说今儿个还要出门的,可不能耽误了时辰。”


    沈沛心里可是老大的不情愿,只是今天确实有要事要办,他也没有闹什么幺蛾子,捧起那碗药就一口喝完了,苦的龇牙咧嘴,若冉心领神会的拿出糖罐来,沈沛盯着糖罐子看,若冉反应过来,拿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也别开脸去。


    沈沛满意了,眼疾手快的抓了三五颗,只要没有人瞧见,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吃了几颗糖。


    “爷要出门一趟,不大方便带你,你若是觉得无趣,就出门逛逛,暗一和暗二留给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让他们给本王传话,好好照顾自己。”沈沛仔细嘱咐她一番,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带着俞长胜和四喜出了门。


    若冉又一次目送沈沛离开,从前在京城,沈沛出门的时候也会和她交代,却也只是简单的几句。


    如今倒好,沈沛交代的话越来越多,若冉要思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她甚至都不愿意去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有些事情想多了,委实头疼。


    若冉开始收拾药罐子和药渣子,她对扬州城的风光并没有多少感兴趣,倒是想出门去买些丝线和布料,只是沈沛不在,要花自己的银子,若冉也就歇了心思。


    可下午还有一次药要熬,若冉便决定外出购买熬药的陶罐,毕竟药罐子这种东西,总不至于有人会大批量的采购放在家里头吧?


    可景府还真就不是一般人,若冉刚走出院子没多久便碰见了景浔,双方打了招呼之后,景浔询问其若冉的去向,待听说若冉要出去购买熬药的器皿之后,告诉她库房有采购。


    若冉:“……”


    正常人家会采购这些东西吗?


    “母亲注重养生,总是会炖一些药膳,所以府中常备。”景浔微笑着解释,亲自领着若冉去了库房。


    一路上景浔为了不让若冉尴尬,总是会主动的开口说话,询问若冉的饮食起居,礼貌周到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倒是若冉心中生出不小的疑惑,船上的景浔,可不是这样子的。


    像是觉察到若冉的疑惑,景浔颇为尴尬的解释道,“那时以为若冉姑娘病的很重,所以才会失了分寸,还请若冉姑娘不要见外,只是昔日在下见过晕船丢了命的人,故而有些唐突了。”


    若冉表示理解,“多谢景公子挂念,我已无大碍,如今住在景府,还多亏景公子照顾。”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走到了一处学堂,景家家大业大,若冉也不是有事没事喜欢乱跑的人,以至于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天,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学堂,景浔带她走的是近路,会路过家族的学堂。


    “这是景家族学。”


    “为何是分开两边的?是男学和女学吗?”除此之外若冉也没能想到别的。


    可若冉话音刚落,就见到景浔满脸苦涩的摇了摇头,“不是,是嫡系和庶系。”


    若冉听到这个答案,久久不能言语,她怎么都没想到景家这么个大家族,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虽说大家族讲究嫡庶分明,却也只是私下里的。她曾经见过有人感慨一个姑娘人品家世样样都好,却遗憾姑娘不是嫡出。


    嫡庶分明与其说是家族在意,倒不如说是印刻在旁人骨子里的印象,但凡大家族,往往都是把孩子放在一块儿教养的。出生虽然没的争,可后天的抚养却没有多少偏差。


    沈沛也曾经说过,苛待庶子庶女,那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家才会做出来的事情,宫中皇子也众多,嫡出只有太子和沈沛二人,难不成其他皇子有没有资格上书房了吗?


    这是什么道理?


    据若冉所知,强调嫡庶分明通常都是古板老孺。


    怎么到了景家居然会这样做?


    把嫡出和庶出分开养,宛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这当真没有问题吗?


    “景公子心中,似乎是不愿意的?”若冉试探的问道,嫡出和庶出,这本就是千古难题,先天的身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却也不是不能通过后天努力改变。


    只是景府的做法,怕是要让这些庶出的孩子们从小就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他们无论多么努力,多么优秀,出生就已经注定,注定是没的争。


    “这是族老决定的,从家族伊始,就是如此……”景浔看着那泾渭分明的学堂,心中难受的很,尤其是想起昔日庶出的堂弟问他,是不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那时候,景浔真不知要如何回应。


    “所以呢?”若冉有点不清楚景浔的打算,景家的事按道理来说不需要告诉她一个外人,可景浔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他是另外有打算,还是只想找个人说说话。


    “若冉姑娘,对嫡庶是什么看法?”景浔忽然问道,若冉听到这话,着实愣了愣神,嫡庶有什么看法?


    她的出身,怕是连庶女都够不上,哪能大言不惭的去谈什么看法?


    可景浔问她,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扯上几句,“嫡出出生高贵,有些事情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而庶出的,总要付出许许多多的努力,才能够让旁人肯定,庶出的孩子们努力了,不一定能够得到夸赞,可倘若不努力,人人都会怪罪到他的出生上,比如‘到底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或者‘庶出到底庶出。’说到底,这些都是偏见,而偏见从头到尾都在。”


    印刻在人的骨子里。


    “当然,嫡出也不见得全是好的。嫡出也有嫡出的苦恼。”若冉想起沈沛来,意有所指,纵然沈沛已经足够优秀,可有一个更加优秀的兄长在,他总是会被拉出来做比较,太优秀不行,太平庸也不行,沈沛从不理会旁人说什么,因为沈沛早就知道,他不可能满足所有人。


    “是啊……偏见,从头到尾都在……”景浔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还是觉得族学里把嫡系和庶系分开,就是一件不好的事情,这等同于放大了偏见,长此以往下去只会积怨越来越深。


    景浔找过父亲,找过族老,可族老顽固,父亲亦是有心无力,当景浔把这些话告诉若冉的时候,若冉却觉得这事儿挺好解决的,“景公子是家族的嫡长子?”


    景浔点点头。


    “那景公子日后是会继承家族的对吗?”


    景浔愣了愣,还是点头。


    “既然如此,景公子为什么要去劝说旁人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呢?等到景公子继承了景家之后,大权在握,不是你想如何就可以如何了吗?”若冉说的这话多多少少是有些离经叛道的,却让景浔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若冉姑娘……说的是……”


    他竟然从未想过。


    “等景公子有了足够的能力,可以应付那些族老了,无论是要把嫡系和庶系放在一起教学,还是让那些庶出的孩子们有更好的教育环境,这不都是你自己说了算吗?景公子与其去劝说景老先生,还不如自己努力一些,等你拥有了足够的能力,还怕这些族老使绊子吗?”若冉笑眯眯的开口。


    这些都是沈沛教会她的,秦王殿下的成长,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虽有父母兄长庇佑,可文官弹劾的折子,依旧如同雪花片一样的飞到御书房,只是秦王殿下本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昔日弹劾沈沛的官员,如今不也是大气不敢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老古板,当真只能认输。


    “若冉姑娘…所言甚是,在下竟从未想过这些,只是一味的想着要如何改变旁人,却从不曾想过要改变自己。”景浔激动不已,改变别人也许办不到,可是改变自己,就要容易的多。


    景浔真诚的感激若冉让他醒悟过来,可若冉却不敢邀功,她低眉浅笑,“是夫君教得好。”


    况且景浔没有想到,也不是景浔不聪明,只是这想法多少有些离经叛道,景浔总不可能盼着自己的父亲从族长的位置上下来。


    “若冉姑娘,你同秦王殿下,不是义兄妹吗?”景浔的眼里有着深深的疑惑,若冉反应过来。


    不甚在意的继续笑,“那便是义兄教得好。”


    景浔没有再说什么,领着若冉去了库房,她选完陶罐之后,就想和景浔道别,偏两人要去的方向是一样的,景浔也有意要同她结伴而行,这还是在人家家里头,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景浔送若冉回到朝阳院,就在若冉以为终于要和书呆子分别之后,景浔忽然问了她的身份,问的若冉迷惑不已,可她的身份本就是假的,是沈沛随口胡扯的,之后也没个后续,这要她怎么办?


    “景公子无需介怀,我并非什么郡主乡君,只是一介平民罢了,秦王殿下可怜我,才对外称是义兄,景公子莫要放在心上。”若冉说这些的时候,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们来江南,和景浔只是萍水相逢。


    若无意外,此生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可若冉却不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被景浔放在了心上,甚至都不知道,之后的日子,景浔的出现给她和沈沛带来了多少的意料之外。


    景浔离开后,若冉也回了院子开始熬药,沈沛还没有归来,她便如同往常一样开始练字,若冉也不知道沈沛到底是什么耐心,无论多么的忙,教她读书写字的事儿,从没有荒废过。


    若冉也在他的教导下,认识了许多的字,那些枯燥乏味的书籍,大多也都能看得懂。


    “本王都教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还能把本王的名字写成这样?”沈沛看着纸上的名字,气恼的不行,连氅衣都还没有脱下,就握着若冉的手要纠正她。


    若冉低头一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写下了这两个字,她有心想要解释,可沈沛也不怎么想听,“阿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本王有什么意见?为什么一直都写不好?”


    若冉心说她哪里是有什么意见?还不是因为怕写多了之后会想的太多吗?


    “奴婢怎么会对您有意见呢?只是这是您的名讳……奴婢写的好不好,都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儿……毕竟这稿纸奴婢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置,总不能烧了吧。”若冉是当真头疼,偏偏沈沛半点不在乎。


    “为何要烧了?好好放着不行吗?”


    若冉:“…王爷您为何要收集废纸……”


    “写了本王名字的纸,怎么能叫废纸?”沈沛在她脑袋上敲了敲,“认真些,都教了你多久了?”


    若冉无奈只能在纸上写下沈沛的名字,一笔一划,分外的认真,沈沛似乎总喜欢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


    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让若冉生出一些自欺欺人的错觉来。


    “乌宝林怕是要坐不住了,可能这几天会有些女人过来找你,到时候你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统统打发掉就好。”沈沛满不在乎,今日他出门,便是给乌宝林送把柄去的,先让乌宝林和许玉春两个先折腾一番,等他们什么时候折腾完了,再逐个击破。


    “王爷放心,奴婢知道该如何处置的。”


    “你今日去了哪里?”


    “熬药的陶罐破了,奴婢本想去买一个的,半路遇上了景公子,他说景府有采购,便带奴婢去领了一个,后来看见了景家的族学,奴婢还是头一次知晓,景家的族学是嫡系和庶系分开的,觉得有点好奇。”若冉事无巨细的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沈沛的想法和若冉差不多,买那个多熬药的陶罐放在家里干什么?


    “嫡系和庶系本就是千古难题,景家若是不怕家族庶系中出几个有出息的日后报复全家,那他们要如何做,也是他们的事情,景家传承百年,发展到如今日益壮大,只能说他们还是比较能耐的。”沈沛不太关心这些,他关心的是景浔。


    “那书呆子为什么又来找你?他跟你说什么了?”


    “景公子不是特意来找奴婢的,只是刚好偶遇上罢了,爷您不要多想,他一个世家公子,奴婢不过是一个侍女罢了。”若冉觉得沈沛这话就是无稽之谈。


    景浔除非是眼睛瞎了,才会看得上她。


    沈沛才不那么觉得,“在船上的时候,那傻书生就时常借口找你说话。”


    “景公子已经和奴婢解释过了,那是因为他怕奴婢死了。因为他昔日见过晕船致死的人,这才有些担心,景公子是个君子……爷,您真的不要多想。”若冉觉得沈沛这想法已经愈发的奇奇怪怪起来。


    “是吗?”沈沛依旧不相信,心里不大高兴,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拿起另一只笔,在若冉的脸上画上一些猫胡子,这神来之笔让若冉愣了许久。


    “爷……您几岁了?”


    沈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只觉得自己这举动一点儿也不光明磊落,可若是让他收回……


    “爷说是笔自己动的,你信吗?”


    若冉:“……”


    “要不,让你画回来。”沈沛大义凛然的开口。


    若冉的眼皮子掀了掀,“奴婢不敢造次,爷心情不好,就拿奴婢出气,奴婢是明白的,奴婢知道,奴婢都懂的……”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沈沛有点尴尬,他真没有拿若冉出气的意思,方才当真是……鬼迷心窍。


    沈沛径直的蹲下,在若冉面前闭上了眼睛,把那张俊脸整个儿凑上去,“唔,让你画回来。”


    若冉坐在书桌前,沈沛本来是站着的,比她高出不少,如今在她面前蹲下,若冉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情绪,若冉本也没有生气,沈沛的举动一向让人捉摸不透,“爷,您还是起来吧,这样蹲着成何体统。”


    “废话少说,让你画回来。”沈沛木着一张脸,提出这个非常荒诞无理的要求,顺便用上了万能的威胁, “你要是不画,爷就不起来。”


    若冉:“……”


    她的主子,如今到底几岁了?


    若冉在沈沛的一再要求下,勉为其难的画了几笔,没怎么用力,只是不知道这墨汁一会儿好不好洗,两人都顶着一脸墨汁,落入彼此的眼睛里,引得人一阵阵的发笑。


    沈沛笑到最后又开始咳嗽起来,若冉想去端药还没站起身来就被沈沛拦住,他指了指若冉的脸,“你想让旁人看见这些?”


    若冉当然是不想的……


    “不过这墨汁要怎么办,洗的掉吗?”沈沛拿起一旁的帕子沾了沾水,发现根本擦不掉。


    “爷,您日后少做些孩子气的举动,奴婢就会轻松许多。”


    “你什么意思?”


    “本来这个时候,奴婢可以安安生生的赚银子,而不是在这儿绞尽脑汁的想着,要如何洗掉脸上的墨汁。”若冉看向同样顶着花脸的沈沛,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水也洗不掉,您说要如何办?”


    沈沛:“……”


    沈沛如何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若冉,他有必要把自己的脸画花了哄她高兴?


    “让四喜把墨水弄脸上,再让他想办法洗了,等找到方法,我们如法炮制就好。”秦王殿下的坏主意倒是一个接着一个。


    若冉真是替四喜心疼,“爷,弄手上不行吗?为何非要弄脸上?”


    四喜这些年,究竟承受了什么?


    沈沛:“……闭嘴。”


    ……


    由于沈沛特意在乌宝林面前露了脸,引起了乌宝林的注意,乌宝林原本就非常关注沈沛的动向,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许玉春居然胆敢背着自己干这种事情。


    居然想把许梦娇嫁给沈沛当侧妃?


    这件事真真假假姑且不去论,许玉春居然敢这般的挑衅自己的尊严,这是乌宝林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


    于是,这昔日的盟友,彻底对上了。


    沈沛只等着他们彼此之间争论出一个高下来,再逐个击破,谁曾想这件事情并没有惹出多少事端来,反而是另一件事让沈沛着急上火起来。


    这事情说大也不大,可却是沈沛十分在意的事儿。


    这日沈沛正在临窗赏景,风寒好转过后,好不容易才被允许碰酒,还没等喝上两口,就见景浔找了过来。


    “秦王殿下。”


    “有事儿?”沈沛随意的开口,示意景浔有话坐下说。


    可景浔却没有坐下,反而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冲着沈沛洋洋洒洒说了一大串,等他说完,俞长胜和四喜已经后退三步,大气不敢出。


    沈沛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手中的酒杯已经被捏碎,锋利的瓷片划破他的掌心,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可沈沛却浑然未觉。


    只是死死的盯着景浔,声音冷冽如冰,“你说什么?”


    “秦王殿下,在下想问若冉姑娘可曾有婚配,在下想迎娶她过门。”景浔不卑不亢的开口,声音一片赤诚。


    沈沛恼怒的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涌起滔天的愤怒,他一时之间思绪万千,竟忘了当场拒绝景浔,居然由得他把话给说全了?


    沈沛只觉得眼前这书呆从没有如此碍眼过。


    39.  小王爷的心意【告白篇】   景浔说他心悦……


    沈沛直直的盯着景浔看, 胸腔里的怒火快要把他整个人焚烧殆尽,沈沛的声音极冷, 一丝温度也无,传到景浔的耳朵里,更是寒彻入骨,“你再说一次。”


    景浔早已料想到沈沛会生气,却从未想过沈沛居然会这般生气,只是景浔老实太过, 根本不会想到沈沛和若冉之间还有别的关系,沈沛说是义兄和义妹,他便就那么信了, 并且深信不疑。


    可景浔有的时候,脑子又太过于活泛,听若冉说她自己是平民, 又听景浔说他们是义兄妹,两相结合,脑子里早已演绎完了一出爱恨情仇。


    如今面对沈沛的怒火,也只当是义兄对义妹的不舍, 思及此景浔更是万分认真的开口, “秦王殿下, 在下想要娶若冉姑娘为妻, 还希望您可以应允。”


    沈沛冷冷的盯着面前侃侃而谈的书生, 打从一开始, 沈沛就觉得景浔碍眼, 觉得他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如今瞧着,原来是有迹可循的?


    倘若沈沛一早就知晓, 这人会这般觊觎他的阿冉,是决计不会和景浔合作的,“闭嘴。”


    沈沛冷冷打断景浔的话,一个字都不想再多听,他原本懒懒散散的临窗而坐,甚至还邀请景浔同坐,态度虽说不上多好,却也绝对算得上是和颜悦色。


    如今这般冷漠的盯着景浔看,强势霸道的气势让景浔心中有些疑惑,景浔明显可以感受到沈沛的愤怒,却还是壮着胆子继续说话。


    “在下心悦若冉姑娘,还请秦王殿下成全。”


    四喜和俞长胜早早的跑远了,就怕沈沛发起脾气来波及到他们俩,两人无不感慨的看着景浔,只觉得景浔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求亲求到沈沛的面前去。


    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一口一个心悦,一口一个成全,景浔就不怕王爷直接灭了他吗?


    “本王说,让你闭嘴。”沈沛的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崩,四喜和俞长胜听了都知道沈沛究竟忍耐了多大的怒火,如果是在京城,只怕景浔现在已经凶多吉少。


    “秦王殿下……您,为何这般反应?”景浔后知后觉的问道,按照常理而言,义兄舍不得义妹情有可原,却也不会这般愤怒,简直像是被抢走了什么心爱之人一般,可秦王殿下和若冉姑娘……


    “跟你,没有关系。”沈沛周身的怒火根本未曾消散,掌心的瓷片划破他的掌心,鲜血淋漓,沈沛也并没有在意,可此时此刻却因为景浔说的话,气的直咳嗽。


    四喜和俞长胜都想上前去,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沈沛喝退,俞长胜和四喜恭恭敬敬的守在包间的外头,不让任何人上前去打扰。


    “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沈沛的声音依旧冷漠,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好转,他依旧愤怒,恨不得就这么宰了景浔,可沈沛清楚的知道自己如今要做什么,也清楚的知道他在景浔面前是怎么说的。


    义兄妹。


    既然扯出了这个谎言,沈沛就有必要要好好的圆谎下去,“这件事情,本王做不了主,可是阿冉并不喜欢你,阿冉也不会成亲的。”


    沈沛的声音里有一丝轻蔑的嘲讽,只觉得景浔异想天开,若冉曾经答应过他的,他们彼此这般便是最好的。


    怎么可能会愿意嫁给景浔?


    “王爷的意思是?若冉姑娘不愿意成亲?”景浔只觉得这件事情有诸多的怪异,尤其是沈沛的态度,“为何若冉姑娘不愿意成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原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下对若冉姑娘有意……诚心想要求娶,以妻位相聘。”景浔说的非常真诚,的确,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所有人心里的衡量标准,可这所有人里面,从不包括沈沛。


    “那又如何?”沈沛不答反问,“你愿意以妻位相聘?本王就非要把若冉嫁给你?”


    “你和她见面不过几次,你凭什么说自己爱慕于她,心悦于她?你了解她吗?”


    “你对她的事情又知道多少?她虽是本王的义妹,却并非郡主和乡君,她是个白身,你觉得,以你们景家的家世门第,会让若冉进门?进门之后会有人尊重她?”沈沛冷冷的讽刺,无论是出于哪一种心理,沈沛都是不愿意若冉嫁人的。


    景家家大业大规矩繁多,自己家生的孩子都能划分为三六九等,嫡庶分明,若是让他们知晓若冉的真正身份,景家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景浔能接受得了吗?


    无论景浔是否可以接受,沈沛是根本不能接受的。


    “你又可以护她什么?是护她一世安稳,还是能给她富贵荣华?还是能让她不为俗世烦忧?还是能去哪里都带着她,保护她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沈沛的声声质问,让景浔根本招架不住,他看着沈沛,心头略过一丝的茫然。


    景浔忽然想起在船上时候看到沈沛和若冉相处的点点滴滴,只觉得心头萦绕的怪异感愈发的严重,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问清楚,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偏偏沈沛强势的可怕,两人同样是站着的,身高也大差不差,可沈沛盯着景浔看,硬生生看出俯视的姿态,“你什么都无法做到,甚至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要求娶?”


    景浔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其实已经想过许多的事情,他知道若冉的身份是平民,也知道按照若冉的情况想要进景家的大门很难,可景浔自幼循规蹈矩,活了二十载,头一回想要去争取什么。


    “在下当然明白自己的心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景浔听得认真,回答的也颇为认真。


    “秦王殿下虽是若冉姑娘的义兄……您不觉得,您干涉的有些多了吗?”景浔就算是在沈沛这般的注视下,依旧能够鼓起勇气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撇开这件事情本身不谈,勇气倒是十分可嘉。


    只是,这不是有没有勇气的问题,这景浔简直就是不怕死。


    “秦王殿下,您如今的确对若冉姑娘很好,护着她,宠着她,无论去哪里都带着若冉姑娘,可是……若冉姑娘总会有自己的生活,她日后会成亲,会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而您也是一样,您日后也会娶妻生子的。”景浔也不知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每一句话,都往沈沛的心头上戳,并且还戳的精准无比,戳的沈沛恼怒非常,“本王会不会娶妻生子,就不劳景公子操心,今日的话,本王就当你没有说过,倘若让本王听见什么风言风语,景公子怕是要成为家族罪人。”


    沈沛半点没觉得自己威胁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倘若不是顾及若冉,沈沛都不会听景浔废话那么多。


    景浔和沈沛的第一次会面,以失败告终,景浔其实可以预料到沈沛的愤怒,却没有想到沈沛会愤怒到威胁他。


    沈沛的怒火久久未曾停歇,直到景浔走了也没有好转,直到四喜走到跟前想要替他处理手上的伤口,沈沛才反应过来,那酒杯被他捏破,瓷片嵌到了肉里,可沈沛却浑然未觉。


    “爷,您……疼吗?”


    沈沛没有说话,任由四喜动作,无论是清理瓷片,还是包扎伤口,他都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那鲜血淋漓的手掌不是自己的一般,比起掌心的疼痛,他有更上心的事情,“俞长胜。”


    “属下在。”


    俞长胜躬身上前,听沈沛的吩咐。


    沈沛眼神冷冽如冰,不知在思考什么,许久才出声吩咐,“不准若冉……不,不是……”


    这件事情,和若冉没有关系,是景浔的一厢情愿。


    “不准景浔见若冉。也不需要告诉若冉这些事情。”沈沛冷漠的开口,他要掐断所有的可能性,沈沛甚至都不清楚,景浔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思,可他又觉得景浔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足为奇,他的阿冉,本就是很好很好的姑娘,会被别人喜欢,会被别人欣赏,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俞长胜被沈沛打发走了,跟前只留下一个四喜,“去找个掮客,换一处住所,不住在景府了,房子不用太大,舒适些就可以,其余的你自己看着办,关键要快。”


    四喜立刻领命去办。


    沈沛如今已经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不见到景浔,就一切都好说,把身边的人打发走了之后,沈沛也没换地方,要了几坛子酒,直接拍开泥封,倒进碗里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他要好好的想想,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好好的想一想,之后到底要怎么做。


    景浔说的那些话,沈沛未必会放在心上,可事关若冉,他也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沈沛承认景浔说的那些话,就宛如一根针一般,扎在他的心里头,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


    这就是若冉喜欢的生活吗?


    这就是若冉,想要的生活吗?


    如果是以前,沈沛可以毫不犹豫的反驳景浔说不是,他的阿冉明明答应过他的,他们俩好好的,便好。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沈沛想起若冉跟他说过的那个故事,那个故事里面,是一个温馨而幸福的家庭,若冉有爱护她的父母,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却依旧积极向上,只是父母离世,带给她不小的打击。


    那时候的若冉万念俱灰,却也在那个时候,捡到了若晨,就算若冉不说,沈沛其实也清楚,如果没有若晨,若冉只怕也活不下去。


    不然,半夜三更为什么要去乱葬岗?


    不然…为什么要抚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明明自己都已经过的那么艰难。


    沈沛知道,若冉是喜欢孩子的,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喜欢孩子,沈沛从来没有想象过,他会娶妻生子,沈沛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如何去当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这些年,看着皇兄和皇嫂之间的点点滴滴,沈沛只觉得太过不解,太过悲伤,就算骄傲如皇兄,也有没有办法办到的事情。


    就算伟岸如父皇,也没有办法独爱母后一人。


    可沈沛放在心里的姑娘,只有若冉一个人,他时时刻刻的想和若冉在一起,见不着面的时候会想着她,只要和若冉在一起,就算有再大的烦恼也可以烟消云散。


    沈沛习惯有若冉陪在他的身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甚至是以后。


    沈沛也许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娶妻生子,却可以想象没有若冉的未来,那是他万万都没有办法接受的。


    沈沛本想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告诉若冉,可是景浔说的话,却不停的在他脑海里萦绕:若冉姑娘也会想要有正常人的生活,成婚生子,组建家庭。


    ‘您就算是她的义兄,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沈沛却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正常人的生活?难道不成婚生子组建家庭,就是不正常的吗?


    沈沛只觉得,他快要把自己给逼疯了,他甚至都想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若冉曾经说过的话,和他们姐弟相处的一幕幕,统统涌入沈沛的脑海里。


    交织在一起,让沈沛头疼欲裂,沈沛想要努力的说服自己,若冉和他是一样的,可是有些画面却总是不经意涌入脑海,用事实告诉沈沛,其实若冉和他是不一样的。


    若冉喜欢孩子,她也许会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这一切,沈沛能给吗?


    沈沛甚至都不敢问自己,他怕自己是办不到的。


    他依旧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临窗而立,还可以看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家三口带着一个孩子,孩子牵着父母的手,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开心,无论是那对夫妻,还是那个孩子。


    沈沛又往别的地方看过去,看到的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


    组建家庭,成婚生子……


    这几个字就像是魔咒一样,萦绕在沈沛的耳朵里。


    沈沛烦躁的踹了酒楼的桌椅,扔下一张银票,拎着一坛酒就走了出去,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通,甚至都不知道之后要如何下去。


    等到他一身酒气回到朝阳院,若冉已经等在了门口,跟着去的侍卫们都担心的不行,早早的赶回来报信,眼睁睁的看着沈沛摇摇晃晃的走进来,明明想要上前去搀扶,却也不敢在沈沛极端愤怒的时候往跟前凑,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王爷?您怎么喝了那么多酒?您这是怎么了?”若冉小心翼翼的把沈沛扶到卧室里,试图从周围的人身上去了解一些线索,可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躲闪,根本不敢同若冉多说什么。


    若冉愈发的不明白,如今也只能把希望放在沈沛的身上,试图问出一二来,可沈沛却只是紧紧的拥着她,什么都不说,他手上的力道极大,掐的若冉的骨头都有些疼。


    她忍不住挣扎起来,“爷……您究竟怎么了?”


    沈沛喃喃的喊着她的名字,声音有着罕见的茫然和无措,听得若冉心惊不已,到底是怎么了?


    印象中,沈沛一向是意气风发的存在,怎么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王爷,您不要吓我,究竟怎么了?”


    “阿冉……”沈沛看着若冉,看着她眼里的担忧,看着她眼里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沈沛想,他是可以确定一件事的,至少,若在阿冉的心目当中,景浔是比不上他的,“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沈沛的问话来得突然,这些话,沈沛半梦未醒的时候问过,他睡迷糊的时候问过,他们翻·云·覆·雨之后问过……若冉每次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若冉只说会,却从不问别的,也不说别的。


    因为若冉并不知道,沈沛需要的是一个侍女,还是旁的什么。


    如果只是一个侍女,她终究会有老去的一天,会手脚不利索,会反应慢半拍,到时候不是她会不会离开,而是沈沛会不会让她离开。


    如果是别的,若冉只能说,这依旧不是她可以决定的,决定权,还是在沈沛的手里。


    “王爷,奴婢不会离开您的。”只要若冉的身份一天不改变,就不会有自由可言,去哪里,根本不是她说的算。


    “你答应我的。”沈沛认认真真的看着若冉,再一次确认,“这是你答应我的,你不能离开我。”


    若冉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选择安抚着沈沛的情绪,被迫说了一次又一次不会离开他。


    若冉想要去煮醒酒茶,也还是未能如愿,她被沈沛抱着根本就动弹不得,只可惜沈沛这一次喝的实在是有点多,东倒西歪的根本就站不稳,两人差点齐刷刷的摔在地上。


    惹得若冉郁闷不已,“王爷,您可以告诉奴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阿冉……”沈沛忽然喊住她,问她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


    这话可把若冉给问住了,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沈沛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些?是他觉察到什么了吗?


    “大概是,想无时无刻和他在一起,想到他的时候,就是心里酸酸涩涩的吧。”若冉没有说的太清楚,她总是尽可能的去忽略掉这样的心理,告诉自己有些事情是不能多想的。


    “王爷,您还没有告诉我,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景浔,那个书呆子,他说他想要娶你。”沈沛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若冉,沈沛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撒谎的事情来,事实如何,便是如何,只是他不甘心。


    非常的不甘心。


    明明,若冉是他一个人的。


    若冉傻了眼,景浔是……疯了吗?


    为什么想要娶她?


    若冉听到这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件事?她还以为沈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您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不高兴的?先不论奴婢喜欢不喜欢景少爷,单单是奴婢的身份,和景少爷也是不般配的,爷为什么会担心这件事?”


    “有什么不般配的?明明是那傻书生配不上你。”沈沛不喜欢听这些话,从来都不喜欢,他捧着若冉的脸,再是认真不过的说道,“我的阿冉,是最好的。”


    若冉不知道沈沛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胡言,可是有些话,他能说,她却不能应的。


    “奴婢会和景公子说清楚的,让景公子不要再有这样荒诞的想法,这件事情您不需要放在心上……”若冉哄着沈沛放手,可沈沛怎么都不愿意,耍小性子的伏在若冉的膝上,像极了闹脾气的孩子。


    “景浔说他心悦于你,想要以正妻之礼迎娶你过门……”沈沛慢吞吞的开口,每说一个字,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声音里有着无尽的苦涩。


    若冉仔仔细细的听着,只觉得景浔的脑子不是特别好的样子,连她的身份都还没有搞清楚,就说要迎娶她过门?


    因为她是秦王的义妹吗?


    这心悦,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肤浅?


    “王爷放心,奴婢会和景公子说清楚的……”若冉说话间,发现了沈沛右手上的布条,上头渗出了点点红色,她解开一看才发现沈沛的手受伤了。


    像是被什么利器割伤的,“您这是怎么了?”


    可无论若冉怎么追问,沈沛都是不为所动,若冉站起身就想去找伤药,结果刚起身就被沈沛揪着衣摆,他有点儿委屈的开口,“我知道景浔很好,但是你不要答应他,因为,我比他更喜欢你。”


    若冉因为这句话呆愣在当场,她甚至忘了反应,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沈沛说了什么?


    他说,喜欢?


    说来也是有些无奈的,沈沛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沈沛扯着若冉的衣摆,一点一点的站起身来,他站在若冉的面前,认认真真的告诉她,“本王认真的想了想,我应当是喜欢你的,只是和你说的有点不大一样,我的确是时时刻刻想要和你在一起,只是想起你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的……没有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若冉:“什么……”


    “阿冉……一定要成婚生子,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吗?”不娶妻生子,就是不正常的吗?


    “王爷……”


    “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这……”


    “不会再有别人了,只有你和我,好不好?”沈沛认认真真的想了很久很久,他依旧没有办法去想象成婚生子是怎样的场景。


    可他知道,自己是喜欢若冉的,想要和她在一起,不愿意看着若冉嫁给别人,和别人在一起。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沛什么承诺都许不下,他知道若冉喜欢孩子,却也不能承诺她,可以给她一个孩子。


    那样不负责任的话,沈沛说不出。


    沈沛能够承诺的,只有自己能办到的事情。


    “只要我们两个人就好,就像你只有我一样,我也只有你,可好?”


    沈沛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一点一点的侵蚀若冉的心,她想告诉自己听错了,可事实证明,她一点也没有听错,这些话,就是沈沛说的。


    若冉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回应才好。


    沈沛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事到如今,沈沛还是不想娶妻生子,可沈沛却承诺了若冉唯一。


    饶是若冉再怎么聪明伶俐,也想象不出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如何应对,她甚至都不能问沈沛为什么不愿意娶妻生子。


    若冉永远都记着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莫说沈沛不愿意娶妻生子,就算沈沛愿意娶妻生子,她的身份也当不了秦王妃的。


    “王爷,您是不是醉了?”所以,在这里说胡话?


    “没有。”沈沛的声音有些脆弱,他紧紧的抱着若冉怎么都不愿意放开,试图蛊惑若冉,“景浔是世家公子,景家书香门第,百年世家,他以后会是族长,还会有姨娘,会有侍妾,还会有很多很多的通房,可本王却只要你。”


    “可您……还是秦王殿下啊。”不是比景浔的身份更加尊贵吗?


    “本王并非嫡长子,还有皇兄在,等回了京城,我便请旨带你去封地……”


    若冉听着听着,心中酸涩的快要麻木,她从来不是傻子,沈沛对她的好,她其实清楚的很,只是若冉从来都不敢奢望。


    甚至在若冉亲耳听见沈沛说喜欢之前,她都是没有办法想象这些的。


    可如今,她依旧不知所措。


    只想沈沛不要再说下去,可沈沛却依旧固执的等待着一个答案,若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王爷……我们从前那样,不是好好的吗?”


    不要有任何的改变,不好吗?


    若冉本来,也就不会离开的。


    沈沛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若冉是听明白了,还是没有听明白,也不知她这话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


    可从前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吗?


    沈沛姑且就当若冉是答应了,他心满意足的抱着若冉,久久不愿意放开,可心中的不安和酸涩一直都在,“你要和景浔说清楚。”


    “好。”若冉轻声应道,她原本就是要和景浔说清楚的。


    “不许再见他。”


    “奴婢有分寸的。”


    “我们明日就搬出去住,再也不要见他!”沈沛气恼的开口。


    “奴婢真的不会见他的,您就放心吧。”若冉想哄沈沛放手,可他根本就不愿意,好似怕一放开,若冉就会离开一样。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沈沛才总算沉沉的睡了过去,若冉找来四喜和俞长胜把沈沛搬到床上,免得风寒还未好,又严重起来。


    从四喜的口中若冉才总算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若冉当真没想到景浔居然这么的莽。


    “他,没有被王爷给打死吗?”若冉只觉得是奇迹。


    四喜摇摇头,“景公子,还真不是一般人…非但没被打死,还全身而退了。”


    若冉有些想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让四喜取来伤药,仔仔细细的给沈沛上药,清洗时才发现手掌上血肉模糊,听四喜说,沈沛把一整只酒杯都给捏破了。


    明明是那么怕痛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若冉一点一点的撒上药,听见他在睡梦中的呢喃,说着疼。


    若冉手中的动作更轻了。她伸出手指,一点一点的描绘着沈沛掌心里的伤痕,若冉甚至可以想象,他到底有多么的愤怒。


    “景公子就算真的想要去奴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如今他只是不知道,一旦景公子知道奴婢的身份,很多事情就会不一样的。景家也不会答应这件事的。”若冉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沈沛听。


    可沈沛睡着了,并没有办法回应她。


    卧室里安静极了,若冉甚至能听见沈沛均匀的呼吸声。


    她坐在脚踏上面,双手交叠着搁再床沿上,把头颅缓缓枕在手臂上看着沈沛,轻声的问道,“所以,您担心什么呢?”


    若冉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在她的想法里,这件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只要景浔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奴婢其实并没有您想象当中的那么好,奴婢只是侍女而已。”


    大概也只有沈沛会觉得,不是她配不上景浔。


    而是景浔配不上她吧。


    40.  景浔的打算   若冉姑娘,那你喜欢什么呢……


    若冉安顿好沈沛之后, 才知晓沈沛不愿继续住在景府,让四喜找掮客租了院子, 房子已经找好,定金也已经交付。按照沈沛先前的交代,是立刻就搬走,可如今天色已经晚了,这会儿大张旗鼓的搬,怎么也不太好。


    “若冉姐姐, 这事情怎么办?”四喜过来问若冉的意思。


    若冉轻轻的笑了笑,“自然是等王爷醒了之后再做决定,这会儿王爷的情绪也不怎么好, 许多事情也许是冲动做下的决定。他不愿意住在景府,难不成还要强迫他不成?我们又不是没有地方去了。”


    四喜表示他心中有数,宅子已经找好, 去不去的没关系,地方得先占下,不然王爷又得说他办事不利。


    沈沛这会儿醉的厉害,若冉很多话也不能去问, 在一旁坐着也静不下心来, 只能把绣篮拿出来, 开始劈丝, 分线, 等那线板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线, 她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可很快的, 若冉就想起那日午后,沈沛卧在她腿上酣睡的情景,还有他明明不理解, 却心甘情愿帮她拿着丝线时候的模样。


    嘴上虽抱怨,脸上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若冉只觉得这些丝线,就像是她心中理不清的愁绪一般,密密麻麻的交织着,让她越来越不知所措。


    若冉纵使心中有着万千情绪,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她拿着手里的丝线,一点一点的饶好,收拾好,期间还去看了一趟沈沛,发现他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若冉决定出去一趟,出门之前交代四喜好好的守着沈沛,“我半个时辰就会回来,若是爷问起,你如实说就好。”


    若冉是打算去见景浔的,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原本沈沛就是想她和景浔好好的说清楚,有些事情早说清楚早好。


    四喜应下后,便坐在一旁守着沈沛。


    若冉出了朝阳院,找了个侍女打听景浔的住处,景府的侍女们都晓得朝阳院住着两位贵客,家主和大少爷都亲自交代过不可怠慢,侍女亲自引着若冉过去找景浔,恰好景浔刚从外头归来,见到若冉微微一愣,问候出声,“若冉姑娘。”


    “景公子,我有话要和你说。”若冉看着面前的男子,真不知道景家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白长了一脸聪明脸,怎么就会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是在这里说,还是找个地方说?”


    若冉的直白让景浔有些呆愣,他大概也清楚若冉为什么会过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要如何应对之后发生的事儿。


    其实景浔的心里是有一些拒绝的,才被沈沛数落了一顿,他并不想那么快被若冉拒绝。


    可逃避并非景浔的作风,思虑片刻还是答应下来,“此处距离水榭亭不愿,可以去水榭亭详谈,此地毕竟是景某的院子,传出去对若冉姑娘名声无宜。”


    若冉当真对那个水榭亭半点儿好感也没有,成日里陪着景家的姑娘和姑奶奶们在那儿吹风赏景,平日里吹吹风也就罢了,这大晚上的要谈个事儿还要去?也不知他们景家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地方。


    景浔领着若冉来到了水榭亭,晚上有些寒凉,景浔说要让下人北个火盆过来,却被若冉拒绝了,吹吹冷风,可以让人的脑子清醒一些,“景公子不必麻烦,不过是有些话想要和你说,我还要赶着回去,就不耽误时间了。”


    若冉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景浔也不好强求什么,只问若冉要同他说什么。


    “听王爷说,景公子想要娶我为妻?”若冉略一沉思便开了口,也不等景浔回应,就继续了话题,“您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就想要娶我为妻?景公子做这些决定,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儿戏了?”


    景浔也知道,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会有许多人都觉得他的做法太过于儿戏,明明只见了若冉几次,却存了这样的心思,可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告诉若冉自己的心思……


    景浔其实并非儿戏,而是当真想要娶若冉为妻。是这些年来,他鲜有的冲动。


    “若冉姑娘,可是反感在下如此?”景浔的声音里有些慌乱,他的确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却不想若冉当他是登徒浪子。


    “景公子,您生的一表人才,学识,家世,样样过人,才华好,人品也好,您这样的世家公子,可以值得更好的姑娘。并非是我妄自菲薄,我是想告诉你,我其实并不是秦王殿下的义妹,也不是平民,我是秦王殿下的侍女,卖身契在主子的手里,婚配嫁娶,没有主子的应允,自己是做不了主的。”若冉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太过于平静。


    平静的景浔都以为若冉是故意寻一个由头来拒绝他的,可景浔知晓,若冉没有必要那么做。


    “侍女?”景浔有些反应不及,他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思绪也乱乱的,最终只能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既然……若冉姑娘你是侍女……为什么……王爷要说,你是他的义妹?”


    也许是声音里的疑惑太过,景浔也反应过来这是不礼貌的行为,连连开口解释,“若冉姑娘不要误会,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沈沛为何会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王爷为何会有这样的说辞,我也不太清楚,可想来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若冉对于这些不太想的明白的事情向来不会多想,连她自己都没有去深究,又如何能给景浔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是……”景浔的心中大感疑惑,却也明白了一些异常之处,比如他终于懂得,为何沈沛的反应会那般奇怪。


    所以,秦王殿下是在怪罪自己抢走了他的侍女?


    还是说……别的?


    另一个想法,是景浔怎么都不敢想的,只觉得太过于荒唐,只是看沈沛的表现,却也觉得……未尝不可能。


    “景公子如今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就应该知晓,我们的身份并不般配,您日后是要配高门才女的,而不是若冉这样的侍女。”若冉轻描淡写的开口,仿佛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景浔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有些恍惚,好像他的心悦和爱慕,对于若冉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反而是一件让她为难的事情。


    若冉迫不及待的希望跟他解释清楚,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若冉姑娘……就这般讨厌在下吗?”景浔的心里多少是有些受伤的,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如今的倾慕……好像,并没有被人放在心上。


    “若冉姑娘说在下万般好,是在哄在下的是吗?”既然万般好,为何,她不喜欢?


    若冉心说从以前到现在,她也只有在若晨小时候哄过他,可若晨听话乖巧,不需要她多么费心思,反而是沈沛,见天的需要她哄。


    显然……


    景浔并不在这范畴之内,“景公子,我只是想告诉您,我和您的身份并不般配,并不是您理想中妻子的人选,您还是把这些话收回,对彼此都好。”


    景家嫡长子要娶一个侍女为妻,传出去指不定要怎么被人笑话。


    “若冉姑娘为何觉得不是?”景浔认真道,“若冉姑娘是觉得,在下知道你是侍女之后,就会觉得不般配了吗?”


    若冉愣了愣,不太明白景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样,还不够吗?


    她都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为何景浔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他们的身份难道般配吗?


    “是我配不上景公子。”


    “不是。”景浔颇为认真的反驳,觉得若冉说的话不对,“是若冉姑娘,不喜欢在下。”


    若冉:“……”


    这难道是什么值得争论的事情吗?若冉的目的,只是想让景浔打消这个念头,而不是在这里和景浔讨论喜欢和不喜欢。


    “景公子……这些不怎么重要。”


    “不,若冉姑娘,这些很重要。”景浔打断若冉要说的话,想起方才听见若冉说起自己身份时候的心情,他并没有觉得,若冉是个侍女,会改变多少。


    景浔的心意是没有改变的,只是……


    这事情麻烦了不少。


    “若冉姑娘,家父虽然不是迂腐之辈,只是族中的长老多有门户之见,可是你放心,这件事情在下一定会妥善解决的。”景浔立刻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若冉听了只觉得云里雾里。


    景浔到底有没有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景公子……你这是何意?”


    “若冉姑娘,就算你是侍女,在下也想要娶你为妻。”景浔说的认真,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的虚假,一片赤诚。


    可若冉看到景浔的认真,只觉得头皮发麻,她宁愿景浔只是儿戏,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也不想景浔这么认认真真的去思考。


    “可是……”


    “若冉姑娘家中可有婚配?”


    若冉摇头。


    “若冉姑娘可有心上人?”景浔再接再厉。


    问到这里的时候,若冉就没有回应的如先前那般快。


    景浔见若冉没有回应,看她那神情,只当她是有心上人的,“你们可有婚约?”


    若冉摇了摇头。


    “既如此,在下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景浔只觉得分外轻松,先前的阴霾更是一扫而空,“若冉姑娘,在下也知道,你如今并不喜欢我,可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的。”


    若冉:“……”


    这是给不给机会的问题吗?


    “景公子,也许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要成亲的打算。”若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本来是不想说这么多的,如今只怕不说清楚,景浔是不会死心的。


    “我的情况和景公子以为的不同,我十几岁入王府为奴,秦王殿下是最和善不过的主子,我并没有想要离开王府的打算。我的家在京城,父母在我幼时亡故,家中还有幼弟未长成,事事还需要我去操心,并不是妻子的好人选,景公子还是莫要在我身上花费什么心思,并不值得。”


    若冉并不知景浔为何会喜欢她,但是若冉知道,他的喜欢,注定是无疾而终,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若冉都是不会答应景浔的。


    “若是……在下愿意替若冉姑娘赎身,愿意同姑娘一起照顾家中幼弟呢?”景浔依旧是不死心,“景家虽是书香门第,却也略有薄财……”


    可若冉还是拒绝的彻底,她只希望景浔不要把她放在心上,“景公子,您为何要一棵树上吊死呢?比我好的姑娘有很多很多。如我这般身世的,和我家世相当的,都还会掂量掂量,我合适不合适当他们家的儿媳妇,更何况是您这样的家庭?”


    这是第二个说要为了若冉赎身的男人,第一个是李海,他帮着若冉照顾若晨很多年,却还是说了伤害若冉的话。


    第二个便是景浔。


    可这情况,和李海又有些许的不同,李海听信风言风语,觉得她当了有钱人家的外室。


    这才疑神疑鬼,其实就算李海不疑神疑鬼,若冉也和他没有什么可能,早早说清楚就是好的。


    只是景浔这边……


    若冉总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和沈沛是什么关系?


    她要说什么呢?她可以说什么?


    说沈沛给她的承诺?承诺他们只有彼此?


    还是让若冉告诉景浔,自己其实不仅仅是沈沛的侍女,还是他的通房?


    若非必要,若冉也不想和别人提起这些事情。


    “秦王殿下说你不愿意成亲,便是因为舍弟吗?”景浔固执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可若冉明白这不是扯一个理由出来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她不成亲,是因为沈沛不会允许,可这个原因,若冉不能和景浔说。


    “不是。”若冉打断了景浔的猜测,“我不愿意成亲,没有任何的理由,就是不愿意成亲,如果有我喜欢的人,恰巧那个人是合适成亲的对象,我也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可……”


    “景公子,我自小没有读过什么书,有些道理和有些事,也是现在才明白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种观念,在我这里,其实都不算什么。王爷从来都告诉我,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不会有人勉强我。”若冉说的认真,景浔也听得认真。


    他听明白了若冉的拒绝,却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可是若冉姑娘,你总要给在下一个机会的。”


    “若冉姑娘……你一再劝说我不要执着,可你若是连一个机会都吝啬,如何能够知道,是否合适?”景浔活了这么些年,头一次有想要去追求的人,也是头一次,这般的执着。


    “这……”


    “秋后问斩的犯人,都还能再活一段时间,在下只是喜欢你,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若冉姑娘为何不愿意给在下一个机会,让在下了解你?也许姑娘会想要成亲了也说不定。”景浔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提议。


    也想要认认真真的去实践,景浔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要约友人们出来,询问一番如何讨女孩子的欢心。


    若冉:“……”


    这……


    这……


    景浔的想法,为何和一般人是不一样的?


    “若冉姑娘,你平日都喜欢什么?”景浔见若冉没有反驳的意思,率先开始了自己的问询。


    若冉忽然想起在船上被景浔支配的恐惧,只觉得沈沛说要搬出去住,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若是每日被景浔这般追问…这日子怎么过?


    “银子。”若冉干巴巴的开口,“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生平最喜欢的就是金银珠宝。”


    “若冉姑娘幼时就失去了父母,一个人艰难的抚养幼弟长大,生活清苦,喜欢金银珠宝也是人之常情。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景浔表示理解。


    若冉:“……”


    “除此之外,若冉姑娘还喜欢什么吗?”景浔再三询问。


    若冉只觉得和景浔说话,时常会让她怀疑自己,她觉得景浔的想法,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可好歹还是有迹可循的。


    可沈沛的想法,那便是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若冉想起沈沛来,没由来的有些想笑,她在心中默默的估算了时辰,知道自己离开的有些久了,便不打算和景浔继续交谈下去,“没有了,我没有其他喜欢的,我只喜欢银子。”


    景浔见若冉着急的想走,很有风度的没有阻拦,有些话哽在心里还是没有问出口。


    景浔想问若冉,她的心上人是不是秦王殿下。


    可他什么都没有问,恍惚间,景浔觉得自己窥探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相信,景浔安慰自己,总是不可能的。


    沈沛和若冉的身份差异,宛如一道天堑,是无法逾越的沟壑。


    很久很久之后,景浔回忆起今天的事情来,才知道他当时的心情是什么。


    是欲盖弥彰,是自欺欺人。


    是明明知晓,却不愿承认的心理。


    若冉回到朝阳院,还未走近主卧就听见沈沛的声音,嚷嚷着头疼要喝水,四喜手忙脚乱的伺候着,不仅要照顾秦王殿下的身子,还要照顾秦王殿下的情绪。


    “若冉哪去了?”


    “若冉姐姐去找景公子把话说清楚,说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什么时候走的?”沈沛一边接过四喜手里的茶杯,一边瞄向刻漏,睡着之前说的那些话,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酉时……”


    “现在已经酉时三刻了,去把人找回来。”


    四喜:“……”


    王爷已经不会算数了吗?


    沈沛冷着声吩咐,见四喜没有动作,就打算自己去找,只可惜还没坐起身,就一阵的天旋地转,又开始咳嗽起来。


    四喜正愁不知如何应对,若冉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轻轻的拍了拍沈沛的背,“四喜,你去瞧一瞧药熬好了没有。”


    四喜立马出去看药炉子,若冉捧着一杯水,让沈沛润润喉,等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又开始明知故问,“你哪儿去了?”


    “方才四喜不是说了吗?奴婢去找景公子了。”


    “你找他干什么去?”沈沛眉头拧的死紧,一点儿也不想听。


    “当然是去和景公子说清楚,奴婢并不是他妻子的好人选,让他另觅良妻。”只是景浔的表现属实有些怪异,若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懂。


    可这些话若冉也不能和沈沛说,沈沛这一点就炸的性子,说了只怕就要去和景浔理论,他们来江南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可不能因为她的缘故惹出什么乱子来。


    皇后娘娘本就不喜她在沈沛的身边,如果再惹出什么乱子来,若冉也不知道回京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奴婢听四喜说,您打算搬出去住,院子都已经找好了?”若冉主动岔开话题。


    “为什么这么问?你舍不得这里?”


    “奴婢怎么会舍不得这里?奴婢只是想知道您是什么打算的,奴婢也好早做配合,我们来扬州什么都没有带,在景府吃穿用度不需要操心,可若是搬出去住,许多东西都要采买……您打算在扬州待多久?”若冉已经把景浔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开始思考起之后的事情来,租的院落有没有这些东西另说。


    就算有,也不知是什么人遗留下来的,沈沛定然是不会用,还是得重新采买。


    “为什么不是买的,是租的?”秦王殿下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他当时是怎么吩咐四喜的?难道他就这么抠搜吗?


    连宅院都舍不得买?


    若冉:“…这,您要的太着急,只有短期出租的,我们在扬州也待不了多久,您就将就一下吧。”


    若冉想破头都没想到沈沛居然在意这个。


    “何时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就何时回去,你不愿待在扬州了?”沈沛疑惑的问道,“你说了那么多,是不是就舍不得离开景府?”


    “奴婢当然是舍不得的……购置家具器皿,还有被褥衣裳,都是需要银子的……”要想让沈沛满意,没有几千两银子大概是不行的。


    沈沛:“……”


    “本王不想看到景浔。也不想与他再有任何干系。”沈沛正在气头上,有些话更是不计后果的脱口而出。


    “可是您和景公子,已经达成了共识要合作,如今合作已经过半,所有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您说不愿就不愿,您让景公子如何看您?”若冉苦口婆心的劝他,只觉得当年哄若晨都没有这般的心累。


    “您若是因为奴婢的原因不愿意见景公子,其实大可不必,奴婢已经同景公子说清楚,况且我们之后也不会有交集,等到这里的事情一结束,我们就离开扬州了呢。”


    “不想见他。”沈沛依旧固执,那句妻位相聘,就是沈沛心里的一根刺。


    “景公子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若是他不去参加科举,此生也许都不会离开扬州,于您,于奴婢,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您何必与他生了嫌隙呢?为了奴婢,并不值得呀。”若冉有理有据的开始分析,她想的简单,她已经把事情和景浔说清楚。


    景浔要如何做,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可景浔和沈沛的合作,是关乎扬州百姓的,没有必要因为这一点点小事产生什么变故。


    “王爷,于家国大事上,您可从不会任性的。”


    “本王没有!”沈沛恼怒的开口,他虽然生气,却也明白若冉说的有道理,可就是因为她说的有道理,沈沛才愈发的生气,“书生当真是讨厌。”


    况且,因为若冉,并没有不值得,可他不愿意,若冉被旁人怪罪。


    若冉笑而不语,沈沛看她笑,更是恼怒,“不准笑。”


    “奴婢没有笑。”若冉一板一眼的开口,可眼里的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沈沛恨得牙痒痒,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看着若冉,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却又觉得自己问出来有些失了磊落,只是心里抓心挠肺的想知道若冉到底和景浔说了什么。


    故而时不时的看一眼若冉,又飞快的别开脸去,那动静实在是太大,若冉想不发现都难,“爷,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奴婢?”


    “没有!”沈沛回答的太快,反而显得非常心虚,他看着若冉疑惑的眼神更觉得丢人,“你那是什么眼神,本王说了,没有,没有,你听不懂吗?”


    “奴婢只是和景公子说清楚了,说奴婢不愿意成亲,也不喜欢他,希望景公子不要对奴婢抱有什么别的想法。”若冉专挑沈沛喜欢的话说,至于景浔之后说的话,若冉没当一回事。


    世家公子想要娶她一个侍女?就算景浔愿意,景家也不会愿意,哪有那么容易?


    况且若冉也不相信。


    她连沈沛的话都不怎么相信,更何况是景浔?


    “真的?”沈沛狐疑。


    若冉点头,再三保证,“奴婢肯定不会见景公子的。”


    在若冉的再三保证下,沈沛总算是满意了,也没再耍脾气闹着不见景浔,只是这地方,他还是不愿意住,“本王还是要搬出去住。”


    平日里景浔不特意过来都能偶遇到若冉,如今景浔存了这样的心思,不得不防。


    “可是银子……”


    嘉


    沈沛狠狠的瞪了若冉一眼,从那只新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万两银票来,咬牙切齿道,“爷,有,钱!”


    “家具器皿之类的,奴婢还要亲自去挑选……所以……”


    沈沛递了一张五十两过去,“雇人。”


    若冉欢欢喜喜的接过,拒绝了沈沛的提议,“还是算了,奴婢愿意亲自去选的,能够为爷效劳,是奴婢的荣幸。”


    “荣幸是吗?”沈沛冷笑,对着若冉伸出手,“把银票还回来。”


    若冉眼疾手快的把银票揣进袖子里,小跑到外头端了药进来,“爷,您还是快些喝药吧。”


    “这风寒还未好,就又喝了那么多酒,万一又着凉了可怎么办?这药要趁热喝。”若冉舀了一勺递到沈沛的唇边。


    沈沛鬼使神差张了嘴,还没做好心理建设要喝,就被若冉下一句话给气笑了。


    “爷,您小心烫啊……”


    沈沛:“……”


    趁热喝?小心烫?


    就不应该给她银票的。


    “爷,快些喝药。”若冉只觉得端的手都有些累了,沈沛原本是不想喝的,可又想起他要快些好起来,才能快些把这儿的事情处理完,早些回京城,就可以早些远离景浔!


    这么一想,沈沛忽然就不怕苦了。


    他接过药碗吹了吹,又不放心的看着若冉,“本王同你说的话,你觉得如何?”


    若冉如今只恨不得把这碗药给沈沛灌下去,怎么喝个药还磨磨唧唧的?有什么话不能等喝完再说吗?


    何况沈沛一天和她说那么多话,她怎么知道说的是哪一句?


    “您快些喝药。”


    “太烫。”沈沛没去管药,反而是要若冉的回应,若冉没法子只得凑上前去吹了吹,又摸了摸药碗。


    “这会儿不烫了,您快些喝吧……”若冉可不愿意一碗药有半碗是进了她的肚子,她没病没灾的喝药干什么?难不成还能预防风寒?


    “你答应本王的。”


    “是。”


    “不可以反悔。”沈沛记得很清楚,不容若冉反驳。


    “奴婢明白的。”


    若冉当真也觉得,沈沛的想法也是异于常人的,她能反悔吗?反悔了还有活路吗?为何这一个两个的,都让人这么为难?


    就不能有一些正常人的想法吗?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