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如何与丞相和离 > 30-40
    迷茫


    自那以后, 姜芜回到府里,好长时间都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


    她以往就不喜与?人?交际,但因为有青阳公?主带着, 倒也时常出去逛街、听戏、参加宴席, 哪里有热闹, 也跟着凑一凑。


    如今当真是每日只宅在自己的院子里。


    她开始讨厌阳光, 便让人将窗户都遮了起来, 只说自己不舒服,就这么躺在床上。


    下人?特意请了大夫来看?, 却说是没?什么问题。


    当然没?什么问题,她是心里出了问题。


    躺在床上多半也是睡不着的, 但她找不着其他的事情做,也提不起精神来做任何?事情。


    那天青阳顺利带着莫阳舟他们离开后,也多次跟自己递了拜贴,甚至还有几次人?都已?经上门了。


    姜芜都没?有见。


    她不想见他们任何?人?, 但不见,却止不住地去想, 甚至一闭眼就是与?他们的回忆。


    青阳,阳舟, 明珠。


    在她压抑的每日里, 这些人?是她难得能获得的快乐,可是如今,快乐都成了痛苦。


    最后,脑子里都会是阳舟的那张脸。


    她想着每次莫阳舟以为自己睡着了后看?过来的柔软目光;每次并肩时,他距离自己十?分?近, 却从不会逾越的手。


    他会耐心地听着自己的所有抱怨,会想方设法地使自己开心, 旁人?都觉着自己的痛苦都是自找的时候,只有他不会这么想。


    他那样带着珍视、尊重?的隐忍,让姜芜第一次体会到了,一段正常的感情应该是怎么样的。


    姜芜以往从来没?觉着自己喜欢他,她只是觉着舒服,与?莫阳舟在一起时的感觉很舒服。


    舒服,又带着莫名?的熟稔。才相见,就已?经像是认识了很多年。


    如果他们相遇在年少?未嫁之时,姜芜会觉着这就是天作之合,前世?姻缘。


    怎么能所有的都是假的呢?


    而?今她在这样锥心的痛苦里隐隐约约明白了,她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了莫阳舟。


    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那么急切地计划着未来。


    “大人?。”


    门外?传来了丫鬟们问候的声音。


    姜芜听着楚凌问她们自己今日做了什么,吃饭了没?有。


    她的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来,这根本就不是关心。明明不爱自己,却要控制着自己的人?,自己的心,要让自己时时刻刻都得围着他转。


    楚凌就是这么个不讲理的人?。


    只是以前他明明也不会做到这么烦人?的程度。


    她之前就觉着自己糟糕了,但如今更糟的自己,竟然开始怀念先前的时候了。


    听到男人?进来的声音后,她马上闭上了眼睛。


    楚凌并没?有立即过来床边,在一阵凌乱的脚步里,姜芜大概猜到了是下人?上了菜。


    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哪怕只是闻着饭菜的味道,也会想吐。


    好一会儿?,上菜的下人?都退下后,姜芜感觉到楚凌坐到了床边,哪怕是背着他的,她也将眼睛闭得更紧了。


    楚凌知道她没?睡。


    “下人?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进食,我让厨房做了些开胃的,起来吃一些。”说罢还补充了一句,“有你喜欢的鱼。”


    这已?经是姜芜听过的,楚凌最温和的声音,和最体贴的话语了,但姜芜除了恶心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感想了。


    “不想吃。”


    她这么说的时候,其实是很绝望的。


    在楚凌面前,没?有自己想不想,只有他要不要。他总会有各种方法,最终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可是这次罕见的是,她半天也没?有等来楚凌的动静。


    空气里的寂静,就仿佛两人?无声的对峙。


    男人?目光沉沉,盯着床上这个连背影都透露着厌恶的人?,他的手几次三番地张开,再握紧,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外?边天气好,你也起来走一走。”


    也没?再提吃饭的事情。


    就仿佛是他的妥协一般。


    然而?沉浸在烦躁里的姜芜没?有多想,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不想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的这么大胆了,心死如灰的人?,像是胆子确实都大了一些,甚至为了让身后的人?闭嘴离开,她直接将被子蒙住了头。


    嗡嗡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你走吧,我困了。”


    她等了好久,既没?有等到楚凌发怒,也没?等到他离开。


    就在她的大胆被这莫名?的压抑氛围耗尽了,又开始忐忑之时,一只手隔着被子拍着她的背。


    一下两下,那轻柔的力道明显是被特意控制过的,就像是在安慰受委屈的人?。


    “好好休息。”最终,他低低地说完了这一句,就起身了。


    今天的楚凌,脾气好得不像话。若是以往,看?到他这样,姜芜该震惊,然后好生探索一番是为什么了。可是现在她只是在听到男人?离开后松了口气。


    房门打开又关上,房间重?新归于黑暗。


    ***


    初一是等在放门口的。


    大人?从房间出来以后的表情就一直低沉着,他也不意外?,夫人?不正常了多少?天,大人?就也不正常了多少?天。


    他在忍耐。


    这样的大人?很常见,这几年他做的最多的事情似乎就是这个。


    将猎物圈在自己的领地里,然后放任着她在这里爬滚打闹,忍耐着她一次次伸出小爪子的挑衅。


    他的余光瞥了一眼夫人?紧闭的门窗,眼里划过一丝担心:“大人?,”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地开口,“孙柯也说了,这样下去,夫人?可能会……”


    “我了解她,”楚凌没?有回头,只有声音传过来,“她会好起来的。”


    这话初一不知道该信不信,因为他从那一瞬间的迷茫,听出了大人?连自己都没?有说服。


    这种不自信,对于运筹帷幄的大人?来说,也只有面对夫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正想着的时候,楚凌突然停下了脚步,初一也跟着停下来。


    “陪我练会儿?剑。”停顿片刻,又补充,“不用留情。”


    初一的心一凛。


    院子里刀光剑影闪过。楚凌如今身居高位,已?经很少?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了。但是他日复一日的习武也没?有荒废。


    初一的功夫在丞相府的所有人?之上,也包括楚凌。楚凌说不用留情,他也不能真的下狠手,只能在心里掂量着。


    只不过大人?大概是真的心情不好,招招狠厉,让初一确实不敢太过留情。


    最后一招横扫过去的时候,他心里掂量过了,是大人?能躲过去的程度,可楚凌不知是在想什么,竟然慢了一下,手中的剑被挑了出去,掌心处也被留下了一道血痕。


    初一神色一变,立刻收起了剑。


    “大人?……”


    鲜血从掌缝中滴滴滑落,伤口处皮肉翻出,看?着甚至可怖,可楚凌就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或许说,更像是另外?一种疼痛,被转移到了这里,反而?让他紧锁的眉头,纾解了一些。


    “我再给她一点时间。否则……”


    男人?声音低得近乎自言自语,但初一听力很好,所以听见了。


    否则后面,大人?没?再说了,但想到最近在府里住下的孙柯,初一大概知道,大人?是想做什么。


    ***


    姜芜在几天后,终于还是准备出门了。


    不是出府,就只是在府里逛一逛。


    光是这样,已?经让下人?们激动万分?了,小心地给她梳妆打扮。


    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了,但是晨起的阳光还不至于刺眼。


    好多日没?见日光的姜芜在出去房门之前,捂住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


    “夫人?,后院的蔷薇花开了,要去看?看?吗?”枝芝提议。


    姜芜想了想,点头。


    想了想,才又吩咐:“将窗户都打开吧。”


    下人?们欣喜若狂,连连答应了。


    临进园之前,姜芜把下人?都留在了外?面,自己进去了。


    她最近心情不好,也没?人?敢忤逆她。


    后院里的花是专人?打理着的,处处都开得生机盎然,树上响着鸟雀的声音,花间蝴蝶翩翩起舞。


    她心中的抑郁似乎也被眼前明媚的春光疏解了几分?。


    姜芜尝试着将自己的心,慢慢从悲伤之中拉出来。既然已?经如此了,总这么消沉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心里想着,总该想想自己以后该如何?是好。


    只是这个问题,对于她如今的脑子来说,似乎是过于复杂了,所以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视线无意中向下时,突然瞥到了腰间的香囊。


    姜芜将香囊摘了下来,手指轻轻抚摸。明珠送的平安符,就在里面。


    脑海里不自觉想起那天晚上在明珠身上看?到的伤,她现在应该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吧?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在意识到自己还在担心她,姜芜忍不住一阵气恼,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巧一阵风吹来,她的眼不知被什么东西迷住了,手下意识地去揉眼睛时,不小心松了一下。


    她猛然回过神,睁开被风吹得流泪的眼睛看?过去,原本拿在手中的香囊,在方才的动作下已?经被松开了,又被风吹得落入一边的池水中。


    不行!


    姜芜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香囊没?有距离岸边太远,她觉着踩一点水应该就能捡回来。


    那到底是明珠特意求来的。


    她实在是一想到月色中那身姿单薄的少?女,就忍不住心酸得想要落泪。


    至少?……至少?她在求这平安符的时候,心里定是念着自己好的,姜芜莫名?地就是这么相信的。


    一只脚踏进池水的时候,才发现这池子比看?起来深,她却还是心怀侥幸地想要踏上另一只。


    看?着这危险的举动,暗中的影卫还未行动,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地飞过去。


    姜芜的手才要够着香囊,腰就被突然出现的人?抱住。


    “等……”她想说等等,她马上就能捡到那香囊了,但环住自己的那只手明显没?有要等一下的意思,径直抱着她落在了岸边。


    姜芜眼睁睁看?着就这么会功夫,那香囊被自己这动静与?风吹得飘了更远。


    她恼火地往旁边看?,看?到的却是楚凌的脸。


    被那双猩红的眼眸注视之时,姜芜想起他那天杀红了眼之时,就是这样的表情,于是不自觉气焰就下去了:“大……大人?……”


    这次姜芜的声音,也没?能让男人?眼里的戾气就此消散,他松开了姜芜的腰,却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那力道,姜芜几乎觉着是要把自己的手捏碎了。


    “大人?……疼。”她抓着楚凌的大掌,挣扎着想要抽回被楚凌握住的手,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男人?沉着脸,一路拽着她往前走,姜芜又疼又怕,为了跟住他的步子,走得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了,被楚凌一拽就又被迫跟了上去。


    姜芜落后他两步,只能看?到他压抑着怒气的小半边侧脸,可是恐惧到底是被疼痛盖过,她只能用指甲去扒楚凌的手。


    “楚凌!我说疼你听到没?有?”她恼得叫了出来。


    适逢两人?正走上了水上的石桥,听到这话,男人?猛然回头,手是松开了,姜芜却被他推上了石桥的栏杆处,栏杆不高,还不及她的腰,她半个身子都悬空在了外?面,大半的重?量也在外?面。


    她往下看?去,池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好像没?有多深,但是方才已?经试过的人?,自然是没?有被迷惑。


    石桥很高,以至于她看?的时候还有微微的晕眩感。


    楚凌的手按在她的咽喉处,姜芜怕掉下去了,吓得只能抓着他的那只手,等一脸惊恐地回头之时,就对上了男人?的眼。


    那里依旧布满了血丝,瞪着她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的恐怖,但与?方才愤怒下的猩红似乎又有什么不同,更像是委屈。


    “你想寻死?”


    “姜芜,”他的声音已?经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其他的什么了,“你为了这么个……人?,寻死觅活,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心情?”


    面子


    她连自己的心情都还顾不好, 为什么?还要考虑他的心情?


    姜芜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面对眼前盛怒的男人,又不得不服软。


    “我……我只是东西掉了, 想要拿回来。”


    她倒是有些意外, 楚凌是以为自己是在寻死吗?


    这话说了以后, 颈间?的那?只手力道也轻了许多。


    楚凌的另一只手抚上她的眼睛:“那?哭什么??”


    话间?似乎还有些半信半疑。


    姜芜还是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不是哭, 是像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这话听着?像是借口似得, 但碰巧还真是真的。


    她也不知道男人信了没有,楚凌也没什么?反应, 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那?眼里的情绪太过复杂, 说不清是爱还是恨。


    爱?姜芜被自己这一瞬间?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的身子还悬在空中,没有安全感极了,不自觉拉着?楚凌的那?只手也更加用力了一些。


    男人的视线低垂了一些,姜芜也顺着?他的目光也看, 看见了自己手腕上刚刚被他用力捏出来的青紫印记,顿时更加委屈了。


    这次眼睛真的是想哭的那?种红了。


    楚凌的手微微用力, 到底是将她拽了起来。


    姜芜惊魂未定的站定,她真是想不明?白, 自己怎么?的如此倒霉, 好不容易下决心出来了,一碰着?楚凌,就又是没什么?好事。


    她就站在那?里揉着?自己还在发疼的手,低头?不语。


    “什么?东西掉了?”


    男人的声音传来。


    姜芜烦死?了,都说了不是寻死?了, 他是不信怎么?的吗?还非要刨根问底,怎么?的, 是太清楚自己怎么?样的有把人逼得寻短见的本事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倒是老老实?实?回答了:“香囊。”


    然后就见男人走?了两步,没听到其他动静,她抬头?好奇地去看,只见楚凌站在栏杆边,视线*七*七*整*理似乎是在往水里看,这么?过去了好一会?儿,姜芜正想着?他在做什么?呢,就见他一个越身就跳下去了。


    姜芜愣在了那?里。


    其实?她丢了东西,楚凌会?为她找,这不稀奇,毕竟这对他来说也就是下个命令的事情,下边自然会?有卖力的人。稀奇的是,他竟然亲自去。


    她赶紧往桥边走?了两步,只见男人脚尖轻点几下后,短暂地停在某一处,快速地一个弯腰,就从水面上拾起一个什么?东西。


    虽然离得远有些远看不清,但应该是自己的香囊没错了,姜芜的眼里重新有了光芒。


    真的很奇怪,戴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她甚至在恼怒中还想着?扔了算了,可真的失去了,这惶恐又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明?白了自己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扔了。


    楚凌已经重新回了桥上了。


    看在他为自己捡回了香囊的份上,姜芜勉强看他顺眼了一下,可楚凌将香囊拿在手里后,就只是低头?盯着?那?香囊在打量,并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姜芜怕他看出了什么?了,挪到旁边,自己先开口了:“谢大人。”


    楚凌这才抬头?看她,然后将手里的香囊递了过来。


    姜芜是在接过香囊的时候发现楚凌的手受伤了的,看起来是才受伤不久的,挺长?的一条伤疤,还在方才脱落了一些,有些血迹隐隐渗出。


    她看见了,但假装没看见就转走?了目光。


    是又遇刺了吗?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要是以前,姜芜肯定会?觉着?这是替自己刚刚被握得疼出了气,要夸一句漂亮。


    但是现在,她反而在心里担心,刺杀的人不会?是明?珠吧?


    这么?一想,就忍不住担心起来,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想想应该是不太可能吧?明?珠身上还有伤呢,不会?好的那?么?快,总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刺杀楚凌才是。


    这么?想着?,才勉强放下心。


    楚凌的手已经举了有一会?儿了,他清晰地看见了女人的视线从自己的伤口上扫过,可眼见着?她的神色各种变换,也没有问上一句。


    “那?大人……我就告退了。”


    一直听到她这么?说,楚凌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去哪?”


    姜芜觉着?他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自然是回屋了。”


    她去看的时候,楚凌的手已经背到了身后去,她松了一口气,那?自己就当?彻底没看到伤口了。


    “不是才来吗?”


    姜芜听着?这话简直想冷笑。才来又怎么?样?这个人莫名其妙上来一顿发火,又是抓手又是掐脖子的,更别提现在还在这里碍眼。


    谁还能有心思逛下去?


    这话不能说,她找了一堆借口,只是还没开口,就听到楚凌说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姜芜就求之不得了,忙不迭地恭送:“大人慢走?。”


    楚凌果?然没有再逗留就离开了,姜芜也是看着?他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问题她也没细想,她急着?赶紧将香囊里的平安符拿了出来。多少还是沾了些水迹,不过还好没什么?损坏,她拿在手里,在阳光下晒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晒干了,才重新收了起来。


    因?为心里还是有惦记,她决定问初一。


    说起来,初一这人大多是跟在楚凌身边的,神出鬼没,但奇怪的是只要自己想见,他总是很快就能出现。


    她酝酿了一番,对着?空气开口。


    “初一。”


    就像她想的那?样,没有过太久,初一就出现了。


    “夫人。”


    姜芜往四处看了看,果?然,她就知道,哪怕是将下人都留在了外面,跟着?自己的人其实?一点都不少。


    不过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问了:“你家大人,最近又遭遇过刺杀吗?”


    初一实?话实?话:“没有。”


    “那?怎么?受伤了?”


    初一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回答:“是我伤的。”


    姜芜震惊了,真的假的?这死?人脸可是楚凌养的最忠诚的一只狗了,狗居然会?咬主人?可初一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于是她方才在知道楚凌受伤时的痛快,一下子数倍放大了。


    “你伤了他,还能没事吗?”


    初一看了她一眼,夫人那?模样,就像是在说你要是有事就更好了。


    “我只是奉命与大人切磋。”


    姜芜一听更乐了,让你切磋没让你下死?手啊?楚凌肯定是心里恼,碍于面子不好说,以后少不得给初一使绊子,那?男人小气着?呢。


    她难掩笑意而一扫阴霾的样子,让初一有一瞬间?的失神,在听到她的问话时,下意识就说了是。


    随后就反应过来了,夫人刚刚问的是:“原来你比你家大人还要厉害一些啊?”


    这话可不能回答是。


    “就算是这样,”姜芜还装模作样地教训了两句,“你怎么?能对主子这般不敬呢?而且受了伤也不知道包扎一下。”


    其实?心里巴不得初一下手再狠一点。


    说完就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于是初一想要替大人挽回颜面的解释的话,也就这么?憋了回去。


    他回去的时候,门?口有同僚跟他传达大人的旨意:“大人说是让你去登州几日。”


    这就算是外放出去了。


    其实?刚刚姜芜唤他的时候,初一是正在跟着?大人的,他们暗卫之间?有相互传递信号的方式,所以他才能那?么?快地出现。


    离开之前,大人就已经有几分不悦了。


    如今方才的对话,应该也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大人不是夫人想的那?种小气到输给自己就要给自己使绊子的人,但如果?与夫人有关,就要例外了。


    他看了一眼房门?,没有多说,领命转身离开了。


    屋里的楚凌静静坐了好一会?儿,他看向自己的手,痂掉了后重新渗血的地方,又开始重新结痂了。


    “叫大夫。”他突然开口,眼睛还盯着?自己的伤口,“来给我包扎一下。”


    旁边的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人在受了伤几天都没有动静的时候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但还是马上下去叫大夫了。


    算了,静坐在那?里的男人想着?,抛开前因?后果?,剔除别的话,至少那?句,怎么?不知道包扎,是在关心着?自己的。


    ***


    隔两天后,念茵的病情也完全好了,与楚烨一起来给她请安。


    眼见着?孩子确实?没有其他的状况,姜芜算是放下心,但是既然病好了,她该教育到的也该要教育。


    于是面色微沉。


    “念茵,过来近一点。”


    念茵自然也听出了母亲声音的异常,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几分。


    但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念茵,”姜芜语重心长?,“你不是我教的,你祖母家里人多,人际关系复杂,母亲知晓你也是各种手段见过一二的。”


    “那?些手段,母亲不是说不让你用。但是你也须记得,所有的手段,目的都应该是保护,而不是伤害。你如此这般,既伤害了自己,又让一个与你无仇的人受了伤,你知道错了吗?”


    念茵点头?,被母亲训得眼眶微红:“女儿知道了。”


    姜芜其实?这几日也反省过自己,若是自己给够了女儿安全感,她也不至于如此,于是又问了:“是不是母亲冷落了你?还是有旁的原因??才让你这般做?”


    她所谓的旁的原因?,其实?就是怕国公夫人给他们说了自己的不好的话。


    当?着?自己的面,都能冤枉自己,还不知道背后该怎么?说呢。


    她察觉到了女儿有一瞬间?的迟疑,虽然最后还是说了没有,想来也是,孩子总不至于挑拨母亲与祖母的关系,可不就是只能说没有了。


    姜芜也没就着?这个问题逼迫,只是又教育了一番,看得出女儿是真心悔过了才松口气。


    孩子看起来只是一时糊涂,倒是还能教。


    说实?话她其实?是真怕两个孩子学?他们的父亲,还好他们跟父亲也没有多亲,这大概是养在国公府的好处了。


    最后念茵说了一句:“我会?登门?去向莫姐姐道歉的。”


    这话倒是让姜芜沉默了,若是在知道明?珠身份之前,她肯定是二话不说就让女儿这么?做的,可是如今偏生有这么?个身份横在中间?。


    姜芜想了又想,到底是觉着?要让女儿认识到错误,道歉是必不可少的,况且这个道歉也是明?珠应该得到的。


    “不仅是道歉,你还是人家救起来的,还要道谢。”


    “嗯。”念茵认真地点头?,看母亲的话说完了,才嗫嚅地开口,“母亲,你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吗?”


    哪有母亲会?真的讨厌孩子的?看她红着?的眼眶,姜芜是真的心软了,却还是硬着?心肠:“你以后都不做这种事情,母亲自然就不会?讨厌你的。”


    说完又将一边的楚烨也教育了一顿。


    说到底他是哥哥,是得保护妹妹的,妹妹犯错误,当?然也有他的责任。


    两个孩子在她的面前倒是乖巧着?呢,什么?都一一应着?。


    从姜芜的房间?出来后,两人走?了很久,楚烨才问妹妹:“你真的要去跟她道歉吗?”


    他知道,妹妹哪怕是后悔了那?天的事情,对那?个女孩也是只有不喜的。


    只是道个歉而已,楚念茵咬紧唇,只要是能让母亲原谅自己,开心一些,她并不介意。


    她只是担心母亲的状态,想着?方才见着?那?明?显又瘦了许多的小脸,她的心里就难受。


    “父亲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又将母亲逼到这个地步?是他说过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我才忍着?与她分离,去祖母家的。”她的唇都被咬红了,眼里的迷茫一闪而过。


    “是不是……只有那?对父女,才会?让她真正的开心?”她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这话倒是让楚烨面色一变:“念茵,虽然我也不赞同父亲的做法?,但是你要记得,如果?母亲抛弃了父亲,那?就是也会?抛弃我们。那?对父女,始终是我们的敌人。”


    念茵眼色一黯,不再说话了。


    道歉


    同样一直闷闷不乐的还有明珠。


    她自回来以后?, 就?一直在府里养伤,但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那天晚上姜芜的眼神。


    心疼、悲伤, 还有……失望。


    一想到这个词, 明珠就烦躁地闭上眼睛, 趴到了桌子上。


    这会儿她的?面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堆药瓶, 都是姜芜那天?慌里慌张塞给她的?, 治疗什么的?都有,许多都是大夫看?了都直呼好东西的?药。


    好半天?, 终于从方才的?烦躁中?走出来,她抬头睁开眼睛, 继续给面前的?药瓶,又按着从高到矮的?顺序继续摆。


    但脑海里想的?还是姜芜。


    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在骗她,明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她还是选择了帮助自己, 还是会用那样?心疼的?眼神看?向自己。


    是的?,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明珠看?着窗外开得正盛的?一树繁花, 她再也不会来了。


    那天?,她虽然没有说, 但眼神就?是这样?的?, 像是在道别?,在说以后?再也不会见自己了。


    明珠的?心,像是被针扎过一般的?疼痛。


    “伤好了一些没有?”


    突然,莫阳舟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


    明珠收拾好了一些不相关的?情绪,闷闷回答了一声?:“差不多了。”


    男人走了进来, 视线也在这些药瓶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回过神后?才问?:“这药大夫也说了是好药,怎么不用?”


    他虽然是明珠的?父亲,但是毕竟女儿大了,男女有别?,他并没有看?到女儿身上的?伤。仅仅是听大夫说,也知道伤得不轻。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明珠随口回应。


    她想起姜芜说的?,女孩子留疤就?不好了。什么女孩子留不留疤,她心想着,自己从来就?不会去在意那些事情的?。


    “明珠,我们来谈一谈。”


    不知什么时候,莫阳舟已经坐到了她的?旁边,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事先不跟我商量呢?”


    明珠就?知道他肯定是要说这些,转过头没有理。


    但是莫阳舟的?声?音还是不依不饶地传了过来:“这是阁主?的?命令吗?那里是楚凌的?地盘,这样?行事,太过莽撞。”


    莫阳舟说的?阁主?,是莫明珠的?师父。


    他们父女二人当初被楚凌追杀,东躲西藏之时,就?是被那个人救的?,还教?了莫明珠一身武艺。


    无影阁里聚集的?,都是想让楚凌死的?人。但是最近,莫阳舟越来越频繁地提起想让明珠离开那里。


    见明珠依然一副“听了,但没听进去”的?态度,他叹口气,又开始旧话重提:“明珠,你是女孩子,这些事不该是你操心的?,以后?,你就?退出……”


    明珠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也多了几分?激动?:“退出?我退出了难道要指望你吗?你能替母亲报仇吗?被楚凌耍得团团转,现在她一定恨死你……”


    后?边的?那个“她”,说的?却是姜芜。


    只是话没有说完,在看?到父亲受伤的?眼神后?,又懊恼地闭上了嘴。


    付出真感情的?又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其实也知道,走到如今这境地,父亲是最难过的?。


    父女二人正尴尬着,忽然听着有下人来报:“莫先生?,丞相府里来人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两人的?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地亮起来。


    明珠更沉不住气一些,先一步就?出了房门,一路小跑着去了大门口。


    没想到站在那里的?,却是那个心机女。她的?心里止不住地弥漫起失望。


    这女孩真的?是随的?她的?父亲,明珠从以前开始就?这样?想了,她跟那善良又单纯的?女人,没一点相似的?。


    虽然不喜欢楚念茵,可是这会儿对姜芜的?思念和内疚大概是有了转移,让明珠的?这份不喜大大减少了。


    所?以这会儿语气倒也没有太差:“楚姑娘怎的?来了这里?”


    楚念茵站在门外,笑容娴静端庄,不见了那日?的?失态,看?着倒是大家闺秀得很:“莫姐姐,上次的?事情,是我的?不对,这次是特意来道歉的?。”


    在她的?示意下,随行的?下人将准备好的?礼物抬了过来。


    念茵低头,态度很是诚恳:“那日?的?事情是我错了,莫姐姐,对不起。”


    明珠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她也无心去分?辨楚念茵这道歉是真心还是假意,姜芜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天?事情的?真相,楚念茵来道歉多半是被逼着过来的?。


    她还在后?边随行的?人里看?到了姜芜身边那个常跟着的?丫鬟。


    明珠垂眸,掩下了眼里一瞬间的?黯然。


    “只是小事,楚姑娘不必介怀。”


    莫阳舟正巧也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那眸里失望一闪而过,又换上了笑脸:“楚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到屋里坐一坐吧。”


    楚念茵愿意来道歉,但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进去的?。


    这就?像是母亲的?另一个家。


    进去了,她会不由自主?地想着他们才是一家人,于是勉强地笑笑拒绝了:“我还有旁的?事情,就?不打扰了。”


    眼看?着她要走,莫阳舟紧握着手,欲言又止。他一个外男的?身份,就?是再挂念,也没有立场来问?。


    连公主?都见不到人,他就?真的?只能心里着急了。


    这就?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他们从来都不是平等的?,主?导权一直都在姜芜那里,是开始还是结束,从来都是她说了算。


    最后?还是明珠叫住了念茵。


    “有段时间没见着夫人了,还请楚姑娘,代我向夫人问?声?好。”


    念茵也是柔柔笑着应下了。


    她回府以后?就?去见了姜芜。


    姜芜正在梳妆,但还是从铜镜里看?着她,也耐心地听着她讲。姜芜观察着念茵的?表情,能看?出她是真的?后?悔了。


    这傻孩子陷害人也是伤害自己,而且那日?姜芜还什么都没问?,她就?一股脑地自己说出来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姜芜才没有太过气愤,而是耐心地开导小姑娘。


    “莫姐姐还让我问?候您。”说这话的?时候,念茵小心看?了一眼母亲的?表情。这话她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母亲身边的?丫鬟也去了。


    自己不说,那丫鬟也会说的?。


    见母亲对这话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似乎母亲对那边的?人,兴致少了许多。


    她心情好上了许多,走过去帮着母亲挑选发饰:“母亲这是要去哪里?”


    姜芜已经在屋里待了好多日?了,这会儿念茵看?她在梳妆,猜着是要出去,心下也高兴。


    “今日?城中?庙会,你父亲似乎是有宴会要我陪同一起。”


    楚凌派的?人来说的?不是很详细,她也没弄明白。只总结出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今日?的?庙会甚是隆重,城外的?江上,有时候也会有达官贵人在船上聚会。


    刚才听念茵说起明珠,姜芜心里其实并非毫无波动?的?,但想着女儿这患得患失的?小可怜模样?,就?觉着还是不要表现出来的?比较好。


    “念茵要不要一起?”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宴会,但既然自己能去,念茵应该也能一起。


    楚念茵原本下意识就?要说好的?,但是脑海中?突然想起哥哥的?话。


    只有父亲留住了母亲,母亲才能是自己的?,于是又笑着改了说辞:“既然是与父亲一同,我就?不去了。对了,方才在前厅就?见父亲在那里了,原来是在等母亲吗?”


    对于她不去,姜芜只当是她不喜欢跟楚凌一起,也没有多想。倒是听她说楚凌在等,稍稍意外了一下。


    “他在等吗?”于是便指使下人,“那动?作快一些吧。”


    念茵笑了笑:“没关系的?母亲,父亲他定然不会介意的?。”


    姜芜不想破坏楚凌在孩子们心中?的?父亲形象也就?没有反驳,其实心里可不以为然了,楚凌的?脾气才不那么好呢。


    ***


    姜芜梳妆后?来前厅的?时候,楚凌果然已经坐在那里了,两人的?目光对视了片刻,男人才转开了目光,放下手中?的?茶杯。


    姜芜小小诧异了一下。


    不是说有宴会吗?这人怎的?穿得这般……简洁。


    就?一身白色的?长衣,一丝多余的?装饰都没有,这么对比起来,自己的?盛装打扮显眼得过分?了。


    楚凌已经站起走过来了。


    “走吧。”他坚毅的?眉眼这会儿看?着莫名柔和了几分?。


    姜芜跟着走了两步,没忍住问?他:“是去参加哪里的?宴会?”


    楚凌侧目看?了她一眼,姜芜甚至从里面读出了疑惑。


    “没有宴会,就?只是带你出去逛逛。”


    听他这么说,姜芜真是死死咬住牙,才没说那句“那我就?不去了”。


    都怪那下人不说清楚,早知道是这样?,自己怎么还会费心思打扮?


    恼归恼,如今人都出来了,也不好再回了,只能跟着楚凌出去。


    庙会街上人多,一上去,姜芜就?被楚凌牵住了手。


    “人多,别?走散了。”


    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声?音。


    姜芜原本是不以为然的?,散了就?散了呗,还能丢了不成。但是想起之前与楚凌出去被刺杀的?经历,她还是任由楚凌牵着了。


    刺客可不会长眼,至少在楚凌旁边,确实是比较安全的?。


    街上人声?鼎沸,姜芜却兴致缺缺。


    她鲜少与楚凌一起来这样?的?庙会的?,以往,大部分?时候都是她与青阳。


    两人一起逛街、听曲,在江上游船,好不自在。


    想到青阳,她就?忍不住想叹气,不对,是真的?叹出来了,然后?便迅速察觉到了不对,往楚凌的?方向看?了一眼。


    男人倒是没说什么,面色都未改变地继续注视着前方。


    姜芜多看?了他几眼,楚凌的?侧颜在灯火的?映衬下更有一种不切实际的?美感。也许是他今日?穿得普通了一些,平日?里那样?高不可攀的?感觉大大减少,平添了许多暖意,还有说不出的?烟火气息。


    烟火气息啊?


    姜芜有一瞬间的?失神,脑海里有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这才是对的?。


    她的?夫君,就?该是这么一位,普通、充满着人间烟火的?气息,或许非大富大贵,但应该是一个温暖的?人。


    而不是楚凌这样?的?。


    说不清是哪里不对,但是她的?心那一刻就?是这么想的?,至少不该是这个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盯着的?时间太长了,男人终于侧目看?过来了,那眼神就?像是在说“路在我脸上吗”。


    姜芜尴尬地转移视线,方才所?有的?杂念也都被摒弃,要不怎么说她不喜欢与楚凌一起出来呢?想天?想地就?是不会去想旁边的?他。


    这会儿也只能随意说些什么缓解尴尬:“怎么不见初一呢?”


    原本她方才再三走神也没什么反应的?男人,这会儿眉心微皱:“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要不是姜芜能感觉到他的?手多用了几分?力,光从语气,还真听不出情绪。


    “就?是突然不见他了,好奇。”


    其实她心里早就?笑了,她就?知道,初一连他主?子都敢伤,这个小气的?男人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男人解释了:“他有任务,去了别?处。”


    姜芜自然不会相信这鬼话。


    男人见她这一副“你就?骗鬼去吧”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你也别?闷头走,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姜芜于是随意往四周看?了看?,还真看?到了路边衣庄里,正摆着一件自己喜欢的?衣物。


    还不等她说,楚凌已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了。


    “试一试吧。”


    姜芜没有反对,反正试衣服也比跟着他牵手逛街有趣一些,况且还是她喜欢的?。


    衣庄里有专门的?换衣房间,还有下人帮忙,于是姜芜只带着枝芝进去的?,才刚进去,突然嘴就?被捂住了。


    “唔……”


    “是我。”


    青阳的?声?音。


    姜芜看?向枝芝,她也被另一个人捂住了嘴。其实只是被捂住了嘴,若是再发出什么声?音,外面的?人也是能听见的?。


    楚凌就?会马上进来。


    但姜芜迟疑了片刻后?,还是用眼神示意枝芝不要声?张。


    察觉到她的?意思,枝芝果然不吭声?了,青阳也慢慢收回了手。


    “你这是做什么?”


    女人瓮声?瓮气的?声?音显示着她还在生?气,听得青阳心一软,知道她虽然还在生?自己的?气,但明显是还惦记着自己的?。


    这个人,一向是心软的?。


    “阿芜,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是你又不愿意见我,我就?只能这样?了。有些话,我一定想要跟你说……”


    “你怎么知道我会进来这里?”姜芜突然打断了她。


    青阳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那楼上的?衣物,是我挂的?。”


    好吧,姜芜想着,果真是最了解她的?人,把自己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才知道我会喜欢莫阳舟那种的?吧?”


    她忍不住说话带刺,还想要再说两句,被青阳一把握住了手:“阿芜,我承认,我跟他之前确实就?认识,甚至要更早更早,还是因你才结识的?。但我可以跟你发誓,莫阳舟接近你,真的?不是我安排的?。”


    这话说得姜芜云里雾里的?,面前的?青阳有些着急,但是言辞恳切。


    其实姜芜也知道,自己这脑子,也没什么值得青阳利用的?,事实上,哪怕自己都讨厌楚凌到了那个地步,也没见青阳策反过自己。


    她不说话了等着青阳说下去。


    女人就?像是堆了一堆的?话,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我确实是恨楚凌,想让他死。但是我从未想过借你的?手。阿芜,我是真的?不想把你卷进来的?。我利用你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聚集那些夫人们。莫阳舟……”她停顿了一下,痛苦地闭上眼睛片刻,才继续说下去。


    “阿芜,有些事情,我不跟你说,不是惧怕楚凌,我是为你好。我试过告诉你真相的?,结果就?是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楚凌他有太多办法?了,我现在斗不过他。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我有事情要求你。就?当是看?在我们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更别?提里面这么多的?信息,一时间搅得姜芜头昏脑涨。


    只在最后?一句的?时候,清醒了过来。


    原来还是利用自己。


    可惜青阳也没有时间与她解释太多。


    “我上次骗了你,母后?在宫中?,依旧不见任何人。她就?算是生?我的?气,也不可能这么多天?不见我。她的?宫中?如今里里外外都是楚凌的?人,其他任何人不得出入。我的?人只得到一次消息,说是看?到了他们销毁了满是血的?衣裳。还弄了许多掩饰气味的?药物。”


    青阳的?手都是抖的?。


    “我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找你了。母后?到底怎么样?了,是生?是死。求求你,帮我打探一下消息,好不好?”


    姜芜直到走出来,还有些精神恍惚了。


    脑子里一会儿是青阳方才红着的?眼眶,一会儿是她方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该怎么做?


    试探


    最后姜芜自然还是穿着自己原本的那身?衣物出来的, 见楚凌的目光里带着询问,她就说那衣裳她试着太丑了,便直接换了回来。


    男人那锐利的视线打在她的身上, 又扫过她的身?后, 让人觉着他仿若已经洞察了一切, 本就心里乱糟糟的姜芜也更是紧张与心虚, 情急之下直接牵住了楚凌的手。


    “走吧, 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我还想去游船呢。”


    虽然这示好因为太过刻意而僵硬, 可楚凌的目光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停顿片刻后,终究是没有?再追究, 顺着她的动作回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力度并不?大,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摩擦了片刻姜芜的的手背,这可比之?前死握着她的手的时候还让姜芜反应大,差一点?就要抽回来了。


    好在楚凌很快就停止了, 面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走吧。”


    姜芜这才松了口气,后面的逛街, 她就更加精神恍惚了。


    耳边反反复复响起的都是青阳的话,尽管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真相是什?么?意思?


    她因为怎么?都想不?明白, 脑子里划过诸多猜测又一一否定, 心里着实烦闷得很。以至于一直跟着到了江上的游船上的时候,她才终于发现了楚凌的不?对?劲。


    他好像是不?太高兴。


    偌大的游船上,除了船尾守着的下人,竟然就再也没有?了旁人,连一个?丫鬟小?厮也没有?。


    姜芜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恐慌。


    单独与楚凌在一起的压迫感?, 让她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说什?么?游船了, 或者今日说什?么?也该带着念茵一起过来的才是。


    “刚刚在想什?么??”


    楚凌已经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腿闲适地交叠在了一起,与平日里相比,多了两分散漫。


    没有?下人,但是旁边有?准备好的热茶,他自己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与他的从容自在相比,姜芜却是紧张地甚至一时间?忘了怎么?撒谎,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


    男人好像也不?执意听到什?么?答案,很快就往那边示意了一下:“坐。”


    姜芜看了一眼,在看到他指的是那边的罗汉床之?时,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她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但着实看到床就恐慌得很,于是想说自己坐在旁边就行。可一跟楚凌对?上眼神,就知道他的命令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姜芜只?能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只?坐了个?床的边缘。


    这床的位置与楚凌坐的椅子是正对?着的,也让她心声不?安。


    就像是在印证她的不?安,楚凌的身?子稍稍倾斜了一些,如同恶鬼一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芜,做给我看。”


    面前的男人好整以暇一般,幽暗的眼里并未窥见太多的情欲,说这种龌龊之?话甚至像是在说让人演奏一曲那般不?以为然。


    姜芜的身?体彻底凉了,眼眶也慢慢泛红。


    她仿佛看见高高在上的男人手里牵着一根绳子,而自己就在绳子的另一端,他拉一下,自己就得动?一下。


    在他的目光之?下,姜芜甚至觉着自己已经被脱光了衣裳。


    她还试图想要挣扎一下,小?声地祈求:“这里是外面,回去再做好不?好?”


    这只?是借口,事?实上船上带着“楚”字的灯笼升起以后,短距离里就已经不?会有?人敢靠近了。


    果然,楚凌丝毫没有?要收回成命的意思。


    “*七*七*整*理或者?我来?”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威压一点?也不?少。


    听他这么?说,姜芜终于开始慢吞吞地动?作?起来。让他做,自己一整晚都别想有?感?觉了。


    她死死咬着唇。


    姜芜心里恨得要死,她最讨厌与楚凌做这档子事?了,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颓废两人有?一段时间?没做了,以至于她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层威胁。早知道自己就那般一直颓废下去好了。


    愤恨至极的时候,她决定帮青阳了。


    管她是不?是利用自己,管她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反正她想干掉楚凌,自己也想,那加自己一个?也没什?么?差别。


    这晚到最后,姜芜自己也没能做出来,有?那么?个?煞神盯着,能有?感?觉才是怪事?。还是借助了房事?的助兴之?物,才能与楚凌做了下去。


    她流下屈辱的泪水的时候,是楚凌替她擦干眼泪的。


    “不?管你在想什?么?都没关系,”他替姜芜擦过眼泪的手,又随着声音继续在别处流连,“但是现在……”


    “这里,”手点?了点?脑袋。


    “这里,”抚摸上了眼睛。


    “还有?这里。”心口的位置。


    姜芜被泪水蒙住的眼睛,隐约间?看见男人的笑容,那并不?是什?么?开心的笑容,反而带着某种悲伤,和崩坏后的疯狂。


    “现在都是我,对?不?对??”他说,语气轻柔,又带着莫名的可怕。


    眼泪流下后,恢复了清明的视线让姜芜看到了眼前的人,深邃的眼眸仿若深渊,而他就像是因为身?处深渊里,所以绝望,所以孤戾,所以……想要拉着自己一起坠落下去。


    姜芜这才想起来他先前问自己走神是在想什?么?。


    所以这样报复自己吗?


    这个?小?气的男人,这个?疯子!


    ***


    侍寝过后的楚凌总是会更好说话一点?。


    姜芜提出了要去宫里看望太后,他沉吟片刻就允了。


    听说她要来,太后身?边的大嬷嬷亲自来接的。


    “太后娘娘可就盼着夫人您来,也好有?个?说话的。”


    姜芜只?是淡淡笑了笑。


    她这次是带着事?情来的,所以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从太后嘴里套话。


    在太后宫殿的门口,她正巧遇上了从宫里出来的小?皇帝。


    小?皇帝今年八岁,长得唇红齿白又俊俏,十分招人喜欢。


    姜芜一行人行礼:“参见皇上。”


    腰刚刚弯下去,小?皇帝已经走过来扶住了她:“舅母无需多礼。”


    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小?小?年纪已经颇有?皇家威严,但语气又很是亲呢而尊敬。


    姜芜直知道,他是因为很敬爱楚凌那个?舅舅,所以连带着对?自己也很和善。


    真不?怪楚凌能无法?无天,也不?怪青阳那般束手无策,连姜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举国上下,还有?谁能治得了他。


    她与小?皇帝随意说了几句后,小?皇帝就离开了。


    虽然一手把?持着朝政,但是楚凌看起来也没有?打算把?小?皇帝养成废物,给小?皇帝安排的课业很是紧张。


    这点?,是太后之?前与她说的。


    见了她,太后也确实很高兴。她原本年纪也不?大,所以没那么?多客套讲,拉着姜芜一起尝赏新进来的宝物。


    她与姜芜说着,以往做皇后的时候,什?么?都讲规矩,这宫里的好东西,得太后、皇上都有?过了,才能轮得到她,甚至有?时候还得大方地让给其他人,由?着皇上去哄着别的妃子开心。


    “现在可好了,”她笑意吟吟,“如今,这宫里,就是我说了算了。”


    那确实挺舒坦的,代入一下楚凌死了,阿烨又争气,那真的太美好不?过了。


    只?是现在美好的人是这位,姜芜就有?些忧愁了,说实话,她其实是存着那么?一点?,挑拨太后与楚凌的想法?,但目前来看不?切实际,就只?能先回归到自己的主要目的上。于是她状似无意地提起。


    “这么?久不?见太皇太后了,听说她身?体有?恙,没什?么?事?情吧?”


    “嗯?”太后显然对?这个?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不?知道,她那宫里都是哥哥的人在看着,我没问过,也没去看过。”


    自古婆媳就没几个?关系好的,更何况她们之?间?还有?权利、利益的纠纷。


    姜芜见她是真的不?怎么?上心,估计也是真的不?知道了。


    如果直接去太皇太后宫里,楚凌就会知道了吧?


    姜芜正在思索着怎么?办,突得听太后问道:“嫂嫂不?会是怀疑哥哥对?她做了什?么?吧?还是青阳公主让你来问的?”


    姜芜被吓了一跳。


    这楚家人都是这么?敏锐的吗?连这个?看似毫无心机、知足常乐的人,都能马上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也不?完全是……”姜芜笑笑,既然被拆穿了,就只?能半真半假地说了,“只?是……你哥哥的名声你也知道,我只?是不?想他再做错事?情,背负更多的骂名。”


    太后想了想后笑了出来:“嫂嫂,你放心,今日就咱俩说些知心话,我也不?会与哥哥说。”她叹了口气,“哥哥的名声我确实知道,世人都说他狠辣,只?是不?狠辣又怎么?能保护得了自己,保护得了家人呢?”


    “哥哥如今这位置,还有?他那么?多的仇敌,就已经注定了,他要么?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要么?就是万人唾弃、满门不?得善终的乱臣贼子,除这两种结局,再无第二种可能。”


    这个?“满门”,说得姜芜心口一震。


    是了是了,还有?这么?一茬。


    太后还在继续说着:“哥哥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别说楚家那一大家子谁能撑得住了,就是我们孤儿寡母,也得被那群豺狼们生吞了。”


    她的重点?看似在后面,但是敲打姜芜心里的,确实前面的话。


    是啊,楚凌若是真的不?在了,谁能撑得住楚家?谁能护得住自己的那一对?儿女?


    姜芜一瞬间?就蔫了。


    昨日她还兴致勃勃地想着要跟青阳一起推了楚凌呢,这会儿太后的三言两语,她也就清醒过来了。


    太后最后还说了一句:“所以啊嫂嫂,你与哥哥才是一家人。你们的生死、利益,都是绑在一起的。那青阳公主,你若是投缘,愿意结交那就结交,但得时刻得记着应该站在谁那边。”


    她明明比姜芜还小?,但那语重心长的语气,和看透事?情的通彻,让姜芜为之?汗颜。


    她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自己的没用,进宫这一趟,不?仅是自己的目的毫无进展,反而还被说服了一番。


    她在离开之?前实在是好奇,也就问了:“皇上也快要到了亲政的时候了吧?”


    其实还早,但是太后也懂得了她问的意思。


    按理来说,太后与楚凌,也应该是某种敌对?关系的。她没有?回答太多。


    “皇帝的路,要等他以后自己去选择。”


    姜芜于是懂了,将来皇帝是甘心有?这么?一个?舅舅压着,做个?富贵皇帝,还是不?甘心地想要实权,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她只?要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长大。


    这个?女人,要比自己聪慧得多。姜芜心想。


    她到底也没能知道太皇太后如今是怎么?样了,虽然太后说楚凌不?至于做出那种事?情,但是没有?亲眼确定,她不?知道该怎么?与青阳说。


    回府的时候,姜芜正巧碰着了楚霁笙。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她几乎都要把?这对?母子给忘了。


    对?啊,楚嫣还在府里呢!楚凌放着她不?管,天天来找自己的不?痛快做什?么??


    楚霁笙又是与那个?怪老头刚分开。


    姜芜看到那老头没影了猜叫住了他询问:“你母亲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


    提到母亲的病,楚霁笙眼里有?一瞬间?的黯然。


    “还有?些反复。”


    难道是长途跋涉累着了?姜芜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都无法?对?楚嫣的病坐视不?理。


    “你也真是的,你母亲既是病了,便好生地去请大夫,你请那个?怪老头做什?么??他医术可不?怎么?样。”


    楚霁笙的脸色有?些奇怪:“你不?知道吗?”


    “什?么??”姜芜一脸疑惑。


    “孙老并非普通的大夫,是养蛊之?人,母亲出嫁之?前的身?体,就是他调养的。”


    姜芜瞪大了眼睛。


    那什?么?蛊虫,她也确实略有?听闻,但每每听说,都觉着挺恶心的,蛊啊!那不?就是虫子吗?现在知道身?边就有?这么?一个?,她仿佛都能想象到那虫子的模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身?体在阳光下也止不?住地发寒。


    “那种旁门左道怎么?能相信?”她总有?一种楚霁笙身?上也带上了虫子的感?觉,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又一边嘱咐,“还是我给你找正经的大夫,别耽误了病情。”


    这人一副又嫌弃又怕的模样后退着,但又一边真情实感?地担心着。


    少年眉间?的冷漠又化开了一些。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开口:“楚夫人。”


    “嗯?”


    “我的父亲,并非楚大人?”


    “啊?”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让姜芜面带惊讶,原本只?是惊讶他怎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个?,等反应过来了说的是什?么?,惊讶的表情瞬间?又夸张了几分。


    楚霁笙又说了:“我的亲生父亲,母亲说是叫……张秀?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他显然对?自己的父亲并不?怎么?在意与关心。


    “啊?”姜芜这次,语调都升高了几分。不?是楚凌的就算了,竟然是她那个?妹夫的?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被掳


    楚霁笙居然是张秀的孩子。


    这可把姜芜惊讶坏了。


    她明明记得当年这俩人闹得很不愉快啊, 怎么的最后连孩子都有了?


    末了,她后知后觉地想起。


    楚凌也知道吗?那?他现在与楚嫣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


    姜芜站在那?里,看着这座冰冷的院子。


    她一点点回想着楚凌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 当然不能说是喜欢, 可又似乎确实是有些?许的在意。


    即使是面对楚嫣, 他也坚持自己?正妻的位置。


    难道真的是这么多年了, 对楚嫣的感情淡了?也对自己?在意起来了?


    “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要是我,早就幸福死了。”


    这是楚婵之?前?说给她听?的, 当时?姜芜心里完全嗤之?以鼻。


    这次,再想到太后说的话, 她第一次迟疑了。


    是不是真的……认命比较好?


    脑海里某一瞬间,划过了这样的念头,她甚至找不到来反驳的话。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母亲。”


    少女的声音,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姜芜回过头, 站在那?里的是一身?水蓝色长袖裙的女儿,她像是一点点回神, 慢慢才有了确在人间的实感。


    “念茵, 这是要出门吗?”她笑问。因为念茵看着是打扮过的,还难得带着不少丫鬟。


    念茵确实是准备出门。


    “是祖母约了我要去庙里上香。”她简单地回答了一下,心神却还是在母亲身?上,“母亲是不舒服吗?”


    方才母亲两眼无神而放空的模样着实是吓到她了。


    姜芜知道自己?吓到她了,忙笑着摆摆手:“没有, 方才我只?是在想事情。”


    “那?我今日就在府里陪您吧。”念茵还是不放心。


    姜芜自然是不同意的:“你都与你祖母约好了,怎好失约?”她好说歹说才将念茵劝了出去。


    一来是不想女儿担心, 二来,女儿的祖母愿意疼她的孙女,她也无意阻拦这祖孙俩的感情交流。


    若是知道后面的事情,她是死也不会放走念茵的。


    念茵走后,姜芜的心一直无法平静,总觉着像是要出什么事,眼皮也一直跳着。


    她甚至动了要人去追回女儿的想法,但想着这样子就像是在跟自己?的婆婆争风吃醋一般,于是想了想,到底是忍住了。


    只?是去庙里上个?香而已,能有什么事情?


    想是这么想的,还是一整天都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色渐晚了,又赶紧催人去问。


    “去看看小姐回来了没有。”


    那?下人得令后就出去了,过了有一会儿方才回来回话:“小姐方才差人来传话了,她被老夫人留在了国公府小住几?日,过两天再回来。”


    这话若是她以往来听?,定是觉着没什么问题。


    可今日她的心一直漂浮不定,听?到下人这么说的时?候,甚至烦躁得抓紧了手。


    姜芜勉强稳了稳心神,吩咐道:“去准备,我要去一趟国公府。”


    这话一出来,下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夫人,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要不……”


    姜芜原本就是在忍耐着的,如今看她再三推脱,更加忍不住胡思乱想,心急之?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我让你现在马上去……”


    “怎么了?”正这时?候,楚凌的声音传来。


    男人微微侧头,拂过上方的珠帘进?来了。


    见了他,原本不知道该怎么说的丫鬟不着痕迹松了口气,马上跟他问安:“大人。”


    姜芜恼得很,但也顾不上告她的状。


    说来也奇怪,她哪怕再不喜楚凌,但在这种时?候见了他,还是会隐隐就有了安心的感觉。


    “大人,也不知怎么的,我这就心慌得厉害。”她勉强稳住自己?乱跳的心脏,“我得去见见念茵。”


    她说得很坚决,不像是谁能劝的动的,楚凌一看便知晓这是瞒不过去了,许是真的母女连心。


    姜芜还在安慰着自己?不要多想,真若是出了什么事,楚凌哪里还能在这里站着?


    结果她就被楚凌握住了手。


    “我与你说的消息,你先不要急。”男人的脸上是难得出现的迟疑与安抚。


    姜芜的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


    “念茵她与母亲回来的路上,遇了贼人,”这是楚凌第一次话说得如此艰涩,目光更是一直落在姜芜的脸色,没有错过她的表情,“现在下落不明。”


    在听?到贼人的时?候,姜芜的一颗心就已经被攥紧了,如今再听?到下落不明,顿时?一阵晕眩感袭来,她眼前?一黑,差点就晕倒在地。


    瘫软的身?子却马上被一双手扶住。


    楚凌一手揽住了她的肩,另一手还握着她的手。


    那?只?手被姜芜死死地抓着:“是什么人?”姜芜快疯了,她得狠狠地呼吸着,胸口才没完全窒住,脑子才能转动,“是什么人带走了?是你的仇人吗?他们?要什么?”


    女人那?粗重的呼吸声,仿佛就是她下一刻就会崩溃的情绪。


    楚凌视线稍稍错开了一些?,眼里是无法抑制的杀气与狠戾。


    “目前?还没有收到他们?的联系,只?知是江湖人士所为。”


    楚念茵与国公夫人遭遇歹人的事情,他自然是最先得到消息的。


    因为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所以也没带那?么多人,谁不想出了这样的岔子。


    他少见地,在姜芜以外的事情上动了真正的怒气。


    楚凌得罪的人太多了,所以排查需要时?间,但是因为这个?线索,他便顺着这点查。


    未出阁少女被虏,不能大肆宣扬,他封锁了消息,只?借着一桩朝廷命官与江湖组织恩怨被杀的旧案,在京城及周边大肆抓捕江湖人士,对于江湖门派组织,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地一窝一窝地端,抓住了就带回去审,不放过任何线索。


    原本是相安无事的两个?阵营,一时?间乱成了一窝粥。那?些?江湖人的功夫哪怕再怎么出神入化,又怎么能与朝廷对抗?


    于是一时?间京城的江湖人士,人人自危。


    姜芜又悔又痛,明明念茵都已经说了要陪自己?的,明明自己?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的,怎么就能还是把人放了?


    可是如今她不得不把那?些?快要逼疯自己?的悔痛都得放去一边,猛然推开还揽着自己?的人。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因为着急,那?平日里温和?的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女儿都失踪了,你快去找啊!楚凌,你必须要把她好好地带回来!不能让念茵受到任何的伤害!”


    不管是什么伤害,她都会疯掉的。


    楚凌袖里的手收紧了几?分?,低声却有力地说了句:“好。”


    ***


    楚凌那?兴师动众的大动作,惹得无影阁几?个?聚点也被端了,阁里的许多人更是被抓进?了牢里连夜严刑审问,问出其他的窝点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莫明珠一连踩空了几?个?聚点,还得小心着不被官兵发现,最后才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尚存的点。


    她原本只?是担心阁里的其他人,要与大家商议接下来的对策的。


    不想一进?去,就正听?着了里面人在说话。


    “楚凌那?个?狗官真他娘的狠,我们?的人在牢里已经被他审死了好几?个?了。”


    这话自是也听?得明珠火起,结果转眼就听?他们?说道。


    “抓这妮子可让我们?损失了不少,如今也来说说看,要怎么处置得好。”


    “这狗官的女儿,长得倒是水灵。”


    “是吧?要不是一晚上都在急着转移落脚点,我可不会便宜她到现在。”


    “这地方隐秘,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来,要我说……”


    莫明珠完全听?不下去那?些?污言秽语,一抬脚,便砰的一声将门踢开了。巨大的声响让屋里的人都看了过来,房里有三人,灰头土脸的像是才逃过来的。


    明珠在房间的角落里看到了被捆着的楚念茵。


    女孩子被布条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应该是被吓坏了,这会儿泪流满面。受惊而湿漉漉的眼,与明珠对上了视线。


    莫明珠视线快速地扫过一遍,见她只?是身?上沾了尘土,就没有其他异样,暗里狠狠松了口气。


    还好没出其他事情。


    她大概知道那?条疯狗怎么又发疯了,因为现在连她心里都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怒气。


    不用想,那?女人肯定也急疯了。


    “明珠?你怎么来了?”


    屋里其他人脸色都有些?怪,带着三分?谄媚,又有三分?不喜。


    明珠的身?份有些?特殊,她是阁主的亲传弟子,所以哪怕没什么具体的职位,这些?人也是不得不敬几?分?。


    无影阁里也不是没有女人,但是鲜少有像她这样身?手了得,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大家处处被她压上一头,心里也是有几?分?嫉恨的。


    明珠才不管众人那?复杂的眼神,只?是皱眉冷笑:“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你们?还打算干什么?”


    那?话里的阴阳怪气,引得人皱眉。方才说话的人还想找个?借口,但也有人看不惯:“我就是对她做什么又怎么样呢?她是那?狗官的女儿,对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她应得的。”


    这话直接惹恼了莫明珠,说话也就愈发不客气了:“她可是才十四岁,你们?罔顾人伦礼法,与那?狗官又有什么区别?”


    “莫明珠,”那?男人也怒了,“你别仗着阁主撑腰就胡言乱语!她是无辜的,我们?那?惨死的亲人就不无辜了吗?”


    这话显然引起了他们?的共鸣,莫明珠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扔下手中的剑。


    “那?就杀了她。”


    “什么?”这倒是把男人说愣了。


    “你不是说你们?惨死的亲人无辜吗?想报仇,那?就杀了她。□□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不要把复仇当作你龌蹉心思的借口。”


    身世(加更)


    其实那人连色胆都未必真的有, 更别说是杀心,楚凌现在在外面都快翻了?个天,要是被他发现他这闺女出什么问题, 怕是所有涉事之人的祖坟都得被挖出来。


    骑虎难下的男人面上露出了几?分尴尬。


    莫明珠就知道是这样, 还想讽刺两句, 突见得所有人都严肃起来, 看向了?她的身后。


    “阁主!”


    莫明珠也是一僵, 停顿片刻便转过身,站在那里的人一身黑衣, 面上戴着獠牙面具,正是无影阁阁主。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 那面具将脸挡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知他的真正底细。只?知道他姓陆,江湖人?叫一声陆阁主,无影阁内部的人?就是阁主称呼。


    当年是他救了?明珠父女二人?, 也是他教明珠武艺。


    明珠对他自是尊重的,马上也叫了?一声:“师父。”


    面具上只?显露出来的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场上的人?, 哪怕是一句话没说,也让众人?的头不由自主地低了?低。


    明珠也是有几?分怕他的, 但是师父是个明辨是非之人?, 她行的正坐得直,就没什么好怕的。所?以这会?儿?站得笔直。


    半晌,一阵嘶哑的中年男声传来:“明珠刚刚说得对。”


    陆阁主与楚凌究竟有什么恩怨没人?清楚,但大家?都知道,他的咽喉受过伤, 所?以发出来的声音就是这般嘶哑难听的。


    阁主都这么说了?,那几?人?自然是马上战战兢兢地低头认错。


    还有人?辩解:“阁主, 我?也就是吓唬吓唬她的,决不是真正要做什么。”


    男人?没有听,而是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正气站在那里的明珠。


    “明珠。”


    “是。”


    “把剑捡起来。”


    明珠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听话地捡起地上自己?刚刚扔下去的剑。


    她弯腰的时候,看见那几?人?的腿微微抖了?抖,心想不会?是觉得师父要让自己?把他们杀了?吧?不由轻嗤了?一声,没骨气的东西。


    “现在……”阁主指了?指角落里的楚念茵,“杀了?她。”


    莫明珠瞳孔蓦然一紧锁,握着剑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环节都泛着白色。


    那嘶哑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这不是你说的吗?如果有仇,就直接杀了?她。如今,我?给?你这个机会?,给?她一个痛快。”


    这下变成了?那几?个男人?看好戏了?,若楚念茵真死在了?她手里,楚凌可不会?放过她的。


    原本还在静静听他们说话,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楚念茵,眼里重新布满了?惊恐,到底是年龄不大,没见过这场面,这会?儿?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下了?。


    莫明珠看着那哭泣的眼睛,就忍不住想起姜芜,那人?也是一样爱哭,楚念茵这会?儿?的模样倒是与她有了?几?分相似。


    她忍不住地去想要是姜芜在这里定是心疼死了?,而想到姜芜哭泣的样子,她的心里也开始不好受了?。


    于是莫明珠没动,反而回阁主:“师父,现在楚凌正在搜找她,徒儿?觉着,让她活着,比杀了?她更有价值。”


    “哦?”哪怕是那嘶哑的声音,都能听出来男人?的几?分似笑?非笑?,“只?是因为这个吗?”


    莫明珠已经不复方才?光明磊落的模样了?,目光也垂下了?三分。


    她在心里忐忑地思索着,师父这话,到底是为了?试探自己?是不是生出了?二心,还是真的想杀了?楚念茵。


    她还真拿不准,毕竟这可是楚凌的女儿?,从师父特意创建了?这个针对楚凌的无影阁就知道了?,这两人?是血海深仇。


    明珠还在思考的时候,她的师父却已经等不及了?。


    “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让为师来。”


    她只?觉着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剑就已经笔直地刺向楚念茵。


    莫明珠甚至来不及思考,一个飞身,手上的剑也挥了?出去。


    楚念茵紧张又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两把剑在她的面前交汇,发出叮的一声刺耳摩擦声响。


    莫明珠顾不得她这是在对自己?的师父出手,手中的剑用力一挑,就将师父的剑逼回了?。


    这可惹着其他几?人?了?。


    “莫明珠!你什么意思?对阁主出手?”


    “阁主,这丫头定然已经背叛无影阁了?,让我?等将她拿下。”


    说完,早就看不惯她的几?人?,就这么一齐出手了?。


    莫明珠其实都没想清楚,只?是人?家?剑刺过来了?,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就这么你来我?往地交起了?手。


    她的功夫是阁主亲自传授的,这会?儿?阁主就这么站在不远处看着,其他这三人?,哪怕是一齐上了?,也不是她的对手。


    明珠一边对着他们,一边心里还在计较着。


    不管师父是不是真心地想要杀了?楚念茵,将这丫头放在这群人?手里,着实让人?放不下心,就当下这么来看,自己?也没办法时刻守着。


    于是几?个转念之间,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狭小的房间原本就不够几?人?施展开来,她还得小心着不能伤到了?楚念茵。


    最后一下,她在逼退了?那三人?后,一脚踩上了?桌子,脚下微微一用力,那桌子就这么翻转过来,再?被她用力踹着桌面踢过去。


    砰的一声,桌子被几?人?砍得四分五裂,可等视线清晰后,莫明珠早就带着角落里的那丫头从窗户跑了?。


    “阁主!”


    他们看向除了?最开始的一剑后就一直没有动作的阁主,然而对方只?是冷笑?一声:“她帮你们把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带走了?,你们这群蠢货,还不自己?去领罚?”


    阁主这声音是有几?分气恼的,于是大家?觉着他偏心的话也不敢说了?,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


    莫明珠带着楚念茵跑出了?老远,才?将她放了?下来。


    少女的眼泪已经干了?,睁着无辜的眼睛看她,那眼神,有几?分不好意思,有感激,却没了?方才?的害怕。


    她还真是放心,莫明珠想着,自己?跟他们可也是一伙的,她也不怕自己?真的对她怎么样。


    这样莫名的信任,倒是让莫明珠心里怪怪的。


    其实想想,以前总觉着这人?心机,但人?家?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女娃,自己?要比她大了?四五岁。


    二十岁以前的四五岁,那可是不小的差距。


    莫明珠微微懊恼,这么看来,自己?总跟这么一个小妹妹计较什么,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嫉妒。


    她于是先?给?莫明珠松了?绑。


    小姑娘的眼圈还是红红的,嗫嚅地说了?声谢谢。


    莫明珠只?是点点头,罢了?,之前姜芜也救过自己?,就当是还回去了?:“那边都是你父亲的人?,你直接过去就行了?。”


    她说完就要走,但是袖子被抓住了?,于是转过头看。


    “莫……姐姐,”姐姐这两个字,似乎与平日里有了?些不一样,“你要回去吗?”


    那是自然的,莫明珠虽然救了?她,但并非就是真的叛逃无影阁。


    她嗯了?一声。


    楚念茵急了?:“你……你刚刚不是跟他们打起来了?,现在回去……”


    现在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莫明珠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方才?她最怕的,其实是师父出手。


    师父若是真生了?杀心,别说把楚念茵带出来了?,就是第一剑那瞬间,也不可能被逼退。


    可楚念茵并不知道,她虽然又累又怕,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但对救命恩人?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你别回去了?,”她还抓着莫明珠的手不松开,“你跟我?走吧,我?跟父亲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他不会?为难你的,母亲……母亲也会?高兴的。”


    莫明珠只?在她说起姜芜时目光微微闪了?一下,还是拂开了?她的手。


    “我?救你是救你,但跟那狗官的仇不共戴天。”


    “那边是小姐吗?”


    突然的声音传了?过来,楚念茵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再?转回头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


    莫明珠回去的时候,无影阁的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屋里一片他们方才?打斗时的狼藉一片,而阁主就站在那里,似乎是知道她会?回来,而专程等在那里一样。


    知道做错事情的明珠走过去,低声叫了?一声:“师父。”


    她已经准备好迎接师父的怒火了?,师父没有杀心,那么刚刚的一切就只?是试探,如今试探的结果,定是让他失望了?。


    出乎意料的是,师父并没有动怒。


    “明珠。”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用着平淡的音调唤道。


    明珠应了?一声是,然后听着师父问她:“你知道,为什么楚念茵,这么讨厌你的名字吗?”


    楚念茵讨厌明珠这个名字,是以前师父与她说的,她当时问为什么,师父没有回答。


    如今又听他突然提起这个,也是一脸疑惑:“徒儿?不知。”


    隔着面具,她似乎也感觉到,师父笑?了?。


    ***


    楚念茵被带回了?府上。


    这事没有惊动任何?人?,众人?也只?知道楚凌针对江湖人?士来了?一通清洗。并不知晓这是在寻找他失踪的女儿?。


    楚念茵在看到母亲的那一刻,眼泪就止不住了?,她无法想象,若是没有莫明珠,自己?要经历什么。


    “娘,娘亲。”


    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姜芜的怀里哭成了?泪人?。


    姜芜眼睛也是红的,她从念茵失踪后,整个人?就像是灵魂已经漂浮着,她不敢哭,她怕自己?哭了?,念茵会*七*七*整*理?更难过。


    这会?儿?若不是念茵哭得太过伤心,应该就能察觉到,她的身体都是颤抖的。


    太好了?,她的念茵回来了?。


    姜芜仿佛看到幼时念茵还是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时,也是这样,受了?委屈,就扑在自己?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今日是“爹爹欺负我?”


    明日是“哥哥不陪我?玩”


    姜芜也一如那时一般,将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她,把她搂在怀里,她安慰女儿?,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可以一声声地劝着:“没事了?,没事了?,明珠。”


    这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让怀里的人?霎时愣在那里,甚至哭泣。


    她为什么讨厌明珠这个名字,因为,那是她的名字啊。


    楚念茵是写在族谱上的名字,但她更喜欢明珠,因为那是娘亲为她取的,意为她是娘亲的掌上明珠。


    家?里有父亲,有哥哥。


    可是只?有自己?是母亲的掌上明珠,获得了?她全部的偏爱。


    直到有一天,一切全变了?。母亲像是变了?一个人?,发了?疯地要杀了?父亲。


    “我?的明珠呢?楚凌!你把我?的明珠弄到哪里去了??”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母亲,癫狂、仇恨、歇斯底里。


    念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母亲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都是她最爱的母亲。


    她没有丝毫惧怕地走过去,想要拉住母亲的衣袖:“娘亲,我?在这里啊。”


    她的明珠,自己?不是在这里吗?为什么娘亲要这样问父亲?


    可是在她说完这个以后,那个从来都温温柔柔,笑?着把她拥在怀里的女人?,却猛然一把推开了?她。


    “你不是我?的明珠,你不是!楚凌,你把我?的明珠还给?我?,还给?我?!”


    那尖锐的声音扎在了?念茵的心里,以至于她被母亲甩开的力道撞到了?桌子的边角,都没有觉着疼。


    为什么?她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看到了?母亲呆滞的眼神,似内疚又似心疼却还是带着仇恨的表情,以及潸然落下的泪水。


    她勉强笑?了?笑?,想说自己?自己?没事,却被流下来的血糊住了?眼睛。


    后来,她病了?许久,母亲也没有来看过自己?。


    她偷偷去看母亲时,看到那个很丑又很怪的爷爷离开了?,而父亲正抱着昏睡的母亲。


    他的脸上、身上,都是被指甲抓过的印记,他也没有在意,只?是死死抱着母亲。念茵只?敢偷偷地看着,她好想去抱抱娘亲。


    “念茵,”父亲的声音传来时,她才?知道父亲已经发现自己?了?,“你跟你哥哥,先?去祖母家?里住吧。”


    “你们母亲病了?,等她好起来,我?就会?接你们回来。”


    父亲好像很疲惫。


    “我?保证。”他说。


    从那天开始,念茵失去了?这个明珠的名字,原来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的家?,似乎就这么散了?。


    动摇


    “你的?母亲, 并没有死。莫阳舟一直骗了你,姜芜就?是你的?母亲。”


    “如果你还要学你的父亲这么优柔寡断,楚凌就?会一直这?么霸占你的?母亲。”


    “不信?那就去问问你父亲吧。”


    师父说的?话?, 一句句在明珠脑海里回荡着。


    她已经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只?在心里憋了一口气, 一股脑地冲回家里。


    她到的?时候, 看见莫阳舟正在院子里来回焦急地踱步, 两人目光对上,男人看见她从墙上跳下来, 人就?已经面色阴沉地迎上来了。


    “你去?哪了?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捉拿江湖人士的?官兵,你还敢这?么跳!就?不能走大门?吗?”


    他语气难得的?严厉, 明显是因为太?过?担心而动?了怒。


    可?明珠什么也不在意了。


    “她是我的?母亲吗?”


    正在盛怒中的?莫阳舟一愣:“什么?”


    明珠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想放过?他眼里的?任何一丝波动?。


    她真的?看到了几许惊吓,就?好像自己?只?是说了个“她”,父亲就?在这?一瞬间, 知道说的?是谁了。


    但是那?样细微的?变化,转瞬即逝了, 莫阳舟皱了皱眉,“怎么突然提起你母亲?她又是谁?”


    莫明珠见他这?样, 沉默片刻后, 突然转头就?要?走,但手腕被眼疾手快的?男人抓住:“去?哪?”


    莫明珠回头去?看他,眼里是一股倔强的?狠劲:“你既然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问她。”


    这?次莫阳舟眼里终于有了慌乱,手更是死死抓着她不让她走:“你疯了是不是?”


    “你知道我要?去?找谁是不是?”


    莫阳舟被她说得一愣, 明珠见他神色变换,知道他是在思考着怎么糊弄自己?, 于是又问:“她也知道吗?她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认我?”


    “你在说什么?”然而,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坚持着不打算说什么,只?是面色微沉,“你在哪里听?了哪些?胡言乱语?你母亲已经死了。你准备去?找谁?”


    莫明珠一下子甩开了他的?手:“我会自己?去?问出答案。”


    “明珠!”莫阳舟着急地再去?抓她,但方才是明珠有心让他抓住,这?会儿明珠铁了心离开,他连衣角都没沾到。


    莫明珠不管父亲在身后急切的?呼唤,几个飞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她轻功很好,向来是飞多远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但今天,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气愤?难过??还是兴奋?她也不知道了,她想见到姜芜,想要?亲口问她,想要?亲口听?她回答。


    你是我的?母亲吗?


    ***


    念茵已经睡着了。


    小姑娘受了不小的?惊吓,哪怕是睡着了,手还紧紧地抱着躺在一遍的?姜芜。


    姜芜轻轻地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满眼的?怜惜。


    她的?孩子,怎么能遭受这?种罪?


    她想起自己?抱着她的?时候,脱口而出的?明珠的?名?字,几乎是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怎么会那?样呢?她真的?不知道,那?时候的?她也绝对没有想起莫明珠,可?那?时这?个名?字就?像是自己?说出过?无数遍一样,就?那?么精神恍惚地念出了口。


    姜芜懊恼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好女儿当时似乎是没有听?到,所以也没什么反应,还说了是明珠救了自己?。


    问她什么,也没详细地说,就?只?说了这?个。


    她不在意,但是姜芜心疼,又心疼,又内疚。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姜芜微微侧头,进来的?是楚凌。


    男人这?几日也是没休息没合眼过?,这?会儿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姜芜先前那?几日,都不愿意与他说一句话?,哪怕是看他一眼,心中都会恼得不行。


    如果不是他,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遭遇?


    她恨得要?死,自然就?顾不上害怕他了,若是念茵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哪怕是死,也不想再跟这?个人多待一会儿。


    如今看到女儿平安回来,她心中的?怒气,也已经慢慢平息下来了。


    姜芜心里清楚,作为楚凌的?亲人就?只?能承受这?些?。承受他带来的?灾祸,同时也承受他的?庇护。


    若是楚凌真的?失了势,会有多少仇家等着活刮了她们这?些?楚凌身边的?人,姜芜不敢想象。他们才不会管无辜不无辜,他们只?会想着泄愤,想着斩草除根。


    她第一次这?般体会到太?后说的?话?。


    他们是一家人,是绑在一起的?。


    姜芜敛了敛眸,又转回了头,继续看向怀里的?闺女。


    “念茵睡了?”


    压低的?声音还带着嘶哑,楚凌在床的?边缘坐了下来。原本不大的?床睡了母女二人就?略显拥挤了,所以他也只?是坐了小小的?一个边缘。


    沉默了一会儿后,姜芜嗯了一声。


    这?是她这?么多天,第一次搭理楚凌。


    虽然只?是一个嗯,但并不难听?出其中的?软化。男人目光沉沉,伸手握住了她放在念茵身上的?手,轻轻说了一句:“没事了。”


    姜芜的?眼睛微微湿润。


    这?些?日子她没给过?楚凌好脸色,但奇怪的?是,这?个人就?只?是默默受着,没有动?怒,甚至在这?会儿,还在安慰她。


    姜芜哪怕是厌恶他的?压迫感,厌恶自己?在他面前的?憋屈,可?也不能否认他在这?种时候,带来的?安全感。


    她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想了许多许多。


    楚嫣虽然被他接了回来,但是没有放置在桃园的?那?个宅子里,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亲密,他还在楚嫣面前坚持自己?的?正妻位置。


    甚至孩子也不是他的?。


    兴许楚凌的?感情,确实是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被消磨了。


    自己?娘仨到底是要?仰仗他的?。


    姜芜觉着自己?,几乎就?这?么自己?将自己?说服了。


    于是她被楚凌握住的?手翻转了过?来。


    她其实向来懂得如何示弱的?。只?是以往的?示弱多流于表面,甚至难掩敷衍,不会像现在这?样。


    姜芜扣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的?两只?手,一大一小,一暗一白,放在念茵的?被子上,仿若是在共同守护着他们的?女儿。


    姜芜微抬头,看向了逆着夕阳光的?楚凌。


    男人被镀上金色的?发丝让他多了些?许暖意,幽暗的?眼中似乎隐隐有火焰在跳动?。


    姜芜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却开了口:“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是在向她承诺。


    他其实也没那?么坏,姜芜让自己?这?样想,目光再次转向熟睡中的?女儿。


    就?这?样吧,心里的?那?个声音,再次这?么说着。


    ***


    念茵虽是受了惊吓,身体却没有太?大的?问题,所以歇息了两日便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姜芜可?不信没什么异样,经历这?种事情,心里还不知会留下什么样的?阴影。


    不过?念茵却说要?去?看望祖母。


    “那?日遭遇贼人,祖母一直护在女儿面前,如今女儿回来了,理应去?看望的?。”


    国公夫人那?次也受了不轻的?伤,如今还在府中养病。孙女儿在她眼皮子被带走,她很是自责,念茵回来后,也差人来问过?好多次,也送了许多东西来。


    姜芜心想着,不说婆媳关系,至少老太?太?对自己?的?亲孙子、孙女,倒是没话?可?说。


    是理应去?看看的?。


    不仅是念茵,她也该去?的?。


    姜芜这?次放了了所有的?成见,毕竟贼人是因为楚凌来的?,又不是因为老夫人,老夫人还拼死护了,到头来,人家伤得比念茵还重一些?。


    人年纪大了,可?经不住这?般折腾。


    国公夫人的?房里,飘着浓重的?药味。老太?太?知道她们要?来,已经提前坐了起来。


    她见着来人后,唤了一声念茵,念茵马上红了眼圈:“祖母。”人已经去?了床边。


    到底是养在身边这?么久,哪怕是也会恼脾气,感情都是有的?,祖孙俩相对着抹眼泪,姜芜站在一边,心里也不是滋味。


    国公夫人自始至终没看姜芜,一直到最后,她怕念茵哭累了,让下人带念茵下去?洗洗脸,歇息一下。却将姜芜留了下来。


    说起来,她们倒是没怎么单独相处过?。


    姜芜心里有些?慌,站在床前不敢吭声。


    半晌,才听?国公夫人叹了一声:“姜芜。”


    “儿媳在。”姜芜马上应道。


    “原先楚凌说要?将两个孩子带回去?,我是不同意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了这?一场的?缘故,她不仅是人仿若苍老了许多,连声音也明显没了往日的?中气。


    所以她说什么,姜芜也不生气,就?默默听?着。


    “但是现在来看,我都这?么一把老身子骨了,又能护住他们几时呢?到底还是得靠你这?个母亲。”


    这?话?放以前,姜芜真想辩驳两句。


    但现在,老夫人这?么说,她就?顺着应了:“母亲说的?是。”想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儿媳自然也会护着自己?的?孩子的?。”


    多少还是带了些?许的?不服气。


    国公夫人目光不明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继续开口:“你也不是什么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这?人生都已经过?了半辈子,人都到了这?个年纪了,还讲什么情情爱爱。你得记得你的?责任,有些?事情,非要?较那?个真,最后的?结果是,大家陪着你一起痛苦。楚凌他,你若是能服个软,他什么不依着你?”


    后边一句话?,姜芜不以为然,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前边的?话?,确实让她在心里好生掂量了好一会儿。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迷茫。


    之前坚定的?与楚凌和离的?想法,在一点点动?摇。


    孩子们没有她,真的?能无所谓吗?


    左右明珠父女二人,自己?以后也不能见了。


    可?是……她问自己?,难道自己?是因为莫阳舟才想离开楚凌的?吗?


    不是的?。


    因为与楚凌在一起让她很痛苦,因为楚凌这?个人让她很讨厌。


    她想要?摆脱这?样的?压抑,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真的?是……太?自私了吗?


    妥协(小修)


    青阳每天都会来这宫里。


    今天, 也不?例外,母后拒绝了她的见面要求。


    这已经多久了?母后从未有过这么久都不?见?自己,哪怕是她真?的生自己的气, 如今这宫里, 就剩了她们?相依为命, 她怎么会想不到自己会担心??


    所以青阳完全不?相信什么母后病了不想见人的鬼话。


    她看着四周那些楚凌的手下, 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那个?狗贼, 如今她的皇弟已?经死于他的毒手,整个?大启, 只有自己与母后是他的眼中钉了。


    她那个?不?懂事?的侄子,还把这舅舅当英雄崇拜着、敬重着, 真?是滑稽可笑。


    可是青阳无计可施。


    她能拿那个?人怎么办?她唯一能求的人只有姜芜,但姜芜这些天不?知?在忙些什么,根本见?不?着人影。


    “公?主还是请回吧。”嬷嬷又在劝说。


    青阳今日是铁了心?不?愿意?回。


    “嬷嬷,母后当真?就生我的气, 不?愿意?见?我吗?”她问得哀伤。


    嬷嬷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才笑:“公?主这是说的哪里话?太皇太后只是病了, 怕将病气过给?了您。”


    青阳怎么可能相信。


    她后退了两步。


    “父母身体有疾,子女原本就应该在床旁尽孝。还请嬷嬷再代为通报, ”说着, 人扑通一声?在地上跪了下来,“今日母后若是执意?不?见?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唉哟!公?主您这可是……”


    那嬷嬷又劝了半天,青阳自然是不?为所动?,于是她只能转回了殿里。


    青阳的余光打量着这森严又肃静的宫殿。


    她不?觉着自己这样就能进?去, 但是如果一直跪在这里,总会引起朝廷的一些关注, 总能引得为她说话的人。


    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呢?


    母后生死未卜,她那皇嫂对母后与皇弟都毫无感情,她那侄子年幼,对已?逝的父皇,他这个?皇姑姑,也本就不?亲。


    青阳已?经想不?到自己能做什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面前多了一双长靴。


    青阳的情绪,就是在这一刻失控的。


    她抬起了头,眼里血色遍布,猛得从地上窜起,手里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匕首,就这么直直地刺了过去。


    如果……她想着,如果母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就拉着楚凌一起下地狱好了。


    只可惜,男人冷冷看着她,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直到匕首在离他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的时候,不?知?从哪窜出一个?人影,凌厉的掌风往她的肩上狠狠一拍,青阳便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


    楚凌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哦不?,他的眼里,是冰冷的。


    青阳知?道,他是在怪,怪自己五年前与姜芜多嘴,让他的春秋美梦落了空。


    “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青阳狼狈地躺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她才是公?主,这个?人却敢这么居高临下地看自己。


    这个?乱臣贼子!


    “楚凌,”她发疯一般地嘶吼,“你把我的母后怎么样了?”


    “公?主这话好生奇怪。”楚凌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他向来都是如此的,也只有姜芜,能让他的平静生起波澜。“既然您一片孝心?,那就进?来见?见?太皇太后吧。”


    青阳愣在了那里。


    她没有想到楚凌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是阴谋?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抓着机会,就奔向了殿内。


    这次,没有人再拦着她了。


    在见?到活生生的母后的那一刻,她几乎是喜极而泣,余光里,她看到了身后进?来的楚凌。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果然,出宫之前,那男人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脸,却说着最可怕的话。


    “公?主,朝中,您都结交了哪些人?不?如就列个?名单吧。”


    她这才知?道,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拥抱母后的力气。


    还有对抗楚凌的力气。


    他故意?让自己心?焦至今,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击,为了给?自己这样最直观的威胁。


    姜芜,你究竟是在与怎么样的一个?人,同床共枕?


    ***


    楚凌回府后,下人跟他说,夫人与小姐,都去了国公?府。


    又说孙先生求见?,说一切准备妥当了。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让他……再等等吧。”


    只剩一个?人的时候,他静静站立了好一会儿。


    手上仿佛还留着余温,是她翻手过来回握自己的温度。


    姜芜的软化太明显了,她似乎是在考虑着妥协了,在趋于……认命了,如果是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把初一召回来。”


    “是。”


    ***


    姜芜从老夫人房里出来,还看到了也过来看望母亲的楚蝉和?张秀。


    她们?有些时日不?见?了,楚蝉倒是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了。


    是因为楚嫣吗?


    再想到那个?楚霁笙居然是张秀的孩子,唉哟,她这真?假小姑子的恩怨,可真?是缠缠绵绵。


    姜芜的目光又在张秀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这么一看,和?楚霁笙,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相似?


    说实话,要让姜芜来看,还真?看不?上张秀那人。除了这张脸外,一无是处。优柔寡断、恃才傲物,又自卑又自尊得这么一个?人。


    也不?知?怎么的就让这俩争得你死我活。


    “楚夫人。”再怎么恃才傲物,见?了姜芜,还是得客客气气尊称一下的。


    倒是楚蝉哼了一声?就转开了视线。


    “楚夫人,听说如月郡主住在贵府上,”他也像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没忍住问出口,“她与老夫人感情向来好,如今老夫人生了病,也应该知?会她一声?。”


    感情好?想到这母女俩见?面的场景,可不?像是感情好。


    不?过听着这话,姜芜其实是想皱眉的。


    张秀什么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了,也还好楚嫣是住在自己府上,要不?这男人早就上门堵人了。


    也不?等姜芜开口,楚蝉就忍不?了了:“怎么?没见?到人你失望了?你就是为了那贱蹄子才来的吧?”


    眼看着这俩人就要吵起来了,姜芜赶紧告辞。


    反正对于他们?这几人的纷扰,她向来是不?多掺和?的。


    正巧着念茵收拾好了以后被下人带过来,还想跟姑姑问安呢,被姜芜一把抓走?了。


    “唉哟,那边可别去,小心?被战火波及。”


    念茵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着姑姑与姑父果真?是在起争执,于是也收回了目光。


    “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吗?”


    “嗯。”姜芜以为她不?舍得,又补充,“等明天再来就好了,你祖母病了,你也是该多陪陪,不?妄她疼你一场。”


    念茵点了头,却又问:“母亲,祖母为难你了吗?”


    “没有。唉哟你这小没良心?的,你祖母白疼你了,要是听见?你这么问,伤心?死了。”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府。


    门口正等着人。


    是楚凌。


    他立在国公?府外的石狮子旁边,颀长的身姿,不?怒而威的气场,让他与旁边那威风凛凛的石狮子相得益彰。


    姜芜偷看了一眼念茵,见?女儿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的。


    这也是,她心?想着,除了父母,这个?世上大概也就只有子女,是希望家里能一家团圆的。


    她们?停留的这当口,男人居然抬步往这边来了。


    “父亲。”他走?近了,念茵就称呼了一声?。


    楚凌微微颔首。


    女儿挽着母亲的一侧手,楚凌也就自然地去了姜芜的另一侧。


    “母亲怎么样?”


    楚凌问这个?的语气,没能听出来参杂进?去多少感情。


    “她好像病得不?轻。”即使?姜芜这么回答了,他也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声?,就像这个?只是他找到的与姜芜讨论的话题罢了。


    门口听着两辆马车,念茵先上去了,刚一上去,姜芜就听到里面还传来了楚烨的声?音。


    阿烨也来了?她开心?地就要上马车,被楚凌拦住了:“我们?去坐另一辆。”


    “干嘛呀?”她不?乐意?。


    “我们?去坐后边的。”


    姜芜才不?愿意?呢,放着好好的儿女不?陪,干嘛要去陪这张臭脸。


    然而念茵从车里探出了头:“母亲,坐不?下呢。”


    楚烨也在一边表示认同。


    他们?是不?遗余力为父母提供机会。


    楚凌原本是站在一边听着他们?谈话的,眼里隐隐带着笑意?。可是突然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视线。


    充满怨恨的视线。


    楚凌面色未变,余光却瞥到了那个?并不?陌生的身影。


    莫明珠。


    少女迸发着仇恨的双眼就这么直直地看过来,看向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楚凌能感觉到,那是与往日还有几分不?同的仇恨,这样的不?同,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将手搭在了姜芜的肩上,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容许莫明珠接近姜芜,那是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


    可是现在,原本只敢怀着自以为隐秘的贪念,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女孩,这会儿显露出毫不?掩饰的占有与渴望。


    呵。


    “那就坐一辆马车吧,”他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余光继续看着那边,“左右一家人,挤一挤就是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真?是稀奇,而且那一家人被他咬得,总觉得有几分意?味不?明。


    姜芜身体其实是有几分僵硬的,尤其是在进?入马车里后,楚凌将她楼得更紧了,说是不?要挤到孩子们?。


    兄妹俩对此都露出害羞却又欣慰的表情,毫无疑问,是开心?的。开心?看到父母融洽的感情。


    姜芜虽然借着孩子们?在看为借口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却并没有拂开楚凌牵着自己的手。


    如今这样也好,她心?想着,既然决定了要继续待在这个?家里,她总要试着去接受的。


    接受楚凌,接受一个?很完整的家。


    至于那个?马车缓缓驶过时停过的女孩,她并没有看到。


    没有看到她死死咬着唇,从喉咙里发出的那一句娘亲。


    想要清醒


    楚凌这?几日不?知为?何, 看着总让人觉着温和了许多。


    他有时候也会主?动与姜芜闲谈一些事情,或者还有时候,姜芜在一边听着他与楚烨说着朝廷上的事情。


    念茵在她祖母那里学得一手好刺绣, 姜芜对这?个倒是不?通, 听她一边讲解一边绣。


    察觉到一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 姜芜抬头看了过?去, 然而男人似乎在那一瞬间就移开了眼。


    这?般的其乐融融, 让姜芜有片刻的恍惚。


    仿若他们?就是再幸福不?过?的一家四?口。


    国公夫人的话在姜芜的耳边回想着。


    “你若是执意要较这?个真,只能是大家陪着你一起痛苦。”


    姜芜不?想这?样, 她垂眸,眼里的黯然一闪而过?。


    可是为?何, 会这?么不?甘心呢?会这?么……窒息呢?


    ***


    晚上的时候楚凌是被人扶着回到姜芜的房间的。


    姜芜惊讶地起身,她可是从没见?过?男人将自己?喝得这?么醉过?。


    “夫人,”扶他进来的侍卫也不?敢太往里走,就这?么要把人交给她, “大人今日喝得有点多,刚刚吵着一定要见?您呢。”


    谁会想照顾一个酒鬼啊?


    趁着楚凌意识不?清, 姜芜正大光明地皱着眉,不?愿意多靠近:“既是喝醉了, 我?一个人哪里照顾得过?来, 不?如……”


    话还没说?完呢,原本闭眼低着头的楚凌,突然看了过?来。


    那眼说?是清明的吧?又确是普通蒙着一层纱一般朦胧而干净的,若说?不?清醒,那锐利的威慑, 又丝毫没有减少。


    姜芜的心被他看得一颤,退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阿芜。”他唤了一声。


    也不?是什么缱绻的语调, 只是喝醉酒后低沉的嗓音,莫名就让人觉着参杂了太多的情愫在里。


    不?变的是不?容人拒绝的威严。


    姜芜习惯使然,慢慢挪到他的那边,刚一靠近,楚凌就已?经往她身上靠过?去了。


    姜芜赶紧扶住了他,而被他顺势推开的侍卫,忙不?迭就退去外边了。


    还好男人也只是虚靠着姜芜,没有把身体的重量放上去,姜芜才能把他往床上扶。


    她鼻子?嗅了嗅,只有淡淡的酒香味。


    还以为?都?喝成了这?样,肯定是一身难闻的酒气呢,她眉头皱得没那么厉害了,将楚凌放到了床上躺下。


    躺是躺下了,姜芜可不?会伺候人,于是转身就要去唤丫鬟过?来,却被人拉住了手。


    她一回头,是楚凌在拽着她的手。


    那幽深的情绪,让她再度怀疑,这?人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啊?但楚凌有装醉的必要吗?可能他就是醉着也会跟醒着似的。


    姜芜心里还在这?思索着呢,男人却像是不?满她的走神了,手一用力?,将她拉倒在床上。


    姜芜惊呼了一声,其实不?疼,楚凌的身躯当了一个厚实的垫子?。可眼下这?状况,让她着实紧张起来。


    与楚凌挨得太近了,还是一起躺在床上。耳边是楚凌有力?的心跳声,姜芜忐忑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楚凌的下一步动作,于是小心翼翼地抬起身子?想要起来。


    头刚离开男人的胸膛,就被一只手按了回去。


    像对他的宠物似的,姜芜心中颇有怨气,抬头一看,就又对上了楚凌的目光。


    他正在看自己?,目光晦涩难懂,又有些困扰的样子?,仿佛自己?是什么让人为?难的难题。


    “大人?”姜芜满是疑惑。


    自己?是不?是难题她不?知道,但这?男人绝对是让人头疼的难题。


    楚凌突得将她往上拉了拉,只一个瞬间,那张原本还需要自己?抬着头看的脸,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姜芜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阿芜。”楚凌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脸。


    不?是平日里带着胁迫的禁锢,那轻柔的力?度,更像是爱人的轻抚。


    姜芜一时愣在了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喝了酒,男人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傻愣愣地看着那张脸又靠近了一些,直到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和他动作一样的轻柔,姜芜的脑子?崩得紧紧的,身子?却一点点软了下来。


    她听到男人在耳边低语:“交给我?,好不?好?”


    多新鲜啊,这?个人,向来都?是“自己?来”“自己?做”“做给我?看”之类的,从来不?会说?“交给我?”。


    他不?是不?喜欢触碰自己?的吗?姜芜想不?明白,至少现在的楚凌,并不?像是讨厌的样子?,甚至称得上说?放低姿态的讨好。


    甚至她都?不?知道,男人居然还会这?么多挑逗的手段。


    好像跟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并不?一样。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


    清晨,楚凌要上朝,起来得早一些。


    他穿衣之类的都?是自己?来,便是有需要搭手的,也有自己?的小厮。


    枝芝头压得很低,看着男人的长靴从自己?面前经过?,一直估量着他离开院子?了,才敢将头抬起来。


    “大人今日心情好像不?错。”


    说?话的是楚凌身边惯常用的小厮,时间久了,枝芝与他也是能说?上两句话的相?熟关系。


    楚凌心情好,他们?自然也跟着放松。


    但枝芝可就没那么高?兴了,瞅中了间隙,偷偷进了房里,还将痰盂也放在了手里。


    她得观察一下夫人的状态。


    每次被大人碰过?以后,夫人都?会恶心难当,若是严重了,也会真的吐。


    但今日她有些奇怪。


    夫人半坐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说?不?上是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就是有几分呆滞。


    姜*七*七*整*理芜确实是有些混乱。


    平日里恶心想吐的感觉,没那么严重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烦心、窒闷。


    握着被褥的手,在一点点抓紧,说?不?清那股悲伤与烦躁来自哪里,但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


    青阳再下拜贴的时候,姜芜就让人应了。


    她前段时候一直在忙念茵的事情,后来再记起这?事的时候,就听说?太皇太后已?经病好,重新见?人了。


    看来她之前的担心都?是没有发生。


    但姜芜还惦记着那天青阳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她想问问。


    原本亲密的两人,如今总像是隔着一些什么,都?显得拘谨了一些。


    之前青阳拜托她的事情,她没能完成,所以如今姜芜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青阳自己?说?的,什么之前与楚凌是有些误会,以后都?不?会如此了;莫阳舟是无影阁的人,之前也是无影阁的人来联系的她,所以她才早就认识了莫阳舟。


    似乎都?说?得过?去,但又像是哪里不?对。


    姜芜虽然笨,也不?至于那么好糊弄,自然是知道她的有所隐瞒。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没有问下去。


    或许是有一种直觉,刨根问底下去,会打破现在的某种平衡。


    于是场面顿时再次尴尬了下去,房间里时不?时就是一阵寂静。


    “对了,”青阳突然笑着看她,“说?起来,我?有个拿手绝活,从未向你展示过?吧?”


    她提高?的声调里带着爽朗,似乎是要打破两人之间的隔阂。


    “嗯?”


    姜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青阳拉住了手。她拉着姜芜往外走,就像是两人之间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


    只是姜芜没想到青阳带她来的是厨房。


    别说?她,下人们?也都?吓到了。


    “你还会下厨呢?”姜芜面带惊讶。


    “我?只会做一种点心,不?过?……特别好吃。”


    青阳已?经自信满满地撸起衣袖,姜芜震惊地看着她和面、揉面,一副十分娴熟的模样。


    “这?是要做什么?”姜芜也好奇地凑到了一边。


    “做点心。”青阳一边回答她的问题,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她还会做点心呢?连姜芜这?样的小户人家,她本人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青阳贵为?公主?,还会做点心?


    她就在旁边看着,起初还想着青阳这?是要玩什么花样呢,结果越看人家越是像那么回事。


    到最后做了出来,姜芜看着都?忍不?住心动。


    “快尝一尝!”


    她在青阳期待的目光中尝了一口,酥软又香甜,诚实地点头:“好吃。”


    青阳笑得更加开心了:“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什么?”还有名字呢?


    “开心饼。”


    姜芜咦了一声,嫌弃之意不?言而喻:“好土的名字。”


    她这?么说?的时候,青阳的目光沉寂几分。


    “可不?是,”她也捻起了一块饼,“这?个,是我?一位故友教给我?的。如果可以……”她眸光垂了垂,“我?真希望,可以从没有遇到过?她。”


    那是什么意思?然而青阳却没有再说?下去了。


    姜芜明明知道的,也许她什么都?不?问,就能继续粉饰太平。


    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装糊涂下去了。


    “莫阳舟问我?,是想要清醒,还是想要糊涂。当时的我?,什么都?想要。”青阳离开之前,她这?么说?道,“可是现在,我?想要清醒,快乐也好,痛苦也好,我?都?想要清醒着。”


    她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想这?般浑浑噩噩地,接受所有人对她的安排,这?么被裹挟着往前走。


    青阳沉默了许久,还是一句话没说?地走了。


    ***


    不?知道为?什么,姜芜又来到了这?片桃园。


    她以前是很讨厌来这?里的,这?里毕竟是楚凌和楚嫣在一起的象征。


    可等她回过?神,就已?经来到了院子?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了,这?里依旧是被打理得很好,但是因为?已?经入夏了,花都?已?经谢了。


    姜芜的手,轻轻抚上了树枝。


    楚凌的行为?很矛盾。


    如果这?里真的是他和楚嫣的见?证,所以他如此爱护,那为?什么又不?让楚嫣住进来?


    记忆再次袭来。


    然而奇怪的是,这?次,记忆中的女子?,却换成了自己?的脸。


    姜芜惊得手一下子?从树上弹开。


    什么情况?自己?总不?至于太过?嫉妒,然后记忆错乱了吧?把楚嫣的记忆换成自己?的?


    姜芜甚至往后退了好几步。


    可就这?么几步之间,一个身影从树上翩然落下。


    好奇怪啊,姜芜愣在了那里,她甚至觉着,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要不?然明明花都?已?经谢了,她为?什么还会在明珠的身后,像是看到了盛开的桃花?


    而从花树上落下的女子?,眉眼是那般熟悉。


    当然熟悉了,姜芜想着,这?可是明珠。


    可胸口这?股莫名的心悸,是怎么回事?


    明珠已?经在她面前站定了。


    暗中的影卫们?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这?女娃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以往都?是偷偷摸摸的,大人说?过?了不?用管,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现在都?跑到夫人面前了,要怎么办?将人拉走?若非是威胁到夫人的安全,他们?是不?能轻易现身的。


    可惜初一也不?在这?里。


    姜芜身后的丫鬟们?倒是要上前训斥了:“什么人?”


    但被姜芜挥挥手就遣退了。


    “明珠,”她的目光在少女身上细细打量,还好,看起来伤口都?已?经恢复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念茵说?是你救了她,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她对着明珠露出笑意,却见?着原本冷静的女孩,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烁。


    她的心,一下子?就揪着疼了。


    “怎么了?”


    ***


    楚凌下朝的时候,绕路去铃音楼取了一件发钗。


    老板看见?他,就将准备好的金簪奉了上来,嘴里还在笑着:“大人可真是好久没来了。”


    可不?是好久没来了,丞相?大人有多疼爱夫人谁不?知晓啊,这?希望楼里进了什么好物,都?是要先拿给夫人看的。


    只是不?知这?几年怎么回事,突然就再也不?来了。


    他们?还都?猜这?是不?是楚大人厌倦那位夫人了,毕竟都?这?么多年了,厌倦也是正常的。


    可没想到这?又开始了。


    “出了点问题,”楚凌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抚摸着自己?手上的金簪,“现在,都?解决好了。”


    他想着那个在慢慢接受他的女人,嘴角微微露出了几分笑意。


    ***


    姜芜被含泪的明珠吓得不?轻,更是掩饰不?住的心疼,赶紧上前两步问她:“明珠,这?是怎么了?”


    她上前两步,明珠就后退了一些。


    姜芜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明珠从怀里掏出一只看着很是普通的簪子?。


    “夫人,您还记得这?个吗?”


    前尘(一)


    明珠七个月大的时候, 正是姜芜父亲的生辰。


    姜家与梁家都是锦州本地人家,只是梁谦任职禹洲桐槐县县令,姜芜自然也是随着?一起, 便?离开了此?地。


    好?在两地相差不远, 梁谦有公事?要忙, 姜芜是一个人带着明珠回来为父亲祝生的。


    姜芜姐妹众多, 用她?爹的话来说, 连生了那么多丫头片子,可算是来了个带把的。


    家里就那么根独苗是当祖宗供着?的, 她?们这?些?女儿就无人在意了。但姜芜不太一样,她?是姐妹里, 长得最漂亮的。


    也不光是姐妹里,放眼整个锦州,也没人敢说比她?漂亮。这?么个漂亮的闺女,最后却嫁给了梁家那小子, 姜芜她?爹每次说起这?个就是恨不得拍两下桌子。


    倒不是说梁谦有多差,县令说起来官职不大, 但那也是戴着?乌纱帽的,在普通人眼里, 已经是不得了了, 就姜家来说,算是高攀了。


    但在想要求娶姜芜的众多人里,就显得普通了。


    所以姜芜她?爹每次见了她?都?要念叨这?事?,什么那位大人可惜,这?位公子她?错过了, 什么之前被她?拒绝了的人如今怎的风光之类的。


    她?娘在一边也不敢吭声。


    姜芜她?娘是很传统的夫君为大的女人,当初在姜芜的婚事?上?为女儿说话, 站在女儿这?边,已经算是她?做过的最出格之事?了。


    所以她?爹说的时?候,姜芜就专心逗弄孩子。


    她?家的明珠真的是哪里看怎么看都?好?看,那小嘴巴大眼睛,短胳膊短腿,看得人心都?要融化了。


    女儿带来的愉悦,让父亲的训斥也没有那么刺耳了。


    左右木已成?舟,日子是她?自己过,父亲愿意说,她?就听听得了。


    晚宴结束,她?在房里与母亲说起私房话。


    母亲像往常那般劝她?:“只有一个女儿是不行的,没有儿子,你在婆家会抬不起头。”


    “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你以后老?了没有儿子傍身?,可怎么办?”


    “梁谦现在由着?你胡闹,以后也会这?样吗?男人可以后悔,女人可就晚了。”


    母亲苦口婆心。


    姜芜其实一直都?是不喜欢与母亲争辩的,争不出个高低对错,便?是真说个输赢,也没意思。


    母亲这?么多年的想法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可这?次也不知?怎么的,就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生个儿子又怎么样?像你们这?样,儿子一出生,女儿就不当人了吗?”


    她?语气有些?重,吓得姜母一时?间不敢说话了,话里的明珠也被母亲这?严厉的语气吓得哭出来。


    姜芜赶紧站起来,抱着?明珠一边走动一边哄着?:“好?好?好?,是娘亲的错,娘亲不该发脾气的,吓到我们明珠了是不是?”


    姜母看着?自己这?个向来比谁都?倔的女儿露出这?么柔和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她?说这?些?除了是自己的想法,也是老?爷的意思,总不能传出去说他们姜家的女儿不会生养,让老?爷面上?无光。


    姜芜也瞥了一眼母亲。


    她?是家中姐妹中的老?小,弟弟没出生之前,倒也是备受宠爱的。


    可能方才也是想到如今这?差距,才会一时?间没控制住火气。


    母女俩正尴尬不已的时?候,还是下人打破了寂静。


    “夫人,小姐,姑爷来了。”


    姜芜一愣。


    县里最近像是像是在调查什么案子,上?面也来了人,梁谦作为县令,是要全程陪同?的,早上?自己走的时?候,他因为确实走不开,又害怕自己生气,好?言哄了好?久。亲自把自己送上?了马车。


    其实姜芜也没有生气,梁谦平日里对这?个岳父孝顺得过头了,事?分轻重,心意到了就行了。


    没想到这?傻子还是过来了。


    姜芜嘴上?骂着?傻子,心里可甜着?呢,抱着?明珠往前厅里去了。


    还没走到,就已经听到梁谦温润好?听的声音。


    果真,她?进去的时?候,男人正在与父亲说着?什么,哪怕是背后嫌弃,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父亲是不敢明面上?有什么不敬的。所以看起来还算是相谈甚欢。


    见她?过来,梁谦马上?起身?迎了上?来。


    “娘子。”


    男人眼里含着?笑,那张看了这?么多年的脸,无论?什么时?候再看,依然会让人心动。


    他熟练地从姜芜怀里将女儿接了过去:“抱歉,我来晚了,明珠没闹你吧?”


    “没有。”


    他们又待了一会儿,才辞别这?一大家子往回去。


    路上?,姜芜才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跟上?级告了假,”姜芜喜欢抱着?女儿不撒手,梁谦就一手揽着?她?,一手在她?的手下拖着?为她?减轻重量,“岳父过生日,毕竟是大事?。你一个人回来,我怕他们为难你。”


    姜芜心里好?笑,嘴上?倒是没饶人:“什么大事??那个老?顽固。哎呀还有我让你礼物别买太贵的,你就是不听,平时?不是怪省的吗?”


    梁谦是真的省,自己的鞋子、衣物那都?是一穿穿好?几年,姜芜不给他购置新?的,他就不知?道换。


    但他对姜芜和姜芜的家人可不会吝啬。


    姜芜的小嘴厉害着?呢,叭叭叭得将自己在家里受到的委屈都?说了一个遍,她?说的时?候,梁谦就笑而不语。


    一直到她?说完了,对着?那殷红的唇轻轻点了一下。


    这?下红的不光是唇了,女人脸颊和耳垂都?红了。


    说起来,姜芜也不是什么害羞的人,他俩之间,她?也更主动一些?,可尽管如此?,他如果做这?种事?,女人还是会一副害羞的样子。


    梁谦也爱死了这?个样子。


    姜芜咬唇,感受着?脸上?的热意一点点散去,真是的,每次看到梁谦害羞,自己就格外?想戏弄他,再等着?人家主动了,自己又禁不住逗。


    她?胳膊碰了碰男人。


    “听到没有?我娘说要让你生个儿子。”


    梁谦赶紧抱着?娘子表明立场:“不生,咱们有明珠就够了。”


    “我娘说了你们男人可以反悔。”


    “我明日就喝绝子汤。”


    姜芜哼哼了两声,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的身?子往前倒去,还好?被梁谦一把手抓住。


    赶车的马夫很是机灵,一般不会这?样,梁谦安顿好?了姜芜,才出了马车去看什么状况。


    “怎么回事??”


    “大人,前边像是躺了个人。”


    姜芜隐隐听他们说着?,她?掀开车帘,看着?梁谦与马夫一起点着?灯去看了。


    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人?


    那边的人低语了几声,没一会儿,姜芜就见梁谦扶着?一个面色清秀、身?形瘦弱的年轻小伙子。


    那小伙子灰头土脸,满身?都?是泥土,头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姜芜赶紧往里让了让位置:“怎么回事??”


    剩下两人将小伙子扶了上?来,梁谦回答她?:“像是伤着?了头,还有气,得赶紧送去治疗。”


    人命关天的事?情,也没人敢马虎,马车的速度也一下子快了起来。


    毕竟是见了血,梁谦扶着?那人,姜芜则是抱着?明珠躲得远远的,中途见少年因为颠簸要滑倒了,她?下意识还是帮着?扶了一把。


    这?一扶,隐约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姜芜面色狐疑,看了看自己的手,想想刚才的触感,不太确定,又伸手往胸口那里再摸了一把。


    旁边某人锐利的视线一下子就扫了过来:“干嘛呢?”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抓着?姜芜的手就想拿开。


    但是姜芜这?一摸疑惑更盛了:“别闹,让我摸摸。”


    梁谦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看起来恼得很,但更多的还是委屈,抓着?姜芜的手不愿意放开,又不敢用力,就这?么任由她?在少年的胸前触摸。


    这?么个豆芽菜一般又脏兮兮的男人,哪里吸引了姜芜?他心里泛酸。


    但是姜芜这?会儿已经确定了:“是个女人。”


    “嗯……嗯?”梁谦一愣,原本他是紧挨着?少年扶着?他的,这?会儿下意识身?子快速往旁边挪了挪。只剩个指尖将人稳着?。


    “这?是做什么?”姜芜好?笑。


    梁谦看起来懊恼不已:“非礼勿动,娘子,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女子,方才也没碰到她?哪里。”


    “行了,情况特殊,不要这?么死板。”


    姜芜又不是计较这?些?的小气之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熟睡的明珠递给梁谦,然后换做自己将人扶着?。


    少女一副男子装束打扮,透过覆盖的灰尘,倒是能看出皮肤是非常细嫩的。


    姜芜又拿起她?的手看了看,拂了拂上?面的尘土,果真,是一双一看就没有干过活的娇嫩之手。


    “看起来还是个富贵人家。”她?说着?。“这?里常有匪徒出没。她?怕不是从匪窝里逃出来的吧?若真是如此?,也还好?扮做了男子。”


    说着?看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怜惜。


    就这?样,他们带着?这?救来的少女去了最近的医馆救治。


    因为来的及时?,大夫好?歹是将人救了回来。


    其实不管躺在那里的是谁,姜芜夫妇二人自然都?不会见死不救的,但是在猜到这?人非富即贵后,姜芜心里就已经在打着?能讨多少好?处的小九九了。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好?不容易醒来的女子,却是睁着?无辜又明亮的眼睛问:“你是谁?”


    这?还算正常。


    “这?是在哪?”也正常。


    “我是谁?”


    啊?这?就不正常了。


    姜芜被这?三连问问傻了,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不知?道你是谁吗?”


    少女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认真摇摇头。


    “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吗?”


    依旧是摇头。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看得出来,少女也是被她?的三连问问傻了,整个人局促不安,甚至都?不敢再摇头了。


    梁谦已经去处理他的公事?了,姜芜不敢马虎,赶紧去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拉了过来。


    “你不是说没事?的吗?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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