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如何与丞相和离 > 40-50
    前尘(二)


    姜芜这话里话外, 都是对他医术的质疑。


    那老大夫可就不愿意了,摸了一把?胡子:“你带着来我这里的时候有气进?没气出,如今人给你活蹦乱跳了, 怎么不叫没事?”


    “那你看看这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姜芜又推了推他。


    老大夫这才又为那女子把?脉, 问她头疼不疼, 手脚麻不麻, 都还记得什么之类的。


    他的神情倒是和蔼可亲, 但小姑娘一边回答他,一边拿眼神去瞥坐在那桌子旁边的姜芜。


    那模样?, 像是害怕,又像是寻求安全感, 矛盾极了。


    主要是姜芜这会儿心里的如意算盘飞了,正气闷着?,神情不怎么和善。但她又偏偏是小姑娘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小姑娘不由自主地就心生依赖。


    结果是这姑娘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姜芜与老大夫面面相?觑, 头上缠着?绷带的小姑娘则坐在床上偷偷瞥两个人。


    “许是伤了头部后,脑有瘀血所致的暂时失去记忆, 我给你开开方子,还是有希望恢复的。”


    姜芜才不信他的有希望,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 赶紧往外走?了。


    这一动作,床上的小姑娘马上急了,原本还靠在床帮上,这会儿一下子坐了起来。


    可她什么状况也弄不明白,嘴张了连怎么称呼这个人也不知道, 只能无措地看?着?她出了门。


    倒是大夫赶紧追出去了:“哎呀你要去哪?”


    “我们家明珠应该要醒了。”姜芜这是想起来,要到明珠醒来的时间?, 爱女?狂魔哪里还有闲心在这里掰扯,“她见不着?我可是要哭闹的。”


    大夫拉着?她:“这人是你带来的,你可不能就这么跑了。”


    “梁谦都在这里呢,我能跑哪里去?你先?治着?。”


    姜芜一面回答,一面赶紧往自己家里去了。


    大夫叹了口气,回到屋里,看?见惶恐不安的小姑娘,温声安慰了几句:“你放心吧,夫人她不会不管你的。”他一边抓药,一边说着?,“我们的梁大人可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夫人也是个好人。你看?看?,寻常的老百姓,哪有敢跟县令夫人这么说话的。”


    “他们从不摆官架子,我们才能随意说。”


    小姑娘像是稍稍放下了心,又问了一句:“这里是哪里?”


    那大夫也就跟她讲解了起来。


    ***


    姜芜回去的时候,明珠果然正哭着?。


    她从医馆回来的,于是一边洗手一边问:“醒了很久了吗?”


    “刚醒没多久,醒了不见您就哭着?呢。”下人回她。


    “她就是依赖我。”姜芜说这个的时候,心里还挺美?的,等进?去一看?,睡醒的女?娃还在嚎啕大哭。


    “明珠,看?看?娘亲来了。”姜芜心疼地将孩子抱起后,刚刚还在啼哭不止的孩子,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果真停止了哭泣。


    只是那眼眶还红红的,看?着?好不可怜。


    姜芜心疼得不行,从下人手里接过手帕,将孩子脸上的眼泪给擦干净了,猜着?她饿了,便给她喂奶。


    被母亲抱着?又有了吃的的小家伙心满意足地吧唧着?嘴,看?得姜芜满眼笑意。


    给孩子取名明珠的时候,读书人孩子她爹还小小地反对了一下,列出一堆从诗词歌赋里找出的名字。


    那姜芜可不管,说要叫明珠就叫明珠。


    她是母亲,最后当然是顺着?她的意见了。


    姜芜从第一眼见到这孩子,就有一种强烈的宿命感,说来也奇怪,怀着?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确切的感想,一触碰到那小手,汹涌的母爱就开始泛滥了。


    她的爱就这么一点,只想都给她的明珠,哪怕再生个孩子分走?都不可以。


    其实姜芜有时候甚至会害怕,害怕万一真的再来个小子,有一天会在她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了母亲这个样?子。


    儿子才是天。


    那她哪舍得让明珠受这委屈。


    还好孩子的爹并?不在意这些,不像那些迂腐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酸书生。


    她自己精心挑选的夫婿,到底是不一样?的。


    姜芜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梁谦的声音。


    明珠已经?吃饱了,姜芜将她放在了摇篮里,刚整理了一下自己稍稍凌乱的衣物,梁谦就进?来了。


    “娘子。”他唤娘子的时候,从来都是带着?几分笑意。


    姜芜回头看?他,男人上扬的嘴角让他的爱意不加掩饰地传达过来,他径直坐到了姜芜的身边,与她紧紧贴着?:“明珠醒着?呢?”


    问的是明珠,眼睛却是在看?自己的娘子。


    姜芜稳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倒也不浓,梁谦的酒量差,要是喝得多了,就不是现?在这样?只是微醺的状态了:“嗯。”


    梁谦又拉过她的手:“娘子辛苦了。”


    他每日?回来都要这么说的,因?为觉着?自己在外面太忙,没能顾好家里。姜芜却是不怎么在意的。


    “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县里的王员外设宴,我陪着?喝了两杯就找借口离开了。”


    明珠在摇篮里咯咯地笑着?冲他伸手,闺女?也就他每日?刚回来这一会儿稀罕一下。


    梁谦怕自己身上的酒味薰着?她,便没有回应,只是慢慢摇着?摇椅逗她。


    姜芜倒是从他刚刚那么说了后就有些担心:“不是还有州府下来的人吗?你能这样?偷溜?让人有意见了怎么办?”


    毕竟他好歹是这里的县令。


    梁谦是不好意思说那些人玩的都是些什么,那场面,他是待不下去的。


    “没事,师爷在那呢,这还不知道什么时辰能结束,我想回来看?看?你和孩子。”


    姜芜被他说得笑了。


    梁谦除了让自己当地百姓安居乐业以外好像没什么升官的志向,姜芜也没有。


    她觉着?一家人这样?平平淡淡就挺好的。


    而且梁谦的政绩还不错,人家倒也不至于会因?为这点事情就使绊子,于是也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跟他说起了其他。


    “哎你知道吗?”她想起那医馆的小姑娘,“咱们救的那姑娘,居然没有记忆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病人呢。”


    听说她失忆了,梁谦也有些惊讶:“什么都忘记了吗?名字、家里的人一个也想不起来吗?”


    姜芜摇头:“她才醒来呢,我还没细问,不过看?样?子是都记不得了。”


    梁谦若有所思:“那我回头去打听打听,若真是哪家的千金走?丢了,该有风声才不是。”


    “那可不一定,”姜芜不这么想,“你看?她还是男子装扮,也有可能是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的,这种事,大户人家可不一定会声张,你还是暗里打听。”


    梁谦连连点头:“还是娘子考虑得周到。”


    不过说起这个,姜芜也才想起来,自己是把?人家一个刚醒来的姑娘丢在那里了。于是安顿好了明珠后,又去医馆看?了。


    那小姑娘见了她,眼睛都亮了好几分,一副生怕自己抛弃她的模样?,倒是看?得姜芜心软。


    说起来,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年纪,其实两人可能年纪也未相?差太大,只是失去记忆的人看?起来格外稚嫩,姜芜也就一口一个小姑娘了。


    她帮着?小姑娘洗了澡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洗净了的人看?着?更是美?丽又娇嫩了,甚至姜芜自己的衣物也不算是很差了,穿在她的身上都带着?一丝违和感。


    她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番。


    怎么看?都是家里娇生惯养长大的,自己的明珠,将来也要这样?养着?。看?这细皮嫩肉的,那得不能让她做一点重活,还有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出来的,以后明珠做什么自己都会支持的,那应该就不会像这丫头一样?离家出走?吧?


    那自己要伤心死了。


    “夫人。”小姑娘被她打量得忐忑。


    姜芜现?在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将来的闺女?,倒是和善了不少:“我应该也没比你大多少,你就叫我姜姐姐吧。”


    夫人夫人的,看?她也不是什么丫鬟命,对了,也不能总叫她小姑娘,姜芜的脑子开始转动。


    “你既然都忘了自己的名字,我给你取一个吧。”


    小姑娘点头,明亮的眼神满是期待。


    姜芜就在她的等待中思考出了结果:“翡翠,怎么样??”


    多好听的名字,多好的寓意啊。


    然而小姑娘方才还闪着?光的眼睛已经?熄灭了,面色严峻,很认真地摇头:“不要。”


    “啊?为什么?”


    “好土。”


    姜芜大感稀奇:“你都没有记忆了,还知道土呢?”


    小姑娘再次点头,大概是还有点怕姜芜,她的眼神乱瞥,瞥到了一边的药匣子。


    “白苏。”


    嗯?姜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药匣子外面,写着?这个名字。


    “我要叫这个。”


    小姑娘、哦不,白苏坚定地说着?,努力?想让姜芜摆脱翡翠那个想法。


    得,姜芜心想着?,人家还要自己选择了,反正也不是自己闺女?,那就想叫什么叫什么吧,便点头:“白苏,你先?在这里好生养伤,等伤好了,就跟我回家。”


    白苏其实挺害怕的,她在这里,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记得。唯一能抓住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可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与她只是萍水相?逢,还是被她救了的,又有什么资格抓着?她呢。


    她的眼眶微红:“谢谢,”她又怕又感激,“我们明明不认识的。”


    “也不能这么说,”姜芜又心软了,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梁谦是这里的父母官,你踏进?桐槐了,那就是他……哦不,我们的孩子。不用太担心,在你回忆起来家在哪里之前,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听她这么保证了,白苏才彻底放下心来。


    倒是喜当“爹”的梁谦,还是在她住进?来以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将筷子放下来:“你是准备让她做丫鬟吗?”


    “你看?她像是能做丫鬟的样?子吗?”


    两人一起看?向那个秀秀气气地将碗里的菜挑拣出去了一半的女?子。


    梁谦面色凝重:“娘子,你把?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放进?来,又不把?她当丫头,传出去,我的名节要不保了。”


    白苏虽然不是完全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至少也能大概明白这是事关自己的去留,吓得也不敢往外挑拣菜了,夹着?刚才挑了半天的芹菜就往嘴里塞。


    看?得姜芜心疼又好笑,于是就这么拍板决定了。


    “你贤夫的名节是给我听的,我知道了就行了。”


    看?她坚决,梁谦苦笑,倒是没有再说了,他其实也只是害怕万一真传出去不好的,以后就会给了人想钻空子走?弯路的想法。


    算了,娘子开心最重要。


    但是姜芜要开始秋后算账了,她揪住梁谦的手:“年轻貌美??梁谦,你还真是读书人,”手已经?加重了,“你还挺会用词的。”


    梁谦被揪着?也绝不躲,忙求饶:“娘子,我那就是提醒你,在我眼里,没有美?丑,只有娘子和其他人的。”


    姜芜自然也不是真的生气,哼哼两声就过去了。


    对面的白苏也松口去,看?来自己是能留下来了。


    前尘(三)


    白苏就这么住了下来。


    她与姜芜慢慢地熟络了起?来, 那些之前小心翼翼收起?了的大小姐脾气也会显露一二?。


    姜芜倒不会太讨厌,因为大小姐总是很顾忌她的,并不会过分到?哪里去。


    “姜姐姐,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总喜欢跟着姜芜身后, 惹得大家都说姜芜是?多了一个小尾巴。


    “做点心。”家里的下人并不多, 姜芜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家务, 兴趣来了更是?会做一些点心。


    听到?有吃的, 白苏可?来劲了,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等着。


    倒不是?她不想帮忙, 只是?连续几次帮*七*七*整*理倒忙让厨房鸡飞狗跳后,姜芜就严禁她在厨房帮手了。


    白苏很喜欢姜芜, 也很喜欢这个家,喜欢这个地方。


    姜姐姐对?她很好,梁大人虽然?不会与她接触太多,但是?每次说话也是?如长辈一般温和有礼。


    姜姐姐和梁大人的感情很好, 这几乎是?不用她说,好像整个桐槐县的人都知道。


    民风淳朴的人, 很快也接受了自己这个外来人。


    在白苏这么胡思乱想之间,姜芜的点心已经做好了。


    她被这香味吸引了, 跑过去兴致勃勃地问:“这叫什么?”


    姜芜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爱问叫什么, 一副不吃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的模样。


    这是?她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哪里有名字。


    “开心饼吧。”


    得到?了不出意外的评价:“好土。”


    这丫头失去记忆后别?的不记得了,倒是?好土这个词说得怪顺溜的。


    “吃不吃啊?”


    “吃吃吃。”


    ***


    白苏在这里转眼就住到?了明珠一岁生日快要到?的时候。


    当地小孩子的生辰宴没有大办的规矩,姜芜就只是?让府里的人聚一聚,但该有的还是?不少, 所以忙得很。


    忙也没忘记白苏,一会儿瞅不见人就问:“白苏那丫头呢?”


    “不知道, 有一会儿没见了。”


    因为白苏失去了记忆,姜芜总是?下意识将她当作小孩子,于是?让其他人忙,自己就到?处找去了。


    最后是?在后门?找到?这丫头的,正在跟门?外的人说着什么,脸上都是?笑意。


    走近了才发现?是?街上打铁匠的儿子。


    “夫人。”小伙子先发现?她的,赶紧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白苏那傻丫头回头见是?她,还笑着招呼:“姜姐姐。”


    姜芜没理她,自顾自挡在了她前边,警觉地看着面前这人:“跑这来干嘛呢?”


    “我就是?跟白苏妹妹说两句话。”


    白苏还不知死活地从身后探出脑袋表示认同?:“对?啊,李沐哥哥跟我说话呢!我们是?朋友。”


    姜芜差点一巴掌拍她脑袋上。


    但是?看着小姑娘啥也不懂纯真的眼神,就只能?忍住了,转而把怒气都发在那李沐上。


    “我说李五,你这是?勾搭遍了这整条街的姑娘还不够,啊?连人家失去记忆的人都不放过?”


    李沐赶紧解释:“不是?的夫人,我是?认真……”


    唉哟姜芜那个火气,抓着旁边的扫帚就要打人了:“你亏不亏良心啊?人家就五个月的记忆,那就只是?个五个月大的孩子,你也好意思说认真。”


    只是?失忆但并不是?失智的白苏:“……”


    姜芜把人打走了,手上的扫帚都还没放下呢,就开始教育白苏:“那就是?个花花肠子,你什么都不懂,可?不要被骗了。”


    “可?……可?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


    这话让姜芜把她好一通数落,一直到?她说知道了才放过,临进门?之前,她突然?感觉到?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姜芜猛然?回过头。


    梁府的后门?处,斜对?面正对?着一座石桥。


    正是?炎炎夏日,桥旁的柳树枝条翠绿垂了下来,只能?隐隐约约见着柳树后,是?挡住了人的。


    看不清面貌,但能?想象到?,那人该是?身形高大,目光又锐利。


    因为哪怕是?隔着这么远,她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压迫。姜芜心头莫名地浮现?出不安,推着白苏进去后,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清风吹来,柳树的枝条被吹得飞舞。


    但那后面,没了方才的影影绰绰。


    姜芜几乎要觉着那都只是?自己的错觉了。


    眼花了吧?她心想着。


    ***


    梁谦今日回得尤其晚。


    他回来看到?姜芜没睡,惊讶了一下,感动又忍不住责备:“都说了你不用等我的。”


    “我只是?自己睡不着。”


    没他在身边,姜芜确实?不太习惯。


    梁谦于是?笑着在她眉间亲了亲,说了声辛苦了,才去看一边熟睡中的女儿。


    他从来不会把政务上的情绪带到?家里来,但姜芜作为他的枕边人哪能?不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高兴吗?”


    梁谦回头看她。


    每次只要看着姜芜,他都会心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对?于她会选择自己,梁谦甚至是?诚惶诚恐的。


    所以会害怕哪里做得不好,让她后悔当初的选择。


    “这次京城来了大官。”


    “嗯……嗯?”姜芜惊住了。


    京城的官啊?还是?大官,那可?是?他们寻常人一辈子也见不着的人。


    “什么官,怎么会来这里?”


    “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这御史大人可?是?大有背景,国公?府家的大公?子,他的二?叔是?当今丞相。”


    光是?听着,都能?想象到?是?怎么样的背景。


    “他这次来了禹州,尤为注意临福山一带的山贼匪徒一事。今日几个县的县令都被训斥了一番。”


    姜芜可?算是?听明白了,拉着他的手问:“你也被训斥了?”


    这话在娘子面前有些掉面子,多少有些说不出口,梁谦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姜芜看着好笑又心疼:“那临福山可?是?跨了几个县,是?你一个县令能?剿得了的匪吗?训斥你们做什么?你都不知道往州里写了多少次呈情了,这不是?也没人管嘛。”


    这话让梁谦面上多了几分笑容:“倒也不能?这么说。这位御史大人,哪怕不论?背景,也是?一位有手段有魄力的,这次他亲自出手,山贼一事不足为患,绝对?是?造福一方百姓的事情。”


    所以挨骂几句其实?也无关紧要。


    那倒是?,姜芜突然?想起?来,白苏那丫头就很有可?能?是?从匪窝里逃出来的呢。也还好她不记得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她点头,就见梁谦从怀里掏出一块长命锁,给摇篮中的女儿戴上了,修长的手抚过女儿的脸蛋,又拉住了姜芜。


    “接下来我大概就会忙了,还不知道女儿的生辰能?不能?在。”


    这是?大事,姜芜自然?是?让他专心去忙大事。


    也如他所说,后面的几天他都忙了起?来,有时候几天见不着人也是?正常的。


    弄得姜芜那几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每日都忍不住担心。幸运的是?,明珠生辰宴的当天,正要抓周的时候,就听下人说大人回来了。


    姜芜强忍着心中的欢喜,将明珠交给其他人招呼,就往屋外迎接去了,哪怕是?极力抑制着,那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情。


    “梁……”


    她来到?门?口,刚唤了一声梁,却在看到?门?外并不止是?梁谦一人时,马上闭上了嘴,跨门?槛的动作都停了停。


    梁谦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那是?姜芜与楚凌的第一次见面。


    至少是?她第一次见到?楚凌。


    男人与梁谦差不多的年纪,穿得很是?普通,一身白衣无过多的点缀。


    可?即使无华服在身,依旧是?让人觉着贵不可?言。没有特意端着动作,背都未完全挺直,也依旧身形高大。那张冷淡的脸上,不怒而威。


    他与梁谦站在一起?,穿着差不多的衣物,也俱是?一表人才。姜芜的脑海里还是?迅速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两人就像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姜芜当初未嫁之时追求者众多,也不乏富贵人家。可?那些人,要么就让人觉着是?仗着家世其实?本身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要么哪怕是?本人握着权利,也是?酒囊饭袋那一类。


    如今看着这个人,她大概明白了梁谦夸白苏年轻貌美的心情,哪怕她会毫无犹豫地站在梁谦这边,也无法否认这个男人的优秀。


    梁谦已经上前介绍了:“夫人,这就是?御史大人,楚大人。楚大人,这位是?下官的夫人。”


    姜芜听梁谦夸过许多次这位御史大人了,夸的多是?办事能?力怎的强,从未说过外貌一事。是?以潜意识就觉着这么厉害的人,年纪该是?不小了才是?,从未想过如此年轻又俊美。


    如今听梁谦这么介绍了,赶紧弯腰行礼:“见过楚大人。”


    这种大官,一辈子也见不得几次,姜芜将姿态放得可?低了。


    她垂着头,只觉着男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没有打量,没有探究,更像是?礼貌性地瞥了自己一眼,天生就带着压迫的眼神也没有停留太久,就淡淡地转开了目光。


    “梁夫人免礼。”他开口。


    是?低沉好听的嗓音。


    姜芜也不敢多想,站直了身体?便立在了一边,等着两人从自己身边过去。


    便是?梁谦,也是?稍稍落后半步并不敢直接并排的。


    姜芜跟在后面,听着自己那老实?巴交的夫君,在尽力地说着恭维之话。


    “楚大人日理万机,还特意来参加小女的周岁宴,下官真是?不胜惶恐。”


    姜芜能?听出来他憋得很辛苦。


    她这夫君,你要说是?与农户、商户,那他是?能?打得一片火热。但若说奉承上级,就有些笨拙了。


    所以这会儿听他这样说,姜芜忍不住微微嘴角上扬。


    扬起?的笑容还未隐去,前面正走着的男人,突然?转过头。


    “梁大人客气了。本官也只是?……凑个热闹。”他是?与落后半步的梁谦在说话的,所以微微转头的动作,好像也没那么突兀。


    但姜芜却仿佛对?上了男人的余光。


    未看到?眸子,已经感受到?了其中的意味深长。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生怕人家误解了什么,赶紧低下头,半点表情也不敢再?有。


    前尘(四)


    他们进去的时候, 其他人还在逗弄明珠。


    因为平日里家里的规矩没那么严,所以梁谦回来了大家也不会特意去相迎,只是看到?又来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面带疑惑。


    梁谦招呼众人行礼, 一听到是京城来的巡察御史, 众人都赶紧起身跪下。


    白?苏正抱着明珠呢, 见大家都变得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跪下了, 脸上懵懵懂懂地也准备跟着跪。


    她?自从住进这里后?,还没有跪过谁呢, 不?知为何,总觉着不?太喜欢。这么犹犹豫豫地身子刚半蹲下, 楚凌就开口?了:“免礼。”


    白?苏赶紧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原本热热闹闹、无拘无束的众人,因为楚凌的到?来,都变得?拘谨起来了。


    姜芜也是,立在一边, 看着梁谦将楚凌迎去了上座。


    她?心思也在活络着,虽然这人一来, 庆生的氛围都变了,但是这可是朝廷来的官。姜芜虽然对梁谦升官没太大的念想, 但是朝中有人, 那可不?是一般的份量。


    这楚大人还特意一个人来了这里,定然对梁谦是赏识的。


    她?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暗示下人去将家里最好的茶叶拿来招待客人。同时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了一眼?已经坐上了主位的男人。


    却见他的目光在往白?苏那边打量着。


    她?心生疑惑,也看向那边,能被梁谦用“年轻貌美”来形容, 白?苏的美貌自然是不?容置疑的。姜芜心里打鼓,难道?这位楚大人对白?苏有兴趣?


    还未曾细想, 就听男人问:“这就是梁大人的女儿吗?”


    原来是在看白?苏怀里的明珠。姜芜松了口?气。


    梁谦已经回答了:“正是。”


    楚凌未再说什?么,只是手?微微伸出,那意思已经很明显,梁谦也不?敢怠慢:“大人是要抱吗?只是这孩子可能会有些?闹腾。”


    一边说着,一边还是将明珠从白?苏手?上抱过来递过去。


    姜芜在一边看着心都提起来了。


    梁谦说的明珠爱闹腾,其实?是认生。这孩子不?喜欢让陌生人抱。


    梁谦当父亲这么久了,自然是抱得?很熟练,递过去的动作也是轻柔而小心。但楚凌明显是没有这样的经验的,姜芜看着明珠被他抱着后?,上半身一副要往后?倒的模样,手?几乎是下意识就伸了出来,恨不?得?亲自上手?给孩子后?颈托住。


    楚凌的视线往这边瞥了一眼?,姜芜的手?就赶紧收了回去。


    也还好不?是才出生的婴儿,自己已经能直立了,也不?打紧,她?只能这样想着,但目光却紧紧地盯着那边。


    楚凌似乎是思索了片刻,然后?用一只手?在背后?托着护住。


    随着他的动作,姜芜默默松了口?气。


    明珠确实?认生,更何况眼?前这个人莫名就带着煞气,她?被吓得?嘴一瘪就想哭,又在触及男人凌厉的目光后?,哭也不?敢哭了,憋着嘴去寻找娘亲。


    “娘……娘。”小手?还往这边伸。


    她?最近才刚刚学着说话,会说的也就这个。


    姜芜心疼死?了。


    也不?知怎的,楚凌抱着明珠的这画面,让姜芜就觉着隐隐不?适。脆弱的幼儿在男人宽厚的手?掌之中,那感觉大概就是,仿佛看到?一只猛虎的利爪已经悬在孩子上方,那般让人揪心。


    看着这位楚大人也不?像是喜爱孩子的,非要抱明珠做什?么?心焦之下,姜芜心中忍不?住埋怨。


    楚凌却甚至还有闲情问:“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女名为明珠。”梁谦在一边回答了。


    楚凌的脸上多了些?许笑意:“掌上明珠,好名字。”


    “大人谬赞了。”


    男人就这么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后?,视线突然瞥向了姜芜。


    “梁夫人这么紧张,是不?放心孩子被我抱着吗?”


    姜芜猝不?及防对上他深沉的眼?眸,她?脸上的担忧都还未来得?及隐去,赶紧低头错开了目光,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边的梁谦就已经替她?解释了。


    “大人见笑了,内人平日里就是过于紧张这孩子。”


    正巧明珠又委委屈屈又含糊地叫了一声?“娘……娘。”


    楚凌轻笑一声?:“还真是母女连心,如此,本官也不?好做这个恶人了。既是叫娘亲,梁夫人便抱去吧。”


    姜芜一听他这么说,简直是狠狠松了口?气,一时间也没来得?及思考这个自己去抱有什?么不?妥,便赶紧走过去。


    楚凌托着孩子的手?往外伸了伸,姜芜顺势就抱住,因为离得?比较近,男人身上一股说不?上名字的香气传来。那香颇为清爽而不?甜腻,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倒也合称。


    姜芜也是知道?的,一些?富家子弟连衣服都是会熏过香的,所以也没有想太多。只是抱住孩子站起时,手?背蓦然像是被什?么划过。


    姜芜身体一僵,原来是楚凌的手?在收回去之时,指尖拂过自己的手?背,她?看过去,男人并?没有任何的旖旎、暧昧之意,那高不?可攀的模样,仿佛往不?洁的方向想一下都是对他的亵渎。


    应该不?是故意的才是,姜芜垂眸,抱着孩子快速地退后?了。


    后?面楚凌也未再看过她?,只是与梁谦交谈。


    言下之意都是对他治理一方井井有条的赞扬。


    姜芜的心这才慢慢放下,明珠在回到?母亲的怀里后?,还是委委屈屈的想哭的模样。姜芜拍拍她?的后?背,无声?安抚了好一会儿。


    楚凌是一直待到?最后?才走的,临走之时,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一直在跟姜芜说悄悄话的白?苏。


    “那位是……”


    梁谦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见楚凌问的是白?苏,也就回答了:“那是下官的妹妹。”


    为着自己的清誉,他对外都是这般说的。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听到?这里的时候,他觉着楚大人眼?里是有一分意味深长的,但又转瞬即逝,只是淡淡开口?:“梁大人留步,今日既是你女儿的周岁,就在家好生陪陪妻儿吧。”


    梁谦其实?也这么想的,心里感谢楚凌的体谅,也没再客气,恭恭敬敬送着他走了,就赶紧转身回去了。


    没了楚凌,大家就彻底放开了。特别是白?苏,简直像是才活过来一般:“也不?知为何,”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我就是特别讨厌他,真的,姜姐姐,你信我的直觉,他就是个坏人。”


    姜芜四?处看看,轻轻拍拍她?:“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听梁谦说剿匪一事已经大获成功,想来这位楚大人应该很快也会离开。


    倒也不?求什?么打好关系,但是这种人,可千万不?能得?罪了。除此之外,她?就没有再多想。她?还在计划着旁的事情呢。


    晚上,爱女狂魔难得?将哄睡的任务交给了孩子的爹。


    她?自己回房前,还偷偷在梁谦耳边咬耳朵。


    “你这段时间这么辛苦,晚上有奖励。”


    奖励两个字,她?特意咬得?很暧昧,于是她?看到?马上就了然的男人耳尖微红。


    “等我。”他说这话的时候,呼吸都像是快了几分,引得?姜芜暗笑。


    自从明珠出生以后?,两人就没再行过房事。梁谦是很克己守礼之人,说是不?能行房,便真的不?会逾矩半分。


    姜芜今日确实?是存着心思的。


    这种事,也不?光是他有需求嘛。


    前些?日子与她?交好的裁缝店老?板娘,还特意偷偷摸摸地交给她?一些?特殊的衣物,姜芜当时也没看,就随意丢在柜子里了。这会儿想了想后?,还特意翻找出来,在沐浴后?穿上。


    说实?话,这衣服就这么看着还没觉着什?么,如今一穿在身上,就明显感觉到?了。淡淡的薄纱覆盖着整个躯体,朦朦胧胧的像是看不?见什?么,又像是什?么都能看见。


    饶是姜芜这般大胆之人,如今穿着这身衣裳,也微微红了脸。


    她?有些?反悔了,穿这个会不?会太过孟浪了?


    可心里又隐隐有些?期待。


    正纠结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梁谦的脚步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赶紧跳去床上,用被子盖住了。


    不?行不?行,姜芜脸在发烫,自己果然还是做不?来这个。


    “娘子?”看到?已经躺在床上的姜芜,梁谦有些?疑惑,低声?自言自语,“已经睡了吗?”


    是的,这会儿骑虎难下的姜芜干脆闭眼?装睡了。


    男人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后?,到?底没有叫她?,只是伸手?放在了被褥上,似乎是打算掀开被褥也歇息。


    姜芜察觉到?了以后?,赶紧死?死?拽着被子的角,甚至转了半圈,将被子更结实?地压在了身下。


    拽不?动被子的梁谦好笑地看着装睡的某人。


    他俯下身,在女人耳边问:“娘子,我的奖励呢?”


    姜芜还是闭着眼?:“没有了。”


    “那你拽着被子,我盖什?么?”


    “你去书房睡。”


    “嗯?真的要让我睡书房吗?我们都这些?天没有见了。”


    姜芜是闭着眼?的,总觉着梁谦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那声?音原本就很好听的,如今在他刻意的柔情与委屈之下,让姜芜简直难以招架。


    晕头转向中她?的手?已经慢慢放开了,猝不?及防地被梁谦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的风景展现在眼?前的那一刻,男人眼?神一暗,甚至呼吸都像是停顿了片刻。


    姜芜在看到?他含笑的眼?时清醒了过来,又想去拽被子,却被梁谦阻拦着。


    “娘子的礼物不?是都准备好了吗?还骗我说没有。”


    梁谦的声?音已经暗哑下来,眼?里也是无法掩饰的欲色,这样的他,倒是让姜芜的心尖一颤,动作也停了下来。


    湿热的吻落在了自己的侧颈。


    “是穿给我看的吗?”


    “才不?是。”姜芜嘴硬,“我自己看的。”


    听到?这话的梁谦轻笑出声?:“好,你自己看。”


    姜芜只见他突然起身,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抱起来了。


    “梁谦!”她?吓了一跳,失声?惊呼,却被男人像是抱婴儿一般,抱到?了镜子前。


    偏瘦的文弱书生,却意外地在这个时候格外有力气。


    姜芜看着铜镜里两人这暧昧的姿态,羞得?闭上了眼?,却听梁谦在她?身后?说着:“娘子不?是要自己看吗?怎的不?看了。”


    姜芜恼得?去揪他的手?:“你不?正经。”


    她?听到?了男人低沉的笑声?,密密麻麻的吻再次落下,姜芜在理智慢慢溃散之中,听见了那一句似是痴迷的喟叹:“娘子,你好美。”


    许是真的旷日已久,今晚的梁谦确实?格外不?正经,就着这样的姿势,甚至连回床上的耐心都没有。


    姜芜也同样地沉迷。


    只是意乱情迷中,她?看到?房门似乎是有一个缝隙,这才赶紧去推面前的人:“门没有关好。”


    忍耐得?脸上表情都在扭曲的男人实?在是无暇顾及那个,只能胡乱安抚着:“没事,不?会有人的,娘子。”说着的时候,已经噙住了姜芜还想抗议的唇。


    一时间,姜芜也重新溺入他予以的漩涡之中。


    前尘(五)


    楚凌这次明面上是巡察御史, 但其实是来?寻找大公主的。


    倍受皇帝与皇后娘娘喜爱的青阳公主,被指婚给自己后,因逃婚而离宫出走, 如今下落不明?。


    如此丑闻, 皇后娘娘不敢声张, 楚凌在得知这一消息后, 主动向皇后娘娘请缨, 寻找她失踪的爱女。


    他说得很是大方,诸如婚事姑且放在一边, 大公主的安危更为要紧,等公主回来?, 若是仍旧不同意,他愿主动解除婚约。


    诸如此类的。


    如此大度而不计前嫌的模样,又赢得了皇后的亏欠,对于寻找公主的提议, 皇后更是求之不得,就将此事交给了他。


    然而一切却都正中楚凌的下怀。


    巡察御史, 皇后给了他这?么个名衔,却也恰恰提供了许多的便利。


    他并不急着找那位公主, 而是自有自己的打算。


    这?中央与?地方, 原本也是息息相关?,各地的官员,尤其是高?官,都各自依附于不同的党派的。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把柄可比京城那群老狐狸们?好抓多了。


    或是遇到了确实有能?力的人, 也可以稍稍拉拢一二。


    而找公主的事情,也得顺势进行。


    楚凌一面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面慢悠悠地一路顺着线索,到底是找到了这?位逃跑的未婚妻。


    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竟然跟一个打铁的男子有说有笑?,楚凌倒是没有旁的想法,只是思索着给皇后的信,要怎么写才比较好。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人。


    “唉哟,你亏不亏良心?”长?得很好看的女人,拿着扫帚,叉腰地立在那里,将公主护在身后。


    明?明?是那么市井的动作,被女人做出来?,却没有丝毫的粗鄙,反而是莫名的鲜活。一颦一笑?,都是春光明?媚的,连那斥责的话,听在耳里都像是轻言软语。


    楚凌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


    美这?个东西,各人有各人的见解,原本,也没有最美之分。


    可是眼前这?个人,她的每一寸,都长?到了自己心里,仿佛就是合着自己心意长?出来?一般。


    就……合心意到什?么程度呢?如果她是别人送来?讨好自己的,楚凌确信会被自己直接杀掉。


    他不会允许自己如此被人拿捏喜好。


    可是,她并不是。她只是……别人的妻子。


    楚凌没有多余的动作与?表情,只在女人进去之前,最后看过来?一眼时,平静的内心,不知怎的,像是泛起了一丝波澜。


    很快就归于平静,并不足以为奇。


    他转过了身,知道了公主如今无事,就先去处理另外的事情吧。


    楚凌将青阳公主的经历报给了皇后。


    公主不慎入了匪窝,只是还好她是做男子打扮,在未被发现身份之前,就逃跑了,又遇见了姜芜夫妇二人。哦,似乎还与?一坊间?男子,相交甚密。


    虽然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但这?种事情传出去,皇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听说皇后娘娘气?得差点晕了过去,而后写了密信过来?。


    涉事之人,不能?留下活口。


    楚凌盯着这?个“涉事之人”,看了许久。皇后可真是会给他出难题。


    匪徒自是不必说,他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至于梁家……楚凌先没有动作。


    他借着那位小千金的生辰,进了梁府。


    作为习武之人,楚凌的听力很是敏锐,在没有看到姜芜之前,女人的脚步声就已?经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将女人的好心情与?急切展现得一览无余。他甚至能?想象到女人因为迎接丈夫,脸上的笑?容。


    楚凌听着那声音渐行渐近,直到临近大门,他在梁谦之前就抬起了头?,正对上了姜芜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与?他想象中的如出一辙,更没有错过姜芜眼里的那一丝惊艳。


    他将自己内心的波动悉数掩去,进了府里。


    为了试探公主是不是真的失忆了,楚凌一直在青阳公主快要跪下的时候,才出声阻止。


    对方果然迫不及待就站起来?了。


    这?让他没有立刻下结论,但也没有再多看,比起这?位不知道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的公主,他的余光,总是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瞥向了那个女人。


    她偷笑?的模样,她皱眉的模样,她思索的模样。


    当真是,每一分,都是照着自己的喜好来?的,楚凌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地拂着,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痒意。


    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烦恼。


    直到他抱住明?珠的时候,女人担心的目光马上看了过来?,那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明?珠的身上,但也像是落在自己身上。


    很奇怪,仅仅是因为这?个,楚凌的心就仿佛被填满了一般,生出一种莫名的满足,于是哪怕是从来?没有抱过孩子,他也抱着明?珠没有撒手。


    “那就让梁夫人抱过去吧。”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心急的女人果然没有多想就靠近了。


    离得近了,楚凌更能?看得清楚,姜芜脸上那细腻得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不盈一握的腰肢,萦绕在鼻尖的莫名馨香。


    楚凌心里不自觉为自己的想法皱了皱眉,过界了,他想着,这?不太像自己,于是止住了所有的想法。


    可是在手收回来?之际,看到女人避之如蛇蝎的,迫不及待离开的模样之时,神差鬼使的,他的指尖向上翘了翘,在错开之时,拂过姜芜的手背。


    果然,在看到她那一瞬间?的呆愣,楚凌心情再次好上了几分。


    只是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女人就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地退下了。


    离开的时候,楚凌特意问?了一句白?苏的身份,也听到了梁谦的答复。


    妹妹?也不知道他若是知道青阳的身份,该作何感想。


    楚凌的心里划过考量。


    梁谦是个不错的官,青阳在这?里没受委屈,只要保守住青阳身份的秘密不让他们?知晓,想来?他们?终其一生也不会再见到这?位公主。


    自然也就没什?么秘密可泄。


    至于那位……夫人,楚凌转过头?,他向来?对男女情事无太大兴趣,虽然那个女人确实很合心意,但也不是非要尝一尝。


    原本,是这?样想的。


    他夜探梁府,原本也只是想试探一下青阳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从而确定?,以什?么样的方式将她带走。


    这?位皇后娘娘的爱女,也不宜得罪狠了。


    却没有想到会意外看到如此香艳的一幕。


    他先是听到了那细小如猫叫一般的声音,那种羽毛挠着的心痒感又来?了。


    楚凌的脚先脑子一步停了下来?,他轻轻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果然看到了镜前缠绵的两人。


    原来?……她私下里,是这?样的啊?


    楚凌紧紧盯着姜芜脸上的每一丝沉醉的表情,目光流连过那薄纱无法遮挡的玉体,每一处,一直到……他发现自己起了反应。


    男人皱了皱眉,终于在视线对住的前一刻,离开了原地。


    这?不太正常,更不正常的是,楚凌甚至罕见地做起了春/梦。


    梦里,是自己代替了梁谦的位置。


    而那个女人所有的反应,身体的每一处,也都是属于自己的。


    这?仿佛成了他渡不过去的心魔。


    连续几次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中醒来?的男人,开始皱眉思索着自己这?趟出京遇到的真正的唯一一个难题。


    也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这?块点心,自己无论如何,果然还是要尝一尝。


    就是因为没有品尝过,才会由妄念生出执念。


    只要尝过一次滋味,这?困扰着自己的情绪,也许都会随之消散。


    抱着这?样的心情。他做出了决定?。


    至于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楚凌不是什?么好人,也有一万种手段解决,所以……自然不是他会考虑的问?题。


    前尘(六)


    “什么?”姜芜这会儿正看着梁谦, 满眼不可置信,“你说白苏其实人楚大人的妹妹?”


    今日梁谦一脸凝重地说是有事与她说,两人这会儿单独在房里, 姜芜还?纳闷这人这么严肃的模样是要说什么呢, 就听着了这么惊人的消息。


    梁谦很理解她的惊讶, 因为自己刚听楚大人说的时?候, 也?是吓了一跳, 但?他还?是示意姜芜不要声张。


    姜芜了然,捂着嘴消化了好?一会儿, 难怪那天*七*七*整*理楚大人的目光总是会不经?意地看向白苏,再开口, 却还?是惊疑未定:“可是白苏看着,与楚大人也?没有相似之处啊?”


    “也?不是没有兄妹二?人不像的。这种事情,楚大人没必要撒谎才是,况且那日, 他特意问了我,与白苏是什么关系, 当时?我说……”说到这里,梁谦有几分尴尬, “我说是我妹妹, 那会儿楚大人的表情,确实有几分古怪。”


    这么一琢磨,倒也?是这个理。


    “楚大人说,”梁谦继续说着,“他的妹妹是为了躲避家里的婚约一事离家出?走, 才流落至此。他这次作为御史巡查,其实暗里就是寻找妹妹的踪迹。”


    就像姜芜之前想的那样, 大户人家出?了这种事情,也?不好?声张。


    于?是这半真半假的一番话在夫妇二?人这里,确实找不出?辩驳的话来。


    但?姜芜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但?是万一,我说万一……这只是楚大人的借口,实际上他是看上了白苏,想把她带走,这可如何是好??”


    倒不是姜芜想要居心不良地揣测楚凌是见色起意之人,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就没办法真的放心把人交出?去。


    这问题也?把梁谦问住了,半晌,才开口:“楚大人若真是有这种心思,你我……”


    他话没说完,但?姜芜已经?懂了。


    如果?楚凌真的要那样做,没人能拒绝。


    事实上他甚至不用?找这样的借口。


    但?姜芜还?是无法安心,梁谦看她不开心,只能抱着她安抚:“我也?与楚大人相处了这些?时?日,觉着他非这种人。或者,我托相识之人,在京城里打?探一下。”


    姜芜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哪怕只相处了几个月,她也?已经?把白苏当亲妹妹了,如今突然就要送走,还?是远隔千里地京城,一时?间难免难受得紧。


    翌日,她特意给?白苏做了爱吃的点?心。


    小姑娘吃得可开心了,但?还?是没忘记说这个名字的问题:“姜姐姐,这开心饼的名字,太土了,还?是得换一换的。”


    以往姜芜肯定要白她一眼,说有得吃就不错了,今日却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少女哪怕是吃得快,也?很是讲究,小口小口的,想要说话也?得等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一旦有碎屑沾到了嘴边,一定要马上擦干净。


    原本在最开始的时?候,姜芜就想过?了,这丫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生的,如今也?只是正好?证实了这个想法。


    姜芜设身处地地想着,自己的明?珠若是离家出?走,自己得多着急,如今人家家人都找了上来,于?情于?理,让她尽快回家才是对的。


    “白苏。”


    “嗯?”白苏疑惑地看她,大概是也?察觉到了她今日的不对劲,吃东西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那个楚大人,你觉得……你看他的时?候,会有熟悉感吗?”姜芜试探性地问。


    白苏居然还?真点?头了:“有啊!”


    “嗯?”


    “就是……莫名就有想揍他一顿的冲动。”白苏呵呵地说完就继续吃点?心去了。


    难道说兄妹平日里是打?打?闹闹的相处模式吗?姜芜心想着:“那……你的家人来找你的话,你想不想回去?”


    白苏一听这话,点?心也?不吃了,瞬间红了眼眶,看着好?不可怜。


    “姜姐姐,你不想要我了吗?”


    姜芜一看她这样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跟你说笑呢!”说着将自己面前的点?心也?推了过?去,“快吃快吃。”才算是将她糊弄了过?去。


    ***


    楚凌虽然将白苏的身份告知了他们,但?并没有提起什么时?候带走人,仿佛留下了足够的时?间来给?他们适应。


    姜芜几次尝试着都不知道要怎么向白苏开口。


    这日是她每月固定来医馆帮忙的日子,她特意问了大夫,白苏这病有没有好?的可能性。要是能现在想起来,开开心心跟着楚凌离开,就再好?不过?了。


    “我就是个乡野大夫,你要是真想让她恢复记忆,不如带她往京城里去,有更好?的大夫,也?有更好?的药材,指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说了像是没说。


    姜芜拍了拍身上沾到的草药:“那我就先回去了。”


    “怎么了?真要带她去京城?”


    姜芜没回答。


    刚要出?门,好?巧不巧地下了雨,雨势不小,老大夫留她等雨小一点?,姜芜心里惦记着事,况且女儿还?没断奶,自己都出?来一整天了,便也?不想等了,打?着伞往回走。


    刚出?去的时?候路边还?有匆匆回家的行人、慌忙将东西收回家的摊贩,到处喊孩子回家的家长?,到她穿过?桥上后,路上就几乎看不到人了。


    青石板路上只有雨水落下的哒哒声,雨下得大,姜芜走不太快。听到身后有马车行驶而来的声音,她赶紧往路边让了让,也?是怕行走太快的马车渐起水花到了自己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马车行驶得并不快,反而在靠近姜芜的时?候停了下来。


    姜芜正好?奇着,就听到了楚凌的声音:“梁夫人。”


    低沉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雨幕传来,即使雨声颇大,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依旧沉稳有力,让人能听得清每个字。


    姜芜一听是楚凌,来不及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便赶紧头也?不敢抬地行礼:“见过?楚大人。”


    “不必多礼。梁夫人这是要回府吗?”


    姜芜重新站直,她一直垂着头,自然看不见楚凌的表情,只从上方飘来的无悲无喜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回大人,正是。”


    “雨大,本官捎你一程。”


    这……姜芜没有立即回应,孤男寡女,自己又是有夫之妇,同乘一辆马车不太好?,她有心拒绝,但?因为面对的是楚凌,拒绝的话要怎么说,也?得细细掂量。


    就这么踌躇的一会儿功夫,楚凌的声音再次传来。


    “其实也?是本官有些?话想与梁夫人说。”


    姜芜这才抬头。


    她手?里的伞往上抬了抬,视线向上,与马车窗户里的楚凌对上了目光。


    隔着雨帘,她撞进男人深不见底的目光中。


    “不知楚大人说的是何事?”


    方才她低头的时?候,从楚凌那里,只能看到那把白色油纸伞的顶端,雨滴溅落上去,再顺着伞面滑了下来。


    直至现在,伞下那巴掌大的小脸,终于?露了出?来。


    女人的脸上带着敬畏,拿捏着疏远的距离,斟酌着每一句话不得罪自己,全然没有在别人面前时?的灵动。


    但?楚凌的难耐,并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他甚至在此刻姜芜再正经?不过?的脸上,想到了自己那晚偷窥到的一抹春色。


    车内放在腿上的手?指已经?不自觉地蜷缩在了一起,从没有一个人,能这般轻易地挑起自己的欲望。


    更遑论是从不近女色的自己。


    他手?指轻点?,面上倒是分毫不显:“是关于?……白苏的事情。”


    姜芜心一凛。


    这件事情,与梁谦说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与自己商谈?但?因为事关白苏,姜芜也?想听听他怎么说。


    她瞥了一眼那马车,方才鼓起勇气开口:“既是如此,桐淮有一间很有不错的茶馆,不知楚大人愿不愿赏脸。”


    她其实心里挺忐忑的,自己的这般小心翼翼,也?许对于?这些?压根不会多想的大人物来说,完全是多此一举。


    姜芜甚至怕楚凌会不耐烦。


    但?男人也?只是说了一句:“是本官欠缺考虑了,那就请夫人带路吧。”


    姜芜松了口气,她再看过?去的时?候,马车窗户的帘子已经?放了下来,也?无从得知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穿着蓑衣的马夫正等着她的带路。


    她没敢耽搁,打?着伞往前去了。


    于?是马车就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后,这样的场面还?挺诡异的,姜芜方才说的不错的茶馆距离有些?远,她可不想就这么奇奇怪怪地走那么久,左右也?只是找个地方谈话而已。


    于?是一到最近的茶馆,她便开口了:“楚大人,到了。”


    下人举着伞伺候着楚凌下了马车。


    男人的视线在那捡漏的装潢、门扁上停留了片刻,弄得身后的姜芜心里微微不安,弄这么个简陋的地,好?像也?不太好?。


    但?楚凌也?只是打?量了两眼而已,便一句话没说地就进去了。


    姜芜想起来自己算是待客之人呢,也?赶紧收了伞紧跟其后,虽然打?着伞,但?因着雨势,姜芜也?湿了半边肩膀。


    “唉哟,梁夫人您来了。”


    小二?先认出?了姜芜。


    姜芜顾不得将自己身上沾着的雨珠拂去,赶紧出?声了:“这位是县令的贵客,快准备个雅间,上最好?的茶。”


    她说得落落大方,两人又没有任何不合规矩的地方,自然没人多想,小二?看着楚凌那一看就不是凡人的气质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就应下了:“两位这边请。”


    姜芜也?跟了一句:“楚大人请。”


    她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楚凌未谦让,只是扫了姜芜一眼,便先一步跟着小二?上了楼。


    姜芜趁着他背着对自己了,才敢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被淋湿了一小部分的发饰、衣物,也?跟了上去。


    雅间里,门窗都大大地开着,楚凌带着的那手?下,也?就守在门边。这让姜芜微微安心,独自面对楚凌的紧张感也?微微减轻了一下。


    她刚坐定,对面的人就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地说了:“梁夫人,本官今日其实是想告诉你,白苏并非本官的妹妹。”


    前尘(七)


    楚凌这上来的第一句话, 确实将?姜芜惊得不轻。


    她都已经接受了白?苏就是?楚凌妹妹的事实,怎的他又这样说?难道真的是见色起意。可?是?姜芜见着面前之人浑然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又觉着自己许是把人家想得龌蹉了。


    却浑然不知, 她带着湿意的头发、半湿的胳膊, 还有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粉唇, 引起了男人怎样龌龊的想法。


    “大人这么说, 是?什么意思?”


    听她这么问, 楚凌没有立即回答,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于是?在小二上了茶,端起那?明显做工粗糙的茶杯后, 才缓缓开口。


    “白?苏……其实是?当朝大公主,青阳公主。”楚凌眼皮微抬,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因为惊讶而说?不出话的女?人。


    “婚约之事是?真的,逃婚也?是?真的。婚约的对象正是?我, 我这次便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外出寻找公主殿下?的。”


    姜芜确实被?吓得不轻。


    她是?想过白?苏身份尊贵, 但谁敢往公主这方面想?想到平日里一口一个姜姐姐的,居然是?一国公主, 姜芜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楚凌说?白?苏是?他妹妹, 姜芜不信。但楚凌说?白?苏是?公主,姜芜就不得不信了。


    这人也?没有理由拿这种事情骗她,更没有必要?。


    姜芜端着桌上的茶杯,小小抿了一口,心里在最初的惊讶后, 就剩了惴惴不安。


    好了,人家白?苏是?公主, 怎么着也?不用自己操心了。


    那?现在自己听了这么多隐秘之事,该怎么办?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楚凌,对方像是?生怕她没被?吓着,又继续开口:“在遇到你们之前,公主是?落入了匪徒之手。”


    这事姜芜也?猜到了。


    “这些都是?皇家日后永不会?提起的秘辛之事。”他强调,“也?没人能提起。”


    窗户开着,风吹了过来,姜芜原本身上就打湿着的,这会?儿更是?徒生出寒意。


    楚凌这话是?什么意思,姜芜自然是?听明白?了。


    这就是?要?杀人灭口啊。


    她强装着淡定:“如?此重要?之事,楚大人又为何?要?对妾身,一介妇人说??”


    “夫人对公主亲如?姐妹,若是?不据实相告,只怕便是?让我带走了人,也?会?难以心安吧?”


    这话让姜芜再次打量了楚凌一眼。


    男人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如?今,却多了一股正气?。


    依着他的身份,原本带走人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他却耐心地等着公主与他们一家人告别。明明也?不需要?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却为了怕自己日后担心说?了。


    倒是?看?不出来,他其实是?这样的好人。


    于是?姜芜心中的担忧稍稍放下?了一些。眼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感激:“多谢楚大人还这般为我们忧虑。是?我们让大人为难了。”


    她并不知晓,她那?总是?疏离谨慎的目光,如?今骤然浮现出类似于信任、感激这样的情绪时,衬得那?双眼睛是?那?般波光流转,带给男人的,又是?怎样的口干舌燥。


    其实连楚凌都没想到,自己会?对这个女?人敏感至此。


    难道真的是?因为从未涉猎□□,欲望才会?来得如?此凶猛?


    他心思流转,面上倒是?分毫不显,还端起茶杯,谨慎地将?眼里最后一抹暗光也?掩藏了。


    等再放下?茶杯,姜芜自然更加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梁夫人客气?了,公主这些时日,承蒙你的关照了。”


    她这么说?,姜芜才想起,这人说?过,他是?白?苏……哦不,公主的未婚夫。


    就目前来说?,给姜芜的感觉倒是?挺合适的,只是?公主失去了记忆,也?无从得知当初是?为什么要?逃婚。


    无论如?何?,自己也?管不着了。


    后面的交谈倒也?算是?愉快,姜芜承诺一定会?尽快与公主说?明情况,劝她回京。


    最后雨停了下?来,她起身送楚凌出去,就站在门边,等着这位先出去。


    可?男人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梁夫人。”


    “是?。”姜芜赶紧回答了。


    似乎是?怕别人听到了,楚凌靠近了一些,那?身上奇奇怪怪又挺好闻的香味再次飘了过来,混着雨的味道。


    “方才本官也?说?了,”他压低了声音,“此事滋事重大,没人能再提起。”


    姜芜后背一凉,赶紧保证:“妾身绝不会?多言。”


    见楚凌眉头还未完全纾解开来的样子,心思一流转,马上明白?了:“与我家夫君,也?不会?多说?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着自己说?了“我家夫君”后,男人眼里有不悦一闪而过,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他就点头:“如?此就好。”


    这应该是?满意的意思吧?


    “那?今日你我在此见面,梁夫人可?就要?想个好些的理由,解释了。”


    姜芜直到走出了老远,都在思索着这句话。


    确实,他们如?此大摇大摆地见面,自然是?瞒不过梁谦的。姜芜想找个借口骗过梁谦,倒是?不难。


    只是?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让人不敢直视的目光,就仿佛是?在说?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姜芜停顿了片刻,应该是?想多了吧?


    “娘子!”


    猛然听到声音,她抬头看?过去,不远处一身青衣的梁谦正在往这边来。


    姜芜抛开那?些想法,只看?着小跑着向自己靠近的夫君。


    知道白?苏是?楚大人的妹妹,就让他好生尴尬了,若是?让他知道白?苏其实是?公主……


    想到梁谦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姜芜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娘子?笑什么呢?”已经跑到了跟前的男人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问。


    “看?见你就想笑了。”可?惜他应该永远不会?知道白?苏的身份了。姜芜想着。


    梁谦也?只是?笑笑,没有再问,而是?将?拿在手里的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都淋湿了,怎么不等着雨停了再走?”


    “不是?想早些回去嘛。”


    因为是?与梁谦说?话,姜芜的嗓音,总是?不自觉地就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这是?在别人面前不曾有,她自己也?没注意的。


    梁谦笑而不语,看?着她自己系了披风的绳带。


    正要?走,姜芜的手被?拉住了。


    “地上泥水多,我背你回去。”


    姜芜稍稍红了脸,拍拍他的手:“才不要?,丢人死了。”


    “背自己媳妇不丢人。”梁谦还追着她要?背。


    “谁说?你了?我丢人。”


    “娘子嫌我了吗?”


    姜芜将?他往外推,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渐行渐远。


    不远处的桥上,那?辆马车却停了很久很久,马夫是?不敢东张西望的,就这么等了半天,才终于等到轿子里的一声命令。


    “走吧。”


    马车的轱辘声响起,楚凌放下?一只手掀起的车帘,没再去看?不远处携手离开的两人。


    手指轻轻点了好半晌,放过还是?抓住,在脑海中闪过姜芜信任的眼神时,他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


    劝白?苏离开,可?是?花费了不少的精力。


    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走,姜芜只得拿自己的孩子举例,这要?是?那?天走丢了,当母亲的该有多心急?又承诺了将?来一定会?去京城看?她,这才终于将?人哄得愿意走了。


    白?苏是?半夜里离开的。


    未免人多眼杂,送行的就只有姜芜夫妇二人。梁谦提着夜灯,看?哭红了眼睛的白?苏与姜芜道别。


    “姜姐姐,你可?一定要?来看?我。”白?苏伏在姜芜的肩上哭泣。


    姜芜轻拍着她的背:“好,姜姐姐一定去看?你。”


    只是?那?时候是?何?光景就不知晓了。


    她知道,白?苏除了不舍,更多的还是?害怕。说?是?回家,她什么都不记得。况且现在与她说?的还是?楚凌的妹妹,等回了京城,突然得知是?公主,定然还会?慌乱惶恐。


    姜芜虽然心疼,但也?无计可?施。


    白?苏被?侍女?戴上面纱,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楚凌一直在马车旁边静静地照着,一直到白?苏上了马车,他才过来。


    “这段时间,感谢二位对舍妹的照顾了。”


    姜芜没有吭声,这时候自然是?该梁谦来应酬的。


    梁谦也?确实连连称不敢。


    他们客套了几句,楚凌的目光才不经意地扫向站在梁谦旁边的姜芜身上。


    女?人白?衣单薄,被?昏黄灯光映着的脸上,因为笼罩着淡淡的愁思而楚楚可?怜。


    楚凌的心,莫名像是?被?什么勾了一下?。


    那?淡淡的被?牵扯着的疼痛,像是?不舍,但他很快就将?这样的思绪忽略了。


    他还不至于连这点耐心都没有,狩猎,讲究的是?潜心蛰伏、一击命中。


    楚凌向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拿出一块印章。


    “这是?本官的私章,梁大人拿着吧。”


    姜芜夫妇二人俱是?一愣。梁谦赶紧推辞:“楚大人,这可?使不得。”


    “无妨,只是?私下?朋友往来的章印,二位若是?有书信想给舍妹,有本官的章印,便可?以直接寄来。或是?有什么难事,也?不会?有人太过为难。”


    梁谦还想拒绝,姜芜偷偷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袖子。


    这可?是?个好东西。


    况且,想直接寄信给公主就是?天方夜谭,有楚凌这个中间人,确实方便得多。


    梁谦知道夫人的意思,停顿一下?就没再谦让了。


    楚凌上了马车。


    白?苏还从马车后方的窗户往外看?着,楚凌与她同乘一辆,透过缝隙,也?同样看?到了并肩而立的两人。


    “我还能……再见到姜姐姐吗?”


    抽泣着的白?苏问向自己的“哥哥”,虽然她完全在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亲近。


    楚凌已经收回了目光,淡淡开口:“会?的。”


    彼时的青阳尚且不知这句会?的是?什么意思,她只是?高?兴自己还能再见到姜芜。


    可?就像若干年后她说?的那?样。


    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没有遇到过这个人,那?就不会?有这次的相遇。


    那?两人,就还是?一对神仙眷侣。


    前尘(八)


    白苏走后, 姜芜的日子又恢复到了正常。


    她与白苏通过几次信,都是通过楚凌的手转交的。姜芜也会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日理万机的, 于是信也尽量写得少了。


    来年春, 姜家却发生了件大事。


    姜芜的弟弟过了会试, 在京城得贵人赏识, 得以入国子监学?习, 又跟尚书家的闺女订了婚,举家迁往京城。


    姜芜是将那信反复看了好几遍, 不确定地叫梁谦。


    “梁谦你瞧,这说的是姜庚?”


    梁谦原本在那边的桌边看书的, 听她叫,便?放下书走过来,与她一同坐在了床边。


    他早就看过了,所以这会儿也只是笑:“不然你还有几个弟弟?”


    那小子还能这么出息?


    姜芜与弟弟的感情倒是不错的, 他俩没差两岁,从?小算是一起?长大的。


    于是震惊过后, 还是高兴的:“真没想到,说耀祖, 还真耀祖了。”


    姜庚小时候她爹就天天盼着这儿子能光宗耀祖, 小名都叫耀祖,还真耀祖了呢。


    “只是爹娘也要去?京城了,这下离得可就远了。”


    姜芜有几分伤感。


    京城离此地相距甚远,以后想要见面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姜家才?搬去?京城一个月, 就来了书信,说是姜母生了大病, 想要见女儿。


    信里说得语焉不详,也没说到底是病得有多?重,让姜芜看完担心得不行。


    还是梁谦一边着人安排去?京城,一边安慰她:“母亲走之?前你不也看了吗?好生生的,应该也不会一月的时间就会如何?。想来只是突然去?京城,水土不服。”


    这话让姜芜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


    她与母亲其实相处并?不是多?融洽,有时候在一起?话说得多?了,自己指不定就想发火。


    可相处方?式是相处方?式,母女的感情并?不掺假。


    这京城是非去?不可的了,梁谦原本是想一起?的,但正逢春汛,他最近都是忙着联合其他几个县,修理上游的堤坝,一时间确实走不开。


    梁谦眼里满是内疚,亲了亲姜芜的额头:“先?让赵四送你去?京城,你在那边安心地陪母亲,等这边忙完了,我去?州里请示后,就去?接你。”


    也只能这样了。


    她要走得急,所以行李都是梁谦收拾的,姜芜则趁着这最后的功夫好生看看女儿。


    女儿现在已经能不稳当地走路了,叫她也叫得更?清晰了。


    看着她就迈着不稳当的步子:“娘,娘。”


    姜芜出门?,最舍不得的就是她了,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唉哟,我的明珠。”


    她将软糯糯的小团子抱在怀里,心里可愁得紧:“怎么办?娘亲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明珠小手抓着姜芜的脸,倒也不疼,嘴里念念有词:“不走,不走。”


    姜芜被逗笑了,狠狠在那脸颊上亲了一口。


    梁谦的心情也不轻松。


    他不知怎么的,心里就不安得很,给姜芜收拾东西的动作也停了又停。


    这一连串的事情,就像是被谁精心安排好的一样,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丢掉自己手里的一切事情陪着她一起?去?。


    理智让梁谦打消了这样的想法,他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好马车,又交代?好了随行的下人,他才?去?找姜芜。


    一进门?,看到的就是笑得正开心的妻女。


    这让梁谦郁闷的心缓解了一些。


    “爹爹!”明珠对他伸出了小手。


    倒是孩子的娘亲,虽然嘴上说着:“爹爹来了是不是?”眼睛却在宝贝女儿身上没放开过。


    梁谦知道,姜芜是舍不得女儿,所以恨不得能多?看几眼。


    他坐在一边,原本是想体谅的,可是等了一会儿没能等到妻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下,终是不甘心地揽住她的腰,在姜芜侧脸上轻啄一下,终于引得她看向自己。


    姜芜倒是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只是问了一句:“都准备好了吗?”


    “嗯。”


    听他这么回,姜芜心中更?是不舍,又亲了亲明珠。恋恋不舍地与听不懂的女儿告别?:“明珠,娘亲很快就会回来的。”


    从?未与娘亲分别?过的明珠还没意识到娘亲这是要出远门?,依旧是笑着用?小胖手去?抓娘亲。


    姜芜正被她笑得心软,旁边人再次有了动作,这次是手被握住了。


    她的的夫君从?刚刚开始就好像特别?粘糊得想要亲近,姜芜原本是没太注意的。这会儿可算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愁云满布的,于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了?”


    “娘子会不舍明珠,就不会不舍为夫吗?”


    他平日里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幽怨的语气,更?不会跟孩子争宠。


    姜芜被他难得的孩子气逗笑了:“说哪的话?来回最多?也就三月而已。小孩子忘性大,我不多?看看,就怕到时候不认我了。”说着,睨了一眼梁谦,“你也会不认我吗?”


    梁谦不言不语地揽着她。


    他怎么会不认她呢?


    他生平也没什么远大的志向,姜芜便?是超越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最重要的存在。


    “你没见那戏文里,书生进京后,都要抛弃自己的白发糟糠妻。”梁谦声音闷闷不乐,“你可别?被那繁华迷了眼。”


    姜芜哭笑不得揪了揪他的手背:“知道了,白发糟糠夫。”


    但是梁谦真的粘人得过头了,姜芜是趁着明珠睡着了后走的,怕她哭。而直到她上马车,她的夫君才?总算是松开了手,只是视线依旧是缠绵的。


    “去?了以后记得给我寄封书信,母亲的情况也跟我说说。”


    “路上小心一些,也不要太心急。”


    他仿佛有嘱咐不完的话,直到姜芜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好生在家照顾好明珠,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梁谦的所有话戛然而止,他愣了愣后,失笑。


    他知道的,哪怕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明珠,阿芜肯定也会回来的。


    他放了心,退后几步,任由马车启程。


    看着人的时候倒不觉着什么,等真见不着人了,姜芜方?才?觉察出那还未走远就已经生出的想念。


    对女儿,对这个家、这个地方?,以及自己的夫君。


    希望母亲的病无大碍,她也能早些回来了。


    ***


    国公府里。


    门?房每日收了信,都会依着信上的名字分好,再唤下人依次送到各个房里去?。


    在看到那封映着大公子私章的信时,门?房不敢怠慢,马上将其他的放在一边,拿着信就往大公子那边去?了。


    倒不是别?的,早在几个月前大公子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吩咐了,见着印着他私章的信件,都要马上送过来。


    这信前边还来得挺勤的,后边有两个月都没了影,引得前些日子大公子还特意问了,彼时自己回答了没有后,公子脸上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


    挺稀奇的。


    所以如今已看到信,他就像献宝似得,将信赶紧给大公子送过去?了。


    楚凌刚练武结束。


    他只穿着单薄轻便?的衣衫,额上沁着一层薄薄的汗珠,一手拿着手帕正要擦拭,就看到了下人手里的信件。


    信封面上,那是自己的私章,但是现在,被赋予了其他的含义?。


    青阳公主被带回宫里后就软禁起?来了,这些信件,楚凌都没有转交过。


    他直接打开了。


    信封外面是梁谦的字,但是打开后里面的信纸上,就是姜芜勉强算是清秀的字迹,楚凌甚至觉着能闻着上面的香味。


    那当然只是一种错觉。


    是记忆在不断美化,因为还没有得到,所以搅得自己不得安宁,这般惦记。


    信是姜芜走之?前写好的,倒是比她还先?到。


    门?房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练完武的缘故,他觉着自家原本内敛而并?不张扬的公子,这会儿身上隐隐透露着一种想要侵略的野性。


    “要明天来取回信吗?”他问。


    他们家公子脸上这会儿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笑容。


    “不用?了。”


    欢迎来到我的领地,姜芜。


    ***


    姜芜一路风尘仆仆赶了十来天的路,才?终于到达了京城。


    马车还没进京城,就已经感受到了京城与小地方?的不同。


    官道修得平展又宽阔,两边隔不太远就会有干净又宽敞的茶馆。


    听说能将茶馆开在这里的,都是那些富商。


    这关系的是京城的颜面,装饰一定要阔气,也一定要干净。


    路两边更?是种着姜芜也说不上名字的花草树木,总而言之?,都是桐槐那种小县没法比的。姜芜第一次来这种大地方?,一直掀着帘子在往津津有味地外看。


    正看得出神,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叫:“都往边上让一让!让一让!有贵人过,别?挡着路了。”


    姜芜懂得,在这种皇城里,随便?遇着一个人,可能就是能压死梁谦的,赶紧招呼马夫将马车往旁边停。


    刚停好,一匹黑马飞奔而过,但是他显然只是一个开路的,方?才?的喊话也是出自他之?口。


    后面这次跟着的,是一队奔腾的马。


    各种颜色都有,那数十匹马一起?奔来,嘹亮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到,马上的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一眼就能看出*七*七*整*理非富即贵。


    姜芜被这场面镇住,一时间多?看了几眼,心里直叹真是长见识了。她在队伍靠近之?时正要收回目光,猛然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领头之?人,不正是楚凌吗?


    这会儿没有了作为御史大人时不怒而威的严肃,融入在年轻人里面的他,看起?来也朝气鲜活了许多?,当的是一个意气风发。


    姜芜没有多?看,马上就退回到了马车里。


    轿帘落下之?前,马车上的楚凌似乎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姜芜不太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或者认出自己。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


    两人本就没什么交集之?地,她在给白苏的信上,已经说了要来京城。如今人家是公主,她愿意见自己,那见上一面放宽了心最好。


    她若是不愿意见自己也没关系,她看望了母亲后就回去?。


    姜芜这么想的时候,耳边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是那一队人马从?自己的马车旁边经过了。


    人不少?,所以好一会儿才?慢慢安静下来。


    姜芜这才?吩咐:“走吧。”


    京城的城门?口排着长队,说是外地来的都是要登记的,说是登记,也少?不了给些过路费。


    在皇城这种地方?,姜芜是本着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的心态,过路费什么的,该给就给。


    她的马车排在队伍的后边,姜芜则坐在马车里,冷不防听到一个声音:“是桐槐县令夫人梁夫人吗?”


    姜芜一愣,赶紧掀开轿帘,马车旁边站着几个官兵,正在询问。而那一边还站着一名男子,一身黑衣,长相中等,年纪不大,但是整个人面冷如霜,甚至像是天然一般得带着煞气。


    夺妻(一)


    “正是, 请问你们是……”


    听?了她的回答,那个黑衣男子看了过来。


    男人眼里很冷,说实?话姜芜活了这么大, 几乎每个第一次见她的男子, 都会或多或少流露出类似于惊艳之类的情绪, 可是眼前这人就像是眼里无美丑之分, 依旧是一片淡然。


    哦, 多了一点点对待贵客的尊敬之感。


    “梁夫人。”他开口?,“楚大人方才碰见了您, 特意吩咐属下?接您过城门。”


    楚大人?楚凌?


    姜芜没想?到楚凌不仅看到了自己,还特意安排人来接应。


    这怎么好?意思?


    “不……”


    姜芜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 一边的官员就已经忙不迭地应下?了:“既然是楚公子的吩咐,夫人快快这边请。”


    显然,这些官兵是不敢怠慢楚凌交代过的人的。


    姜芜看了一眼那排队的队伍纷纷在往这边打量,无意多逗留, 便点头以示同意。


    “如此,多谢官爷了。”


    有了楚凌的话, 姜芜自是过路费也?没给,便畅通无阻地过去?了。


    马车行驶进城, 待停下?以后, 她再次掀起轿帘:“还请公子代我?多谢楚大人了。”


    就因为公主这个恩情,楚凌已经太过客气了。


    姜芜虽然感激,但也?心生出了几分警惕,如果可以,她并不想?与这个人有太多的交集。


    如此高官, 高兴了,也?不能指望人家提携, 这不高兴了,可能就是大祸临头。


    只要不得罪就好?。


    面前的黑衣男人冷淡点头,又问:“夫人是来寻姜公子的吧?”


    姜芜一寻思就知道这个姜公子说的肯定是自己的弟弟姜庚。


    “正是。”


    于是黑衣人又给她的马夫指了路。


    “多谢这位公子了。”姜芜赶紧道谢。


    黑衣人也?只是一点头。


    等道了别,马车行驶了两步,姜芜再回头去?看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土村姑咂咂舌,当真是又涨了见识。


    ***


    马夫照着那黑衣人的指路,很快就来到了姜府。


    姜芜顾不得其他,先去?看望了母亲。


    母亲的房里尽是中药的味道,她则躺在床上,面容憔悴。


    姜芜一面将自己的面纱递给旁边的丫鬟,一面人赶紧往床边过去?了:“娘。”


    听?到声音的姜母睁开了眼睛,一看到床边的人,马上眼泪就流了下?来。


    姜芜还没来得及问旁人母亲的病情,如今一看她这样哭,一时?间也?心慌。


    “娘,怎么了?没事,没事,女儿来了。”


    平日里气归气,这会儿看着人这样,她心里不好?受得紧,便赶紧轻言安抚着。


    哪知听?了她的话,床上的姜母眼睛却红得更厉害了。


    “阿芜,娘亲对不起你。”她眼里隐隐露出愧疚。


    姜芜还没来得及反应,屋外?就走进来一个人:“哎呀,娘,这阿芜都来了,您可别再哭了,看看,都把她吓着了。”


    姜芜看过去?,来人是她大姐。


    她之前就知道了,她的几个姐姐中,大姐和三?姐也?跟着来了京城,好?像两个姐夫还捞了个什么官当。


    当真是应证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她弟弟这婚事要是黄了,也?不知这一大家子要怎么办。


    当然,这只是先前的想?法,她这会儿什么也?顾不得想?了。


    只见大姐坐到了她旁边,拉起她的手笑:“阿芜,你不用担心,娘就是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想?你想?得紧。”


    姜芜跟这个大姐年纪相?差得比较大,大姐又出嫁得早,所以两人平日里只是淡淡的关系。


    猛然被她这么热情得招呼,还有些不适应。还好?在听?到母亲确实?像梁谦说的那样,只是水土不服,才微微放下?心。


    她不着痕迹从大姐那抽出自己的手,又去?看母亲:“就只是水土不服吗?”


    姜母这会儿已经停止了哭泣,尚且泛红的眼睛往大女儿那瞥了一眼后,才轻声说了句是的。


    姜芜松了口?气,但语气里又不自觉带上几分埋怨:“哎呀,你说你,就水土不服,也?不说清楚,让我?这一路都好?生担心。”


    姜母的目光微微闪躲没说话,还是大姐在后边又说了:“娘这不是想?你了嘛,没事这不是最好?。”


    姜芜也?就只是抱怨了这么一句,没事当然是最好?。


    她让下?人端来清水,给母亲擦了擦刚刚哭过的脸,又擦了擦手。


    姜母的情绪也?稳定了,姜芜原想?单独与母亲说会儿话的,但大姐一直在这里,她也?只能作罢,起身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几副膏药,笑着开口?。


    “也?真是被梁谦说准了,他就说母亲可能是水土不服,特意让我?带了这药膏来,别看是土方子,可有用了。”


    有没有用,姜芜其实?也?不知道,她没出过远门。


    但梁谦说有用,而且这是他的心意,姜芜自然是要说两句好?话的。


    “让女婿费心了。”


    “这有什么费心的?”姜芜将药膏拿过来,给母亲说了要怎么用,又笑,“梁谦说,等他忙完了这一阵,也?过来看你。”


    姜母还没有反应,一直在旁边杵着没走的大姐先打了惊讶:“他来干什么?”


    姜芜很敏锐地听?出了这话并不是体贴或者客套的意思,而是真的很不愿意的意思。


    姜芜斜睨了一眼她。


    意识到说错话的大姐赶紧捂上了嘴,讪讪地笑了笑:“不是,阿芜,我?的意思是,这山高路远的,娘又不是什么大病,妹夫还忙,这上京也?不容易。”


    梁谦上京确实?不容易,还要往上层层报备。


    那姜芜也?不太高兴。


    她觉着大姐这是发达了,在看不起梁谦呢。毕竟她那姐夫不是都当上了什么官。


    也?不想?想?,这种靠关系来的,与梁谦那样自己考取来的,能一样吗?


    姜芜也?没争执,只是态度冷淡地应了一声。


    如今母亲无事,她长途跋涉,便先辞别下?去?休息了。


    ***


    翌日,姜芜才有心情在三?姐的带领下?,好?生参观了一下?府邸。


    她与三?姐姐关系倒是要好?一些。


    昨日光顾着忧心母亲了,后来睡醒了就是晚上也?没有细看,如今白天再逛,可真是惊讶得嘴都没有合上过。


    “这宅邸,总不是咱家买的吧?”


    姜家是有些积蓄不错,但是这么大,又修缮得这么好?的宅邸,可不是他们买得起的。


    三?姐笑:“那自然不是,是姜庚未来的老丈人,说是他侄子之前的旧府邸,左右也?没人住,就低价转让过来了。”


    瞧瞧,这还不是直接给,而是低价转让,连面子都给足了。


    这姜庚可真是找了个好?老丈人。


    “他老丈人,到底是哪位?”


    之前的信里也?没说清楚过。


    “当今丞相?大人。”


    姜芜眼睛再次瞪大。


    她知道是不小的官,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大官。


    等等,姜芜脑子开始运转起来,她之前好?像听?梁谦说过,当今丞相?,那不是楚凌的小叔吗?


    这婚事要是真成了,两家倒成了沾亲带故的关系了。


    不得了,属实?是不得了。


    姜芜认真把这消息消化了好?一会儿,虽然不知道人家到底是看上姜庚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哪里了,但是不得不说,有这么个岳丈提携,姜庚未来可就会顺坦得多。


    难怪梁谦说戏文里的书生考取功名后都要抛弃糟糠妻,这诱惑确实?是太大了。


    想?到梁谦的时?候,姜芜脸上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笑容,被她三?姐捕捉到了,问她:“笑什么呢?”


    姜芜摇头说没什么。


    三?姐也?没有追问,只是又说了其他:“你看这婚姻对人多重?要啊,宁为贵人妾,不为平民妻,整个人生都能发生变化,家里跟着一起享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姜芜对这个完全没有想?法,当然也?没有排斥,毕竟道理是po文海 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四贰耳2物酒以寺七这个道理。当年她选择梁谦之时?,也?不是说多喜欢他,只是在这个女子艰难的世道,想?选一个能让自己没那么难的人。


    所以人品是第一位,与自己的思想?契合,也?是重?要的。


    梁谦便成了最合适的。


    求什么都好?,很少有完全没有目的的婚姻,虽然姜芜现在心里全是远在家乡的夫君与女儿,但也?没有与眼前像是完全沉浸在富贵里的姐姐辩驳的欲望,于是顺着她说是。


    三?姐姐听?了以后果真是笑了。


    晚膳一家人一起用的,姜庚吃宿都在国子监,姜芜还没看到人。母亲也?没来,饭桌上就只有父亲,和她的两个姐姐、姐夫。


    父亲自然是老生常谈,只是这次,连她的两个姐夫,也?频频在旁边附和,与以往不同的是,还都带上一种姜芜以往最讨厌的空谈指点江山的气质。


    也?还好?,她选的是梁谦那样的人,她心里想?着。


    晚点给梁谦写信的时?候,她把自己的想?法都写了进去?,当然,也?说了母亲的病情并不严重?,让他不要来了。


    地方官员进京,真的挺麻烦的,姜芜打算自己与母亲待上几天就回去?,也?就不用梁谦过来了,但是她让梁谦寄两个明?珠的随身之物,或者是让给明?珠画两张画像。


    她实?在是想?女儿想?得每天都焦灼难安。


    闲着的时?候,两个姐姐邀她去?城郊玩。


    “阿芜,老在家里闷着也?没意思,难得来京城了,也?出去?走走,姐姐带你去?。”


    姜芜来这里就只想?多陪陪母亲,至于外?边,也?许之前还有些兴趣,如今却是因为对女儿和梁谦的思念一点想?法也?没有了。


    要不是因为才来,她都想?立刻回去?了。


    姜芜拒绝了,那两人也?没死心。


    “真的,今日郊外?有比赛,可热闹了,还都是青年才俊呢。”


    她们这样说,姜芜就更不想?去?了,她一个已婚之妇,去?看什么青年才俊?


    最后使?出了浑身解数的也?没能把她拉走的两人也?只得作罢。


    姜芜在家陪陪母亲,或是在房间里休息,并不知晓自己的两个姐姐有多忐忑。


    ***


    京城每年公子哥们的比武,楚凌都是不参加的。


    他虽然与那些人同龄,但是大家上升的速度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所以同龄人没人敢与他称兄道弟,他平日里打交道更多的,甚至都是这些人的父亲、爷爷辈的。


    今日,他难得地露了面,使?得在场的人又是惊讶又是紧张。


    楚凌露面的是射箭的比赛。


    他没有立即上场,先是在等候区坐了一会儿。


    姜家的两姐妹坐在女眷这边的,她俩自见到楚凌开始,额头上就已经来时?冒冷汗了。


    尤其是察觉到楚凌的视线时?不时?在看向这边的时?候,更是如此,头都不敢抬。


    “怎么办啊?”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那丫头脾气那么倔,死活不来啊。”


    她俩低声埋怨了好?几句,再抬头时?,不见了楚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一名黑衣男子走了过来。


    “是姜家的两位小姐吗?我?家大人有请。”


    她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忐忑,可也?不得不跟了上去?。


    男子将她们带到距离此地不太远的一出别苑里。


    他们去?的时?候,背对着他们的人正在射箭。


    暗黑色的腰带更突出了男人的窄腰宽肩,身形高大,却又不是那种魁梧感。


    他已经做好?了射箭的准备姿势,没有回头看来人,而是在察觉到她们的靠近后,松开了手中崩着的弦。


    嗖的一声,离弦之箭正中靶心。


    这将身后的两个女人又是吓了一跳,仿佛那箭是射向了自己的脑袋。


    “大人,人带到了。”黑衣男子适时?上前禀告。


    楚凌垂下?了拿着弓的那只手,往旁边走了两步后,漫不经心地在箭筒里挑选着下?一只箭。


    也?不等他开口?了,姜芜的大姐就已经赶紧上前:“楚大人,真是不好?意思,原本我?们是真的想?把她带出来的,但是她死活不出啊,我?们也?不能把她绑出来吧?”


    她说得异常忐忑。


    说起来,也?是她们理亏。


    这姜家如今拥有的这一切,可不是因为自己的那个傻弟弟,而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


    至于他的目的,也?在第一天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的,要的就是他们那个早就出嫁了的妹妹。


    前些日子,更是一早下?了任务,要今日将姜芜带出来。


    可姜芜不愿意,她们能怎么办?


    “我?已经能看到的事情,就不用你们说了。”楚凌终于从箭筒里取出了一只箭,“这是第一次,所以我?只是提醒一声。”


    他再次拉开弓,声音更加冰冷了几分:“我?不养没有价值的人。”


    ***


    姜芜接到了白苏的信,邀她见上一面。


    姜芜拿到信,眼里是止不住的开心。


    见了白苏,自己来京城的最后一个心愿也?就了了。


    说不清为什么,姜芜总是对那姑娘有一种责任感。到底是自己捡回去?的,总要负责到底。


    信上说的没有实?感,也?许等切实?地见上一面,就能放下?了。


    夺妻(二)


    姜芜是?被带着白苏信物的马车接走的。


    她初来乍到, 认识的人不多,自认不会有人会特意来算计为难自己,等马车居然驶出京城, 往偏远的地方?去?, 她才终于觉着自己这是大意的。


    姜芜试着与外面的那个马夫抗议, 然后她才发?现, 之前那个老实巴交的马夫, 已经换成了自己第?一天入京城时见过的黑衣男子?。


    “这是大人的安排,夫人不必担心, 还请坐好。”


    姜芜看了他一会?儿后,还是?默默地退了回去?。


    她不是?不担心, 而是?在黑衣人那冷面?如霜,看什么都像是?看待宰的猪的眼神里没敢再说其?他的。


    马车在她的忐忑之中一直行驶到一处偏远之地,在看到楚凌的身影那一刻,姜芜也说不清楚自己那松了一口气却又更不安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楚凌似乎是?在特意等她的。


    “楚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姜芜也没下?马车, 就在马车上面?问的,紧拽着马车的手泄露了自己的不安。


    也难怪她会?不安, 这看起来荒郊野岭的,又一个人也没有, 像是?要杀人抛尸似的。


    楚凌淡定地回答:“自然是?带梁夫人你去?叫公主殿下?。”


    姜芜现在一点也不想见了, 她现在恨不得骂自己两句,一介平民,顾好自己就行了,还操公主的什么心。


    “要不……”她小心地提议,“公主与大人必然都事务繁忙, 妾身也不是?非见不可的。”


    “都到了这里了,又不想见了吗?”楚凌往这边走了两步, 似是?疑惑,又在看到姜芜因?为紧张而紧攥的手时,蓦然浮出一丝笑容,“还是?,梁夫人在怕我?”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突然露出这样的笑容,即使只是?淡笑,有一瞬间还是?闪得人眼花的,但姜芜更多的还是?警惕与害怕。


    现在当真是?骑虎难下?。


    她其?实想说,她的害怕并不针对任何人,换作是?谁这会?儿站在对面?,她都会?害怕的。


    但事实上她也只能陪着笑:“楚大人说笑了,妾身相信您是?一个正直的人,又何必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楚凌眉很轻微地扬了一瞬间,对这番抬高之话未做回应,只是?对着姜芜伸出手:“既是?如此,夫人就先下?马车吧。”


    那是?一双练武的手,并不足够的白皙、细腻,甚至可以?看到薄茧、疤痕。


    但好在骨节分明、匀称修长,还是?一只漂亮的手。


    姜芜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行为是?不是?有些冒犯了?嘴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劳烦楚大人了,我自己可以?下?的。”


    楚凌听她这么说,并未置一词,就收回了手。


    背在身后的手慢慢张开,又轻轻闭上,借此来延续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耐心。


    这人的戒心,当真是?太重了一点。


    他退后了两步。


    马车上的姜芜小心翼翼爬下?马车,她再次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遍,然后发?誓以?后自己绝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最后只能默默地跟在了楚凌后边。


    “我既然说了要让你见到青阳公主,就自然会?让你见到的。”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执拗,似乎就是?为了让姜芜见到白苏而已。


    姜芜也是?后知?后觉地想到,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见白苏?是?白苏跟他说的吗?


    正胡思?乱想期间,她见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


    白苏!


    所有的忐忑在看到那个白色身影时尘埃落定,她为自己方?才对楚凌的怀疑忏悔一下?,还是?理智止住了她想要叫出声的想法。


    人家现在都是?公主了,这个名字可不能随便叫呢,要给公主请安吗?


    “狗贼,你还真来了!”


    然而预料中的欣喜重逢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姜芜先是?听到这么石破惊心的一句。


    青阳公主横眉冷脸的模样,哪有一点先前那矜贵软糯的白苏的影子??


    姜芜眼皮一跳,顿时不详的预感更加浓烈。


    “公主。”楚凌的平稳冷淡的声音里,又似乎是?藏着一丝无?奈,“您说我只要单独来了这里,就能认真考虑我们之间的婚事。”


    是?……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吗?


    “呵,”青阳冷笑一声,“你这也不是?一个人来啊?狗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打什么鬼主意!狼子?野心的家伙,我是?绝不会?让我母后与狼为伍!”


    楚凌的目光微微闪了闪。


    朝中现在两大势力势均力敌,表现得比较明显的,就是?皇后与静妃之间的斗争。


    自己的叔叔能坐上丞相的位置,其?实无?非也就是?皇帝在其?中想要牵制那两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青阳没有说错,他就是?狼子?野心。皇后想要拉拢他,他也想要借刀杀人。用他,当然可以?,但是?用完了想丢掉,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倒是?青阳公主,认定了自己居心不良,对自己如此不依不挠。


    其?实这门婚事,他也没什么兴趣,但现在的局势,自然是?不能让他作为那个终止的人。


    嗯……这位公主,有点聪明,但不多,可以?利用。


    “公主……我带来的这人,您仔细瞧瞧,当真是?不认识吗?”


    在他说了这句话后,姜芜终于与青阳对上了视线。


    老实说,在经过方?才这两人这么几个来回,她对于那个义愤填膺的女子?,突然变成自己认识的小软团子?,惊喜地叫一声“姜姐姐”这种画面?,没有任何期待。


    饶是?如此,对方?那陌生的眼神,也让她的心微微下?沉了一瞬间。


    像是?失望。


    “我管你带来了谁。也不过是?带了一个给你陪葬的,今天我一定要让你死在这里。”


    话音一落,四周突然出现了一堆头蒙黑纱的黑衣人。


    姜芜再次呆住,完全想不到,她以?为充其?量也就是?未婚男女之间的一个争吵而已,怎么就上升到杀人灭口了?自己完全是?无?辜的池鱼啊。


    “公主。”楚凌的声音沉下?几分,“无?论?你我什么恩怨,我旁边的这个人都是?无?辜的,还请你放她离开。”


    “哟,你这狗贼还会?怜香惜玉了?你觉得可能吗?”


    不用他觉得,姜芜都觉得不可能。她实在是?想不通,她那么大一个软软糯糯的团子?,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青阳的目光再次往姜芜那边看了一眼,确实是?有几分姿色,难怪还让这狗贼惦记上了呢。


    只是?不知?怎的,对上这个人的眼睛时,她的心头蓦然涌上了一层说不清的情绪。


    青阳迅速掐掉了这样的想法。


    她绝对不能让母后与这个人合作,受死吧狗贼。


    四边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一时间树林里刀剑铿锵的声音不绝于耳,树叶更是?随着他们的动作纷纷落下?。


    楚凌应对这群人原本是?没问题的,但是?他现在还要带着一个姜芜,边战边退,明显就吃力了。


    姜芜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刀光剑影,那一刀刀面?对着自己砍过来没有丝毫含糊,旁边的人俨然成了唯一的依靠。


    她的腿都在发?软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没有真的软下?去?给楚凌拖后腿。


    即使如此……


    “啊!”在眼看着锋利的剑距离自己的眼睛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失声叫出了声。


    好在那剑在碰到她之前就被楚凌挑开了。


    腰间多了一只手,这个位置第?一次被梁谦以?外的男人碰,姜芜不可避免地浑身僵硬起来。


    “抱住我。”


    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姜芜犹豫了一下?,也只是?一瞬间,就按着他的话做了。


    现在不是?矫情计较这些的时候,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两手从侧边环住楚凌的腰,原本小小犹豫了一下?没有抱实,却不想男人突然轻功飞起。


    这下?不用他说,姜芜便死死抱住了他。


    身形高大的男人,腰却并不粗,让她能轻易地抱牢。


    上方?的楚凌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张即使是?带着惊恐神色的脸,也依旧美得让人怜惜。不是?记忆美化了她,是?记忆甚至还原不出她长在自己心上每一寸的美貌。


    如今他终于揽到了自己惦记了这么久的人,确实是?如他所想的,不盈一握,紧紧贴着自己的娇躯,更是?让他的身体在叫嚣着想要贴得再近一点。


    这场戏,前半部分是?做给青阳和皇后看的,这后半部分……就只是?做给怀里这个女人看的。


    这可是?前所未有过的。


    不过……他感受着姜芜抱紧的手传来的依赖,心情还不错。


    按照计划,他们滚落下?一处小山崖后,才终于摆脱了追兵。


    虽然姜芜是?拖累别人的那个,但这会?儿真的是?筋疲力尽,坐在一边恢复体力,也在思?索着方?才发?生的种种一切。


    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她想问的问题也太多了。


    冷静过后,她看向了一边的楚凌,原本是?想问个清楚的,冷不防就看到正在宽衣解带的男人。


    吓得她一个机灵就转过了头。


    姜芜没问他是?在干什么,不用猜也能想到是?在查看伤势,按理说自己应该问候一声的,但考虑到目前这尴尬的情况,她就只是?默不作声地等着楚凌自己解决。


    真的,她又把自己骂了一遍,她今天打死都该待在家里的。


    然而……


    “梁夫人。”


    楚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姜芜身子?一颤,没有回头,就直接回应了:“楚大人。”


    后边安静了一会?儿,像是?男人在思?索,一声轻叹传来,楚凌大概是?犹豫了这么久,才再次开口:“梁夫人,我的手使不上力气了,能不能麻烦你来帮我一下??”


    作为这么大半天的累赘,姜芜好像也没资格说不。


    于是?只能转过身。


    男人头发?凌乱,身上沾了丝丝血迹,衣物更是?乱糟糟的,外衫随意地敞开着。


    没了平日里的正经严肃,却透露出一股妖孽的气息。


    妖孽惯会?蛊惑人心的,但明显不包括面?前的女子?。还以?为她这般害羞,怎么也该不自然的,结果女人短短这么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已经变成了一副只是?在看一幅画的淡定。


    “楚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淡然地问。


    姜芜想好了,原本逃命中谁也不会?在意什么,自己越是?矫情,倒是?越尴尬。


    这么想后,她便放下?了别扭,一脸坦然。


    自己没事还在医馆帮忙呢,就当是?面?对病人好了。


    “我中了暗器,还请夫人代?为查看一下?。”


    他看起来真的虚弱得不能动了。


    姜芜只得过去?,将?他的衣物上边彻底解开,露出练武之人那精装又不夸张的肌肉。到姜芜直接略过那些,看到胸口的位置,果然扎着毒镖。


    好在扎得不深。


    “要直接拔吗?”姜芜有些不确定。


    “是?的,不过我如今左手不能动了,镖上可能有毒,夫人小心一些。”


    扎得很浅,拔下?来并不难,问题是?他说的有毒,姜芜盯着那一块,确实在发?黑。


    完了,他不会?死在这儿吧?


    夺妻(三)


    姜芜四处看了看:“我也懂一些药的, 大人您等等,我去给您看看这旁边有?没有?药。”


    她甚至在思考着,要是楚凌真的有?什么事情, 自己偷偷逃跑的可能性有多高。


    万一到时候不让公主认罪, 让自己背锅, 那可就……


    楚凌一只手拉住了姜芜。


    他的视线在女人的唇上逗留了片刻, 哪怕不知道这人确切地在想?什么, 但至少已经清楚了,自己想?让她吸毒的想?法不切实际。


    实际上这想?法本来?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


    镖上有?毒是真的, 但伤不了他。吸毒这种事情,也不适合用女子这樱桃小嘴做。


    “不要紧, ”他开口,语声沙哑,“我的人很快就会找过来?的。这毒……死不了人。”


    姜芜听到这个死不了人,才算是安心一些。


    楚凌在她回过神前, 就已经及时收回了手。


    姜芜去看的时候,就只见他低着头, 一只手在伤口处按压,似乎是想?将有?毒的血液挤出。


    只是那位置不太?方便, 他又只有?一只手, 看着甚是别扭。


    姜芜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凑过去了:“大人,我来?帮你吧。”


    用嘴吸是不可能的,她还?怕死呢。但是用手挤毒的话,应该就还?好。


    她自然也清楚,刚才若不是带着自己, 楚凌一个人安全逃跑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姜芜其实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没丢下自己。


    楚凌看了她一眼,停顿思考了片刻, 才放下自己的手。


    “如?此,就麻烦梁夫人了。”


    姜芜没有?扭捏,手放在了他的伤口处,将那伤口的血水挤出。


    纤细白皙的手指,又非骨瘦嶙峋的削瘦,而是每一根都匀称圆润得?好看,指甲上的蔻丹已经微微褪色了,没那么鲜红,却依旧衬得?这双素静的手多了几分妩媚。


    女人白皙的手指与?男人麦色的胸膛映衬在一起。楚凌几乎是瞬间,目光一暗。


    他视线微微下移,狭细的金镯勉勉强强挂在那纤细的手腕上,还?空出了不小的部分,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荡。


    不能盯着她时间太?长,否则她又会生出警惕。


    楚凌闭上了眼睛。左胸口的位置,被姜芜触摸的地方,那丝丝麻麻的痒意更明显了。


    他对这人,实在是太?过耐心,又太?无耐心了。


    ***


    楚凌的伤口被姜芜用潦草的技术粗糙地包扎过了。


    她坐去了一边,两人这会儿?总算是可以认真交流了。


    “楚大人,白……公主她这是不记得?我了吗?”


    楚凌伸手将自己凌乱的衣物稍稍整理了一番。


    “公主自回来?后,由御医诊疗,记起了以前的事情,但独独忘了那段时间与?你们的记忆。”


    难怪,姜芜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疑问,但是她聪明的都没有?问出口,明显刚才这两个人的争斗是涉及朝廷党争的,自己不需要知道太?多。


    但是她不问,楚凌却自己说了。


    “我与?公主既往便不和,她对这桩婚事更是不满意。原本我只是想?趁着这次机会让你与?她见上一面,但没想?到她会下此狠手。连累了夫人你。”


    姜芜摆着手说没什么连累的,但心里其实是想?着,过了今天这一遭,她再也不想?跟这些人扯上关系了。


    白*七*七*整*理苏更是。


    “那……”她又想?到了什么,“那信……”


    白苏失忆了,给她写信的是谁?


    男人看了她一眼,眸光一垂,姜芜只听他说了一句抱歉,就闭上了眼睛。


    姜芜懵懵的,抱歉?抱歉是什么意思?楚凌一副很累在休息的模样,她怀疑男人是存了心想?让她自己胡思乱想?地猜。


    她心里隐隐有?一些不好的猜测,但及时止住了,只有?不安的感觉久久未散。


    不管怎么样,她等回府了就马上准备回家。


    因为怕出去后继续遇到杀手,两人就只能待在这里等待援军,可是直到天快黑了,楚凌的人都没有?找过来?。


    姜芜自然也不敢抱怨,天快黑的时候,她在周围寻了一些干燥的木材,用楚凌随行?的火折子烧起了火。


    她在家也是做活的,生火对她来?说并不太?难。燃起的火光照亮了洞穴,两人坐在火堆前,也终于?有?了暖意。


    楚凌的状态似乎是好了许多。


    他俩都默然不语地看着火堆,大概是太?安静了吧,姜芜听着楚凌像是闲谈一般的开口。


    “明珠现在已经会走路了吧?”


    姜芜一听到他与?自己说话,就习惯性的正襟危坐,等到听到他问的是明珠时。紧绷的神情有?片刻的放松。


    “是的,已经会走路了。”提起女儿?,她的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些许温暖的笑意。


    楚凌眼皮抬了抬,往这边多看了一眼。


    “那兴许等你回去的时候,她就能跑着来?迎接你了。”


    仿佛是想?到了那个场面,姜芜脸上笑容愈盛,但那也只是一时的,想?到还?是见不到宝贝女儿?,很快就变为伤感。


    心里轻叹了口气?。


    “她还?能记得?我就算不错了。”


    这个话题让两人间的氛围好了一些,又聊了几句,姜芜慢慢停止了说话,脸色也越来?越不好了。


    “梁夫人,不舒服吗?”楚凌自然也发现了。


    姜芜面色微微尴尬。


    这让她怎么说?她好像涨奶了。


    明珠才一岁多,按理说该断奶了,但这孩子比较依赖母亲,姜芜又溺爱得?紧,到现在还?没彻底断掉。


    这段时间她离开后,没了明珠需要吃奶,她也会有?过涨奶的情况,都是自己挤的。


    现在怎么挤?


    于?是姜芜说着没事就把话题带过去了。


    没事是不可能没事的,真涨起来?会是什么滋味,姜芜也不是没有?体验过,胸前就像是两块沉甸甸的囊袋,又涨又疼。


    终于?,半晌后,她还?是没办法忍耐,于?是起身,在楚凌疑惑的目光中开口:“楚大人,我想?方便一下。”


    她其实红得?脸都想?滴血了,却装作一副“人有?三急”人之常情的淡定模样。


    楚凌了然,知道她尴尬,便也不吱声,只是在姜芜往山洞外边去的时候嘱咐了一声:“不要走太?远了。”


    姜芜快速地嗯了一声。


    她害怕有?危险,确实也不敢走得?太?远了,于?是挑了一个尽量远一些,遇到危险又能随时叫出声的距离。


    四处看看没有?人后,才像平日那样将衣衫解开。


    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家,明珠闹腾不闹腾。她胡乱地想?着,周围一片漆黑,眼睛紧紧盯着山洞那边,既是用那微弱的光亮给自己壮胆,也是怕楚凌会出来?。


    她又累又怕,只想?快点结束了回山洞。可一番折腾下来?,人更是累得?不轻,还?费了不少的时间。


    哪有?方便需要这么久的?姜芜尴尬得?不行?,好在回去后,却发现楚凌似乎睡了,背对着火堆没有?动静。


    不管是真的睡了还?是假的,最起码让姜芜避免了尴尬。她小心地在另一边坐下了,靠在一边的石壁上,也有?些昏昏欲睡。


    背对着她的楚凌,却慢慢睁开了眼睛。


    方才只是淡淡的奶香味,已经变得?浓郁了,本不应该是有?香气?的,也许是混了女人身上自己的气?味,勾得?人口干舌燥,让他眸光都深沉了几分。


    楚凌原本真的以为姜芜是要方便,他也没有?特殊的癖好,况且外面的杀手大概已经都被解决了,便没有?太?过在意。


    可是姜芜走的时间有?些长了。


    他才放任着自己去听。


    习武之人的感官,让他听到了那一阵阵细小的抽气?与?喘气?,空气?中漂浮的味道,让他大概知道了姜芜是去做什么了。


    楚凌的脑海里不期然想?起自己那晚看到的身体。


    刹那间,欲/念横生。


    他闭上眼,静静听着女人结束后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音,而后小心翼翼走走进?来?,在一边坐下。


    楚凌在她呼吸声趋于?睡熟后的平稳时睁开了眼睛。


    火光微弱了一些,透过火光的映照,看向那边熟睡的人。视线在泛着淡淡红色的小脸上停留一会儿?后,转向了放在身侧的手。


    他在想?,方才那只手,该是怎样揉捏那柔软之处的,然后在身体已经随着欲念开始反应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平息了心情后,楚凌起身走向了外边,姜芜先前看到的那个黑衣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大人。”


    “都安排好了吗?”


    “是。”


    楚凌脸上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容,这婚约,青阳不想?要,他也不想?要,现在好了,是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


    皇后想?拿一个公主就把他打发了,但是他想?要的可是那个太?子妃之位归属于?他们楚家。


    所以才说,青阳不够聪明。在没有?把握一击必中之前,所有?愚蠢的行?为,都是为对方提供可乘之机罢了。


    楚凌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擦拭着手上的污垢。


    “这下,就可以和皇后娘娘,重新谈谈了。”


    ***


    姜芜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她猛得?坐起来?,看着这个自己已经住了几天的房间。


    “小姐,你醒了?”


    有?丫鬟推门进?来?了。


    姜芜看了看,勉强认出是府里的丫鬟。


    她从?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发现了,府里的丫鬟跟之前锦州比,像是都换了人。


    不过她也没细想?,都从?锦州换来?京城了,府里的下人换了也正常。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丫鬟依旧是满脸笑意,“小姐您要现在沐浴吗?”


    姜芜身上还?穿着昨日的那身衣物,总觉着黏黏腻腻的,确实不舒服,便点头了。


    那丫鬟马上去准备了,几人井井有?条地将洗浴用品一一摆放。


    姜芜倒是意外了一下,京城里的丫鬟都厉害一些呢。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