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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夺妻(四)


    姜芜后来是听说她是在外面?不知怎的晕倒了, 被人送回来的。


    她知道这个是楚凌的说辞,也就顺着?这个说了。


    倒是她那两个姐姐,似乎是对于自己是国公府公子送回来的这一点, 很感兴趣, 拐弯抹角地打听。


    “你之前就与国公府公子认识吗?”


    姜芜说了是先前楚凌作为巡查御史去过桐淮, 她是梁谦的夫人, 所以?见过一面?, 只是话都没说。


    她故意这样说,想把关系撇干净。


    然而那两人似乎还是很有?兴趣, 一个劲地说着?与楚凌有?关的话题。


    说实话,那天那经?历, 让姜芜现在听到楚凌的名字都觉着?尴尬,最后还是不得不沉下?脸色,方才让那两人停了下?来。


    她能听得出来两个姐姐对那位国公公子浓浓的巴结之意,似乎是恨不得自己跟那位公子有?什么关系, 迫不及待沾光。


    到底是自己亲姐姐,姜芜缓了缓神?色:“姐, 有?多大的能力,就在什么样的位置。姐夫们如今也都有?个一官半职, 便安分过日子就行了, 别再想那些?旁门左道。”


    她想着?昨天自己昨天听来的那一星半点楚凌与青阳的对话,听是听不懂的,只知道里?边情况复杂,着?实不愿意家里?人去趟这趟浑水。


    “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朝中又不识一人, 什么都不懂,还不是一出事就先被推出来?”


    两个姐姐讪讪地笑。


    其实她俩清楚, 谁说没人啊?她们可是巴结上了最厉害的人,问题是现在得让姜芜配合才行。


    于是一边心里?不以?为然,一边还是嘴上应着?。


    “是是是,姐姐们都知道了。行了不说了,不过阿芜,要?不,咱儿今儿去街上看看吧。”


    “我就不去了。”姜芜不太想出门。


    “去吧去吧。”两人还在劝着?,最后还是三姐说起,“你难得来一趟,都不带点东西回去给孩子吗?”


    这话倒是让姜芜的心动了动。


    确实呢,总得给那父女俩带点什么礼物回去。


    见她松动了,那两人又是轮番说服才终于将她带出了府。


    姜芜来京城的第一天就见识过这里?的街道了,老实说,对于这种?集市,同样的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她觉着?小地方与京城没什么不同。


    可也只有?切切实实跟着?逛了,才发现真?的不同,姜芜见了许多未见过的小玩意。


    “这个明珠肯定喜欢。”她挑着?小孩子的玩具,挑得不亦乐乎。


    “阿芜,”大姐在一边拉她,“你也别光顾着?看这些?小东西,不值钱的。”


    说着?将姜芜往旁边的金楼里?带:“这好东西都在这里?面?呢。”


    姜芜哪里?不知道好东西都在这里?面??但是看着?这里?面?飘着?的一股浓重的“富贵”气息,她就望而却步了。


    梁谦的俸禄供一家人吃喝不愁是没问题的,这种?奢侈品,也就是一年添一件两件稍稍上等的,明珠出生后,她就更没有?怎么买过了。


    可是她的两个姐姐倒是兴致高得很。


    罢了,姜芜想着?,就当是陪她们的吧。


    两个姐姐不断地试戴各式金银钗饰让她看,姜芜没扫她们的兴,哪怕是没什么兴趣,也耐着?性子给她们点评着?。


    “唉哟,这个好看!”大姐突然看中了一只步摇,姜芜瞥了一眼,是挺好看的,重要?的是没那么华贵隆重,玉兰蝴蝶的造型很是独特?。


    大姐的手还没碰到,旁边突然多了一只手,将那步摇先拿了过去。


    “难得见你们这有?新的样式,今日就帮我把这个包起来吧。”


    姜芜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位小姑娘,约莫着?比自己小上两岁,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


    也是,京城里?走路上随便撞上两个人都是富贵人家,更别提这金楼里?了。


    “好勒!楚小姐,这就给您包上。”


    姓楚?姜芜正思索着?,眼看掌柜的就准备接过步摇给这位姑娘包上,冷不防又听到了大姐的声音。


    “等等!”


    别人没什么反应,姜芜先被吓得一激灵。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姐拦住了掌柜的动作:“我说楚姑娘,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我刚刚可是先看见了。”


    姜芜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道这位楚姑娘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楚”?不然大姐是怎么敢的?国公府家的姑娘她都敢这样说话?


    她急得马上就要?起身,却被三姐拦住。


    “不要?紧的,”三姐在旁边,脸上还有?笑意,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低声跟她解释,“你不知道,这也就是个国公府抱错的假千金,落入凤凰窝里?的鸡罢了。”


    姜芜听得目瞪口呆。


    她第一次觉着?自己要?不认识自己的家人了。


    虽然这些?姐姐或多或少都有?让她不满的地方,姜芜也至少觉着?都是老实本分之人,哪怕是这些?天看到了一些?不同,也只是觉着?她们是被富贵迷住了眼,有?些?忘乎所以?了。


    却从不知改变至此。


    不管是抱错的还是真?的,人家现在是国公府的人,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怎么敢这种?态度?


    无根无依的人在京城又怎么敢用这样的方式生存。


    姜芜推开三姐的手就径直走了过去。


    “诶!”三姐也是一愣,没能拉住她。


    那边还在争吵着?,大姐执意觉着?是自己先看上的,那楚姑娘也不让,说是自己先拿到的。


    姜芜走过去,拉住了自家姐姐。


    “真?是对不住,”她笑着?开口,“楚姑娘,是我们冒犯了,我代大姐向您赔个不是,这步摇是您先拿到的,自然就是您的。”


    “阿芜……”大姐不愿意,还想说什么,被姜芜拉了一下?又瞪了一眼才作罢。


    别人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姜芜才是家里?真?正的财神?爷,所以?她不得不听。


    见这边吵停了,小二赶紧拿着?步摇去装起来了。


    对面?的女子多打量了姜芜几眼,最后又冷冷扫了一眼姜芜大姐。


    “你们姜家,倒还算是有?个明事理的。”


    这话一听,姜芜脑门上又要?沁出汗了,感情还是老相识了?交锋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连声陪着?不是,才将这位楚姑娘送走。


    她大姐还在一边不满:“阿芜,你怕她做什么?不过就是只纸老虎罢了,我们可是认识国公府真?正的千金。”


    姜芜算是听明白了,这甚至是队都站好了。


    她黑着?脸没说话,街也不逛了就回府。


    那两人面?面?相觑,也只能跟着?回来了。


    ***


    回府后,没了外人,姜芜总算是能好生与她们说道说道了。


    “姜家在锦州都不算什么的,到了京城,又哪里?排得上名字?你们不谨小慎微就罢了,连那种?人都敢得罪?”


    “哎呀阿芜你才来京城不知道情况,他们家……”


    “他们家怎样与咱们又有?何干系呢?怎就要?上赶着?掺和进去?”姜芜真?是怒其不争,“你们仰仗的也就是丞相大人,那丞相大人现在还不是姜庚的岳丈呢?如今只是订婚,你们如此这般,谁知道会不会惹恼了人家,这婚事就作罢了?”


    大姐心里?清楚,这仰仗的哪里?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弟弟,她们得想办法,让姜芜把楚凌套牢了。


    ***


    姜芜跟母亲说了想回家的想法。


    “娘,你想看我,如今也看过了。明珠还没断奶,梁谦也忙,我离家时间太长了不好。”


    母亲身体既然无大碍,姜芜思家的心也就更加迫切了。


    姜母握着?她的手,目光复杂,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头:“好,好。这么久了,也是该回家了。”


    姜芜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又宽慰了一会儿。临走之时,姜母突然又拉住了她。


    “阿芜。”


    “嗯?”


    “你要?走的事情,先不要?跟你姐姐们说。”


    这话自然是让姜芜觉着?奇怪了,她疑惑地看着?母亲,在母亲的眼里?,再次看到一丝闪躲。


    她突然记起,好像是从她第一天回来以?后,母亲就经?常是这样一副欲说还休、躲躲闪闪,甚至内疚的表情。


    “为什么?”


    面?对她的疑问,姜母勉强笑了笑:“这不是怕她们伤感。唉,其实你姐姐们挺希望你多在京城里?住一段时间的,到底是亲姐妹,互相能有?个帮衬。”


    这话漏洞百出,但是姜芜没有?再问下?去,应了一声好就走了。她知道母亲不会说下?去了。


    这个家里?,若说对自己心软的,那就还是只有?母亲了。


    只是这心软是有?限的,因?为她还有?其他疼爱的女儿,还有?要?服从的丈夫,有?值得她奉献一切的儿子。


    姜芜一回到房里?,就开始要?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刚将自己的包袱拿出来,平日里?在她房里?服侍的丫鬟,突然走了进来。


    “小姐,”她似是惊讶,“您这是要?做什么?”


    姜芜的手指动了动。


    她想起了母亲的话,于是停顿片刻后便笑着?回答:“你来得正好,我有?一根簪子找不着?了,你来帮我找找看。是根玉簪,没什么修饰,我一时忘了放哪去了。”


    那丫鬟听她这么说,果然是马上过来帮她寻了,姜芜就退去了一边坐下?,只在她寻到后装作惊喜的模样说幸好找着?了,这簪子对她很重要?,真?是虚惊一场。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升起的警惕感让她下?意识如此了。


    这府里?,她想着?,过于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


    ***


    是夜。


    楚凌的书房里?站着?个人,若是姜芜在这里?,定然就认出来了,正是白日里?替她找簪子的那个丫鬟。


    “大人,姜小姐像是察觉到什么了,对奴婢有?了提防。而且……奴婢觉着?……她大概是想离开了。”


    楚凌的手,一下?下?点着?桌子。


    老实说,他现在挺愉悦的。


    “她不笨,自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楚凌的耐心,正好也告罄了,他抿了抿唇,幽深的眼里?,藏着?某种?势在必得,“接下?来,就要?看她怎么选了。”


    夺妻(五)


    姜芜决定悄无声息地走。


    她还在思?考计划的时候, 就?听见?大姐那掩饰不住笑意的声音。


    “阿芜,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坐在房里的姜芜看过去,只见?房门口的大姐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手往后招呼着?:“都放进去, 轻一些。”接着一排丫鬟托着好几个?托盘依次进入。


    姜芜疑惑地起身迎了过去。


    “这?是什么?”


    下人已经将托盘放在了屋里的桌子上, 大姐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带她过去:“你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她的眉眼里除了喜悦, 还带着?明显的羡慕。


    姜芜看她将托盘上面覆盖的红布都拿下了, 露出下面一件件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珠宝。


    她愣了愣:“这?是……”


    虽是眼花缭乱,又很熟悉。是自己那日在金楼里看过的。其实她若是记忆再好一点, 就?能认出来,这?是自己昨日评价都比较高的。


    但?是姜芜又不傻, 她只需要联系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便慢慢明白了什么,前?两天?见?过母亲后那些隐隐的猜测,如今都成了她无法回避的现?实。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面色也沉了下去。


    大姐还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她还是沉浸在喜悦之中。


    因为楚凌不光是给姜芜送了, 姜芜不喜欢的,也给她们?留了。虽然在妹妹身后捡她不要的东西还挺伤自尊的, 但?只要能得到好处, 这?么点自尊算什么?


    想是这?么想的,如今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还是羡慕得不行。


    “阿芜,这?些不是你那日在金楼里看到的喜欢的吗,这?不是就?有人给你送来了。”


    姜芜气得手都在抖, 声音更是冷:“谁送的?无功不受禄,这?东西我?不能要。”


    大姐刚想劝她, 门外突然闯进来了人。


    “大姐,阿芜,姜庚从国子监回来了。父亲让咱们?一起去前?厅用膳呢。”


    她说话的时候特?意看了大姐两眼,对方马上懂得了她的暗示,拉过姜芜,依旧是一副亲热的模样:“行了先不说这?个?,难得姜庚回来,咱们?一家人先聚一聚,旁的事回头再说。”


    姜芜从她手里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她按捺住愤怒的情?绪,让脑子冷静思?考了片刻后,如她们?所愿没有再纠结这?些金银的问题。


    “既是姜庚回来了,是该聚一聚,”她开口,“两位姐姐先过去吧,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到。”


    “行,是该好生收拾收拾。”


    大姐虽然这?么说的,也由着?她收拾了,却还是在门口一直等着?她收拾完了,带着?她一起过去前?厅。


    还没到前?厅的门口,就?已经听到了父亲的声音,那个?向来最会?趾高气扬、摆着?一副大家长架子的人,这?会?儿却俨然一副卑微阿谀奉承的模样。


    而他奉承的对象,姜芜从这?边,一直走到了快门口,才终于听到了那人的一句低沉的“嗯”。


    姜芜一出现?,里面的人就?都看了过来。


    比起坐得端端正正的其他人,上位那个?暗紫色长袍的人,倒是闲适得更像主人。


    “阿芜来了?”她那严厉的爹,都面容和善了不少。


    姜芜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指甲按在掌心里,让自己维持冷静。


    时到今日,她哪里还能不懂?果然是楚凌。


    但?是为什么?姜芜想不明白。


    若说自己有几分姿色,他这?样的人,什么样的没有见?过?况且自己都已经为人妇,有了孩子。


    他看上自己什么了?图个?新鲜?


    所有的念想都在一瞬间,姜芜很快就?已经往里去了,面色如常地低声问好:“见?过楚大人。”


    规规矩矩得挑不出错误。


    “不必多礼。”


    亦是规矩得听不出任何企图,男人甚至视线都没有过多地在自己身上停留。


    姜芜又跟父亲问了安,她的弟弟姜庚果然也在这?里,冲着?她笑了笑,姜芜亦轻轻点头。有外人在,两人没有多说什么。


    人到齐了,姜父招呼着?楚凌往席上坐,其他一大群人在后边跟着?,姜庚逮着?了机会?偷偷问姜芜:“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几日了。”姜芜轻声回答。


    “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都没得到消息。”


    姜芜抿唇不语,如今母亲的病到底是不是为了引自己上京入局,她都未可知。


    楚凌自然是被请到了最上方。


    姜父落座到了他的右手边,姜芜正准备跟着?姜庚一起往下坐,突然听到姜父开口:“阿芜,你难得来京一次,往前?坐,爹爹也能与你多说说话。”


    他装作慈父的模样实在是令姜芜作呕。


    上边唯一空着?的是楚凌左手旁的位置,没人敢坐。父亲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姜芜没有立刻动作,她看了一眼楚凌。


    楚凌也在看她,男人沉寂的眼里带着?某种惬意与好整以暇,仿若一个?悠闲却又自信地等着?猎物落网的猎人。


    他没有说话,好像姜芜坐在哪里都与他无关,她拒绝还是接受,自己也都无所谓。


    其他人更是声都不敢吭,只有姜庚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


    没有人说话,姜芜在这?满屋自己从小到大相处的亲人们?中,孤立无援。


    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了,姜芜心想着?,她如今的家,只有梁谦和明珠。


    忍着?心中的酸涩与无言的愤怒、害怕,姜芜还是走过去,在楚凌旁边,坐了下来。


    下人们?开始布置碗筷菜品,桌上多了大家说话的声音,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姜芜低着?头,只专心吃着?自己眼前?的菜,哪怕不去看,旁边人的存在感也不容忽视,偶尔与父亲说话时,低沉的声音就?仿佛是响在自己耳边,让姜芜浑身僵硬,嘴里的食物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这?趟京城,真的不该来的。


    可是她又怎么能想到呢?便是平日里关系再怎么僵,便是再怎么彼此?争执,她如何会?想到,她所谓的家人居然会?算计自己这?个?。


    “来,楚大人,”姜父拿起酒壶,“我?给您倒满。”


    说着?就?要给楚凌的空杯倒酒,却被楚凌手盖住了杯口以示拒绝:“不了,下午还有政事处理。”


    这?哪行?


    来了就?喝了一杯酒,这?不是不满意的意思?吗?他自然也注意到了楚凌的目光在之前?不经意扫过几次自己的那个?埋头吃饭的女儿,于是心思?一转。


    “喝两杯不要紧的,”他笑,“不若阿芜你来给楚大人满上。”


    被叫住名字的姜芜顿了顿,她往旁边看了一眼,没敢看楚凌的脸,就?只是盯着?男人那手指看,方才还拒绝了的楚凌这?会?儿又不说话了,于是她终是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壶。


    “大人,我?给您满上。”


    男人还是端着?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样子,漆黑的瞳孔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但?这?次,他收回了自己手:“既是梁夫人倒的酒,本官自是要喝的。”


    另一边的姜父简直是喜上眉梢。他原本还是挺担心的,他这?个?女儿,主意大得很,就?说当初这?婚事,自己就?是被她连哄带骗带威胁的给妥协了。


    所以这?次原本也是怕她不配合。


    还好目前?来看,这?丫头还算懂事。


    姜芜站了起来给他满酒。


    她的手有些抖,所有的情?绪不敢表现?出来,但?其实是又气又怕,心里就?像是压着?一块巨石。


    她跟楚凌只是打过这?么几次交道,对他说不上了解,但?是直觉里,若是这?个?圈套真的是针对自己,那自己能在他手里逃掉吗?


    姜芜如今只能顺从。


    因为手抖,酒倒得多了一些,将酒杯倒得过于满了,平了杯口。姜芜正手足无措着?,楚凌手伸过来,将酒杯平稳地端起,姜芜这?才坐下,刚坐下,又听他问。


    “梁夫人会?喝吗?”


    他说的时候,身体微微往这?边倾斜了一点,似乎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听得清楚一点。


    姜芜说自己不会?,楚凌也没勉强,自己将她倒的酒喝了。


    这?一顿饭吃得姜芜食不知味,可真等结束了,她倒觉得不如这?饭一直吃下去。


    她原本用膳一结束就?想走的,却被她父亲叫住。也许是刚才姜芜顺从的态度给了他勇气,也不再加以掩饰。


    “楚大人,”他对楚凌笑得异常谄媚,“让阿芜带你去后院走走,就?当醒醒酒。”


    “不必了,梁夫人应该累了,好生休……”楚凌这?次倒是拒绝了。


    “妾身并不累,”姜芜突然打断了他,笑笑,“父亲说的是,大人方才多饮了几杯,不若在后院走走,醒酒后再走吧。”


    事实上这?人双眼一片清明,哪里是需要醒酒的样子?


    这?会?儿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一切的眼睛,就?正在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姜芜被他看得心慌,就?在她想打退堂鼓的时候,楚凌出声了:“好。”


    原本还有些失望的姜父可真是嘴巴大大地咧开了。


    好好好,还好自己的女儿不太蠢。


    ***


    姜芜带着?楚凌往后院去。


    当然,就?是他们?两个?人,没有旁人跟着?。


    姜芜走在前?面,她在思?考着?的,楚凌的心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可以前?明明分毫不显。现?在为什么就?一点也不掩饰了?


    他如果真的准备强来,自己能怎么办?姜芜只能先把人稳住。


    “梁夫人。”


    姜芜回过神,她停下回头,楚凌站在落后两步的地方,男人示意了一下自己旁边的另一条路:“走这?边。”


    姜芜还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己走错路了。


    “对……对不住,我?才来不久,不太认识路。”


    楚凌嗯了一声,在原地等她走回来了,才说:“既然不太认识路,就?不要走太快了。”


    没了带路的理由,姜芜不得不与他并排了。


    不太宽敞的回廊里,两人离得很近,姜芜甚至能感觉到男人的衣摆擦过自己的手背。


    她将放在身侧的手换到了身前?。


    她不安得厉害,而且已经开始怀疑了,自己的示弱和服软,真的能迷惑住这?个?人吗?


    夺妻(六)


    穿过回廊后, 两人来到了后院的花园,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姜芜跟着楚凌走,花丛之中, 依旧是狭窄的路, 姜芜是走到这里才想到了一个问题。


    “大人怎的认识这里的路?”


    “嗯?”楚凌说这是疑问的语气, 但是是思考的意?思。


    姜芜还没听到他后边的回答, 却?突然见他伸出?了手, 一时间身体都紧绷起来,然而那手却?只是从她身后穿了过去, 拂开一枝从花坛里伸出?来,差点要打到她脸上的挡路枝丫。


    宽大的长袖在姜芜身后垂下, 属于男人独特的熏香将?她笼罩起来。这姿势,就像是被楚凌揽在了怀里一样。


    姜芜抬头看?过去,长得正是葱郁的枝丫,在被男人拂过后, 她甚至没看?清楚凌是怎么动作?的,那枝丫就已经?被折断飘落下来。


    “这宅子, 令尊还是疏于管理了。”


    随着?楚凌的声音响起,他的那只手已经?收回去了, 被包围的压迫感解除, 姜芜总算是可?以呼吸了。


    “往日这园子是见不到这种拦路的树枝。”他还在说着?。


    姜芜看?了一眼已经?落在地上的树枝,又反应过来了他的话?。他好像对这里十?分?熟悉,再想起先前三姐说的这宅子的来历,一时间想明白了什么。


    “难道这府邸先前是大人的吗?”


    楚凌没有回答,但是姜芜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的心?愈发寒冷了, 果真,这是从一开始就针对自己设好的局?


    为什么?她还是想不面白, 自己值得楚凌这样大动干戈吗?她垂眸,姑且先将?这些心?思掩下,低声说了一声多?谢大人。


    “左右也是给叔父做了人情。”


    楚凌的目光在女人光滑的脖颈上停留了片刻。


    没办法,从刚刚在饭桌上开始就是这样了,她总是小鹌鹑一般地低着?头,避免与自己的视线交汇。


    楚凌每次看?过去,就只能看?到这小半片光滑的皮肤,雪色的皮肤被黑色的碎发遮挡得若隐若现,看?得人,莫名得喉咙发干。


    他想起方才女人给自己敬酒的时候,手因为害怕而在抖动,当真就像是误入虎穴的小白兔。


    楚凌按捺住心?口的那一丝躁动,还不急,她现在强忍着?害怕,装着?向自己*七*七*整*理示好的模样,也挺诱人的。


    他并不缺乏耐心?。


    姜芜后边又问了他的伤势之类的,楚凌也都不紧不慢地回答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后,气氛就莫名的凝滞了。


    或许只是姜芜单方面的觉得凝滞,因为她的精神时时刻刻都是绷紧着?的,男人倒是惬意?得很。


    他的猎物已经?落网等着?他去收获了,他自然惬意?。


    “我送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姜芜知道他说的是早上大姐拿来的那些东西,她甚至都不会去惊讶那居然是他送的。


    这会儿两人已经?坐在凉亭里了,是不远不近的距离,姜芜在看?到楚凌那深潭一样的目光,才反应过来,他这样如此挑明了说,其实就是在问自己的选择。


    姜芜气得无意?识咬紧了唇,她现在终于能理解,白苏骂他的那句“狗贼”,这就是个畜牲不如的狗贼。


    可?白苏毕竟是公主,自己跟楚凌比起来,无疑是蜉蝣撼树。她不能先将?楚凌得罪了。


    “喜欢。”姜芜终于艰难地开口,“只是……以前从没有戴过这些贵重的东西,大概还需要时间适应。”


    亭子里有很长时间的沉寂。


    好半晌,姜芜终于听到楚凌说了一声好,男人同时也起身了:“本官酒已经?醒了,就先回了。”


    姜芜自是求之不得。


    她没看?见楚凌转过身后深沉的眼。


    在看?到她无意?识地被咬红的唇,勉勉强强说喜欢的时候,楚凌生?出?了一瞬间想要吻她的冲动。


    男人眸中微微一沉,他先前所有的冲动都是跟姜芜行男女之事?,至于接吻,自然是包括在床事?上面。


    那种包括在内的事?情,与方才怜爱之下涌出?的单纯的冲动,似乎不太一样。


    缓缓吧,他心?想着?。


    ***


    姜芜在家按兵不动了两日。


    好在楚凌也没有再来。


    她再去看?母亲的时候,旁边也没人守着?了,似乎觉着?都已经?说开了,不需要再提防母亲对自己说漏嘴。


    姜芜去看?她也只是在床边坐着?不说话?。


    姜母一开始是小心?地叫她,看?她不理,半晌后又小声地哭了出?来。


    “阿芜,你别怪娘。”她一边哭一边说着?,“娘也没办法,你看?你父亲、你姐姐、姐夫,如今能过这般的生?活,都是靠着?楚大人的。还有你弟弟,他的婚事?,他未来的仕途,都是楚大人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就牺牲我吗?”姜芜还是没忍住开口了,她深吸一口气,压抑住那一瞬间滔天的愤怒,终于看?向床上的母亲,“我有夫君,有孩子,有家。我以为你病了,抛下他们,一路担心?地过来看?你。”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姜母嘴动了动,到底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到最?后,反反复复地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姜芜恼火得转过了身子。


    她原本是不想跟母亲说这些的,这满屋子自私自利的人,她战战兢兢地谁也不敢说,却?好像只能对同样可?怜的这个女人发火。


    她不想再对她发脾气了,但是同时心?底对这个家的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


    “没病就别在床上躺着?了,自己出?去走走吧。”


    冷冷丢下这句话?,她才离开。


    ***


    姜芜说要去逛街,上次给明珠看?的玩具都没买,想要先买了。


    她拒绝了两个姐姐同行,但是身边还是跟着?了两个丫鬟。


    说是照顾她的,但是姜芜知道,其实就是监视着?她。


    她也只能当做不知,来了上次看?到的玩具摊这里。


    姜芜的手抚上了一个小风车。


    她想起自己上次在这个摊上的心?情,满满的都是想象着?明珠见到这些新奇玩意?的欣喜,想象着?母女重逢的喜悦。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明珠,梁谦,她真的好害怕,真的迫切地想要见到家人。


    姜芜掩下差点溢出?的泪水,待眼角的湿意?干了以后,挑选了几个付了钱。


    一抬头,猛然见着?一个三分?熟悉的身影。


    她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不是上次遇到的那位楚姑娘吗?


    她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马上开口叫住了人:“楚姑娘。”


    少女面带疑惑地回头,还好在打量她几眼以后就认了出?来。


    “是姜家的那位妹妹吧。”


    还好她还记得自己。


    姜芜面上带着?笑容:“是的,没想到楚姑娘还记得,那天我的姐姐真是多?有得罪了。”


    楚嫣冷哼了一声:“也不是得罪这一回了。”


    姜芜面上于是更加愧疚了:“真的是对不住。楚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请你喝杯茶,就当是赔罪了。”


    楚嫣的视线往她身上扫了扫,大概是在思索着?答不答应。这么看?来,姜芜大概能理解了她是抱错的国公府千金,因为她跟楚凌确实不太像。


    “行吧,”楚嫣还是同意?了,“不过赔罪就免了吧,我就是挺喜欢你的。”


    这是真的,楚嫣上次看?到的时候就觉着?了,这人长得可?真是美。像一只小兔子,无辜单纯,又带着?些聪慧。她莫名就带了几分?好感。


    因为姜芜对这个地方不熟悉,还是楚嫣带去的地方。


    姜芜将?方才买的东西交给身后的丫鬟的时候,楚嫣也看?见了,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买给谁的?”


    “是买给我的女儿的。”


    楚嫣这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都有女儿了?”


    “是的。我女儿今年一岁多?了。”


    楚嫣这才发现,姜芜说起女儿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那笑容比起方才还真挚了几分?,让她身上多?了几分?温柔的气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她们年龄其实也没有相差太多?,聊得也比较投机。


    只是正要离开的时候,姜芜突然皱了皱眉,脸上露出?来几分?痛苦之意?。


    楚嫣果然就看?了过来,忙问:“怎么了?”


    “就……”姜芜有些不好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扭扭捏捏地回答,“就是……我好像涨奶了。”


    这话?将?楚嫣这个还没出?嫁的丫头说得脸一红:“很疼吗?那要怎么办?”


    “疼,”姜芜低头,装作?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声音更是低得几乎要让人听不见。“得找个地方挤出?来。”


    楚嫣想了想:“那你跟我来,我知道个地方。”


    姜芜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又低声让她帮忙别让别人知道了。


    楚嫣见她脸皮薄得像是能滴血似得,点点头,让两边的下人们都离远了。


    姜芜原本是打算从窗户逃跑的,但是没想到楚嫣找的地方居然有后门,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楚嫣,默默说了句对不起,就从后门直接跑了。


    逃出?京城的过程意?外地顺利,姜芜其实想不了那么多?,什么楚凌会不会牵连梁谦之类的,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尽快离开京城。


    她甚至在心?里天真地期待着?,兴许自己离开了,那人的兴趣就能淡下去,他应该不会闲到还专门去找一个县令的麻烦。


    姜芜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生?怕楚凌的人追过来。


    结果楚凌的人没有来,来的却?是她自己的家人。


    姜芜无法形容自己的绝望,也许这也是楚凌想看?到的,他故意?无视自己的伪装,故意?在自己跑了以后置之不理,他等着?更合适的人替自己动作?。


    然后,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仿佛在说,“看?,这可?不怨我。”


    “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做?”她歇斯底里地控诉着?自己的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要每一步都按着?那个男人所想的走?可?最?后还是被姜父敲晕了带回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让姜芜心?生?恐惧,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这份恐惧更是到达了顶峰。


    还是没有躲过,她想着?。


    男人的目光依旧是幽深难懂,但是姜芜在那眼里看?到了跳动的火苗。


    尤其是当他坐到了床边,姜芜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某种压抑着?的兴奋。


    他的手,终于正大光明地抚上了姜芜的脸,跟他想象中的一样,细腻、柔软,是再上好的面料也无法比拟的。


    身体几乎是马上兴奋起来,尤其是看?到被绑住的女人因为害怕而泛起的泪花,或许是因为等待的时间有点长,身体反应的速度超过了他的预计,楚凌甚至有些后悔跟她耗了这么久。


    姜芜却?觉着?自己的脸像是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爬过,愤怒与恐惧让她的眼里无法控制地蓄满了泪水。


    “真可?怜”他的语气,依旧是胜券在握的猎人轻松的语气,“你已经?被你的父亲,交给我了。”


    或许是出?于最?后一丝怜悯,他没有说,但是姜芜知道,是卖给他了。


    夺妻(七)


    这一夜对于姜芜来说, 无疑是此生的噩梦。


    宽衣解带时的男人还慢条斯理而优雅,可一旦开始后却仿若饿了许久后终于被放出来的猛兽,恨不得将身下的人拆之入腹了才好。


    姜芜不知道他是没有经验还是原本就只是不需要顾忌另一方?的死活, 她从心里到身上就只有疼痛可言。


    男人确实大多都是如此的, 姜芜当年挑选梁谦是因为他的干净, 害怕的也是他的干净, 所以新婚之夜的两人并没有圆房, 反而是梁谦被姜芜逼着看了大半夜的春宫图。


    “这种?事?情,男子怎么样?都能快乐, 但是女子需要有技巧的男子才?能快乐,你要好生地学。”


    直到两人真正地圆房之前, 姜芜也是狠狠警告了:“你要是弄疼了我,以后就别想这档子事?了。”


    而梁谦对?于这些只会温柔地笑,然后乖乖地照她的话去?做。


    想到梁谦的名字时,姜芜鼻腔酸涩, 梁谦,她在心中不断念着这个?名字, 救救我。


    姜芜甚至开始感谢此刻身上的疼痛。如果让她从这个?人身上获得快感,她会更加难以忍受。


    哪怕是再疼, 女人都咬着牙不求饶, 楚凌也并不关心她的想法,仿若她的厌恶、冷淡都不能浇灭自己的热情,甚至女人偶尔因为疼得无法忍受,发出小声的啜泣之时,他反而更加热情高?涨。


    只有在他那张向?来不会露出太多表情的脸因为头?皮发麻的快感而微微扭曲时, 楚凌停了停,一抬手, 熄灭了房间?里的蜡烛。


    而后放任自己继续沉沦。


    他自从踏入官场至现在,都是醉心权利。一步一步向?上爬、一点一点抓紧权利,那个?才?是能让他血脉偾张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好像有点理解那些纨绔子弟的某些爱好了。


    真的很快乐,快乐到他连喝醉都不允许失去?判断力的脑子,在某一瞬间?像是糊涂成了一团浆糊。


    楚凌在黑暗中眯了眯眼睛,来平息这可怕的失控感。适应黑暗的眼睛其实能看?清一些身下的人,雪色的肌肤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曾经觊觎的林林总总,如今都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这让楚凌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他好像,比想象中要更稀罕这女人一点。


    而对?于姜芜来说,耳边的每一声低喘与粗重急促的呼吸都是对?自己的折磨,她只能心死如灰地期盼着这场酷刑快点结束。


    姜芜一夜未眠,其实楚凌也是折腾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休息,可能也才?眯了一会儿?,早朝时间?一到,他就起身了。


    姜芜在等着,等着身上的药性慢慢过去?,她捏了捏手终于能动了的时候,她抓起自己的发簪,狠狠刺向?正在床边穿衣的男人。


    楚凌毫不费力地就拦住了她的手,说是毫不费力都算是给姜芜面子了,这软绵绵的力道、在他眼里仿佛放慢的动作,他愿意出手接一下,都是因为这个?人是姜芜。


    “混蛋、畜生!”姜芜满腔的恨意无从发泄,即使被他拦住了手,也死死握着那发簪不松开,她想要这个?人去?死,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让他死。


    眼前的女人身上全是自己的痕迹,生气也像是猫伸出爪子而已,毫无杀伤力了,连骂人都只会这么两个?词。


    即使对?上的是充满恨意的眼睛,楚凌也对?她生不出几分恼怒,不仅不恼怒,还带着餍足后的惬意。


    “我一直觉着你是个?聪明人,所以希望你不要做太傻的事?情。”他松开了手,“你杀不了我。”


    姜芜其实也知道自己杀不了他,这个?人的武力值,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在所有的条件都被无情地碾压,当她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无法做任何报仇的事?情后,女人的发簪倏忽转了方?向?,刺向?自己。


    “你如果死了,”这次,楚凌手都没有抬起来,“你的丈夫、你的女儿?,你觉得,会怎么样??”


    楚凌的话,让姜芜已经抵在脖子上的发簪,就这么停了下来。


    “以你那点力气,多半也是死不了人的,但是可能你以后再也说不了话。”楚凌伸手,没费太大的力气,就将发簪拿了过来,“你逃跑的时候什么都丢了,却还带着这个?发簪,用它自杀,可以吗?”


    他漫不经心说着的话,却总是精准地命中姜芜的心口。


    楚凌这会儿?已经不急着起身了:“梁夫人,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确实对?你有兴趣。在桐槐的时候就有了,如果我愿意,在那里就可以要了你。”


    其实一开始,他确实是希望这是一场两厢情愿的情事?。


    只是姜芜比他想象中的倔强很多,并不为所动。不过还好,楚凌也不是那种?轻易自尊心受损便恼羞成怒之人,既然不能两厢情愿,那便以另一种?方?式进行好了。


    “我特意把你支到京城里来,其实是为了你着想。”


    姜芜被这不要脸的话气得不可置信,什么叫为她着想。


    “你陪我三个?月,”楚凌终于开出了自己的条件,“三个?月后,你回?桐槐,继续当你的梁夫人,有什么要求,我也都会一并满足,而且绝不会让消息传到那边让你无法做人,或者如果你不愿意走,我也可以继续养着你。”


    其实楚凌原本是想说一个?月的,在原先的计划里,一个?月是完全足够的。


    可在昨夜过后,神差鬼使的,他不自觉就将时间?增加了,甚至连最后一句话,也是临时加上的,他并不排斥。


    “你做梦!”姜芜这会儿?恨不得他去?死,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愿。


    楚凌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只是将腰带系好,又恢复到了高?不可攀的样?子。


    “你慢慢想。”


    他说完这话,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姜芜彻底瘫软了身子。


    她回?想起父亲将她带回?来的时候说的话:“我已经将和离书寄给了梁谦,你就别想着再回?去?了。”


    父亲甚至比楚凌更贪心,毕竟楚凌说的是三个?月。


    她怎么可能答应让那畜生奸污三个?月?


    ***


    姜芜病倒了,大夫来看?过,说是水土不服。


    她来京城这么久了,都没有水土不服,这会儿?倒是水土不服了。


    大夫开了药,但姜芜都偷偷地倒掉了,她也不会出房门,更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就会吐什么。


    姜芜其实就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如果是病死,楚凌也没有理由惩罚她的家人了。


    不知道是因为考虑到她的病情,还是因为在等她的答案,楚凌这几日也并没有再为难她。


    姜芜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时候,有一天?楚凌突然带着画卷进来了。


    “梁夫人。”他依旧是叫着姜芜这个?称呼,似乎是还认可着这个?身份,“桐槐有你的信件。”


    姜芜几乎是马上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什么?”


    女人因为病的这么多天?,面容憔悴得没了往日的鲜活,嘴唇干燥得甚至有了裂痕,老实说,折损了许多美感,理该是这样?的,楚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态,只是他看?着这样?的姜芜时,并没有这样?想。


    他坐到床边,将手里的画卷和信封递过来。


    “寄到了姜家,”他说,“姜老爷原本是打?算烧掉的,但被我的人看?到了。”


    破天?荒的,男人多说了很多没有用、类似于邀功的话。


    但是很显然,对?于已经做了最过分的事?情的楚凌来说来说,这点施恩并不足以打?消丝毫她的恨意。


    姜芜一把从他手里将画卷抢了过来,几乎是马上就打?开了。


    夺妻(八)


    那是明珠与梁谦的画像。


    因为之前姜芜写信回去的时候说了想?要, 梁谦便真的找人画了。


    大概是因为时间仓促,再加上小孩子没有大人的配合,所?以画得并不十分细致。


    但好在这个画家十分擅长抓住神韵, 所?以哪怕是廖廖的几笔, 画得都是入木三分。


    在看到?女儿坐在梁谦怀里的模样, 姜芜的眼泪几乎是瞬间滴滴滚落下来。


    她真的, 好想?能见?见?女儿。


    姜芜其实并不是失了贞操就会寻死觅活之?人, 那天想?要自杀,是面对权利的压迫, 愤怒憋屈与无力感,在那一瞬间击垮了她。


    如今一看到?女儿的画像, 姜芜就知道,自己放不下。


    她怎么能放下明珠?她还想?再抱抱她,还想?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成亲。


    不看到?将来是谁来与女儿共度一生, 她怎么舍得死?


    画像上的梁谦是他出于?私心,让画家加上去?的, 画得更加潦草。


    姜芜心头痛意更盛。


    她可以不寻死觅活地活下去?,却不知道要跟梁谦怎么走下去?了。


    楚凌早就在她打?开画卷的时候, 就已经走去?了一边。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端起?茶杯,却没有放到?嘴边,深沉的眼里仿若在思索着什么。


    楚凌调查过姜芜。


    他说她是一个聪明的人,并不是随意说说。当初想?要求娶她的人那么多,她却在其中选择了不算太起?眼的梁谦。


    不是因为爱情, 若是因为喜欢,那自己倒不会觉得聪明了。


    她是一个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所?以楚凌知道,她最终会同意自己的提议。楚凌不喜欢麻烦,所?以这事,还是达成协议更加稳妥。


    他往姜芜那边看了一眼。


    姜芜还在看着手上的画卷,手指轻抚过上面的人。


    她知道的,自己别无选择,与其拿自己的丈夫孩子冒险,跟楚凌硬撑到?底,接受他的提议,是最好的方式。


    姜芜觉着讽刺,她在怨父亲的每一步都照着这个男人的计划,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可能自己妥协的速度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姜芜抬起?头,正对上了楚凌的视线。


    他正端着杯子,杯子就在嘴边,似乎是要喝水,视线却是在看自己,只是举起?的袖子遮挡住了一半的神情。


    目光对上后,男人收回了视线,抿了一口?手上的茶。


    沉默就像是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姜芜看到?他就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恨意,无法说出向他认输的话。


    楚凌倒也没有要逼她的意思,放下杯盏后,沉声开口?:“你慢慢想?。”


    又是慢慢想?,姜芜捏紧了手里的画卷。


    她生出一种无法逃脱的绝望,在楚凌快要踏出房间时,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楚大人。”


    她按捺住了所?有的恨意,那个除了让她更痛苦而没有其他价值的东西。


    “我要我在姜府的包裹。”


    楚凌看了她一眼,但也就一瞬间的事情,说了一声好,人就离开了。


    ***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姜芜还没有正式与楚凌交谈过。


    楚凌并不催促,他最近似乎很忙,姜芜的病也还没好,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到?了房间的声响,睁开眼睛,面前是之?前在姜府时就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夫人。”丫鬟原本是轻手轻脚的,见?她醒了,才?开口?问安。


    姜芜的视线往她身后撇了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包裹。


    丫鬟也是马上解释:“这是夫人您的包袱,大人吩咐给您带过来。”


    姜芜原本想?说,让他带包袱,怎么把人也带来了。可还没有问出口?就想?到?了,她苦笑,想?来这丫鬟本就是楚凌的人。


    她从?那时候开始就是被?楚凌安排在自己旁边的。


    “给我拿过来。”


    姜芜挣扎着要起?来,丫鬟见?状马上先将她扶着坐好了,才?过去?将包袱拿过来递给了她。


    姜芜从?里面找出了梁谦让她带过来的膏药,当初给母亲了一部分,她自己也留了几片。


    她撕开一片贴在了肚脐的位置,突然又看见?了一个小香囊。因为包裹是梁谦收拾的,她确实没有注意,姜芜拿过来打?开了,里面竟然是土。


    她想?起?来,梁谦给自己收拾东西的时候曾经说过。


    “我给你装了一点桐槐的土,你要是去?了那边也水土不服,可以泡水喝,这个方法也很管用的。”


    “不带了,不是有膏药吗?”


    “多带一些有备无患。”


    “又不是去?很久。”


    两?人就这么说了几句,姜芜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放了。


    姜芜捻起?一抹土放在鼻尖下嗅了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仿若真的闻到?了故土的味道。


    这么呆呆地待了好一会儿,她才?将那土壤又放进去?,重?新包好系起?来。


    女人就这么抱着这香囊重?新睡了过去?,头是晕晕沉沉的,有一个念头却分外清晰,想?要回去?,她想?要回去?。


    那里有等着她的夫君和女儿。


    ***


    也许是梁谦的那偏方起?了作用,姜芜的病慢慢好了起?来。


    她已经有些时候没有见?到?楚凌了。


    楚凌其实也会来,只是姜芜大部分时候都是昏睡的,偶尔也只是听到?他斥责下人的声音。她每次听到?这声音,就恨得更加不想?清醒过来。


    可是这样下去?,对她也没有好处。


    等病好了以后,她也终于?开始认真思考现在的局势了。恨意是没有丝毫的减轻的,但是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接受了。


    而且需要尽快接受,她不觉着楚凌的三个月,回把自己躺在这里的时间也算在内,她需要尽快结束这三个月,尽快回家。


    姜芜终于?在清醒的时候等到?了楚凌。


    从?听到?外面下人行礼的那声“大人”开始,钻心刻骨的恨意,就开始在姜芜的血液里沸腾。


    她想?要杀掉这个男人的心,依旧是与那天一模一样。指甲几乎要深入了手心的肉里,那样的疼痛,让她暂时压抑住了所?有的情绪。


    楚凌进来的时候看到?姜芜坐在那里似乎是意外了一下,下人要进来伺候,他只是扫过去?一眼,那人便识趣地退下了。


    然后在姜芜的另一边坐下。


    “好些了?”


    姜芜有时候真的佩服这个人的无耻,他像是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所?以从?始至终态度都一如既往,坦坦荡荡。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楚凌不仅是自己的态度没什么变化,也不太在意姜芜的变化。即使?姜芜冷淡到?敷衍,他也并未动?怒。


    姜芜开始确信,他确实只是想?和自己行鱼水之?欢而已。


    两?人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姜芜始终没等来他出声,不得不自己主动?开口?。


    “你那天说的三个月……”声音发出的每个瞬间都很艰涩,“你说话算数吗?”


    “自然。”楚凌很快就回答了。


    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姜芜其实是有些放心不下的,但是现在她除了相信以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口?说无凭,我们要立个字据。”


    楚凌看了看她,女人眼里满满的戒备和厌恶,她已经重?新拾回了她的理智,从?受惊的小猫,已经变成了努力伸出尖刺的刺猬,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伤害企图接近她的男人。


    “可以。”楚凌想?也未想?地就答应了。


    姜芜其实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在听到?他这么说后,就马上就提前写好的契约拿了出来。


    男人严肃的脸上在沉默时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姜芜将契约放在他的跟前后,看着他认真看了许久,也没评价一句。


    因为得近了,她闻到?了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应该是刚刚应酬过了。


    酒味很淡,所?以刚才?离得远了没有闻出来,再加上楚凌的表情实在是镇静清醒得可怕。


    她想?不明白楚凌为什么这么几行字楚凌还要看这么久,她的契约确实没有写几句话,主要也是要保证梁谦和明珠的安全,姜芜已经开始了烦躁。


    她其实没这么沉不住气的。


    但是跟楚凌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难以忍受。她时时刻刻都无法忘记这个人对自己做的事情,甚至时时刻刻怀揣着杀意。


    就在她几乎维持不住情绪的时候,楚凌才?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些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可还没等姜芜继续说什么,他又问:“可是,既然是契约,我是不是,也该有点什么好处?”


    听了他的话,姜芜终于?忍不住怒气,愤恨地开口?:“你还要什么好处?你不是……”她是想?说,你不是都已经要我陪你三个月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还是楚凌接了过去?:“我不是要了你的身子?”


    他仍旧是上位者那不怒而威的面容,威严里甚至带着几分正气,却说着下流的话。


    姜芜咬着唇,气得说不出话。


    楚凌在看她,她生气的时候,比起?前些日子的病怏怏,这会儿表情倒是生动?了许多。


    “梁夫人,”他这会儿,倒成了那个名利场上无往不利的国公府大公子了,“那是我不用契约也能得到?的,你应该提供一些,我得不到?的东西。”


    姜芜不说话,他就继续说:“这三个月,我希望你能不要拒绝我的任何话,不管是床上的,还是床下的。”


    眼看着女人因为气愤,脸都涨得红了,楚凌却面不改色:“我不在意你心里想?的是谁,有多恨我,怎么得罪我。”他不愿意计较那些复杂的事情,小猫偶尔伸一爪子,他也可以当作是情趣。


    “但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所?以大部分时候,你还是乖一点比较好。”


    他的语气,就像是逗弄宠物?似的。


    大概在男人那里,这理所?当然的事情,自然就无法体会到?对方的屈辱。


    姜芜平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愤怒压下去?。


    无所?谓,她想?着,不过是更没有尊严一些罢了。


    她说了声好,提起?桌上一边的毛笔,将楚凌的话也加了上去?。


    这次楚凌痛快地签字:“明日我让人将印章拿来给你盖上。”


    姜芜没有理他,自己将自己的字签上了。


    契约是她写得,她却没有办法像楚凌那般痛快,廖廖几个字,却是要开启自己三个月的屈辱。


    她还在凝神的时候,就听楚凌问:“写好了吗?”


    “写……”好了两?个字,在她抬头看到?男人眼里跳动?的火焰时,说不出来了。


    身体似乎残留着那晚的记忆,已经开始疼痛起?来。


    “我才?刚刚病好……”姜芜试图推延。


    可是才?开了荤便素了这么多天的男人,明显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我问过了大夫,”男人眼睛微微眯了眯,收敛了一些眼里侵略的光芒,“你已经无碍了。”


    夺妻(九)


    都已经?被放到床上的时候, 姜芜还心存着想要躲过去的侥幸。


    “楚大人……”


    “我们的契约是从?现在开始的,”男人是与那天晚上一样的慢条斯理的解衣动作,“你?也不是做长久打?算的吧?”


    姜芜表情一僵。


    这个畜生说得对, 早点开始才能早点结束, 三个月而已, 一眨眼就过去了。


    姜芜不断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 可是伸向腰带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就在她还这么磨磨蹭蹭的时候, 男人一伸手,将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姜芜成了跪在床上的姿势, 正好到站在床边的男人的半胸口。


    她这才发现楚凌已经?脱到了只?剩裤子。


    姜芜想?要转过视线,却被楚凌抓着身子往上提了提, 正到胸口,她一眼就看见了一条疤痕,是比较新的。


    恍惚间想?起,像是上次自己与他一起遇刺时, 那?个暗器留下的。


    大概是因为用了什么比较好的药,现在只?有浅浅的印记。


    “那?日我不舍夫人这张嘴为我吸毒, ”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沉寂的眼眸深处却跳动着某种兴奋的火焰, “今日便?补回?来吧。”


    姜芜僵在那?里, 好半天,才终于有了动作,但也只?是将唇覆盖在那?条伤痕的位置上。她做不了更多的动作,即使男人身上只?有好闻的气?味,也依然令她作呕。


    女人的唇柔软的触感, 哪怕只?是若有似无地覆盖皮肤上面,楚凌蛰伏已久的渴望, 还是瞬间破笼而出。


    身体似乎对这个女人的滋味刻骨铭心、食髓入味。


    但这样,也并不能?让他满足。男人拍了拍她为了偷懒,*七*七*整*理贴在自己胸口的脑袋。


    “夫人这样,毒怎么出得来?”


    姜芜恨急,她咬咬牙,最后一闭眼,就当是吸毒那?般用了力气?,啧啧作响的声音让她羞愧得想?死,落在楚凌耳里,却无疑是催情的天籁。


    被她亲着的地方仿佛有什么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让男人身上甚至起了细小的战栗,但他知?道,女人看似卖力,其实?还是在偷懒,楚凌向下而看,只?能?看到女人的头顶,他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有些不满。


    男人拉着姜芜的头发,将她贴在自己身上的头往后拉了拉。


    姜芜顺着他的动作便?后退了。停下来她当然求之不得,所以只?是垂眸并不说话。


    “我们只?有三个月,”楚凌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暗哑下来,修长的手指砥砺在女人娇嫩的唇上,“你?的经?验应该足够到不需要我来教。”


    说这话的时候,他想?起自己那?日偷窥到的姜芜那?衣不蔽体的模样,忍不住用手指将女人的唇摩擦得愈发红艳后,才终于挪开了手。


    “继续。”


    姜芜不得不咽下所有的不甘,头被固定着不能?前移,眼前的胸膛近在咫尺,却因为间隙没有办法让唇贴上去了。


    她知?道楚凌是故意的。


    姜芜这次,不得不伸出舌头。


    从?楚凌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胸口处的女人,是怎样伸出粉舌,舔舐自己的伤痕。


    他舒服得眼睛眯了眯。


    比起身体上的快感,更像是心理上的满足。


    那?日受伤的时候,他就这么想?过了,后来夜夜梦里,那?些内容更是愈发香艳。


    如今梦境都成了现实?,他这几日也是故意疏远这里,沉溺于这种事?情,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可是此刻素了几天就敏感得经?不起一点?挑逗的身体,彻底苏醒过来。


    楚凌并不急,他轻抚着女人的头发,大餐之前的小点?心,亦是值得品尝的。


    ***


    翌日,楚凌照例是到了早朝的时间就起床。


    姜芜面对着床里,身体蜷缩着。


    她闭着眼睛,听着背后男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大概是穿好了,安静了一会儿后,脚步声突然往这边来,最后停在了床边。


    “如果想?出去的话,让紫黛陪你?。”


    紫黛是那?个从?姜府过来的丫鬟。


    姜芜原本?不想?理的,想?到昨天的契约内容,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但是很快,她又?想?起了其他的事?情。


    姜芜转过了身。


    楚凌还坐在床边,目光沉沉,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所以没有离开,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对上了眼睛。


    至少对于楚凌来说,确实?是猝不及防。


    他没想?到姜芜突然会转过头。


    心底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方才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的不悦这会儿一扫而空,阴霾散去后,就只?剩了满足后的好心情。


    他发现他不喜欢姜芜背对着自己的样子,她的目光就该落在自己身上。


    “我那?两个姐夫的官职,是你?安排的吗?”


    早朝还有些时间,楚凌也不急,耐着性子回?答她的问题:“嗯。”


    确实?是他安排的,毕竟如果直接去要人,可能?那?些人还会残留着一点?良知?。但是只?要尝过了甜头,他们自然就会按照自己预计的那?样做了。


    姜芜恨得咬牙:“楚大人不会觉得,我做这种事?情,就是为了让他们荣华富贵吧?”


    晨起的屋里还有些暗,姜芜看不太清楚凌的表情,却觉着他似乎是笑了笑。


    “我知?道了。”声音倒是没什么情绪在里面。


    姜芜在他离开后,让下人准备了沐浴。


    她狠狠地想?要将身上那?个人留下的纵横交错的痕迹全部?搓洗干净,却怎么也无法清除。


    颓废下来的姜芜木然地在浴桶里坐了很久。


    三个月后,她真的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吗?真的还能?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吗?


    她和梁谦……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姜芜什么也不知?道。


    她给梁谦写了回?信。


    两人夫妻时间虽然不长,但默契得就像是多年的夫妻一般,他们彼此之间,是没有过隐瞒的,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可是如今提着笔,她实?在是不知?道要该怎么说。


    姜芜拿出了梁谦给自己的信。


    信的一开始还是书生文绉绉的咬词,到最后,突然变得直白起来。


    “阿芜,我真的好想?你?,想?你?想?得快死掉了,快疯掉了。”


    他写了好多个想?你?,密密麻麻,最后一句是“我心悦你?。”


    姜芜的眼睛又?开始湿润了。


    原本?应该的甜蜜,如今都蒙上了尘。她到底还是开始写了,写她在这里过得很好,只?是母亲的病有些反复,舍不得她离开,她只?能?再待些时日。


    把信交给紫黛后,紫黛就出去送了。


    就像楚凌说的那?样,他并不限制她的自由,也不在意她怎么想?,做什么,与谁联系。甚至吩咐了下人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他唯一要的就是自己在床上供他玩乐。


    晚点?的时候,姜芜见过两次的那?个黑衣人,将楚凌的印章送来了。


    印章盖上以后,契约也算是正式成立了。


    只?要这样过完三个月就可以了,姜芜这样想?着。


    ***


    姜芜后来才知?道这里是楚凌的一处别院。


    他现在是住在国公?府里的,所以也只?是隔三差五才会过来。


    虽然床上风格凶狠,时常让姜芜怀疑他没有过女人,但他来的次数并不多,男人似乎对自己有很强的自律性,这反倒是让姜芜狠狠松了口气?。


    没人限制姜芜的自由,她也不愿意随意走动,全部?的活动范围就只?有宅邸这一片。


    在京城举目无亲的她更是没有人来往。


    只?是这日却来了个稀客。


    “姑娘,您看楚大人也不在。要不您在前厅等他,小的去给您通报。”


    “我见他,在哪里不能?见?”听着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听说哥哥在这里藏了个美人?是真的吗?”


    哥哥?


    姜芜这会儿坐在凉亭里,想?起自己先前见过的那?位楚姑娘,但也并不是这个声音。


    正想?着的时候,路那?边已经?出现了一个淡紫色身影。


    那?人后边还跟着一个青绿色长裙的女子,看着并不像丫鬟,说话的那?人在不耐烦地打?断着阻拦的下人的话,那?女子就默默地跟在后边。


    这么会儿的功夫,她们也看见了姜芜。


    这下那?女子可就来了精神,一把将下人甩开,快步地往这边走来了。


    国公?府家的事?情,还是上次姜芜三姐跟她说的。如今看着女子走路的步伐,以及离得近后看见的,与楚凌有几分相似的模样,姜芜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是谁。


    “你?就是我大哥藏起来的美人?”来人已经?迅速掩藏起了第一眼的惊艳,变成了不屑的趾高气?昂的模样,“也就这样嘛。你?叫什么名字?哪来的?”


    旁边的下人瞅着了机会就低声与姜芜介绍:“这位是国公?府的小姐。”


    若是往常,姜芜听到这样的身份,早就该起身行礼了,或者在猜到的时候就该了。


    可是现在她因为对楚凌的厌恶,连带着对这位本?就没什么礼貌的国公?府姑娘也没什么好感。手上继续摇着团扇,视线转向了一边的水塘里。


    这可把楚蝉气?坏了。


    她自从?回?到国公?府后,仗着国公?爷与国公?夫人对她亏欠和宠爱,无论是府里的下人还是京城的贵女们,对她都是极尽巴结,还没受过这样的冷遇。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楚蝉说着就已经?要上前之时,紫黛迅速拦住了。


    紫黛显然得过楚凌的吩咐,态度要强硬得多:“姑娘,这位是楚大人的贵客,还请您注意一些。”


    她说得不太客气?,让楚蝉怒火烧得更旺,只?是认出了这确实?是大哥身边的人,一时间没敢发火。


    还是身后那?名绿衣女子适时拦住了她:“楚妹妹,既然这位是楚大人的贵客,”她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那?也是我们打?扰了。”


    说着又?对着姜芜开口:“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金丝笼(一)


    楚蝉其实在看到姜芜的那一刻, 是有被惊艳到的。


    姑且不说她长大的地方,她来了京城后,见了大大小小的众多美女, 可?凉亭里那个坐着的女人, 依旧是独一份。


    难怪能让她那硬石头、铁树一样的大哥, 突然就开花了。


    可她绝对不能把这份惊艳表现出来, 因为?她的身?后可?是跟着她新交的密友, 小姐妹立志要做她嫂子的。


    楚蝉从被认回国公?府以?后,就开始不断地结交朋友, 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


    这?位大将军府里的嫡长女,就是很好的对象, 她不能将人得罪了。


    这?会儿人家拉她,她也就顺势下了,只是嘴上还要不服气地来了一句:“什么贵客,不过就是个暖床的玩意嘛。”


    别说青黛, 就是那名大将军的女儿,面色都是微微一僵。


    不过想想这?话也不是自己?说的她就释然了, 也是,也就这?乡野养的丫头, 会当面说这?么没有教养的话。


    哪怕是事实。


    “楚妹妹。”她装模作样拉了一下楚蝉, 示意她不要说了。


    青黛更是拧着脸:“姑娘,还请慎言。”


    另一边的姜芜却是事不关己?一般地看着湖面上的鸭子。


    她姐妹多,虽然没有大奸大恶之人,但是小心思?还是免不了的。


    所以?一眼就能看出这?位楚姑娘是被人利用的,恐怕想见自己?的人应该是另一名女子。


    “姑娘, 我与楚妹妹也是真心想与你认识的。大家年龄相仿,也可?以?做朋友。”


    姜芜心中冷笑?, 做朋友?也不知道她知道自己?已经孩子的母亲,该做何感想。想到这?里的时候,姜芜手?中的团扇停了停?


    她瞥了一眼那绿衣女子。


    其?实已经看出了这?位姑娘是对楚凌有意,才会对自己?有兴趣。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关系,未婚妻?


    姜芜其?实很难理解,那种畜生有什么好喜欢的?


    不过真如此也好,如果真的是未婚妻,说不定楚凌会迫于对方的压力停止与自己?的关系。


    她心思?流转,面上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从这?两人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她居高临下地往这?边投来这?下连绿衣女子脸色都微微沉了沉。


    紫黛看了姜芜一眼后,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今日还请两位先回去吧。”


    一句话,说得那两人面色都有些尴尬,但是到底也还是勉强笑?笑?,在紫黛的催促下离开了。


    走远的两人都是面有所思?,楚蝉自然是要安慰一番她的好姐妹:“燕青姐姐你放心,这?种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怎么可?能进得了我的家门?你看这?不是被我哥养在外面吗?连妾室都做不了。我哥的正妻肯定是你的。”


    她一口一个我哥,叫得亲亲热热。


    实际上国公?府也就楚凌,对她从来都是冷冷淡淡,又生着一副比国公?爷还威严的脸,着实让人怵得慌。


    赵燕青只是笑?了笑?。


    其?实楚蝉说得有道理,按理说,大家子弟有个外室,也没什么稀罕值得在意的。


    可?那是楚凌啊,传闻中不近女色、对任何人都冷淡异常的楚凌。


    她家与皇后家斗了这?么久,如今楚凌与青阳公?主的婚约眼看着就要解除,眼看着联盟要破裂,她爹才起了用她来拉拢楚凌的心思?。


    赵燕青对此也是愿意甚至是期待的。


    可?是半路冒出来个这?么个人。


    她心里着实是像有个猫爪子在挠似的,好奇得不行。这?才撺掇着楚蝉来。


    如今人是看见了,心中的不安却愈盛。


    “楚妹妹,”她试探性地问,“国公?夫人……与国公?爷,也知道这?事吗?”


    “知道的吧?”楚蝉含糊其?辞。


    哪能不知道啊?但是养个外室又不是娶进门,谁会特意去管,谁又能管得了楚凌?


    “你也别多想,”她安慰,“至少说明?我哥不是传闻里的……那什么。”


    赵燕青脸微微一红,楚凌因为?过于不近女色,确实是有这?么个说他?床上不行的传闻。


    如今一看都是虚谈。


    罢了,左右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连对手?都算不上的。


    ***


    只是两人不知,对于姜芜来说,楚凌确实不行。


    也不是本钱大、力气大、时间长,诸如比类的便算是行,就算行那也是他?自己?行,他?自己?快乐罢了。


    大概唯一的好处是,他?也不会去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方式。


    晚会儿的时候,楚凌来了。


    这?要比他?平日里的间隙短一些,应该是知道了楚蝉来的事情。


    姜芜意识到这?一点后,心里忍不住埋怨那个没礼貌的大小姐。


    楚凌一进来就坐到了那里,姜芜跟上去,稍稍近了,除了酒味,猛得还闻到了胭脂的味道。


    她大概明?白了这?人是去了哪里喝酒,不由停下脚步,尽量离得远了一些。


    这?些富家子弟,姜芜知道的,都是免不了寻花问柳,一时间对楚凌的隔应又加深了几层,没闻着味,还能自欺欺人,闻着了,她就实在是作呕。


    男人今天很安静,坐在那里后,就用着莫名的目光在打量姜芜。


    他?今日确实是应酬去了,如今朝廷的斗争,正是到了激烈的时候,他?需要谋划的事情有很多。


    往日里他?们自己?人聚,只要楚凌在场,便没人整花活。


    今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氛围不错,还是之前楚凌藏了美人的消息泄露了出去,有人斗胆叫了陪酒的姑娘。


    楚凌没有扫他?们的兴。


    只是他?将那些女人看了看,没有感兴趣的。


    楚凌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没有兴趣,就不会勉强自己?去接纳。宴席原本还算正常,后面喝多了就是乌烟瘴气一片。


    楚凌先离开了。


    那种场合对他?来说是必要,但没有多喜欢。


    直到看到站在那里的小鹌鹑似的缩小存在感的女人,身?体?里被酒刺激出来的邪火,开始噌噌地冒。


    “你妹妹来这?里,我没说什么。”姜芜主动开口了。


    她寄希望于楚凌是为?了这?事来的,赶紧说清楚他?能赶紧走。她不敢保证楚凌带着这?一身?味道与自己?做这?种事情,自己?会不会吐出来。


    “妹妹?”楚凌却像是才知道这?个。


    听着这?淡淡的询问声,姜芜才知道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她于是不吭声了。


    楚凌这?会儿没去思?索是哪个妹妹,那个不重要:“你不喜欢,我会解决的。”现在重要的是其?他?的,“过来。”


    姜芜一听,就知道今日是逃不过去的。


    她心一横,人就走过去了。这?人身?上没这?些胭脂味就不恶心了吗?左右都是恶心的,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姜芜满心地慷慨就义,结果往日在结束了无聊的对话后都是直奔主题的人,今日却是不紧不慢的。


    “坐这?里。”


    楚凌说这?个的时候,视线指向的是自己?的腿。


    姜芜浑身?一僵,这?比直奔主题还让人难受。她不知道这?个人又在发?什么疯。但是契约是这?样写?的,她拒绝不了。


    姜芜刚慢腾腾挪过去,就被楚凌拉住手?一用力,就坐到了男人的怀里。


    虽然更亲密的接触不是没有做过,但这?种姿势,比起亲密,倒不如说是亲昵。姜芜僵硬着身?子努力想往坐,刚挪了一点,就被楚凌拉回来,更紧密地靠在怀里。


    楚凌对于她的抗拒并没有生气。


    这?人好像总有办法让事情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至于旁人的想法与意愿,他?就不需要去考虑。


    事事都能顺心如意,他?当然没必要轻易动怒。


    就像姜芜此刻因为?靠得太近,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男人的身?体?变化,便一下也不敢动了。


    但即使都反应如此了,男人似乎也一点都不急。


    “抱住我。”


    姜芜困惑的目光与楚凌对上了,他?那向来深沉的眼里,难得带了一丝困惑,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事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跟平常的楚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半晌,姜芜僵硬着身?子,环住了男人的腰。


    楚凌目光沉沉,她真的很小,坐在自己?腿上,小小一只,又软又香,仿佛他?一伸手?,就能将人整个圈住。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一手?将她环住,还顺势将那颗小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女人的脑袋靠在的是右胸口。


    可?那一刻,楚凌却觉着,自己?是左侧心口的位置,被填满了一样。


    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让他?突然觉着,两个人,原也不是非要做这?种事情才能快乐。


    “来的应该是楚蝉。”楚凌就着这?个姿势,闲聊起了先前没怎么在意的话题,“她在外面受了苦,回来后我母亲与父亲怜惜,娇纵了些。”


    他?大概也是想到了,来的是楚蝉的话,大概是给了姜芜委屈受。


    只是对于姜芜来说,什么委屈都不及楚凌给的屈辱多。她闭着眼,不去听男人的这?些废话,他?说什么,也只管嗯就是了。


    楚凌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敷衍。


    不知怎的,一丝淡淡的不悦在心底浮出。


    姜芜对他?冷淡敷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平日里楚凌只管床上能尽兴就行,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这?会儿莫名就觉得不太对。


    似乎是此情此景中,他?希望看到的,是姜芜另一种态度。


    楚凌的目光往下瞄了瞄,只能看到头顶和脸部微微起伏的轮廓。


    看不到女人的脸,让他?心中的不悦在加深。


    楚凌将她往外拉了拉,姜芜懂了他?的意思?后马上后退,手?松得比什么都快。


    男人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宴席上看到的其?他?人的荒唐,蓦然想到了什么。


    “搂住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姜芜快被他?逼疯了,她现在突然希望楚凌跟前些日那样不要多说话,做就行了,那也不至于这?么难熬。


    “楚大人……”她心一横,手?往下伸,原是想让他?直接做其?他?的事的,反正他?都已经这?样了,却半路就被男人拦住了手?。


    楚凌抓着她的手?,他?之前好像没怎么仔细抓过,男人心想着,跟她本人一样,皮肤光滑细腻,又软又小。他?盯着那双手?,想到姜芜方才准备做的事情,好像也不错。不过不急于一时。他?将姜芜的手?,放在了自己?肩上。


    “环住。”


    这?次,语气里带着点威胁。


    姜芜不得不听话,环住了他?的颈部,男人的手?又在她背后一推,两人的脸,就这?么几乎怼在一起。


    距离太近了,近到姜芜眼里的厌恶、憎恨、恐惧都无处躲藏,可?偏偏却是这?么亲密的姿势,彼此的呼吸交融着,甚至两人鼻尖都会时不时碰撞在一起。


    这?是姜芜以?往对梁谦撒娇时,会用的一些招数。


    这?么坐在他?的腿上,环住他?的颈部,说一些撒娇的软话,多半最?后两人都会亲吻到一起,然后那人就什么都答应了。


    这?样的联想让姜芜很难受,想要动,又被身?后的手?禁锢着无法后退。


    楚凌似乎也要亲吻,他?的唇离得更近了。


    只不过没有真的亲下去。


    “亲我。”他?低沉的声音,继续命令。


    金丝笼(二)


    明明唇都已经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他却在?这样说。


    姜芜视线斜着向下,避免了与他的对视。


    禁锢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动了动,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也不是没?有亲过, 姜芜近乎于自暴自弃地想着, 她闭着眼睛, 将唇贴了上去。


    腰间的那?只手又?用了用力, 仿佛是在?不满意。


    光是这样碰着他的嘴唇, 姜芜都忍着想要咬下去的冲动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她气得就想直接离开, 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还是忍耐着伸出舌。


    对方的牙关早就已经打开了, 在?两个舌尖刚刚触碰到?之时?,便马上席卷着共舞。


    楚凌在?最?初之使糟糕的吻技如今已经是万分娴熟,他从之前就觉得跟姜芜这件事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了,但多数都是他主导的, 当?主动的那?个人变成?姜芜时?,一种莫名的兴奋在?身体里窜动。


    有些喘不过来气的姜芜想要撤回, 却被?男人追着再次亲过来,这次换了阵地, 男人的攻势也愈发凶猛。


    姜芜的眼睛不自觉地开始泛起泪花, 她睁开了眼睛,在?一瞬间的清明中?,对上了男人依旧冷静的面容和灼热的目光,下一刻,又?被?泪花模糊了视线。


    两人的呼吸都渐渐粗重起来, 姜芜是因?为喘不过气憋的,她甚至已经开始挣扎着想要让男人放开。


    楚凌终于在?她脸颊通红之时?放开, 他看着拼命喘息的人,眼中?欲念更深。


    他在?想,原来这种事,还可以更加快乐。


    姜芜还在?平复着呼吸,椅子上的人却突然起身,当?然是抱着她一起的,姜芜没?有防备地被?抱起,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楚凌胸前的衣角。


    男人看了一眼,嘴角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姜芜的手又?很快松开了,她原以为是终于要去床上了,心下松了口气,比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把式,还不如直接一点。


    却不想男人要去的地方,就并不是床上,而是铜镜那?边。


    姜芜脸色又?是一僵。


    男人径直将她带到?铜镜前后,将她放到?了桌边,没?什么耐心地一把将桌上给女人准备的胭脂水粉都拂到?了地上。


    “大人……”姜芜这会儿是真?的恐惧盖过了厌恶。


    楚凌只当?她是心疼那?些东西?:“不要紧,明日再备。”


    说着抓住她的腿让她整个坐到?了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吻也随之跟了过来。


    姜芜气得想哭,如今这男人不仅仅安于床上,算是最?后的优点也没?了。


    只有楚凌是真?的乐在?其中?,那?种脑子成?为一团浆糊中?的感觉再次袭来时?,他看向了镜子里纠缠的两人,梦境成?了现实,他还是取代了那?个人的位置。


    难怪这样更有趣味,清楚地看见两人是如何结合,要比先前更来得血脉偾张。


    他忍不住亲了亲身下女人的嘴角,就是……太爱哭了。


    ***


    几日后,下人来说外面有人求见。


    彼时?姜芜正怏怏地躺在?阁楼上的窗前摇椅上。


    窗外郁郁葱葱,除了茂密的树枝,还能看到?花园里锦簇的花团。她却只是盯着自己正前方看。


    说是看,不如说是放空。


    楚凌这几日变了很多,原本最?初几日,姜芜还觉得这三个月忍忍就能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来这里的次数,明显增多了。每次来,都会要求自己主动亲吻他,甚至花样也是百出。


    男人摆着一张再严肃板正不过的脸,却又?做着极尽下流之事。


    姜芜开始忧心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三月。


    然后下人便来说,国公府姑娘求见。


    她愣了愣,之前国公府姑娘来,都是直接大摇大摆进来的,这次却特意还要来通报一声,想来是楚凌特意交代过了。


    姜芜一听到?国公府的人就头疼,自然是想都不想地就说了不见。


    等下人领了命正要离开的时?候,她又?突然叫住了。


    “哪个姑娘?”


    “是楚嫣姑娘。”那?下人以往也是在?国公府待过的人,怕姜芜不知排行,特意说了名字。


    听到?这名字,姜芜的目光终于从前方收了回来。


    她可算是想起了当?日被?自己丢下的人,对了,也不知她后面怎么想的,虽然不知道楚嫣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姜芜还是让人将她请进来。


    她也从摇椅上起了身。


    不多时?,下人就领着楚嫣来了阁楼。


    两人的视线对上,楚嫣眼里是既惊讶,又?“果然如此”的神情?。


    “天啊,还真?的是你?”


    姜芜想着上次把她丢下的事情?,面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态度自然是比起对其他楚家人好得多:“楚姑娘。”


    楚嫣这会儿大概惊讶得把那?天的那?茬事都忘了,这会儿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


    “那?楚蝉回去一说是个怎么样的国色天香,我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应该是你,没?想到?还真?是你。”


    姜芜已经将人请着坐下了,闻言微微不信:“她说我国色天香?”


    楚嫣笑了出来:“那?哪会啊,说的是你狐媚子,看着就不安于室。她那?样说,那?可能就是国色天香了。”


    姜芜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这么正常交流了,听着少女单纯清爽的声音,心情?也跟着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现在?愈发确信楚嫣确实是被?抱错的了,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是楚家人的样子,果真?血脉对人的影响还是至关重要的。


    楚嫣状似无意地东拉西?扯了半天,但眼神一直在?往姜芜这边瞥,明显得一副抓心挠肺的模样。


    等到?下人将茶、水果点心都上了退下后,她马上就迫不及待地问了:“难道,你那?孩子就是和我哥的吗?”


    姜芜差点被?茶水呛到?。


    她转过头去看,楚嫣眼里满满的好奇,明显是自顾自地已经脑补出了一堆故事:“难道,你是我哥养在?外面的外室?然后已经有了孩子?才会……”


    “楚姑娘,”姜芜面色已经沉下来了,用着严肃的声音解释,“我是锦州人士,夫君是禹州桐淮县令,孩子自然是我与我夫君的孩子。”


    “那?……那?你怎么会……”出现跟了她哥?楚嫣原本是想这样问的,可是如今前前后后一考量,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难道我哥……抢占民女?”


    不怪楚嫣这么惊讶。


    她跟楚凌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虽然楚凌对她也说不上多亲近,但是那?般从小就优秀,如今更是手握乾坤、搅动风云之人,楚嫣自然是一直心生敬仰的。


    至于感情?上,她完全没?想到?那?个一向不近女色到?爹娘都发愁的人,上来就是强抢民女这一套。


    “他怎能在?这种时?候如此糊涂,现在?有多少人盯着他的错啊。御史台说不定都等着参他了。”楚嫣的声音很低,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她完全是思?考的时?候不自觉就说出来了,意识到?这一点后,又?赶紧去看姜芜。


    见她面色忧郁地正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才微微松口气。随即而来的又?是愧疚。


    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有夫君、孩子的人了,大哥还将人家抢了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不知道的是,将她的话完全听进去了的姜芜,心中?却是掀起了怎样的惊涛巨浪。


    她强装着淡定送走了楚嫣,又?将下人都遣退了,才终于放任自己流露出几分豁然开朗的狂喜。扶着桌子的手无意识就扣住了桌边。


    对啊,楚凌拿捏自己,确实就是像拿捏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在?这京城,又?不是只手遮天。就像楚嫣说的那?样,他还有很多政敌,都等着他出什么纰漏呢。


    姜芜搅动着手帕,目光沉寂地坐在?那?里想了很久。


    她对朝堂局势一无所?知,自然是不知道楚凌能有什么政敌。


    不过有一个人,她倒是知道的。


    青阳公主。有公主的尊贵位置,看起来又?那?般仇恨楚凌,是再合适不过的。


    姜芜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是豪赌,赌赢了能弄倒楚凌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赌输了,哪怕只是让他元气大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捏自己一家对他而言还是轻轻松松的。


    姜芜在?反复衡量着利弊,但她也知道自己心中?是倾向于哪一边,对楚凌的恨意,所?有的屈辱与委屈,只能忍气吞声的不甘,让她哪怕是看到?了一线希望,都想要豁出去。


    她姑且先将这样的想法压在?了心底。


    晚上用膳的时?候,楚凌又?来了。


    可不是又?,昨日才宿在?这里的,照姜芜的想法,怎么也该隔几日的。


    楚凌进来时?也看到?了桌上的饭菜。


    “这么晚吗?”他像是随意地问了一句。


    姜芜低头说是。


    其实她看见楚凌的时?候,就已经什么胃口都没?了,但是想到?能拖一时?算一时?,跟着楚凌坐下后,又?拿起了汤匙继续吃。


    楚凌坐在?一边,桌上放着姜芜闲时?随意翻看的书,他拿起,随手翻看两页,是一些诗歌词赋,上面正写着“凤目半弯藏琥珀,朱唇一伙点樱桃”


    男人视线转向了那?边的人。


    她吃饭很斯文,喝粥都是一口一口地抿着,拿在?手里的手帕不时?擦一擦嘴角。


    原也不是那?么斯文的人的。


    楚凌知道她多半是在?拖延时?间,可看着白色的小米粥被?她这么小口小口地吞进嘴里,殷红的唇被?沾染上了几分水光,这让男人莫名就……有了几分胃口。


    原本坐在?窗边的人突然走了过来,姜芜面色一僵,*七*七*整*理还以为是他等不及了,正要说什么,却见男人在?自己身旁坐下了。


    他看了一眼紫黛,紫黛便马上了然:“给大人也拿一副碗筷。”


    姜芜愣住,看过去,却见楚凌真?的已经拿起筷子,更可怕的还是后面的话:“以后晚膳,我都来这里用。”


    金丝笼(三)


    这话让姜芜一口气堵在胸口, 当真是气?得饭也吃不下了。


    她吃不下了,楚凌胃口却还不错,他政务忙, 用膳都是忙里随便应付的。


    用膳对?于他来说, 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


    可?是这会儿, 他突然觉着这时间浪费得也无所谓。


    本?质来说, 楚凌也并非真正的沉迷政务, 他享受的是争权夺势的快感。而现在,让自己?快乐的事情增加了, 以?他也并不会觉得浪费时间?。


    他甚至在喝粥之时与姜芜闲聊:“今天楚嫣来了?”


    他自然是知道楚嫣与姜芜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姜芜嗯了一声。


    他抬眼看?过来:“与她聊得很投缘吗?”


    姜芜继续心不在焉地?嗯。


    这样的对?话,甚至不足以?称之为交谈。于是楚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随后又神色如?常地?开口:“看?起来她也很喜欢你,回去后就说要来这里住。”


    楚嫣确实缠着他说要住到这边来,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想要躲避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楚凌原本?是想直接拒绝的, 可?是想到姜芜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半个月了都没有出过府、见过其他人,便暂时没有表态。


    听到这话的姜芜, 也是一改心不在焉的态度,她的脑子里已经过了很多想法?, 觉得这是件好事, 下意识就往楚凌那边看?过去,男人的目光却仿佛已经将?她看?穿了一般。


    姜芜赶紧收敛了一些。


    “我挺喜欢楚嫣妹妹的,她若是想住,便让她住进来与我做个伴。”


    说到别人,她倒是又像是能正常交流了。


    楚凌已经拿过了一边的手帕, 慢条斯理擦拭了一番,这是用餐结束的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的姜芜又低下了头。


    可?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去。


    因为昨日才留宿过,姜芜的身上还留着昨晚留下的印迹。


    楚凌现在不管怎么样都不喜欢灭掉灯火了,他更喜欢看?着姜芜的脸,但?有时候也会乐衷于其他的姿势。像是现在,他可?以?看?见女?人光滑的后背、以?及漂亮的蝴蝶骨。


    楚凌带着薄茧的手抚摸了上去,可?能这姿势让姜芜没什么安全感,她紧张的反应,倒是让楚凌难耐之中露出了几分笑意。


    还挺警觉。


    听说猛兽在□□时,快感中的雄兽甚至会抑制不住咬死配偶的冲动。


    楚凌的手这会儿便有那么一丝冲动,仿若那漂亮的蝴蝶骨上,真的长出了翅膀,振翅欲飞,而他便想撕碎了那翅膀。


    而最终,他也只是在那后背上亲了亲。


    若是三个月后她愿意留下来,也不错。


    ***


    那天关于楚嫣的话题,楚凌没有接话,姜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结果第二天楚嫣便住了进来。


    她挺乐见其成的。


    她也有自己?的考量,楚嫣看?起来单纯的多,又对?当朝局势有一定的了解,也许从她这里可?以?套到一些话。


    楚嫣因为楚凌,对?姜芜很是愧疚,所以?每当姜芜装死不经意地?问些什么的时候,她也都会说。


    这日,姜芜从她的嘴里得知了长公主府里要举行宴会。


    楚嫣说这个只是因为跟姜芜抱怨,她虽然也在受邀的名单里,但?却并不想去。


    “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以?前?都是笑脸相迎的人,现在都横眉冷对?的。”


    长公主?姜芜在心里想着,既然是皇家人的宴席,是不是青阳公主也该去。她心里那念头又冒出来了,然后看?向楚嫣。


    楚嫣正烦躁地?趴在窗上,她也算是早早体会到了人情冷暖。


    “那楚姑娘不去吗?”


    “不去也不行。长公主对?我一直很好的。”


    姜芜劝她:“既是如?此,那便开开心心地?去吧,不要去在意那些不相关的人事。”说完,又状似很有兴趣地?问,“那种宴席,都是什么样的?”


    见她有兴趣,楚嫣也来了兴致,知无?不言。最后说到尽兴,干脆拍板:“不若你便跟我一起去吧?”


    姜芜心思一动,故作惊喜:“可?以?吗?”不等楚嫣回答,随即面色又暗淡下来,“楚姑娘说笑了,我这身份……哪里去得了那种地?方?”


    楚嫣见她这样说,心中不忍,人马上坐起来开始出出谋划策:“这有什么难的?你若是不嫌弃,就做我婢女?进去好了。”


    见姜芜还有迟疑,马上想到了是顾虑楚凌,更是信誓旦旦地?开口了:“你放心,我哥那边,也交给我了。”


    姜芜这才露出笑意。


    她潜意识觉着楚凌对?这个妹妹,还是很宠爱的,提这点要求,应该很简单才是。


    晚上的晚膳两人便坐在桌前?,终于等到了回来的楚凌,男人刚一进来,姜芜便见楚嫣腾的一下站起来,小声叫了声“大哥”,那模样宛若是见了猫的老鼠。


    姜芜面色僵了僵。


    这怎么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而楚凌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漠。姜芜终于发现,这种淡漠,无?论对?谁都是。许是在他的心里,也没什么亲情可?言。


    楚凌没有坐上面,而是径直在姜芜的旁边坐下了:“你怎么在这?”这话是对?楚嫣说的,也没说让她坐下来。


    那语气?也不算多严厉的质问,但?姜芜明显感觉到楚嫣身子都颤了颤。


    明显是怕的。


    “我想跟大哥还有……”楚嫣看?了一眼姜芜,心一横,“嫂嫂一起用膳。”


    姜芜原本?只是在思考着兄妹二人的关系,如?今因为这个“嫂嫂”,面色一沉。倒是楚凌,眼里划过了一抹异色,他在同一时间?看?向姜芜,自然没错过女?人脸上的不悦,于是眸光也沉寂下来。


    姜芜纯粹的就是恼。


    身子给了已经无?法?挽回,这“嫂嫂”可?是让她呕死了。


    “楚姑娘可?不要乱叫,”她秀眉蹙起,语气?更是冰冷,“需你哥哥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进你家的,才是你嫂嫂。”


    若是可?以?,姜芜甚至想加一句,自己?是别人的妻子。


    但?这种时候没必要带梁谦的名字,才没有说出口。


    楚凌在一旁没有说话。


    楚嫣其实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这会儿更是内疚得不敢吱声。她明明知晓姜芜的身份,这不是在往人家伤疤上面撒盐吗?


    她先前?坐在姜芜的另一边,隔了一个位置的,在得到大哥可?以?坐下的应允后,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姜芜边上去。


    她越想越觉着内疚,于是桌底的手,轻轻拉了拉姜芜的袖摆。


    姜芜能察觉到她的歉意,但?心里的恼还没散去,把她的手拂下去了。


    楚嫣又锲而不舍地?抓住。


    两次三番下来,姜芜没了脾气?。


    对?于楚嫣,她没觉得无?辜。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哥哥做了什么事情,却还是因为亲疏关系,选择视而不见。


    但?姜芜不想柿子捡软的捏。


    她往楚嫣那边看?了一眼,小姑娘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姜芜心里叹了口气?,这次没再推开她的手了。


    两人这边小动作不断,楚凌的声音突然传来。


    “楚嫣,回你的房间?去。”


    楚嫣一愣,下意识就想反驳:“不是大哥,我还没吃……”但?是在看?到大哥的面色后,什么也不敢说了,大哥不会是不高兴自己?跟姜芜太亲近了吧?


    “回去。以?后用膳,就在你自己?的房间?。”


    楚凌又说了一遍,他的声音不容置喙,带着让人无?法?对?抗的威严。楚嫣瘪着嘴,虽然委屈巴巴,到底是不敢反驳,默默地?站了起来。


    才走两步,又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忙停下来转过头,颤颤巍巍对?着面上还有阴云的大哥开口:“大哥,长公主的宴会,能不能让……姜姐姐陪我一起去?”


    她思索了一下,思索出了这么个相对?安全的称呼。


    “她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跟我说。”


    这下,楚嫣是真的确定大哥是生气?了。他原是这么小气?的人吗?可?又不敢辩驳,只能担心地?看?了姜芜一眼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这两个人。


    姜芜就算是再傻,也察觉到了楚凌的心情不太好,但?她也是余怒未消,于是也不看?他,自己?继续夹菜。


    楚凌早就放下了筷子。


    他很有耐心,耐心地?等着姜芜吃完了,才将?用尽的耐心,都体现在了床上。


    姜芜后来的记忆,就只有自己?不断的哭泣,和迷迷糊糊中听到楚凌突然问:“做我夫人很委屈你吗?我有什么比不过那个梁……”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男人突然消了音。


    她恍惚间?明白这是恼她刚刚因为那声“嫂嫂”生气?。但?还是对?楚凌会说这种话而感到不可?思议。


    除了不可?思议这个男人居然会问出这种与他性格不符的话,就是震惊他难道是是想问他有什么比不过梁谦?姜芜倒是想问,他有什么资格跟梁谦比?


    楚凌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罕见的懊恼和烦躁,然后在姜芜看?清楚之前?,像第一次那样,一挥手熄灭了房间?里的灯火,一整晚没放过她,但?也没再说一句话。


    ***


    晨起,照例是楚凌先起床,但?姜芜也没睡着,只是闭着眼。


    有楚凌在身边,她向来是睡不安稳的。


    向来晨起自己?离开的人,今日却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知道姜芜没有睡着,便有话直说了。


    “我们的契约,夫人还记得吧?”男人那平静得没有起伏的声音,让昨晚那片刻的失控,仿若是幻觉。


    提到契约,姜芜就已经开始不高兴了,但?还是听他要说什么。


    “所以?我今日的要求是,以?后,只要我在,你的目光,就只能看?我一个人。”


    姜芜对?这莫名其妙的要求既惊又恼。


    可?男人却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在我面前?,你也最好收起那些不甘、不愿,认清楚你现在的处境。”


    姜芜被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可?所有想要反驳的话,都在楚凌的最后一句话中,消失在了嘴边。


    “夫人,我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最后看?到我反悔吧?”


    楚凌就像是解决了什么烦心事,说完这些后,又恢复到了平日里运筹帷幄的从容之中,独留姜芜心中的恨意愈发滋生。


    是的,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对?等可?言,别说是契约最后能不能生效,就算是生死,都是这个人说了算。


    姜芜的眼神也慢慢坚定起来。


    她果然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地?等着这痛苦的三个月结束,然后赌楚凌是否信守承诺。


    她得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好在那天过后,楚凌就有一些时日没有再过来了。


    而且那晚对?于宴会的事情他虽然没做出回应,后面楚嫣却来说,他已经同意了。


    姜芜松了口气?,如?今,她只需要在宴会上见到青阳就好了。


    金丝笼(四)


    姜芜最后便是作为楚嫣的丫鬟去了这?场宴席。


    她跟在楚嫣的后边, 听着楚嫣对长公主问好。就像是楚嫣之前说的那样,长公主对她十分?热情?友好,拉着她虚情问暖了好一番。


    姜芜则是趁着这机会留意着周围的情?况。


    她第一次来这?样的宴会, 但满心满意得只有自己的计划。在她的焦急等待中, 终于听到了下人的传唤:“青阳公主到!”


    姜芜的视线跟着众人一起看过去, 果然见着身着宫装被宫人们簇拥着的青阳。


    先前见了一次, 许是感官还没有?那么?强烈。


    如今, 她才像是真正感觉到了。


    那曾经片刻寄居在自?己这?里小姑娘,其实本该如此众星捧月的, 与自?己,本该毫无交集。


    她是。


    楚凌也?是。


    若是从没有?遇见, 是不是也?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这?抹带着怅然的异样目光,青阳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有?几分?惊讶,显然认出了这?是自?己刺杀楚凌那日,跟在楚凌旁边的人。


    倒不是青阳的记忆有?多?好, 而是那名女子给她的感觉太过独特?,就像是……她们原本就认识一样。那日, 在自?己安排的杀手真的几次三?番差点要伤到那个人时,她的心里甚至会升起不自?觉的担心。


    就像此刻, 在对上女人的目光后, 青阳的内心,再次像是被什么?波动?了。


    姜芜没有?去深入追究青阳看向自?己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只是可以确定,青阳果然注意到了自?己。


    倒是一边的楚嫣,已经快速在跟长公主告别了。


    她跟青阳的关系很是一般, 主要也?是青阳平等讨厌所有?的楚家人,她也?犯不着碍人家的眼。于是她赶在青阳过来之前, 就带着姜芜溜掉了。


    后面虽然楚嫣一直对她形影不离,仿佛怕弄丢了她似的对她看得很紧,姜芜还是想办法将消息送到了青阳的手里。


    直到回府,她的手心都因为紧张而生出细汗。


    如今,她也?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青阳的身上了。他俩如此这?般水火不容,自?己送上去这?么?一个把柄,青阳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给青阳的信里,她也?说了,如果需要,她也?可以出堂作证。


    姜芜既害怕又怀揣着希望,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许之前是自?己太过悲观了,只觉着自?己一介平民,是没有?办法与这?种?人抗衡的。


    可是天?理?昭昭,楚凌做了这?种?事情?,谁说就一定不会有?报应的呢?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了好半晌,那边楚嫣也?一直在观察着姜芜的神情?,她能看得出来,姜芜的兴致一直不太高。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姜芜的时候,这?人跟姜家那姐妹站在一起,可是气质却与那两人明显不一样。


    也?不是京城里那些贵女的贵气,她的眉宇之中,自?然地流淌着一种?幸福。那样伪装不出来也?藏不住的幸福,让她的美,带着一种?特?别的温度。


    而不是现在这?样。


    像被巨石压着的野草,光是对抗压迫就用了所有?的力?气,又怎么?可能幸福得起来?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点希望,哪怕是带着这?样的不安与纠结,姜芜这?晚还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说好觉也?不恰当,只能说是对比先前的失眠来说,总算是一夜都能入睡了,事实上她睡得很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身上仿佛压着什么?重物。她被禁锢在一团火焰之中。


    重物身上有?姜芜讨厌的气息,跟那个男人一模一样,所以她挣扎着想要逃开?,可不管怎么?挣扎,那团火焰始终围绕着她。


    末了,她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姜芜从梦中醒了过来。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晨起的日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姜芜晃了好一会儿?神,她还在急促地呼吸着,好半天?才终于从噩梦中缓过来。


    早膳是和?楚嫣一起用的。


    楚嫣的眼眶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一副没睡好的样子,精神也?萎靡不振的,姜芜见此问了一句:“怎么?了?楚嫣妹妹没有?睡好吗?”


    楚嫣张张嘴,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也?只是淡淡笑笑,说了没什么?。


    “姜姐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楚嫣像是不经意地询问,“我大哥最近都没有?过来吗?”


    提到楚凌,姜芜的心情?都已经大打折扣。


    她嗯了一声?。


    其实巴不得楚凌永远不要来才好,只是心不在焉中,忽略掉了楚嫣眼里的一抹异色。


    楚嫣因为对姜芜的愧疚,一晚上没怎么?好好睡,早上更是早早就起来了。


    结果好巧不巧地,竟然碰到了从姜芜房里出来的楚凌。


    她吓得不轻:“大哥?”


    楚凌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她,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怔然,只是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就要往外去了,眼看着错身之后的男人愈走愈远,楚嫣咬咬牙,终究是鼓起勇气叫住了他:“大哥!”


    楚凌停住了脚,虽然没说话,但楚嫣知道他那表情?是在问:“有?什么?事。”


    对于这?个大哥,楚嫣从来都是既敬且畏的,甚至敬仰是占了大部分?,这?让她很少去质疑大哥的做法。


    可这?次,有?了例外。


    “大哥,强扭的瓜不甜。姜姐姐心里没有?你,你这?样强行把她留在身边,你们两个人,都不会快乐的。你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她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你不应该拆散……她与她夫君的。”


    后边的话,她声?音越来越小,也?看到了自?己提到姜姐姐“夫君”之时,大哥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悦。


    可那不悦闪得很快,几乎像是错觉一般。


    楚凌没有?对她动?怒,只是用着不咸不淡的语气,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我要她的心做什么??”他说,“我想要她的身体?,她乖乖地奉上她的身体?,如此便可。”


    好像是因为并不在意,所以楚嫣的话也?伤不到他一般。


    是这?样的吗?当时看着大哥离去的背影就这?么?怀疑的楚嫣,如今心中的怀疑更是加剧了。


    如果真的是像大哥说的那样。


    如果他真的只是想要姜姐姐的身体?,而不是心。为什么?要大半夜偷偷摸摸过来,而不让姜姐姐知道?为什么?明明宿在了这?里,也?什么?都没做?


    分?明像是……为了一解几日不见的相思之苦罢了。


    楚嫣烦恼地扒了一口粥,这?可如何是好。


    烦恼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姜芜也?每日都在忧心。


    她信递给了青阳都好几日了,却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忍不住在这?里猜测着是怎么?样的回事。


    她不知,青阳拿到了信以后,先是火速地调查了姜芜的身份。在确定姜芜确实是有?夫之妇,况且还是朝廷官员之妻,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也?不知道那狗贼怎么?能那么?能忍,上次都出了刺杀一事,他也?不主动?提起解除婚约,他不提,母后也?是装糊涂,大有?一副一定要让自?己嫁给他的架势。


    这?次,别的不说,至少先把这?两人的婚约解除了。然后就算楚凌不死,这?次也?要扒他一层皮,让他名声?扫地。


    她父皇这?人护短,若是知道了自?己受这?样的委屈,一定会对楚凌心有?芥蒂的。


    这?么?想着,青阳怕母后偏袒楚凌误事,故意绕过了皇后,先是在京城大肆散播流言,然后联合御史台参了他几本。


    原本御史纠察百官就是可以依风言参本的。


    他们可以依风言参本,皇帝自?然不会仅凭这?个定罪,上面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宣楚凌御书房觐见。


    楚凌受到宣召,一踏进书房,就看到了面色凝重的皇帝、得意洋洋的青阳,以及像是摸不清楚状况的皇后,还有?御史台那几个老狐狸。


    他面不改色地行了礼,皇帝才将御史台的折子给他看了。


    “楚爱卿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楚家现在是皇帝平衡局势的重要棋子,对于楚凌,他既有?利用之意,也?有?惜才之心,所以先给了他解释的机会。


    青阳按捺着激动?在旁边等着,她就看这?人要怎么?解释板上钉钉的事情?。哪怕是楚凌再怎么?诡计多?端,婚事总是要黄了吧?


    楚凌正在浏览奏折,他看似在一字一句地认真看,其实只是在心中想着事情?。


    好巧不巧,想的不是怎么?解释,而是与青阳一样,想着这?场婚约,总算是能完美退掉了。


    这?可真是要感谢公主的不懈努力?,至于奏折上面的内容,不用看,他大概也?能猜到写了什么?,倒是把落款姓名之处,多?看了几眼。


    而后才终于合上奏折,不紧不慢地开?口:“启禀皇上,臣确有?话要说,但恳请与皇上、皇后娘娘单独说。”


    众人都愣了一下。


    青阳最先反应过来:“你又在想什么?鬼主意?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为什么?要单独讲?是不是又想私下里蛊惑父皇、母后?”


    “够了!”皇帝怒声?开?口。


    原本他也?有?几分?迟疑的,再听听青阳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自?己就是是非不分?得会被楚凌迷惑的昏君,需要她在旁边鉴别吗?


    “父皇!”青阳还想说什么?,但皇帝已经明显没了耐心。


    “出去!”


    他现在越看自?己这?个宠得无法无天?的女儿?,越是头疼。几次三?番地闯下烂摊子要自?己收拾,她做的那些事情?,哪件不够要了她的命?


    皇后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不悦,赶紧对青阳使眼色。


    青阳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剩下的人自?然是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的。


    御书房里最后只剩了三?人,皇帝才重新看向楚凌:“好了,楚爱卿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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