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雨大


    浅浅?


    从未被称呼过的迭字就像在含笑的温润嗓音里获得了生命,简简单单两个字节却令空气都滞缓下来,曲浅鱼眉梢轻蹙,垂下的睫羽纤长繁密,挡住了眸光中流转着的淡色光晕, “曲游,你从何处学来的这些做派?”


    闻言,痞笑着的唇角逐渐抿紧,曲游忍下并没有得到响应的低落,故作漫不经心道: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翩翩公子啊,二姐难道不知道吗?”


    或许原本细长的狐狸眼里还有三分欲语还休的笑意,此刻却全然化成了寒凉,曲浅鱼抿着唇角,似笑非笑, “嗯,七弟其实连公子也算不上。”


    说完,她转身便进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间房,素色衣裙的下摆稍稍扬起,也不知是否因为赌气,向来心思淡漠的女子步伐都大了三分。


    鼻腔里缓缓呼出一股子憋了许久的浊气,垂眸又抬起后已经看不见其中的深思与挣扎,曲游无所谓地笑了笑,同样迈步回房,心道没什么好纠结的,她和曲浅鱼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躺在床上也不知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居然就那样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窗外已经融入了月色,曲游仗着原身接触过些许武艺,鲤鱼打挺起身后就赶紧穿上了外衫,再也不会像刚来时那样笨拙,她熟稔地系好绳结,玉白腰带束缚住纤瘦的腰身。


    铜镜里的公子眉目清隽,皎如日星,清朗周正的相貌因为唇角那丝习惯挂着的笑意而显得有些不着调,却又因为天生的含情目平添三分肆意张扬与少年意气,并无过多打扮,仅仅是纯白的圆领绸衫,这通身温润的气质却已然可以入画。


    曲游不是个爱臭美的性子,只是简单看了下束起的发丝和衣衫是否凌乱后就推开了门,屋外天色昏暗,并没有曲浅鱼的身影,没有多做等待,她走向了考场。


    策论采取的是面答形式,或许也存在要看看学子是否能临危不乱的考虑,曲游到达时,拿到的排号是三十七,总共四十位学子,看来自己来得还挺晚的。


    耸了耸肩感慨果然在哪个时代都是卷的人更多,她找了处人少的角落站着,没骨头似的靠在了墙上,垂下的目光闪过些许思索。


    在现代,唯一擅长的就是画漫画,来了这里没有网络,只能依靠书肆来传播,不过也不知道连环画在古代吃不吃香,曲游想了想明日的旬休,突然发现自己今晚就应该要至少画出一本来。


    不然去了书肆做什么呢?


    看了看前面排队的学子们,曲游甚至想去再拿些纸笔来,不然等待的时间对于她这如此紧急的截止线也太浪费了。


    不过还来不及将想法付诸于行动,额头上传来的雨滴打断了一切想法,腹部仿佛感受到了幻痛,曲游赶紧躲到了屋檐下,对这喜怒无常的天气感到无语。


    出来叫号的门童脆生生地喊着“四号”,那看来距离自己还早得很,曲游抱着双臂,猜测着考完试后这淅淅沥沥的春雨会不会停下。


    但显然不会,甚至还响起了两声闷雷,雨帘逐渐变得细密,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令本就没有带伞的人更加烦躁,尤其躲雨的学子多了起来,大家摩肩擦踵的,令曲游有些不适。


    虽说没什么领地意识,但到底是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的,更何况随意一瞥后发现身旁居然是裴澜疏,曲游那张不高兴的脸就更臭了。


    往另一边挪了挪,却被那人皱着眉看了一眼,曲游只好停下动作,甚至在想要不要出去淋雨算了,总好过在这狭窄又拥挤的地方坐牢。


    不过就在她纠结的时候,曲季打着伞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把看上去很是秀气的油纸伞,撑开后道: “公子,您没有淋到雨吧?”


    照理来说,这会儿的曲季应该还在做洒扫工作,因为太学虽然允许携带书童,但也规定了书童白日在专门的学堂习字,傍晚便要负责指定位置的卫生,不能伺候在那些世家子弟身边。


    或许潜意识里就希望前来送伞的是另一个人,曲游抿了抿唇,干巴巴地问: “你怎么来了?”


    曲季顿了顿,把油纸伞递了过去, “我看下雨了,又想起来少爷肯定不记得带伞,就打算回院子里拿伞给少爷送过来,结果路上正好遇见了回院子的二小姐,她把她的伞给了我,还吩咐我说不能说是她给的。”


    那你就这样说了?


    很想这样问,但盈满心间的欣喜让曲游直接笑了出来,明媚温暖的眉眼间闪起微光,仿佛握着的伞柄都携带了另一个人的体温,曲游躲在了油纸伞下,愉悦道: “下次若是二姐还有什么事不让你告诉我,记得还是像今天这样,明日你可有什么事?若是没有就随我下山去转转。”


    “没有的,我自然要跟随少爷。”


    见曲游这副模样,曲季也知道自己这个选择是做对了,虽说二小姐也是主子,但自己的生杀大权都在七公子身上,该向着谁,他心里有数。


    有了伞以后,不用挤在人群中的感觉让曲游身心都舒畅了许多,她看了看门童,此时已经是第六号在其中进行策问考试了,距离自己还有三十一个人,干脆犹豫地看了看曲季,试探道: “诶,你能不能在这里帮我等一下?我是三十七号,到第三十号时你来院子里叫我可以吗,我还有些事要办,不能耗在这里。”


    已经被主仆思想驯化了,更何况曲游是以商量的温和态度在询问他,曲季不由得连连点头, “少爷去办事就好,我一定在这里好好看着。”


    “好,辛苦你了。”


    感谢似的拍了拍曲季的肩,在其受宠若惊的眼神下安抚地笑了笑,曲游撑着伞回了院子,还特意看了一眼已经点起油灯的曲浅鱼的房间,看来她已经回来了。


    收敛了些许笑容,到底是正事要紧,赚钱大计可不能耽搁,曲游把宣纸撕成了合适的大小,因为不会线封,她只能先画好,然后再带去书肆进行装订。


    来了这里许久,解到的民俗里面是没有神话的,曲游就从中下手,把一个个讲述亲情,爱情,理想与大爱的故事以连环画的形式画了出来。


    小小的一本涵盖了女娲补天,夸父逐日,后羿射日,嫦娥奔月,神农尝百草,牛郎织女等一系列耳熟能详的故事。


    画完时手都要抽筋了,尤其这炭笔还会沾染指尖,大拇指和食指已经和挖了煤炭差不多了,曲游甩甩手,却听见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有些疑惑,但感觉应该是曲季,她就站了起来,打算开门后说等一下马上去,结果门外居然站着曲浅鱼。


    已经变得沉寂的雨水只有几滴落在她的发顶,将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女拉下凡尘,增添了些许狼狈与人气,清透的眸子在暗夜里看过来仿佛含了一层水雾,可那只是惊鸿一瞥的错觉,真正看清后,曲浅鱼的面色很冷,清凛皎洁的容貌布满寒凉, “怎么没去考试?”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清冽些许的嗓音让曲游喉咙都有些发紧,感受到被冤枉了,她赶忙道: “我不是没有去,是让曲季在那里帮我看着号,快轮到我了再去考试。”


    “连等待考试的耐心都没有吗?”


    曲浅鱼抬眸迎上那略显无辜的目光,这人自证时下意识抬起的手指尖不复往日的白皙,暂且放下了对于曲游以玩闹态度对待考试的失望,她轻声问: “你来房间,是为了作画?”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那副被雨滴破坏意境的画,曲游也曾应许过自己要再画一幅,或许是因为此刻的情景太过相似,曲浅鱼只是往她身后瞥了瞥,哪怕并未看见什么,但追究的心思已经歇了下去,反而平添三分无措。


    自己这样不问缘由便兴师问罪,确实是有些武断了。


    完全不知道对面站着的女子已经脑补了这么多,正在思考如何圆过这一个问题,毕竟还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曲浅鱼,曲游还没想到理由,就见她后退了一步,眼睫低垂,并不看向自己, “你画便是,莫误了考试的时辰就行。”


    诶?这么通情达理的吗?


    说罢,曲浅鱼就想回房间,但原本还沉睡着的雨幕陡然变得急促,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滴答不止,曲游下意识就伸手把她拉入了房间,两人因为反作用力不得已拉近了距离,但坏就坏在……


    曲浅鱼居然没有挣扎。


    美人本就生了一幅勾人的好颜色,远山眉,狐狸眼,天生的媚意平日里全压抑在清冷克制的神情中,明艳动人的五官也因为眸子里从未消散的戒备疏离而失去了本该有的风情万种与绝代芳华。


    此刻,曲游对上那双因为失神而并没有压抑媚态的眼眸,心跳如擂鼓,手心接触到的肌肤都泛起灼热的温度来。


    她想,或许曲浅鱼也是有点喜欢自己的,不然早该甩来一巴掌,再冷冷道“放肆”的吧?


    但是这个想法确实是有些自圆其说和异想天开了,咬了咬舌尖让理智回笼,曲游声音低哑道: “外面雨大了,我屋内只有一把伞,等会儿出去考试还要用,你就留下来吧。”


    同样骤然回神,曲浅鱼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这让她窒息的氛围,从未感受过的失控让习惯理智的人方寸大乱,她甩开了那只抓着自己的手,脑海里却怎么也甩不掉那双仿佛写满深情的桃花眼。


    真是离谱,居然会看着曲游就呆住了。


    狠狠地皱了下眉,理性最终还是获得了胜利,曲浅鱼抬起头,嗓音清晰道: “你送我回房间,再打伞回来便是。”


    果然,刻意想要模糊她想法的话语并没有起到作用,曲游自嘲地笑了笑,点头应“好”。


    果然,执迷不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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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水患


    二人共同撑着一把油纸伞回了曲浅鱼的房间,和上一次暧昧不明的氛围完全不同,虽说伞面还是倾向了身侧的女子,曲游却并没有让自己淋到雨,狭窄的空间内,她们连肩膀都没有触碰到对方。


    也是,这样清清白白的关系才适合她和曲浅鱼,可是,为什么心里如此难受呢?


    抓着伞柄的手逐渐握紧,垂下的目光复杂晦涩,曲游勉强笑了笑,道: “二姐进去吧,一会儿我就要去考试了,考完试再把伞还给你。”


    不管怎么样,心里到底是不甘的,她故意说出了这把油纸伞的归属,也存了想要曲浅鱼感到羞窘的心思,毕竟也不能总是自己吃瘪吧。


    果不其然,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窘迫,曲浅鱼扭过头,嗓音里藏着懊恼, “曲季都与你说了?”


    笑得很是灿烂,心底的天平平衡了一些,曲游故意夸张道: “嗯,他说二姐在发现下雨后就急急忙忙跑回了院子里想要给我送伞,但是我去了考场,便吩咐他送了过来,还特意嘱托了不要告诉我。”


    说完,她微微俯身,凑近了迷蒙雨幕下越发显得精致绝美的倾世容颜,笑得像一只发现了猎物把柄的恶劣枪手, “二姐明明这么关心我,怎么又不愿意让我知道呢?”


    扑通,扑通——


    从未感受过的躁动在左胸口点燃了一把无法熄灭的焰火,灼烧着所有清醒与理智,曲浅鱼甚至都无法收回那有些失控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因为背光而显得格外深邃的含情目,清透水润的瞳孔表面倒映出一个小小的自己来。


    她就这样住进了曲游的眼底。


    氛围又一次如淅淅沥沥的雨帘一般变得旖旎黏腻,汇聚成丝线的水滴落在地上时奏响了舒缓的背景音,令人沉醉,无法抽离。


    “公子,还有五个人就到您……二小姐好。”


    来自曲季的声音打断了曲游的动作,也打破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氛围,骤然回神后发现自己居然沉溺在与曲浅鱼的对视中,刚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后者却翻脸不认人一般,将门“啪”得一声关上了。


    关门产生的风都把曲游额上的发丝吹动了些许,她无奈地抿抿唇角,回过身去看曲季, “嗯好,辛苦你了,我马上过去。”


    “不辛苦的,能为公子办事是曲季的荣幸,不过二小姐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太好?”


    曲季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性子,但曲浅鱼好歹是相府的二小姐,算他半个主子,对曲游也是面冷心热,帮助颇多,此刻双颊泛红,莫不是因为下雨降温感冒了?


    现在的大脑跟抹了一团浆糊一样,脑海里甚至想不起来曲浅鱼在门口与自己说话时的神情与面色,不过刚刚拍门的声音那么重,想来身体上应该也没什么事情。


    摇了摇头示意曲浅鱼没事,曲游又撑伞回到了考场,学子已经散了许多,只有稀稀拉拉的近十个人还留了下来,好巧不巧,其中就有裴澜疏。


    看着他抱着双臂躲在屋檐下的模样,心里莫名地舒适了一些,曲游扭头看向考场,身旁却落下一道阴影。


    “曲公子,明日休息,你可有事?”


    男子的声线沉稳内敛,藏着些许未尽的话语,闻言,曲游扭头看去,裴澜疏的神色复杂而又坚定,雨中的少年狼狈却坚韧。


    “有事如何?无事又如何?”


    他们之间其实已经许久都没有联系过了,哪怕上课在一起也是互相无视,不过没想到裴澜疏居然会主动过来和自己搭话,曲游却有些油盐不进,并不想出现任何话语里的漏洞。


    鼻腔内缓缓呼出一口气,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随后,裴澜疏低头,谦卑道: “之前与曲公子不欢而散,是羽济幼稚了,想来曲公子一定是因为我与曲夫子之间的事情而不平,所以明日我想登门拜访,以表示裴府的诚挚歉意。”


    好文绉绉的话,听得曲游耳朵都有些不适了,她想了想自己明日的安排,自然是没有时间的,但哪怕有时间耶绝对不会浪费在他身上,便故意挑刺说: “裴公子此行又要代表裴家,可曾知会过裴将军一声?”


    被梗了一瞬,裴澜疏越发低下了头,态度恭顺, “自然会告知父亲,明日早晨我便回府,让裴家给曲家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你耽误了我二姐三年的时光,一纸退婚书让她成了京城内的笑柄,哪怕最终是你被退了婚,舆论却还是针对女子,你能如何交待?”


    确实是有些咄咄逼人了,但一想到这个懦弱男主哪怕心恋祁琏雨却还是任由自己与曲浅鱼订婚,曲游就生气,诶等等……


    眉心微微拧紧,她好像发现了裴澜疏突然来示好的原因, “裴公子莫不是对曲府里的人念念不忘,这才找了由头想进我曲家的门吧?”


    脸色一下就窘迫起来,裴澜疏捏紧了拳,无法承认又不甘否认。


    心底冷笑两声,原来这男主还对祁琏雨心有不舍呢?


    曲游看了一眼他额前被淋湿的发,轻笑道: “裴羽济,你这模样,有够像丧家之犬的。”


    “你!”


    不等已经有些气愤的人反击,前方叫号的门童已经念到了“三十七号”,曲游耸耸肩,临走前回过头,目光冷然, “裴羽济,你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错在哪里了。”


    可能这就是男宝妈笔下的男主吧,看着意气风发,少年将军,实则懦弱不堪,自私自大,不敢违抗父亲选择与曲浅鱼订婚,婚后却又安不下心偷偷寻回祁琏雨,所谓的虐恋情深全都是因为裴澜疏足够口是心非,爱一个人也不敢承认,任由他人欺负女主。


    虽说现在的剧情线已经崩坏了,裴澜疏也没有能力再做出那些事情,可是曲游还是觉得很膈应,尤其想到曲浅鱼前世为了这个男人放弃清傲攻于算计,她就觉得更可悲了。


    又被门童叫了一次,曲游只好从那些不甘与怨忿中抽身,撩起衣衫下摆,抬步走进了考场。


    苏青就坐在屋内的主桌上,看来是对应的夫子来考察自己门下的学子,既然是熟悉的人,自然也不会那么紧张了,曲游干干净净地行了个礼,道: “苏夫子好。”


    见她如此淡然松弛,苏青稍稍挑眉, “曲公子这些日子里,可真是脱胎换骨了,亦或是传言有误?”


    这身体里的灵魂都换了一个,可不就是“脱胎换骨”吗?


    曲游轻笑两声,摇了摇头,眉眼清润, “之前少不更事,如今有苏夫子与二姐的言传身教,自然会改变一二。”


    原本是打算说两三句闲话让两人都放松一些,不会那么严肃,这也是曲浅鱼特意嘱咐过的,不过苏青此刻倒觉得是她多虑了,曲游看着根本就不紧张,想来接下来的问题也能好好应对。


    “曲公子,既然你也提到了言传身教,那么我们今日的论题就有关教育,你觉得当下的太学制度如何?”


    这不是之前曲浅鱼问过自己的吗?


    没什么犹豫,曲游道: “我认为有些不公,如今为官者或多或少家中都有权有势,太学内的学子也非富即贵,不仅垄断了教育,也让官官相护更为方便,世家揽权是不可避免的结局,而寒门子弟不仅没有夫子教学,就连四书五经的费用或许都难以负担,若是国库充盈,为何不能广设学堂选拔人才呢?”


    “可是如今水患严峻,南境的民众连温饱都是问题,哪怕设立学堂,穷苦人家也不会让家中的劳动力前去学习。”


    水患?


    原着里好像是提到过这个时代背景,因为古代很是差劲的排水设施,南方连绵不绝的雨逐渐演变成了洪灾,无数人民流离失所,可是当皇上拨款救灾的银粮却被层层贪污,真正落到百姓身上的微乎其微,甚至还冤枉了祁琏雨的父亲,害祁家一家发生了灭门惨案。


    稍稍拧起了眉,在现代虽然是个文科生,但集训之后就差不多把历史知识给忘干净了,更何况是时代长河中有关治水的部分,曲游思索了一会儿,道: “那当务之急,一是需要赈灾救民,二则是兴修排水工程,还得选拔新的年轻官员来办这些事情,以免再出现贪污克扣。”


    “可如今圣上认为天降暴雨是在预示国难,请了不少占卜术士作法祈福,甚至就连曲相也通晓天文,曲公子如何看待此举?”


    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原着里的皇上是个昏君,曲游不知道苏青这番话是想让自己如何作答,毕竟私下议论天子可是死罪,她却在犹豫了一瞬后坚定开口: “水患肆行却不采取赈灾措施,反而祈求上天,这不正是国难吗?”


    “曲游,你好大的胆子。”


    帘子后突然走出了一个人,张扬明艳的红裙一如她满是锐利的美丽,闻人棋在距离曲游五步的位置停下步伐,笑意盈盈, “若是本公主邀你随我一同去治理水灾,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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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将离


    “公主?”


    神情变得疑惑起来,曲游看了一眼苏青,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似乎在说堂堂七公主的命令,他哪里敢违抗。


    看来是闻人棋刻意来了这里等待自己的策论。


    不过既然到了古代,而且闻人棋与自己也算是志同道合,曲游点了点头, “自然愿意,但我们何时出发?明日我还有件事要做。”


    “洪灾至今已几月有余,我们倒也不必急在一时,你先去办完你的事情,待后日分班成绩出来,我会求父皇下旨派优秀学子前去赈灾的。”


    优秀学子?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裴澜疏这个名字,毕竟是男主,这种主线剧情怎么会少得了他,曲游抿着唇,眉梢下压,藏起些许不耐, “好。”


    “怎么了?你看上去好像有些不满?可以说出来的,既然我们都要并肩作战了。”


    又抬头看了一眼闻人棋,曲游想着她们都来自现代,那么穿书一事也不是不可言明,便在和苏青告退后拉着她从后门出了考场。


    那是一片梨树林,夜色下两人对立,颀长的身子在地上拉出两道细高的影子,或许还有些许孤鸟飞过枝叶的声音,闻人棋抱着双臂,明媚矜傲的眉眼认真看向正欲言又止的人,不催促也不制止,一切都由曲游来做选择。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曲游渐渐下定了决心, “我与你说过的,我是差不多一月前穿来的,但其实我们并不是穿越,而是穿书,我是在穿来的前一天晚上正好看了一本其中角色与我同名的小说后突然进入了这个世界的,你呢?”


    “啊?”


    闻人棋原本平淡坦然甚至略有些温和的眼神骤然被惊讶代替,她摇了摇头,道: “这里居然只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吗?我来到这里时还是个婴儿,长大后逐渐才想起我并不属于这里,可是关于我如何以及为何而来,我已经全都没有记忆了。”


    见曲游理解似的点着头,闻人棋想起什么一般,问: “对了,那既然你看过原书,可还记得剧情?”


    “我要与你说的,就是这本书的剧情。”


    神情沉重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同样来自现代,那种天然的亲近感让曲游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那因为贪污赈灾银粮被满门抄斩的祁太傅,就是女主的父亲,女主名为祁琏雨,被祁太傅用免死金牌给保住了性命,却被发落青楼,幸好被原文里女扮男装的我看上,带回了曲家。”


    “而我带回祁琏雨的那一天,男主,也就是裴澜疏,他终于下定决心前来曲家退婚,也正好遇见了落魄狼狈的祁琏雨,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此刻时势变迁,只能相对无言。”


    “后来就是裴澜疏没办法退掉我二姐的婚约,只好娶了我二姐为正妻,又暗中把祁琏雨安上通房丫鬟的名义带回裴家,我二姐并不喜欢裴澜疏,但察觉到自己夫君的三心二意后多次为难祁琏雨,女主屡次化险为夷,在裴家忍辱负重,裴澜疏帮她洗清了祁家冤屈,又因为我的欺君之罪连累曲家满门抄斩,他如愿迎娶祁琏雨,最后两人在番邦入侵时里应外合,把你爹赶下了皇位,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的剧情。


    闻人棋努力消化着自己所听到的这些,说实话,她毕竟也和裴澜疏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人痴迷武学,愚钝呆笨,虽说也有些许有点,但看着并不是个能成事的大材,更何况,当皇帝?


    虽说是父皇自幼宠到大的七公主,但闻人棋也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这位爹不是什么明君,但也不至于连裴澜疏都不如吧?


    还有,曲浅鱼这种骄傲清贵如宫阙仙女一般的人物,怎么会为了并不喜欢的丈夫而争风吃醋?还暗中使绊子陷害祁琏雨?


    脑海里出现了曲浅鱼那双古井无波的狐狸眼,闻人棋摇了摇头,诧异问: “真的吗?曲夫子真的会为了裴澜疏为难女主?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自然也是不信的,但曲游只好摊摊手,道: “原文里就是这么写的,但现在这个世界不是已经发生巨变了吗?你看,我二姐没有与裴澜疏成婚,祁琏雨现在也好好地在曲家呆着,我们还要一起去治理水患了。”


    “也是,可能这就是我们来了地蝴蝶效应吧。”


    其实不止,还有疑似重生了的曲浅鱼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说了这么多,闻人棋却突然想起来,她一开始问的不是曲游为什么不开心吗?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诶等等,我不是在问你有什么不满的吗?”


    “是的,我的不满就在这里,看过原文以后其实我很不喜欢裴澜疏,他太过懦弱,让祁琏雨吃了太多苦了,我可是女主妈粉,见不得这种男的。”


    想了想这男主居然敢让女主以通房丫鬟的名义进府,也确实是没有考虑过女主的清誉与处境,闻人棋认同地点了点头, “嗯,若是我,我也不会喜欢这般男子。”


    “你不是说要选优秀学子同行前去赈灾吗,我觉得裴澜疏肯定会在里面,就有些不爽,因为我打算带着祁琏雨一起去的,她父亲正是因此被害,她说不定能够知道些什么。”


    “原来如此,那好,就不带别人了,你我加上祁姑娘,我们三人后日便出发。”


    “我们三个人?”


    突然,曲游脑子里闪过了一道身影,常年都爱穿素白色的衣裙,神情永远是淡淡的,自己却见过她染上艳色的耳尖,失神的目光以及浅浅蹙起眉梢欲语还休的别扭模样……


    古代车马都慢,京城又偏北,若是这一走,怕是几月后才能再见。


    曲浅鱼,你会想我吗?


    抿紧了唇,心底不自觉地升起一阵纠结,期待与自嘲,曲游拢了拢指尖,任由拇指与食指的指腹下意识摩挲过对方,似乎能够缓解些许此刻的无措。


    “怎么了?你还有想要带着的人吗?此行虽不说凶险,但路途肯定波折,若是再路遇暴雨,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危险。”


    闻人棋怕是看出来了自己在不舍谁,但自然不会想要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时候也要带上曲浅鱼,曲游笑着摇了摇头, “嗯,我知道的,文姑娘和我们一起吗?她会武功,至少也能护我们一二。”


    “自然,不过我们在明,她在暗,好了,曲游你先回去收拾东西吧,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记得向曲夫子告别。”


    “好,拜拜。”


    …………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信马由缰,任由漫无目的的步伐牵引着身体回到院子里的,雨已经停了,潮气却并没有散去,呼吸进肺里,无端在体内涌动着冷意。


    曲游抬起略显复杂的眸子,纤长繁密的眼睫耷拉着,一同她有些疲惫逃避的内心,或许不用去问曲浅鱼,除了“一路平安”,自己还能得到什么呢?


    记忆中的清冷女子一向冷淡,笑起来也浅,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更何况在这里,她们满打满算也就相识一月有余,曲浅鱼真的会舍不得自己吗?


    就像自己舍不得她一样?


    叹了口气,木质的伞柄已经被体温裹挟着热了起来,曲游低头看了一眼它,给自己找了个很合理的由头,还伞。


    敲门声点到为止,屋内的女子缓步走来,却似乎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做好心理准备开了门,气流将她的发吹散,穿着单薄衣裙的曲浅鱼眉目疏阔,凛然出尘, “何事?”


    差点忘了,她们今日晚间才刚不欢而散过。


    曲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把油纸伞递了过去, “二姐,我来还伞。”


    眉梢浅浅蹙起,不知是在纠结这个称呼还是她来的目的,曲浅鱼却强行抚平了那处,淡然接过还带着温度的油纸伞, “嗯,还有事吗?”


    若是照常,其实这句话该是逐客的意思,但是也不知是不是曲游自作多情,她居然从那双清凛绝艳的狐狸眼中看出了些许欲语还休的委屈,像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遗忘,而曲浅鱼记得,却又偏偏不愿言明,以免失了往日的骄傲与清贵。


    有些疑惑,曲游却顺从着自己的心意,道: “还有一件事。”


    “你说。”


    嗓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害怕惊扰了接下来的话题,冷冷淡淡的目光中潜藏了两分灼热,曲浅鱼看着曲游,逐渐咬紧了下唇,就连握着伞柄的手,都在无意识地用力。


    “二姐,后日我就要走了。”


    其实该把前因后果都说明白的,但也存了些许私心,曲游就是想知道曲浅鱼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告别会是什么表现,她抬起眸子看向那如画的眉眼,试图捕捉其中在意自己的蛛丝马迹。


    她也确实抓到了,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曲浅鱼无法理解似的,问: “什么意思?你要走去哪里?”


    “今日策问时,七公主就躲在了帘子后面,苏夫子询问我如何治理水患,问我对当今圣上沉迷占卜有何看法,我回答过后,七公主从帘子后走了出来,问我可愿意与她一同去赈灾,我同意了,后日一早,我便要南下了,或许几月后才能再回来。”


    终究还是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也可能是因为察觉到了曲浅鱼微小的情绪波动,毕竟那唇角越来越绷紧,神情也越发冷凝,曲游居然还有些开心,努力抑制住后,故意道: “二姐,你也知道南境的难民有多少,水患有多严重,此行凶险,若是我回不来了,你……”


    一句“好好照顾自己”还没说出来,手腕就被拉住了,来自于另一个女子柔软的肌肤以及微微泛冷的温度让曲游顿住了话语,夜色朦胧下,她看不清曲浅鱼的神情,因为身前已经多了一具柔若无骨的身子,就像一团云冲进了怀中,令人心悸。


    “你又不会治理水患,为何答应七公主?”


    耳后传来的嗓音闷闷的,像是隔了一层水雾传递过来,曲游听着,心脏都微微下沉一些,她勉强笑了笑,道: “二姐,你也知我不是此间人,或许我来这里就存在我的使命,水患祸民,哪怕我不懂,至少也比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要强上许多,更何况还有七公主呢,她不是个不做打算就会盲目出击的人。”


    “可是我听闻南境尸横遍野,好多难民穷得都开始食。人。骨。血了,曲游,你自幼便没有受过苦,当真能忍受在南境的日子吗?”


    或许真的有些慌乱了,连这种听闻的话语都拿来劝说自己,知道曲浅鱼向来是一个讲究眼见为实的性子,曲游心道原来她还是在乎自己的,笑意便真切了三分, “二姐,传闻不可尽信,你也一直教导我成为一个言而有信,爱国爱民的人,如今我不是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吗?怎么二姐又开始阻拦我了?”


    “可是……一切都要建立在保证你的安全的前提下,曲游……”


    看上去是有些着急了,曲浅鱼居然自她肩后抬起头来,哪怕遮掩在月色下,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也令人心惊,水雾弥漫,如水晶一般覆盖在写满情绪的瞳孔表面,向来坚强的女子难得露出了些许柔软,却又在眨眼后藏起了外溢的脆弱,紧紧抿住的唇角将所有未尽的话语咽了下去。


    从没想过居然可以看到曲浅鱼哭了的样子,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了,甚至有些后悔非要说得那么严重来逗弄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曲游手忙脚乱的替她擦了擦眼泪,湿热的液体沾在指尖上时好像令心脏也变得潮湿。


    “不是,别哭啊,我开玩笑的,此行很安全,七公主会带一大堆护卫暗中保护,你不必担心,真的。”


    确实存在很大一部分的担忧,但一想到这人要与相貌曾经惊艳过她的闻人棋同处几月,曲浅鱼就捏紧了指尖,眉梢下压,透出些许风雨欲来的不悦与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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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比较


    “曲游,若是我让你不去,你还会去吗?”


    不知怎么的,曲浅鱼幽幽开口,含了莫名的执拗,像是存着要与闻人棋比一比的心思,看这人究竟会选择谁。


    明明曲游的初衷是善良且心怀天下的,于公于私,她都应该支持,却在这时抛下了一贯坚守的清正,只想顺从自己不可言明的想法试图阻拦。


    但是听着这话,说实话,曲游懵了一会儿,因为她也不知该作何选择,更重要的是,这句话可以理解为曲浅鱼在挽留自己吗?


    心脏在下一瞬猛然活跃起来,身子也被热意弥漫,曲游看了一眼清透水润的眸子,低声道: “二姐,我已经答应了公主。”


    意思是,哪怕曲浅鱼开口阻拦了,她还是会去南境赈灾。


    脑袋缓缓低了下去,或许还有一滴晶莹划过了脸颊,坠落在地面后被打得四分五裂,曲浅鱼第一次感觉自己输得这么彻底,却也明白曲游的选择更多是为了大义,而非闻人棋。


    可是哪怕心里明白,一旦想到这人要与闻人棋单独相处几月,自己却只能在这太学里日日担忧,曲浅鱼就会捏紧指尖,月牙的痕迹留在手心也无人在意。


    见她沉默,曲游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说真的,在来之前,一向悲观的内心是没想到能看到曲浅鱼产生如此之大的情绪波动的,可是到了现在……


    曲游也说不出自己是喜悦居多,还是心疼居多,她居然把曲浅鱼惹哭了。


    在现代,曲浅鱼在她们这些员工心里就是长着白雪公主外貌的老巫婆,压榨员工是一流,自己也是个纯种工作狂,拉着全公司上下一起卷,所以公司内,只有她冷着一张脸把别人骂哭,却从没有人让她哭过。


    但是,曲浅鱼哭起来的样子,自己并不是第一次见。


    还记得那一次庆功宴,刚刚弹完钢琴起身的女子一袭黑裙,瓷白的肌肤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几乎有些晃眼,曲游见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如同走下阶梯的神只。


    随后,柔软的指尖拉住了自己的手腕,凤眸中虽然闪烁着水雾,却又好似在笑着,曲浅鱼抱住了自己,眼泪落在肩上时,温度灼热,一路烫到了左胸口的躁动。


    摇了摇头把回忆甩出脑海,当时的自己还不以为然,没想到此刻会如此心疼曲浅鱼的泪水,曲游稍稍躬身,在看到鼻尖都有些发红的女子后叹了口气。


    “二姐,你为什么哭?”


    只要,只要曲浅鱼说喜欢,哪怕南境凶险,洪灾险峻,同生共死她们也要同行。


    耳边仿佛都出现了扑通扑通的幻听,也可能是心脏太过吵闹,曲游紧紧盯着那双闪躲着的眸子,等待着一场审判。


    但是,到底是她想多了,曲浅鱼哭或许是因为在意,但是在意的那份情感,并不能只被定义为“喜欢”,也可以是“友情”。


    嗓音被水泡过以后变得格外软,却因为性子里的倔强而强行守着那一片清越,曲浅鱼因为心底的紧张,只得偏过头避开对视,唇瓣嗫嚅两下,轻声道: “你是唯一知道我秘密的人,也帮了我许多,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也早已拿你当妹妹看待,如今你前路坎坷,我如何能不担忧?”


    妹妹?


    荒谬到甚至笑了出来,曲游捏紧了指尖才能压抑住那些失落与不甘,她直起身,眸色深沉, “多谢二姐关心了,不过有七公主在,二姐也不必过多忧心。”


    不想再多呆,甚至生出了逃离的心思,曲游勉强笑了笑,道: “夜色已深,初春还是有些冷的,二姐衣衫单薄,快回去休息吧。”


    连回答都不想听了,她转身就要离开,手腕却再一次被抓住,但抓她的人似乎有些无措,修建圆润的指甲划到肌肤上留下一道浅红的痕迹。


    曲游疑惑地转过身,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惫与无奈, “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没什么事,但总感觉她们之间不该是这种结果,曲浅鱼收回仍然有些轻颤的手,努力抑制住那一刻看见曲游背影的恐慌,吶吶道: “明日你下山,我陪你一起吧,毕竟后日就要离开了,我与你一同去采买些东西,我也好放心一些。”


    “二姐明日不是要上课吗?”


    “请假便是,夫子一月有一日可以请假的机会,如今三月已过半,可以用掉这个机会了。”


    其实是挺想和曲浅鱼一起去逛街的,但明日要去书肆推销连环画,也算是自己的一个小秘密了,就算喜欢她,也不想事事都告知,但或许更多的是害怕失败,曲游想至少看到成果了,再让她知晓此事。


    算是自尊心在作祟吧,她不想在曲浅鱼心中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性子里的敏感让曲浅鱼很快就发觉了曲游游移目光间的闪躲与不情愿,她心底一沉,眸光渐深,嗓音里的冷几乎没有掩饰, “你不愿意?”


    明明是暗含着危险与威胁的话语,但听上去居然莫名有些委屈,曲游一下子就抛下了那些犹豫,急忙摆摆手,道: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担心,二姐为人师表,随意请假的话不是……”影响不好吗?


    结果,她话完没说还,就见那双平日里都透着凛凛寒意的丹凤眼认认真真看过来,像是含了无尽的珍重,嗓音也极其柔和, “为何是随意请假?有关你的事情,怎么会随意?”


    知道她的意思是,明日的采买有关自己走后的几月,所以是大事,但是曲游还是不可避免地理解成了……


    只要是自己的事情,在曲浅鱼那里都不会是小事。


    救命啊,她真的不喜欢自己吗?还是说直女就是会撩一些?


    唇角绷紧了一些,曲游笑得略显僵硬, “也是,外人看来你是我二姐嘛,我即将远游,你陪我去采买,也说得通。”


    闻言,曲浅鱼却是拧紧了眉,亲缘关系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怎么这会儿听着,心里却如此不舒服?


    不等她想明白,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曲游,我不是那个意思。”


    ————————


    第45章 打断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迫不及待地就问了出来,甚至急切的眸光稍稍有些咄咄逼人了,曲游看着闭口不言的曲浅鱼,悬起的心脏缓缓下落,一如她耷拉下来的双肩, “算了,今天也累了,我们明日再说吧,明日早晨我来找二姐,我们一同去采买。”


    说完,都不等曲浅鱼说些什么,曲游转身就走,背影利落,却并不洒脱,因为稍稍佝偻着,显出些许脆弱与疲惫来。


    曲浅鱼站在了原地,伸出的想要挽留的手悬在了半空中,没了落点,就像她浮浮沉沉的心脏,不知该向何人诉说。


    一夜过去,两个人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间,或许都是因为身旁没有对方。


    …………


    醒来时还有些头疼,又一次梦到了有关曲浅鱼的过往,曲游却觉得现代的她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算是爱屋及乌吧,居然还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了。


    那会儿的自己还不喜欢曲浅鱼,甚至到了厌恶而又抵触的程度,所以曲游当真和自己的名字一样,活得潇洒自由,没有烦恼。


    可是现在,从来都不曾想过,为了一个女人夜不能寐这种事情居然会是自己能做出来的,在铜镜中看到清晰的黑眼圈后,曲游叹了口气,像一只闷闷不乐的大型犬科动物。


    不过今日和曲浅鱼约好了要一同下山去采买,好歹是分开前的最后一次相处了,曲游拍拍自己的脸蛋,洗漱过后又一次来到了镜子前,打量着穿什么衣服合适。


    已经是三月下旬了,天气算不上很冷,把貂毛领的外衫都塞回了衣柜,挑了件湛蓝色镶嵌着银白羽毛的外衫搭配浅蓝的内衬,曲游刻意将发丝束成了高马尾,银质的发箍泛着哑光,铜镜内的人眉眼锐利,不笑时满是少年意气,勾起唇角却显得柔和多情,侧分的刘海耷拉在额前,添了三分温驯与乖顺,她一面看着一面叹了口气,为矛盾的内心而感到痛苦。


    明明说了不要再在意曲浅鱼的想法,结果还是早起了许久起来打扮,而且,其实这番模样落在那并不在意外貌的女子眼中,或许也是泯然于众人之中吧?


    自嘲地笑了笑,把换下的绸衫放进了脏衣篓,门外已经传来了木质门柱被敲响的闷声,曲游尽量压抑住略显雀跃的步伐,打开门后却看到了曲季笑着的模样,他说: “少爷,二小姐已经收拾好了,正在院子门口等您呢。”


    这女人怎么不进来?


    有些奇怪,甚至心里有些微微的不适,就好像两人之间生出了些许隔阂,曲游面色不改地点点头,道: “好,下山吧。”


    面上的平淡在看到曲浅鱼的那一刻突然烟消云散,倒不是曲游定力不够,实在是因为这女人今日太漂亮了。


    一般人穿红衣或许会显得俗气,但曲浅鱼肤色瓷白,被鲜艳的颜色渲染反而更加昳丽,平日里衣领总是习惯挡住所有春光的女子着了抹胸裙,外搭丝质半透的同色外衫,第一次露出了那线条清晰的肩颈,倒八字的锁骨镶在天鹅颈下陷出一个暗色的窝,许是阳光太大,她抬起一只手放在额前,肩头的肌肤甚至比丝绸还要滑嫩,外衫出人意料地滑落到臂弯处,让曲游在第一时间都忘了作何反应。


    好白……


    一直都知道曲浅鱼像冬日初落的新雪,清凛白皙,触之却像水,柔软湿滑,一如熟识后的温柔模样,但是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看着她直接大脑空白。


    好在一秒钟之后就反应了过来,赶忙挡住了站在后面的曲季的视线,曲游捂着眼睛,低头提醒道: “二姐,衣服。”


    没人在意的角落,暖阳直射的耳尖已经红了个彻底,到现在还没有理解自己怎么就穿着这身大胆外放而又张扬性感的衣衫出了门,但曲游的反应让曲浅鱼稍稍勾起了唇角,她轻笑一声,捏了捏面前这人的衣袖, “好了,你睁开眼睛吧。”


    果然睁眼后看到的就是穿戴整齐的美人,心底微不可察地划过半分失落,曲游的目光落在过曝下仍然毫无瑕疵的肩颈上,关切问: “二姐不冷吗?如今虽说入春,但也不能穿这么少吧?”


    身为古代人,曲浅鱼自然不知道“要风度不要温度”这种话语,但她明白“女为悦己者容”,也清晰地知道穿这身衣裳的动机,而且,她也达到了目的。


    这人眼底的惊艳根本就毫不遮掩。


    面上的笑意温温柔柔,曲浅鱼明知故问: “我今日这身漂亮吗?”


    心悸的感觉来得迅速而突然,无措到喉咙都上下滚动着,曲游狼狈收回目光,却坦诚道: “很好看,二姐本就生得精致,美人着粉黛,是何人都比不上的明艳照人。”


    或许说“明艳照人”有些不太贴切,因为曲浅鱼气质偏冷,哪怕天生的狐狸眼自带三分妖冶,也会被眉目间压抑着的冷清给融化,平时素色的衣衫会显得她清雅出尘,如今用艳色糅合了那片清冷,显得格外温柔,令人心生亲近之意,却害怕僭越神只。


    笑意盈盈的眸子里仿佛含了钩子,曲浅鱼似是漫不经心地看向一旁的枯树,声线清清浅浅,问: “那比之七公主呢?可有她三分颜色?”


    啊?


    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就跳到闻人棋身上去了,而且在印象中曲浅鱼一直是一个不在意容颜的性子,这会儿突然发问,莫不是……


    心跳又快上几分,曲游故意走到了曲浅鱼的视线中心,甚至着急地拉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 “何止三分?这世界上除了你,旁人再无任何色彩。”


    “此话……当真?”


    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就像害怕惊扰了此刻莫名旖旎的氛围,曲浅鱼那双狐狸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曲游微张的唇瓣,仿佛接下来的答案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喉咙又一次开始发紧,心底也涌出了熟悉的退缩,但曲游不想逃,她想争一个可能,刚想开口说“自然当真,二姐在我心中与任何人都不一样”,身后却传来了闻人棋的咳嗽声。


    “咳,不是我想打扰你们,但是圣旨已经送到门口了。”


    果不其然,跟在闻人棋后面的,还有乌泱泱一片太监,为首的那个双手举着圣旨,目不斜视,像是并没有看见院内的暧昧一般。


    糟了,外人眼中她们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关系,一瞬间就放下了曲浅鱼的手腕,离开柔嫩的触感后还不适应地摩挲了两下指尖,曲游单膝跪下,双手高抬,低声道: “草民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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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浅浅


    …………


    圣旨内容很简单,说考虑到南境水灾严峻,封七公主为治水总都督,携曲相家的七公子前去治理,明日便带着赈灾粮与护卫队出发。


    宣读过后,那一群宫中的人都散了去,应该是回去复命了,曲游捏着卷轴的轴筒处,无奈地对着闻人棋耸了耸肩, “你们皇家人可真勤劳,又不是什么大事,大早上的跑过来。”


    话语间藏着些许埋怨,或许是不甘刚刚被打断的话语。


    不过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下也没了继续的勇气,她甚至不敢去看曲浅鱼,便一直看着闻人棋,后者笑道: “都是父皇手下的苦命打工人罢了,对了,看你和曲夫子这盛装打扮,你们是要下山吗?”


    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曲浅鱼,只见她眉眼淡淡,不说话的模样自带一副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曲游点点头, “嗯,想着明日就要出远门了,打算今日下山去采买一番。”


    “也是该准备一下,那本公主便不打扰了,你们早去早回,对了,需要让小久跟着你们吗?会安全一些。”


    不知为何,曲浅鱼自从被打断了两人的独处后就一直没有说话,曲游只好又把目光转向闻人棋,道: “不必了,我们走官道,而且去市集,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闻言,红衣艳丽的少女歪了歪脑袋,似是同样发现了三人之间怪异的氛围,她给曲游递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时衣摆轻扬,飘逸灵动, “好吧,那你们快去吧,有曲夫子在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眼见摇曳生姿的背影越发远去,曲游还活跃气氛似的说了句“难道我就不让人放心吗”,可是依旧没有得到曲浅鱼的响应,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关切地朝面色冷淡的女子看去, “你,你怎么了?是不开心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中含着显而易见的珍重,曲浅鱼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情绪化,就好像自从意识到对曲游的感情后就变成了被世俗俘获的猎物,离原来冷清淡漠的自己越来越遥远,而为什么会连话都不想说了呢?


    不过是在人群之中被突然放开的手,陡然离开的温度提醒了曲浅鱼,她们在世人眼中终究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弟”,哪怕真的彼此相爱,也存在无法跨越的横沟。


    更何况,曲游来路不明,又是个没有定性的肆意自由性子,曲浅鱼从来都不相信她会定下心去爱一个人,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处处管教她的自己。


    毕竟,学生害怕夫子似乎是常态,曲浅鱼意识到这人与从前的“曲游”不同时,那本能反应里的畏惧很是明显。


    唇瓣轻启间呼出一声叹息,她努力收敛眸中的冷漠与失落,淡声道: “没有,只是有些担心你罢了。”


    该说不说,可能是曲浅鱼掩盖情绪的能力很强,也可能是曲游实在是情商过低,而且她并没有意识到那些令年长的女子不安的因素,反而笑嘻嘻地安慰着, “二姐不必担心我,七公主此行带了足够的侍卫和银粮,而且我这人很惜命的,遇到不对劲我就跑路!”


    当然知道这人性子良善,绝不会弃流民于不顾,所以曲浅鱼并没有被劝动,更何况……


    曲游这番话又一次提醒了曲浅鱼,她这次外出是与闻人棋一起,年轻女子娇美明艳的容颜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使本就淡漠的眸子更冷了三分。


    “嗯,走吧。”


    再迟钝也能看出自己好像并没有哄好曲浅鱼,曲游有些纳闷地看着前方随风摇曳的轻纱,把圣旨朝身后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曲季一扔就赶紧追了上去。


    曲浅鱼的侧脸线条极其流畅,挺起的鼻尖与唇珠搭配优越的眉骨与下颌,曲游不止一次感慨她不愧是原书里的相貌top1,现在却看着那绷紧的唇角犯难。


    暗恋的清冷理智高智商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二人肩并肩走着,突然,温度稍冷的柔软触感撞上了自己的手背,曲游疑惑地看去,原来是曲浅鱼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自己。


    很是纯爱的,这么简单的触碰就让曲游红了耳朵,她纠结地看着自己的手,大着胆子伸过去抓住了曲浅鱼的,在那双凤眼看过来时赶忙扭头顾左右而言他, “咳,那个,这山路好像比刚来时要难走一些诶。”


    并没有被发现,曲浅鱼稍稍勾起了唇角,她轻声嗯着,道: “前些日子不是下了暴雨吗,泥泞的道路自然会难走些。”


    “那,那我扶着你吧,别摔着了。”


    形状好看的桃花眼弯成月牙,没有被甩开手就已经足够曲游欣喜了,她又握紧了一些,因为两人之间存在几厘米的身高差,手的差距也极其适合相握,此刻,柔若无骨的小手被包裹在自己手心,微微泛冷的温度逐渐变得和自己一样。


    从来没想过,居然会因为这种认知而笑得像个不值钱的傻子,曲游恨不得跑两步或者蹦一蹦来缓解无处释放的喜悦,却又不想松开手中的温热,她稍稍晃了晃握着的手,颇有些得意忘形, “二姐,我的手是不是很热?”


    作为一个性子内敛的人,曲浅鱼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有些逾矩的问题,甚至想抽出手来逃避,但终究是不舍这第一次没有缘由全靠内心吸引而牵上的手,她忍着双颊涌上的热意,转移话题道: “你怎么突然喜欢唤我二姐了?”


    自然不会去纠结之前的问题,曲游想了想也发现好像确实,比起“衿宣”这个陌生的称呼,似乎“二姐”更顺嘴,不过,如果可以更进一步就好了。


    所以,她又晃了下手,故作不着调的模样, “因为二姐不让我叫你浅浅啊。”


    这么说着,曲游又特意绕到了曲浅鱼的面前,握着的手却没有松开过一秒,目光灼灼,笑意盈盈道: “浅浅,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明明嘴上问着可不可以,但明显未被允许的称呼已经脱口而出,曲浅鱼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滞缓了一瞬,好像被曲游捏在了手心,她变成了被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操控的提线玩偶,眸心里印出一个鲜衣怒马的清隽少年来。


    小巧的喉结并不明显,滚动间也不知咽下了多少紧张,曲浅鱼看着那双清亮无比的桃花眼,心神仿佛都被蛊惑,唇瓣翕动间嗓音轻浅, “称呼不过一个代号,你随意就好。”


    没想到这一切会进行的如此顺利,曲游算得上眉开眼笑,在情绪牵引下又上前一步,两人之间仅一拳之隔,而曲浅鱼又站在倾斜的山坡上方,身高差被抵消,四目相对间,一双是毫无掩饰的喜悦,另一双却强行压抑着羞怯,在游移闪躲之中掩藏着口是心非与欢喜。


    毕竟,这人声线清越,唤着“浅浅”二字时温软轻笑,像是情人间的低声呢喃,曲浅鱼光是听着都有些腿软,自尾椎骨升起的痒一路蔓延到脖颈,被全然握着的手也逐渐忘却了原本的温度,就好像……


    来自曲游的热度温暖了自己。


    曲浅鱼看着那人又一次靠近,几乎整个身子都僵住了,甚至产生了一股想要把眼睛闭上的冲动。


    好在,在她做出这极其丢脸的行为之前,曲游已经抬手碰上了耳垂处,将被风吹乱的一缕青丝拨回原处,少年人笑起来的模样明媚温驯, “浅浅,那我以后便这样叫你了,为了礼尚往来,你可以叫我小游吗?”


    扑通,扑通……


    指尖都不自觉地蜷紧,指腹更为贴近这人的手心,曲浅鱼不忍那束眸光熄灭,也存了自己的私心,在做许多次心理建设后,她轻声道: “小游。”


    “诶。”


    像一只被主人叫了以后还在开开心心摇尾巴的大型犬科,曲游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笑得有多不值钱,只知道自穿越来后还从没有这么开心过,甚至冲动地想要抱一抱曲浅鱼。


    好在理智还在,她又牵着曲浅鱼慢慢下山,轻快的步伐落在她们身后的曲季眼中却让年幼的随从产生了一丝欣慰,毕竟曲家二小姐名声在外,虽然他没读过书,但也知道“近朱者赤”的意思,少爷在和二小姐接触多了以后明显成长了许多,曲季很喜欢现在的主子。


    “小游!”


    就在曲季想东想西的时候,再次抬头就看见……


    曲游紧紧靠在一颗树上,一手捂在后脑处,龇牙咧嘴的模样看得出砸得有些疼,或许整个后背都青了,但怀中还扑进来一个想拉她却失去平衡的美人,满身的柔软与清香袭卷着思维和理智,此刻狐狸眼中含了担忧看过来,自上而下的目光再无清冷,紧张惊吓之间居然还生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水雾弥漫间,琥珀色的瞳孔像惊惶失措的小鹿,指尖在后背处抚摸,软声问着“疼不疼”。


    本来想说“不疼”,但喉咙干涩下,曲游居然只想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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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新年快乐!


    第47章 宝贝


    “少爷,没事吧?!”


    不合时宜的念头当然没有付诸实践,因为曲季已经极为担忧地上前来扶住了曲游,曲浅鱼也从失态的神情中抽离,此刻长身玉立,目光柔和,细软的嗓音温如溪流, “小游,是不是撞到背了?”


    因为心里实在是过于得瑟,曲游在一个下坡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暴雨过后变得格外松软的泥土,失去平衡间连带着曲浅鱼也扑入了她的怀抱,好在下方正好有一棵古树,不然两人如今就不知该有多狼狈了。


    尬笑了两声,后背确实火辣辣的疼,但曲游不想让人担心,逞强道: “我没事,就磕了一下而已,快下山吧,再晚点都赶不上家里的午饭了。”


    曲浅鱼并没有深究,但眼神在曲游的背影上停留了许久,随后才快步跟上去,指尖抓住了那温度稍高些的另一只手, “牵着吧,免得你又摔了。”


    对于来自暗恋的人的主动亲近,曲游自然不会拒绝,她开开心心地收拢了手掌,笑道: “嗯,还是浅浅考虑周到。”


    随后的下山途中都很平静,她们聊着在书院里发生的趣事,氛围倒也融洽,下山后租了辆马车回曲府,因为曲季在外驾车,狭窄的空间内又一次只剩下两个人。


    曲游打了个哈欠,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倦,毕竟今天起得有些太早了,再加上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很勤快的人,这会儿马车摇摇晃晃,实在是一个滋养困意的良好培养皿,而她身旁的曲浅鱼见状,却是在暗中稍稍挺起了一些脊背,低声询问: “要不要靠着我睡一会儿?等下若是进了府中还是这般模样,父亲怕是又要说你了。”


    或许是这个理由给了曲游勇气,她点了点头,随后就转过身把脑袋搭在了曲浅鱼的大腿上,清清浅浅的冷香伴随着接触到的柔软一路萦绕在鼻尖,曲游难得心无旁骛,眼皮耷拉下来后就陷入了睡眠。


    这下却让曲浅鱼有些坐立难安了,她原本的意思是,这人可以靠在自己肩上睡一会儿,并不是……


    此刻,大腿上传来温热而有规律的呼吸,透过很是轻薄的红纱几乎是直接打在了肌肤上,曲浅鱼感觉浑身都紧绷起来,目光凝在曲游极为漂亮的侧脸上无法移开。


    只要现在低下头,谁也不会知道她亲了曲游。


    被这个念头蛊惑着,曲浅鱼的指尖微微抬起,却在距离目的地仅有几厘米的时候悬在空中不敢继续,毕竟这个举动,实在是有违她一向接受并恪守的礼教。


    虽然在意识到自己喜欢曲游之时,那些伦理纲常就已经被曲浅鱼抛在脑后,但是这乘人之危的行为,曲浅鱼没有勇气。


    马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目的地,曲季没有掀开帘子,只是在外面道: “少爷,二小姐,曲府到了。”


    “唔,好,马上出来。”


    回应的是曲游,她正揉着眼睛从曲浅鱼腿上起身,恍恍惚惚间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个梦,具体情节不记得了,只知道那嫣红柔嫩的唇瓣吻上去时柔软极了,令人光是回想就能红透耳垂。


    救命,自己怎么像个登徒子?


    和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在梦里就已经把曲浅鱼按在床榻上肆意亲吻了,曲游甚至还能记得那双柔荑搭在自己肩上时欲拒还迎的力度,以及那双狐狸眼中逐渐溢出的水雾与迷离。


    曲浅鱼动。情的模样,当真是修炼多年的狐狸精也自愧不如的程度。


    赶紧摇了摇脑袋将那些胡思乱想都甩出去,曲游心虚地看向自己梦中出现的对象,只见曲浅鱼面色平静,目光清淡如水,嗓音也微微泛冷, “走吧,该下车了。”


    果然在心里劝自己千万遍都没有本尊的一句话好使,曲游收敛了乱七八糟的心思,先行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也就错过了曲浅鱼望向她背影的,欲语还休的目光。


    这人定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曲浅鱼对此无比确信,因为正当她也靠着马车假寐时,大腿上传来的,被亲吻的感觉令她赶忙睁开了眼,恢复视觉的一瞬间就看见……


    曲游仍然侧着靠在自己腿上,双唇却觅食似的隔着纱裙不停地吻在那片肌肤,甚至还有越发往上的趋势,那里可不行!


    下意识就想给睡梦中的曲游一巴掌,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曲浅鱼扶着她的脑袋固定位置,手心却又被亲吻了一下,正恼羞成怒间,又被呢喃着的声音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宝贝……”


    仅仅两个字,就让曲浅鱼燥热不堪的血液如坠冰窟, “宝贝”是谁?曲游为什么会在睡着的时候用如此低沉的声线唤那人的姓名?


    那刚刚的亲吻,都是曲游在梦里与那人所做的事情吗?


    可是若是如此,她们之间的牵手与拥抱又算什么?


    头一次,在一切重来后感受到了慌乱与不安,曲浅鱼抬手碰上了那软嫩的唇瓣,眼底神色幽暗,柔情逐渐被冰碴所覆盖。


    …………


    哪里知道一句现代用语“宝贝”居然被曲解成了那样,曲游跳下车之后就主动伸出了手想要扶曲浅鱼,结果又被无视了,后者直接从另一边跳下来,她也没太在意,猜测是因为曲府门口人多眼杂,她们在外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姐弟”,避嫌些也正常。


    曲游这么想倒不是因为她情商低,而是实在是今天与曲浅鱼的接触比起以往都要亲近许多,就连“浅浅”这个称呼都被允许了,心神荡漾下,她很难会去想曲浅鱼又不开心了,毕竟在睡前两人还好好的。


    刚到门前,曲相就迎了出来,身后还乌泱泱跟着一大帮子人,曲游第一眼就看到了祁琏雨以及身旁站着的小西,两人都笑弯了眸子,一副很开心她回来的模样。


    “小鱼,这些天可是很辛苦?看着都瘦了一圈。”


    并没有理会曲游,曲相第一时间走到了曲浅鱼面前嘘寒问暖,后者的神情并无变化,淡淡笑道: “父亲,书院里伙食很好,学子们也都很听话,我在那里过得很开心。”


    “那就好,这浑小子呢?可有给你添麻烦?”


    看得出来曲相对自己和曲浅鱼的区别对待,曲游无奈地笑着,却也明白这是原身那个纨绔子弟应得的,所以当下心里没有任何不满,只是道: “爹,我在书院里可乖了,每节课都有准时去,而且认真听讲,不信你问二姐。”


    不知为何,曲浅鱼的面色仍然冷淡,古井无波的目光在听到“二姐”的称呼时变得更为清寒,她扫了一眼眉目清隽的曲游,又很快看向曲相, “嗯,愿睢很努力,并没有令我担心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看着你们如此,为父真的很欣慰,快进来吧,府里准备了你们的接风宴,在书院里想必没有吃过什么好的吧?”


    “嗯,多谢父亲了。”


    “谢谢爹。”


    和哥哥姐姐们一一问过好后,曲游和曲浅鱼肩并肩走了进去,本想再偷偷说两句话,但是后者目不斜视的,看样子似乎是要将避嫌进行到底了,毕竟刚刚还叫自己“愿睢”呢。


    像个不开心的小狗一样叹了口气,她们在桌前落座,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因为曲家家风严格,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曲游倒也乐得轻松,不用和不熟悉的人交际了。


    用过饭后又被曲相叫去说了下南境的灾情,曲游乖乖地应着,却见他话锋一转,颇为严肃地问: “小游,你可愿意当驸马?”


    闻言,曲游有些疑惑地挑起了眉,但好在不等她回答,曲相又道: “你一无武艺,二无才学,圣上却选择派你与七公主一同前去治灾,小游,你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明白,但是其实这样的结果应该是闻人棋去主动请求来的,曲游抿了抿唇,神色平静, “爹,我愿意做驸马,曲家本就势大,容易引起圣上猜忌,我又是您的嫡子,尚了公主后就不能入仕,既然这样能解了圣上的担忧,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做驸马就相当于入赘,你在曲家自由惯了,怕是不习惯那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爹,我与七公主相处过,她为人善良直爽,不会为难于我的。”


    “伴君如伴虎,七公主未必就会和她表现出来的一样。”


    “爹,我明白的。”


    对于闻人棋天然就有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亲切感,曲游在终于和曲相聊完后,推开门打算出去,却看见曲浅鱼站在门口,眸光冷凝,周身的寒气都快结成实体了。


    再怎么迟钝也能反应过来不对劲儿,曲游有些迷茫地看着那双冷冰冰的眸子,担忧问: “浅浅,怎么了吗?”


    垂下的衣袖挡住了攥紧到发白的手,隐隐的轻颤被强行压抑住,曲浅鱼察觉到心底深处不断挣脱束缚地戾气,便用力地按了按发疼的额角,冷声道: “无事,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啊,没什么,就和我说了下水患的情况,我们快去市集吧,再晚些就要关门了。”


    莫名的心虚让曲游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她走在前面,又一次忽视了曲浅鱼眯起的凤眼,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全然都是冷漠与失落,像是诉说着被欺骗的不悦。


    ————————


    日更第二天,我继续努力


    第48章 穿越


    …………


    到底是个没有定性的少年人,上了街后就被琳琅满目的摊贩吸引了视线,曲游买来两串糖葫芦,又裹上两张糯米纸才回到曲浅鱼身边,笑着问: “浅浅,你吃吗?”


    色泽鲜润的红色果子令人光是看着便会口齿生津,微微湿润的糖水在糯米纸上化开,令曲浅鱼眉梢轻蹙。


    她不是一个嗜甜的人,向来清淡的口味令曲浅鱼有些抵触,但是面对那双清亮干净的桃花眼,话语在舌尖绕了两圈就成了, “我试一下吧。”


    接过一串后,曲浅鱼试探着咬了一小口,微微鼓起的脸颊像储存食物的花栗鼠,可可爱爱的,曲游看着便笑了起来,在看到凤眸中的不解时笑得更为灿烂,使那双柔和温软的含情目也亮晶晶的, “怎么样?”


    酸甜的口味尝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下咽,虽说不算很喜欢,但曲浅鱼还是小口小口地吃着,全都咽下去后才道: “还可以,比我记忆中要好吃一点。”


    “记忆中?你吃过糖葫芦吗?”


    此刻正含了一大颗山楂,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模样也很像仓鼠,曲游一边嚼着,一边想原剧情里的曲浅鱼好像对于这些街边摊贩很是抵触,而且也不爱吃甜的,重口的,过于荤腥的,所以应该是没吃过糖葫芦的?


    以很小的幅度翘起了唇角,曲浅鱼很喜欢看曲游这幅恣意洒脱,自由张扬的模样,像不识愁滋味的少年郎,知世故而不世故,入世懂世却与世间俗人都不同,也和她不同。


    她上辈子自作聪明,作茧自缚,被婚约与自尊捆绑一生,最后机关算尽反而落了个身首异处的结局,直到这一世才明白原来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去做。


    笑意点缀着星眸,曲浅鱼咽下口中的山楂碎,柔声道: “父亲向来不许我们吃这些市井小食,不过我曾经偷偷溜出府来买了一串,那时感觉太酸了,现在吃着还不错。”


    “那说明我挑的糖葫芦就是好吃一些。”


    故意大笑着邀功,在看到曲浅鱼也笑着吐槽她“你这人就是夸不得”后笑得更开心了,曲游习惯性地拉上了那只手,自然道: “市集人多,还是拉着吧,免得走散了。”


    并没有感受到挣扎,或许此刻的牵手已经得到了默认,两人又一次去了书肆,门口的掌柜在看见她们后愣了愣,问: “……曲公子?”


    曲游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自己,不过想想原身臭名远扬的程度,原本意外挑起的眉也放松下来, “掌柜的,我想和您谈笔生意。”


    没想到那掌柜的目光却仍然落在曲浅鱼面上,曲游疑惑地看去,只见后者抿了抿唇,道: “这是我七弟,曲游。”


    介绍自己的话语明显就是说给掌柜听的,那么就是说,他们认识?不会那声“曲公子”,其实也是在叫曲浅鱼吧?


    不等曲游的一脑袋问题问出来,掌柜的便把她们迎来了二楼,恭敬鞠躬道: “曲小姐便是我的老板,七公子想谈生意,与曲小姐谈便是了。”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还格外贴心地把门关了起来,曲游震惊地看向曲浅鱼,心道难怪那天会在这里看见身着男装的她,原来她就是这间书肆的老板。


    “说吧,什么生意?”


    笑得有些得意,和那天邀曲游去院子里同住时说的“谁告诉你我是学子了”一样,像一只恶劣的,成功逗弄到人的狐狸,曲浅鱼熟稔的在桌前坐下,拿着琉璃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我竟是不知,你下山来,是为了谈交易?”


    已经是有些进退两难了,毕竟完全没有想过曲浅鱼是这间书肆的老板,而且对于自己的连环画也没有足够的信心与把握一定可以赚钱,曲游莫名的生出了三分胆怯,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怎么了?和别人谈可以,和我就不行吗?”


    美人配美玉,茶盏的质地很是细腻,搭配葱白的指尖,仿佛为其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曲浅鱼微微抬眸看过来,明明目光是清淡如水的,话语里的两分在意与计较却让曲游赶忙摆摆手,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思?”


    “就是,就是,我画了些小故事,然后把这些故事编撰成册想要当作连环画来销售,若是与陌生人商谈还好,但是如果是浅浅,我就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微微挑起了眉,像是不太能理解这番话,曲浅鱼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声线越发轻柔道: “为何?若是与我商谈,成功率不是更高吗?”


    “因为如果是陌生人的话,我只需要吹的天花乱坠,让他相信我的连环画可以赚钱就可以了,但是如果是浅浅的话,我就一定不能让你亏钱,但是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把握。”


    “原来是这样?”


    那点“曲游不愿同自己商谈”的不悦消失的一干二净,曲浅鱼笑着放下茶盏,道: “你可知我一幅画可以卖多少银子?”


    “诶?”


    原剧情中好像完全没有介绍过曲浅鱼的画技,也从来没说过她还有什么名门画家的隐藏身份,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曲游自然会相信,便故意开玩笑道: “浅浅惊才绝艳,名满京城,你的画作岂是能用金银来衡量的?”


    “还是你说话中听。”


    被喜欢的人夸当然会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曲浅鱼眸中的笑意越发柔和,嗓音温软, “既是如此,你还担心不能帮我赚到钱吗?”


    因为在她心中,曲游的画同样是千金难求,她甚至都不想拿去卖,只想自己一个人能看见就好了。


    但是,曲游到底还是没有吃软饭的觉悟,吶吶道: “可是你赚的钱是你的才华换来的,若是与我合作赚不到钱,那不就是在消磨我们之间的感情吗?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呢。”


    额角又一次疼了起来,也不只是因为那一句“消磨感情”还是“亲兄弟”,当真是每一个词都踩在了曲浅鱼的雷点上,她揉了揉太阳穴,目光冷淡,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漠然, “行,既然如此,你把你的连环画给我看看吧。”


    不知道她为什么态度转变这么大,但是又觉得这样的状态才是正确的,曲游抿了抿唇,自胸口拿出已经放了许久,变得和体温一样的画册, “给,你先看看吧,若是可以的话就刻印模板进行售卖,若是不行就算了。”


    说是画册,其实是二十几张裁成小片的纸,曲游的话语没有得到回答,因为曲浅鱼自从接过去之后就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垂下的发丝落在耳侧,搭配清越疏阔的眉眼,使气质清冷的美人平添了三分温和柔静,窗边偶尔有风吹过,将轻薄的红纱吹得若即若离,以曲游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抹胸裙上方形状完美的倒八字锁骨,深邃的锁骨窝间落下一缕青丝,令人恨不得能代替它,轻吻这柔韧的肌肤。


    在察觉到失控的想法后就立马收回了不听话的视线,曲游眼观鼻鼻观心,像一个上课走神被抓的小学生,等待着老师的批评。


    曲浅鱼当然没有发现这些目光,毕竟她的脸颊和耳垂还是莹白的,若是按照以往敏感的性子,或许在肌肤被注目的第一秒就会产生不自在与羞涩的感觉,但是这会儿,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这小小的连环画册中,一个个或悲壮或凄美的故事吸引了她的心神。


    无论是追逐太阳直至力竭的夸父,还是被迫分离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有为人们尝遍百草的神农,每一个故事所展现的精神都如此的炙热饱满,曲浅鱼将纸张按顺序放回去,看向曲游的目光产生了些许细细的变化, “这些故事都是你想出来的?”


    当然不会把前人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曲游赶忙摇摇头, “不不不,这只是我生存的地方的民间故事,我们从小都熟读这些故事,但是我看这里没有,便想着能不能化成连环画推广一下。”


    是了,曲游并不是之前自己印象中那个懒散无为,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她甚至与自己不处于同一个国家。


    眉心微敛,食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曲浅鱼这才做好了心理准备,问: “你是外邦人?”


    啊?


    难道自己这个长相不像亚裔吗?


    曲游有些懵,因为她知道虽然这个书里的世界是架空时代,但是应该也和古代的Z国大差不差,曲浅鱼作为一个纯正的古代人,即使经历了重生,应该也只以为自己是离魂,而不是穿越,甚至是穿书。


    绞尽脑汁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想骗人,曲游道: “我并不是外邦人,我们俩应该是属于同一片地区的人,只是时代不一样。”


    “时代?”


    “对啊,就像朝代更替,我来自于两千年后,而我的那个时代将这种跨越时代的行为称为穿越。”


    “穿越?”


    再聪明再理性的人也难以第一时间接受这些匪夷所思的内容,曲浅鱼抿紧了唇,抬起眸子后第一反应却是, “既然可以跨越时代而来,那你也能回去吗?”


    ————————


    耶,日更第三天,更新的时间越来越提前啦


    第49章 商谈


    回去?这可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曲游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倒是没了多少无法回到原本世界的难过,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来到这里也并不是我的本意,至于回去,那就更是虚无缥缈了。”


    说完,又想到了之前同曲浅鱼说过的可以带她去自己的家乡看看,曲游垂眸看向她,面色诚恳,低声道: “抱歉,之前你问我能不能去我的家乡看看,我骗了你,其实我都回不去,更何况带人呢,不过若是日后真的找到了办法,并且你也愿意,那我们还是可以一起回去的。”


    敛起的眉心没有丝毫放松,曲浅鱼也抬头迎向那双清透潋滟的含情目,心底复杂的思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表达。


    她并没有因为这善意的谎言而感到生气,只是在意识到曲游是背井离乡而来后生出了些许心疼,孤身一人的世界该有多无助?


    曲游不算一个很敏感的人,但曲浅鱼眼中的疼惜毫不掩饰,她看着看着居然又笑了起来, “你不必担心我,我这人很讲究‘既来之则安之’的,而且这里对我来说也并不是全然陌生的,我至少认识你啊。”


    性子里一直透露着随遇而安,也就刚来的前两天有些不适应,现在的曲游甚至觉得留在这里也挺好的,反正在哪活着不是活,而且这里的曲浅鱼比起现实中的小曲总可要温柔可爱太多。


    不过这番话其实有双重含义,一说她们在现实世界就相识,二说这个世界当中曲游最熟悉的就是曲浅鱼了,不过后者听着,似乎产生了些许误会。


    ‘我至少认识你啊’。


    这句话不知在脑海里重复了多少遍,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在曲游眼中是独一无二的。


    滞缓下来的心跳令曲浅鱼捏紧了指尖,食指与拇指的指腹微微摩挲,似乎这样能缓解那又涨又满的情绪一般,她突然不敢去看曲游,只能低下头,眸光轻颤,词不达意, “此行南下,没有我在身边,你一定要万事小心,我,我还等着去你所在的地方看一看呢。”


    别扭的人就是这样,关心的话语总要绕着圈以另一个理由说出来,不过曲游也不傻,她笑得温温柔柔,点头的模样乖巧温驯, “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那这里就要交给你啦,如果当真能赚钱,你我七三分成就好,毕竟前期的模版刻印工作很麻烦。”


    “不必,按照五五分吧,你这故事新颖独特,想来不会让我亏本。”


    “可是这样的话……”


    说到一半就被抬眸看来的曲浅鱼打断, “那再加一个条件,你的画之后只得卖与我,怎么样?”


    其实本该是一个很好谈的生意,毕竟曲游谁也不认识,贸然去与别家书肆商谈肯定拿不到这么高的分成,但奈何她总会考虑到一点,那就是自己对曲浅鱼的感情。


    按照原着看来,曲浅鱼应该在设定上就是妥妥的大直女,虽说现在对自己似乎很温和很特别,但是若是知道了自己喜欢她,怕是会吓得直接断交吧?


    曲游抿了抿唇,低下后又抬起的目光染上了些许复杂,终究还是道: “可以。”


    本就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声线里的顾虑被曲浅鱼捕捉得一清二楚,她疑惑地看去,嗓音清润, “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在商言商,不必畏手畏脚。”


    “好吧,我在想若是以后我们发生了不合,争执,甚至说断交,那么这一点还生效吗?比如说你如果已经很讨厌我了,还会和我合作吗?”


    并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想到那些,曲浅鱼眉梢眼角间皆是困惑,似是从没有预想过她们之间会争吵到歇斯底里,恶语相向的模样。


    毕竟她为人矜持淡漠,哪怕气急,想来也不会过于失态,至于曲游,小孩子脾性,情绪来去都快,典型的没有隔夜仇,她们这样的两个人,何至于争吵到绝交?


    哪怕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最后新春时节还要一同上桌吃饭面面相觑,甚至还要互相称呼“二姐” “七弟”并祝对方新年快乐,那岂不是尴尬至极?


    瞬息之间,曲浅鱼想了许多,但无论如何否认那个可能性,也知道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所以,她点了点头,眸色清冽, “若是真到了那时,合作关系仍然有效,我还是那句话,在商言商。”


    那么看样子,即使自己表白失败,她们至少还有一分联系在?


    原本轻飘飘悬在高空的心脏稍稍有点底,曲游笑了起来,眉目开朗,明媚动人,她说: “那么,曲老板,合作愉快?”


    而且下意识的,来自现代的人伸出了一只手,曲浅鱼虽然疑惑,但也大致能明白曲游的意思,便试探着将手搭了过去,被紧紧握住的下一秒,这人道: “这是我们家乡那里表示友好的动作,我们称为‘握手’。”


    熟悉的灼热温软包裹住自己相比起来体温要低一些的手,曲浅鱼看着那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心道曲游的家乡当真要开放许多,陌生人之间为了表示友好居然就能产生肢体接触。


    而且,曲游还说过,她的家乡里女子与男子一样,都可以读书习武,参与工作,这是她所在的世界无论如何也无法看到的。


    两人聊好之后,曲浅鱼去托人进行了模板刻印,又带着曲游出了主街, “日子不早了,我们快些看看需要什么,买完就要返回书院了。”


    随后,二人买了一把制作精良的油纸伞,许多可供储存的干粮以及两本兴修水利的书籍,曲游本觉得差不多了,曲浅鱼却又去了药坊,将各种常用的药物都打包了一份才放心,随后,清幽的目光落在她背上,似是试探,又象话里有话, “今日看你撞在树上那一下并不轻,便把这些药粉都带着吧,我特殊标记的那一袋可治跌打损伤,既然七公主知道你的身份,这些日子就麻烦她照顾于你了。”


    ————————


    曲浅鱼:你敢答应一个试试呢?(和善微笑


    不好意思昨天因为我们宿舍楼下的几只野猫叫得撕心裂肺,我一晚上都没睡着,今天又辗转学校和家里写作业,交作业,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说好的三更不会少的,明天睡醒了我立马开写!


    第50章 不舍


    什么意思?


    让闻人棋给自己背上的伤擦药?


    曲游自认还没有不拘小节到这个地步,她看了看曲浅鱼淡色的眸子,害怕被指责,便微微有些不安,但还是小声道: “我与七公主,还没有到可以袒露身子的地步吧?”


    不过,这句话反而很好地取悦了曲浅鱼,她本就爱以大度之言来试探这人的心思,但其实只要曲游敢应,或许她反而会今夜都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这人袒露背部给闻人棋上药的模样。


    唇瓣轻启,曲浅鱼歪了歪头道: “那你这伤该如何?”


    看样子她好像没生气?


    怂怂的模样瞬间消失,甚至变得喜笑颜开起来,曲游摆摆手, “我这伤应当不重,就撞了一下而已。”


    可是,因为正好在一个下坡,曲浅鱼又站在她身后,闻言立马伸出指尖戳了戳曲游的后背,在得到一声极其明显的倒吸气后,原本温软的目光逐渐泛冷, “不重?”


    正捂着自己的背,桃花眼中都闪出了泪花,曲游知道这谎是扯不下去了,便哭哈哈又讨好似的笑了笑,道: “这不是怕你担心嘛。”


    “你自己的身体,我为何要担心?”


    似乎一旦生起气来,话语也会变得不近人情,曲游听着有些委屈的同时,完全没有发现曲浅鱼变得微红的耳尖,她只是低下脑袋,叹了口气, “我知道,只是我觉得在七公主面前脱衣服太过奇怪了。”


    这人的情绪一向明显且外露,曲浅鱼也觉得自己说得重了些,此刻透着服软与示好的眸子温温柔柔看向曲游低眉顺眼的模样,嗓音也轻轻的, “那我呢?你愿意让我帮你上药吗?”


    话语脱口而出的同时,她也把让自己伤心的选择权交给了曲游,因为一旦被拒绝,曲浅鱼就明白自己其实是和闻人棋处在同一位置了,那是她不愿意接受的。


    “诶?”


    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因为在心里设想了一下自己脱下衣服把后背露给曲浅鱼的模样,好像和闻人棋比起来……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是,但是这可是曲浅鱼诶!


    下意识地抿起唇来,纠结的模样落入曲浅鱼眼中令她心脏越发下沉,似乎都伴随着淡淡的痉挛,曲游却抬起头,做了什么决定般,道: “如果是浅浅的话,那就可以。”


    那是一种比小时候看过的最耀眼的星火还要熠熠闪闪的喜悦在心中迸发,曲浅鱼拢紧了指尖,又一次被无所适从,满满涨涨的情绪盈满心间,声音都有些虚,像是隔绝了外界, “那今晚,我帮你上药吧。”


    兀自沉浸在即将被看光的羞耻中,曲游又一次错过了会让她笃定勇气的因素,只是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乖乖点头, “好。”


    …………


    买完东西又坐马车回了山脚下,等她们回到书院时已经是晚上了,今夜倒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微风拂动,长出新枝的古树摇曳着,诉说着春意盎然。


    曲游把东西一一收进箱子中,看向坐在院子里的曲浅鱼,女子迎着清疏的月光,如皎皎洁白的神女,发髻上都莹了一层微光,一路倾泻而下,显得肌肤吹弹可破,无暇如玉,端正坐着的模样矜持而又美好,曲浅鱼向来这样,令人光是看着便会生出心慕与自卑。


    天坛上的神女怎会垂目于世间万千俗人?


    在心底叹了口气,给箱子上锁后强行压下那片不舍,曲游笑着站了起来,垂着有些发麻的膝盖, “我收拾好了。”


    不舍的情绪又怎会只在一个人心中蔓延,而月亮又是一个极为合适诉说思念的对象,曲浅鱼的目光从一轮弯月中挪开,落在曲游身上时,沾染了情丝似的,柔和极了, “常用的物件放在随身的包袱里就好。”


    “嗯,我知道的,干粮与跌打损伤的药我都没有放进去。”


    眼神像是黏在了曲浅鱼身上,毕竟嘴上说着肯定会平安归来,但其实是有些担心的,甚至存了“是不是在这里死了就能回到现代”的心思,曲游深知今晚可能是最后的相处时光了,便放纵一些,即使努力克制着眸中的情感,但就是移不开视线。


    曲浅鱼同样知道前路坎坷,就算曲游安全回来,那也要几月的时间,更何况水患严峻,听说还有疫病伴随着发生,她怎能不忧心?


    四目相对,复杂沉重的情感在月光倾洒下缓缓流淌,还是曲游勇敢一些,她捏紧了拳,为自己接下来的话语助阵似的, “我,我可以抱一下你吗?毕竟我这一走就是几个月,也不知道会碰见什么,我会很……”


    想你的。


    并没有说完,撞上来的柔软身子就让曲游停下了话语,她第一次把下巴搭在了曲浅鱼的肩上,双手也搂紧了细瘦的腰肢,全身心依赖的模样像一只即将离开部族的小兽,呼吸间的冷香弥漫在鼻腔,像是要留下记忆似的将她包裹。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凡事不要逞强。”


    低低的嗓音里满是温柔,曲游看不见她的模样,只能感受到怀中云朵一般的柔软,轻纱的触感很是顺滑,但毕竟很薄,落在曲浅鱼腰间的指尖像是直接触碰到了细腻的肌肤,五指收拢时还伴随着耳边的轻笑,软软的声音撒娇似的, “你别动,好痒。”


    怎么说呢,明明曲游该听话的,但是此刻,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她想要听到更多这种声音,更娇的,更软的,甚至是求饶的,带着哭腔的……


    喉咙滚动了一下,她低头看着被乌发覆盖着的脖颈,偶尔能从墨黑间瞥见一抹雪白,想要亲吻的冲动又涌了上来,曲游赶忙退后两步,看着有些无措的曲浅鱼,心底如临大敌。


    完了,自己成恋爱脑了,居然满脑子都只有这些黄色废料。


    然而曲浅鱼并不知道她推开自己的真实原因,只以为是因为自己那句抗拒的话,羞怯的心思令面颊与耳垂都红了个透,她上前一步,语速有些快地解释着, “我,我自小脖颈,后腰那里就怕痒,不是怪你的意思。”


    “啊?”


    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曲浅鱼为什么同自己说这些,曲游愣了愣,随后陡然失笑, “什么啊,我哪会因为这种话生气,我只是……”


    因为有些想亲你才赶紧拉开距离的。


    可是,这种原因又怎么能直说呢?


    曲浅鱼这时候也意识到是自己关心则乱了,一下子整个人都变成了粉红色的,雪白的肌肤全然透着绯,她捂着脸颊,怎么也追问不下去真正原因了,只急道: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婀娜的背影甚至还显出些落荒而逃,曲游正想着理由呢,这下也不需要想了,只知道看着曲浅鱼笑。


    没想到外表冷艳矜贵的女子窘迫起来是这模样,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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