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上药


    …………


    曲浅鱼走了半时辰后又去而复返,这时候曲游正洗完脸刷完牙,打算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了,门却被敲响了。


    脑子里其实并没有曲浅鱼这个可能性,毕竟她实在是容易害羞,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来找自己,想着是谁大晚上扰人清净,曲游披了件外衫开门时,面上还有些不耐。


    结果……还真是曲浅鱼。


    不再是今日外出时穿的那身红衫,皎白的冷月微光下,曲浅鱼身着浅蓝色的长裙,腰间束着的细带垂落腿间,她眉目如水般清淡,倒像是回到了初识时的清冷自持,但开口的嗓音仍然温柔, “你今晚……上药了吗?”


    眼神在肩颈与锁骨间绕了两个来回才收了回去,曲游掩饰似的摸了摸鼻尖,看门框看地面就是不敢看曲浅鱼, “没有,后面我也看不着,够不到,还以为你生气了,不愿意给我上药呢。”


    这人的模样看上去乖乖顺顺的,垂下的眉眼里似乎还带了点委屈,曲浅鱼捻紧指尖,道: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


    害羞罢了。


    但是这话哪里说得出口,她紧抿着唇瓣,第一次主动推着曲游进了房间,急道: “时候不早了,快些上药吧,然后你今晚早点休息。”


    被推着走在了前方,那些情绪完全是曲浅鱼自己关心则乱猜测出来的,其实曲游只是心虚不听话的眼睛,这会儿偷偷地笑了起来,她心知傲娇的猫咪逗过头了就会炸毛,所以便只是在床边坐下,目光温驯,声线柔和, “嗯,好。”


    心脏都颤了颤,曲浅鱼一直都知道曲游沉下声音来就极为撩人,她忍着面红耳赤,单膝跪在床上,小声道: “你把衣裳脱了吧。”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刻。


    哪怕之前做了再多心理准备,这会儿还是紧张到了极点,纤长的指尖已经落在了腰带上,曲游回头看看曲浅鱼,只见后者红透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反应看上去竟比她还要严重。


    轻笑了一声,散下发丝后的曲游面色柔和,女子天生的细腻温和显露出来,她动作娴熟地解开腰带,外衫连带着里衣一起褪了下来,纤薄柔韧的肩背就暴露在空气中,层层缠绕的布带下是青紫交加的痕迹,从脖颈一路蔓延至腰间。


    看来这人一直在逞强。


    曲浅鱼一下便敛起了眉,心底翻涌着的,也不知是惊艳还是气愤,亦或是心疼。


    自桌面那拿来了药粉,伤痕看得她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只嗓音凉凉道: “束胸也解了,挡着我上药了。”


    SOS。


    曲游满脑子现在只有这三个字母,若是现在这样,她尚且还能淡然处之,毕竟现代游泳差不多就穿成这样,但是再脱下去,哪怕她再不要脸,此刻也难为情地耳朵都红透了。


    “不,不必吧?也没挡住多少,你就……”


    结果,不等她说完,曲浅鱼一根手指戳在了布带下的靠近脊柱的肌肤,疼得曲游像个弓起腰的虾米,欲哭无泪, “嘶,你能温柔一点吗?我现在是伤员诶。”


    “既然是伤员,还不好好上药?疼死你算了。”


    听得出来,曲浅鱼的声音很冷,像是生气了的样子,大概也明白是在气自己对身体的不负责,叹了口气,曲游捂着脸颊,闷闷道: “那你先出去一会儿,行吗?”


    “可以。”


    没有丝毫犹豫,眼神甚至都没有停留在曲游白皙泛光的肌肤上停留,曲浅鱼起身便走了出去,关上门后只留下一个颀长冷淡的背影。


    曲游见状,本来只是身子有点冷,这下心底都有些寒风四起了,曲浅鱼对她……当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这个念头出现后,都不感觉害羞了,解了束胸后就把衣服反过来穿在了前面,又把被子裹了起来,确保只露出了全部脊背后,曲游无精打采似的把下巴搭在膝盖上,道: “我好了,你进来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曲浅鱼在外面任由初春的晚风吹了许久也无法彻底冷静下来,满脑子都只有那洁白如新雪的肌肤,蝴蝶骨躲在了布带下,但背中线很是明显,尤其是劲瘦的腰间,令人想要触摸那份柔软。


    懊恼地摇了摇头,深感自己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曲浅鱼用手背碰了碰脸颊确保不会很热后才走进去,目光落在桌前,床上,药粉上,怎么也不敢去看曲游露出的肌肤。


    曲游倒是完全没发现曲浅鱼的异样,她现在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像一只emo的大狗,只想赶紧上完药离开这个总是让自己胡思乱想的女人。


    稍稍泛冷的指尖轻轻落在背上,带着更为清凉的药粉逐渐抹在伤处,确实让灼热了一天的地方要舒缓许多,曲游又一次兀自红了耳尖,身子越发绷紧,血管都变得明显了一些。


    正目不转睛注视着伤处的曲浅鱼又怎么会没有发现她的变化呢?


    柔韧的肌肤泛起微红,僵直的腰身显出些许窘迫来,曲浅鱼居然感觉扳回一成似的笑了笑,指尖故意滑过脊骨,惹来曲游怕痒似的一声闷哼与颤抖。


    用了差不多十分钟,这折磨的上药过程才结束,曲游自被子中抬起头时,脸颊,耳朵,脖颈,没有一处不是红的,她真是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丢人过,一股从心底产生的,想要逗弄曲浅鱼的心思越来越重。


    毕竟人不是死物,曲浅鱼的故意为之,曲游全都感受到了。


    在曲浅鱼背过身替她收拾随身包袱的时候,曲游囫囵吞枣似的把内衣与里衣穿上,颈下的肌肤露在外面也无所谓了,她在柜子里翻出锁,动作很快地将两人禁锢在同一片空间。


    听到落锁声的时候,曲浅鱼还有些疑惑,清润的眸子里透出些许不解, “你怎么……”把门锁起来了?


    曲游却并不解释,只是笑得眉眼弯弯,散乱的衣衫与发丝构成一副少年不羁模样, “我明日就要走了,有些舍不得浅浅,既然我们都是女子,一起睡一晚应该也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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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浅鱼:人菜瘾大top1


    曲游:逗我好玩吗?下章看谁哭!


    第52章 不眠


    一,一起睡?


    对于同床共枕这件事,曲浅鱼曾觉得自己不可能同任何人发生,但是此刻,对着搬出了“同为女子”理由的清隽少女,甚至来不及感到失落,来自第六感的慌乱便让她下意识往门口挪去,边小步移动着边摇头, “你我在外人眼中毕竟是‘姐弟’身份,这于理不合。”


    像一只逗弄着猎物的恶劣狮子,眼看着略显无措的女子一步步走向门口,曲游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串,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空间中很是明显,她仍然笑着,眸光清亮, “只要你我不说,何人会知道今晚我们宿在一起?”


    顿了顿,曲游又道: “而且现在钥匙在我手上,好像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稍显霸道的话语令曲浅鱼心底一沉,她紧抿着唇瓣,闻言后恼羞成怒一般来到曲游面前想要拿走钥匙,却被后者抬高了手,身高差摆在那里,她怎么也拿不到,甚至像投怀送抱似的,一个没站稳扑入了熟悉的,满是木质淡香的怀抱中。


    但这个结果,是曲游早就预想好的,她一手揽了细瘦的腰肢,指尖故意点在敏感怕痒的地带,引起曲浅鱼下意识的挣扎,却因为软了身子而无法挣脱,只能气红了一双狐狸眼,抬眸看来时含着清清浅浅一层水雾,怄气似的。


    曲游倒是一点也不心软,她靠在了床柱上省力,虽说压到脊背时有些疼,但此刻温香软玉满怀,谁还会在乎那点痛意?


    桃花眼垂下时被繁密的眼睫挡住了其中的微光,黯淡深沉的眸子令人光是看着便会心脏收紧,曲浅鱼仍然小幅度挣扎着,被警告地拍了下后腰后抖了抖身子,这才低下头,嗓音低软, “对不起,我错了。”


    曲浅鱼何等敏锐,在发现曲游异于平常的凌厉感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再联想到刚刚上药时自己故意的举动,想来这人也是个小心眼的,非要让自己也出丑才乐意。


    听到本该令人满意的话语后却并没有感到满足,甚至想继续下去,曲游强行收敛了心神,按照原本预想的发展松开了曲浅鱼,抱着双臂,傲娇道: “错哪了?”


    这人可真像个小孩子,曲浅鱼忍着笑意,眼眶脸颊含着绯色,明艳动人, “错在不该故意逗你,不该故意在上药的时候挠你痒痒,也不该明知道你受伤了还戳你,我错了,可以原谅我吗?”


    轻哼了一声,其实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听到曲浅鱼的服软,还准备了好多手段呢,结果都没用上,曲游有些感觉没意思地耸耸肩,抬手将钥匙递过去, “喏,回去休息吧,也闹了挺久了。”


    不料,曲浅鱼却并没有接这串钥匙,反而歪着脑袋看了过来,含着水雾的眸子亮晶晶的,星光熠熠, “不是说舍不得我吗?这就让我走了?”


    怎么办,好像又开始处在下风了。


    这番话显然又是在故意逗弄自己,但问题是,该怎么回答呢?


    曲游抬起头,四目相对间看到的那双眼睛里仿佛藏了钩子,淡色的瞳孔里出现了自己的倒影,被引诱似的,不甚明显的喉结都上下滚动着,她又一次捏紧拳,忐忑问: “若我说舍不得,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此话一出,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可是下一秒金属碰撞的声音令曲游心脏都沉下来,是曲浅鱼拿走了钥匙串,她的面色说不出的复杂,嗓音也低低的,无法辨别是冷还是悲, “若是你直接说舍不得,我也许会留下来,但你选择了模棱两可,曲游,如果想要追求一个答案,首先应该摆出你自己的明确态度。”


    随后就是锁扣被打开的声音,曲浅鱼背对着有些懵的人,脊背挺直,双肩开阔,说不出的清贵自持, “至少我,不喜欢不确定的答案。”


    说完,她就离开了,伴随着曲浅鱼的离开,夜间清寒的冷意自打开的门中涌了进来,曲游本想追上去,但是迟钝的大脑并没有明白那两句话的意思,也知道即使追上去了,这对话无法进行下去,还不如想明白了再去谈,不然也是徒劳无功。


    但是,曲浅鱼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摆出你自己的明确态度”?是在说自己不表明态度的试探话语不算诚心吗?


    可是如果曲浅鱼是这个意思,那不就代表着她也喜欢自己吗?


    如果她喜欢自己,那难道自己表现出来的好感还不够明显吗?曲游觉得自己那双眼睛都快长到曲浅鱼身上去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有睡着,曲游不知多少次想要不顾一切去曲浅鱼门口直接问她是不是喜欢自己,但又害怕在即将离开的前夜把两人关系彻底搞砸。


    毕竟,如果自己会错了意,大半夜的去扰人清梦,又说些表白的酸话,曲浅鱼不直接远离自己才有鬼了,一别几个月,两人算是彻底完蛋。


    深深地叹了口气,察觉到天已经亮了,曲游凭借本能翻身下床,收拾洗漱,看见铜镜里那双媲美现代国宝的黑眼圈后只能无奈地笑笑,爱情可真是个令人伤脑筋的存在。


    把随身的包袱搭在了肩上,又搬着箱子出了院子,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曲浅鱼的房间时,门却被敲响了。


    打开后迎进来的是同样大包小包的闻人棋,她见曲游一副都快接近与游魂的模样,吃了个大惊, “喂,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黑眼圈都要掉地上了。”


    “胡思乱想没睡着啊,这不是很正常?你不熬夜?”


    见曲游还能中气十足地回自己的话,闻人棋放下心来,只关切道: “熬夜正常,但你这样快把自己熬死了的不正常,昨晚怎么了?即将远行很担忧吗?”


    “嗯,来了这里后第一次出远门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你快‘呸呸呸’,还没上路呢,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曲游正无奈笑着想说“你怎么还信这个”,却听见闻人棋闲聊似的又道: “对了,我今天过来的时候还遇见曲夫子了,你们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她看着状态比你还差劲,那黑眼圈和煞白的脸色,你又干什么气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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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有一款刚出土的很特别的木头:曲游


    第53章 不见


    听了这话,曲游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 “她这么早就出去了?还没到上课的点吧?”


    闻人棋倒是轻笑了两声,事不关己却又旁观者清似的, “躲你呗,你俩昨天是不是吵架了?不然怎么一个个的都像一晚上没睡觉?你们总不能是doi去了吧?”


    唇瓣抿得紧紧的,压下的眉显出些许沉寂来,都来不及吐槽闻人棋“你在口出什么狂言”,曲游深呼一口气,赶忙问道: “她什么时候走的?刚刚你来的路上吗?”


    “对啊,就我刚从女学子宿舍那边出来,正好就遇到了曲夫子,我还问她这么早来教室做什么,她说温书。”


    看来已经到女子学院中去了,曲游看着自己身上的男子服饰发愣,心脏一点点冷了下来,她不明白曲浅鱼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算要冷战,也不必连离别前的最后一面也不见了吧?


    曲游认为,一个真正喜欢对方的人是不会在对方即将离开时还特意早起躲避见面的。


    越想心越寒,可是一旦想到曲浅鱼站在门前清冷孤寂的身影,以及那两句意味不明的话语,曲游又会生出“她会不会就是这般别扭性子”的奢望,不然,她为何要求自己一个明确的态度?


    不然,这些日子的亲密,曲浅鱼难道会允许第二个人这样同她牵手,拥抱吗?


    垂下又抬起的眸子感染了坚定,视线看了看包袱与箱子后落在了闻人棋身上, “待会儿曲季醒了后就让他帮我把这些行李搬上马车吧,我去找一趟二姐,有些话……需要在离开之前说。”


    闻人棋笑着点了点头,磕到什么一般, “行,赶紧去吧。”


    一边看着曲游大步流星的背影,她一边想:这算是追妻火葬场吗?


    …………


    再说回正要“追妻”的某人,她正看着女子学院门前大大的“男子勿入”四个字发愣,可恶啊,自己这身份可真是一个大麻烦。


    好在这时正有一名女子要进去,曲游赶忙拦了过去,保持着安全距离道: “姑娘,能拜托你让曲夫子出来一趟吗?我有很重要的话要与她说,求你了。”


    那女子起初吓了一跳,毕竟是被个身量高挑的男子拦住了去路,但细看之下,这少年眉眼干净,唇红齿白的,像是谁家娇宠长大,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此刻双手合十地拜托自己,温驯而又乖巧,令人不忍拒绝。


    她攥紧了手帕,吶吶道: “好。”


    虽然女子的声音很小,但逃不过全神贯注的曲游,她顿时笑了起来,桃花眼中星光熠熠, “谢谢你!”


    女子的耳朵都不自觉红了起来,进了书院后才想起来能来找曲浅鱼的也只剩下她那位不学无术的七弟了,顿时,她的脸色白了白,暗骂自己怎可被美色蒙了心智。


    但是答应的事情总要做到,她去找了曲浅鱼,却被另一名到的更早的学子告知曲夫子让她们先背书,半时辰后便来抽查。


    既然曲夫子不在,那女子也不想再出去告知曲游了,这人恶名在外,逛青楼与当街调戏无辜女子都是家常便饭,想来就是仗着那副容貌吧,她哼了一声,拿起书后就把曲游忘在了脑后。


    而这时,曲游根本不知道又被原身那臭名昭着的debuff给坑了,像个无头苍蝇似的等了接近四十分钟后才黯然离开,想着或许是曲浅鱼不愿意见自己吧。


    那就算了,当自己很想见她吗?


    久违的傲娇涌了上来,心里还在想曲浅鱼话语里的漏洞,她如果想自己表现出坚定的态度,那她为什么还总是别扭至极?嘴里连一句担心自己都不愿说出来,当真是“严于待人,宽于律己”。


    算是一脸菜色地回到了出发的大队中,闻人棋已经坐在了枣红色的高大骏马上,一身轻便的骑射装搭配完全束起的发丝,高马尾扬在身后,当真是英姿飒爽,少年无双。


    她低下的目光注意到了垂头丧气的曲游,便立马身姿利落地翻身下马,手心拍了拍那佝偻的背令其挺直, “怎么回事?又和曲夫子吵架了?”


    曲游摇了摇头,笑容苦涩, “没有吵架,她都不愿意出来见我,哪吵得起来?”


    顿时,一向不拘小节的闻人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没见过好友如此低沉的模样,也没想到性子清贵理性的曲浅鱼会气到赌气闭门不见的程度,只好又拍了拍手下略显瘦削的肩膀,道: “你让曲夫子冷静一下吧,当务之急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们可是要赶四天的路才能到达池州,你别还没到就病倒了。”


    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曲游也知道这幅为情所困的模样太不合时宜了,便也拍了拍闻人棋的肩, “放心吧,我这人情绪持续不了一天的。”


    “切,谁看不出来你是个恋爱脑?”


    “什么啊?谁恋爱脑了?”


    “你敢说你不喜欢曲夫子?”


    刻意描摹过的眉显得浓墨重彩,英气逼人,下方明艳晶亮的眸子里满是笃定,曲游在对视中败下阵来,沉重的心情却轻松许多,像是有了一个分享秘密的人, “嗯,我喜欢她,可是现在,我不想喜欢她了。”


    “为什么?”


    闻人棋敛着眉目,心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她刚刚看好的cp,这还没开始就要be了?


    “因为重重阻碍啊,一来,她并不喜欢我,二来,我和她在众人眼中是曲相家的二小姐和七公子,我们……”


    不等曲游说完,闻人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色大变, “woc,我都忘了你们俩的关系了,你们这……这……不太好吧?”


    纠结了半天措辞也只能轻飘飘说出一句“这不太好吧”,但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不能在一起,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闻人棋的神色几乎是一秒三变,一会儿犹豫,一会儿纠结,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 “你要不还是放弃吧?”


    曲游无奈地笑着,暂时还不打算把她和曲浅鱼并不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告诉闻人棋,只是点点头, “我知道的,更何况,你我不是还有三年之约?”


    相处了这些时日,闻人棋都快忘记最初接触曲游的原因了,这会儿突然想起来,都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但第六感中如芒在背的被注视感让她皱了皱眉,想到什么似的,如画的眉眼间生出些许妖冶,勾人的眸子直直看向曲游,轻启红唇道: “我倒是差点忘了这件事,夫君。”


    而最后称呼的口型极其明显,她冲着直面书院大门的后山高处挑了挑眉,想看看那个清冷自持的女子会不会因为这番挑衅而追来池州。


    而正站在山顶的曲浅鱼,圆润的指尖深深陷入了手心也毫无所察,只红着眼眶看向书院门口举止亲昵的两人,向来冷静矜贵的面上写满愤懑,一滴泪落下时似乎诉说着不甘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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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游:闻人棋你疯了?


    曲浅鱼:发疯倒计时中(看我不撕了这只漂亮红毛狐狸


    第54章 海面


    曲游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嫌弃似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正常一点。”


    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哪里还会去故意恶心人,闻人棋耸耸肩,看戏一般道: “刚刚曲夫子站在山顶偷看我们呢。”


    “什么?”


    见这人一副不信非要去瞅瞅看的模样,闻人棋赶忙把她脑袋挪回来,急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对你的心思吗?别让她知道我们发现她了。”


    肩膀被闻人棋揽住了,大概能想象她们这幅模样落在曲浅鱼眼中有多么亲密,曲游轻巧地挣了出来,真切道: “我能理解你的苦心,也很感谢你哪怕不太支持我和二姐的关系也在帮助我,但是,如果二姐当真喜欢我,你这样会让她误会伤心,还会觉得我不忠,如果她不喜欢我,那么此举就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吧。”


    稍稍挑起了眉,没想到在曲游的心里是这么想的,闻人棋感觉自己还是比她要自私一些,若是自己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意,怕是要用上各种方法试探,就算让对方伤心落泪,也比对方意识不到喜欢或者不承认情感的要好。


    不过也能理解这份在意,或许曲游对曲浅鱼的喜欢程度已经高于自己以为的那样,闻人棋从善如流地点着头,眉眼弯弯, “好,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但是,你真的不想知道曲夫子的心思吗?”


    “当然想知道,可是那也该坦诚地去询问,等水患解决,我回来了就会去表白,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接受就是了。”


    已经彻底放平了心态,毕竟马上就要离开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如果当真能够平安回京,曲游想,那就给自己一个机会吧,无论曲浅鱼的回答是什么,她也没有遗憾了。


    不过,闻人棋听着这番话,却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嘴上应着“祝你好运”,心底却在想,自己这位好友怕是想的太简单了,曲夫子哪里会等到她们回去?


    或许刚到池州没几天便追来了吧。


    …………


    并没有再聊太多感情方面的事情,两人领着大队人马就出发了,从京城去往池州一共要经过四州九县,哪怕快马加鞭日夜不眠也要三日才能到达,再加上舟车劳顿,领军的将领裴栩说或许与原定日期有变化,得六日才能抵达。


    这才走了两天,曲游就已经吐得有点神智不清了,她都忘了自己有点晕车,坐的时间短还好,一旦长了就见鬼了。


    “呕……”


    又扒在一棵树前把中午吃的干粮全吐了出去,拿出水袋漱了漱口后,曲游捂着肚子,面如菜色,一整个被大自然摧残得即将嘎掉的可怜模样。


    后背被轻轻地拍了拍,曲游撑着虚弱的身子回头看去,是一脸担忧的闻人棋,正递了一袋酸梅子过来, “吃点这个吧,刚路过开州时买的,说是能治晕车。”


    “谢谢。”


    虚弱的声音听着就令人心脏一紧,闻人棋眼疾手快地扶住即将摔倒的曲游,手指圈住的手臂纤细极了,她沉下眉目,道: “曲游,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倒不是嫌累赘或是什么,只是担心曲游还没到池州就一命呜呼了,闻人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我没事,别耽误大家了,走吧。”


    曲季这时候也捧着刚烧的热水走了过来,适宜的温度应当能暖暖胃,他心疼地看着自家少爷,道: “公子,喝些热水吧。”


    道谢后接过了水壶,仰头喝了几口,温热的水如轻柔的手抚平了胃里的难受,曲游面色稍稍好了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关心,但是不要因为我耽搁路程,咱们快走吧。”


    此刻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们又必须在落日前到达下一个目的地,闻人棋只好拍拍曲游的肩,沉声道: “别逞强,若是实在不适,就和我说,大不了在这里扎营也行的。”


    “好,我没事。”


    安抚似的笑了笑,手也拍在了闻人棋放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上,随后,曲游坐回马车,掀开帘子看了看连绵起伏的山峦,心道这位七公主其实人挺好的,在这里扎营,怕不是晚上要遇见豺狼虎豹?


    …………


    又过了两天,因为这些天曲游有些习惯连日的赶路了,裴栩也抄了两条近路,这才提前一天抵达了池州附近的宣州,入城时已经入夜,大部队便只是在城外安营扎寨,只有闻人棋带着曲游和一小队人马进去寻了客栈。


    头一次觉得可以洗澡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了,曲游穿好衣衫,湿着的长发飘起些许雾气,她坐在桌前,打开了一本水利书籍查看。


    长江绵长,从池州起,一路流经十几个州郡,是哺育生命的源泉,但是近三月来,降雨量激增,无处可去的水便演变成了洪灾,起初人们还会把洪水打捞回大海,但是日子一长,水位线上升,甚至超过了岸线,汹涌而至的洪水冲塌了房屋,破坏了良田,使原本依海富足的池州摇身一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灾祸之地。


    又打开地图看了看,原来宣州就在池州的正北方,她们明日再赶半日的路程就可以进城了。


    目光落在池州旁边写着的东海二字上,曲游逐渐撑起了下巴,虽说当美术生的时候有学过地理知识,但到底不是纯文化生,她根本不知道什么会引起连续的暴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糟糕的天气。


    而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了,来者自觉地表明身份, “是我,闻人棋。”


    想着她们都是现代人,穿身里衣已经足够了,曲游起身去开了门,问: “怎么了吗?”


    “进去说吧。”


    不一会儿,闻人棋就在她对面坐下,同样拿出了一张毛皮地图,低声道: “我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这里可是宣州,池州正北方,照理来说一城有难,必殃及邻城,可你进来以后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荒芜吗?”


    好像也是,除了脚下的泥土有些过于湿软,她们并没有看见倚在路边的灾民,似乎宣州的人们并没有被邻城的洪灾影响生活。


    曲游皱起眉来,认同地点点头, “是的,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所以我打算去夜探池州,今晚小久会守在你门前,保护你的安全,若是我明早还没有回来,你就带领着大队进入池州,在那里一定会寻到答案。”


    看样子已经下定了决心,也知道闻人棋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但哪能让她一个人去冒险,曲游摇摇头, “不行,我与你一起去。”


    “你并不会武功,带上你,反而我会行动受限,你也会陷入危险,不如我孤身前去,你在后方接应我。”


    “那就让文姑娘与你一同去吧,我身在宣州,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正是因为你在宣州,才有很大的危险。”


    “为什么?”


    “既然池州的表现并非我们所预想的那般,这就说明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也许这场天灾并不是天灾,或是人为,也许现在正有人不想我们进入池州,所以无论怎么样,你身边得有一个保护你的人。”


    这个时候,房门被推了开来,容貌素雅的女子抱着一把剑,看上去颇为矛盾, “公主,这般凶险的事情为何不让我和你一起去?”


    “我尚且有武功自保,曲游可是手无缚鸡之力,若她出了事该怎么办?”


    曲·手无缚鸡之力·游真是无奈,别人超越都是绝世武功,走到哪儿都是奇遇,自己穿越,连只鸡都杀不死,还要到处当拖油瓶。


    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了,曲游努力缩小存在感,等着她们安排自己就行了,没办法,行走江湖向来都是拳头硬就是道理。


    结果,闻人棋与小久争执了近十分钟,这才决定三人一起去,因为谁也拗不过谁,曲游当然只能听话,更何况,她也挺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由闻人棋带着骑了半夜的马到达池州边界,三人到达时却只看见了紧紧闭着的城门,以及呼吸间不同寻常的恶臭,曲游本来就想吐,这会儿被一熏更难受了,下马后跑到海边就开始呕吐。


    胃里刚刚舒服一些,借由着微微亮的天色,曲游看见了……一排排的浮尸,许多已经因为多日的浸泡而形成了巨人观,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下意识回头去找闻人棋,胃痉挛似的极度难受到面色煞白, “海,海里面,全是尸体!”


    闻人棋也震惊了,忙回过头去看那泛着莹莹冷光的海面,一望无际的平面上,不知漂着多少浮尸,腐烂的味道顺着迎岸风涌向她们三人。


    别说曲游了,饶是已经杀过人,见过血的闻人棋和小久都捂着胃部吐了起来,三人惊恐诧异的眼神互相对视着,却突然被一阵动静打断。


    穿着哪处肌肤都被包裹其中的铠甲,银质盔甲折射着冷光,他们连脸都没有露出来就将三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藏在铁皮面具下声音沉闷, “你们是何人?在池州地界停留,意欲何为?”


    这个时候好像该轮到闻人棋出场了,曲游看向她,却见后者只是抱拳道: “在下乃丰州人士,此番听闻家中噩耗,带着夫君与妹妹回家吊唁,这才需要途径池州。”


    曲游看过地图,丰州在池州西方,而北面都是山脉,若要过去就只能经过池州。


    可是,那领头的男子根本不在乎理由,声音仍然公事公办, “你既是从宣州来,难道不知池州现已封城,任何人不得进出?”


    封城?


    三人都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还是由闻人棋做主问: “为何封城?洪灾本就严峻,封了城岂不是更为肆虐?”


    到底是当了十几年的公主,此话一出,自带威压与气场,领头男子都愣了愣,过一会儿才道: “你们并非南方口音,又衣着华丽,可是京城来的贵人?”


    并不知道他这番话是试探还是笃定,也不知他是何态度,闻人棋并没有承认身份,只是说: “我与夫君在京城做了多年买卖罢了,您还没回答我呢,为何封城?”


    领头男子又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喃喃了几句“京城” “公主” “救灾”,随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笨拙的盔甲发出闷闷的声音, “微臣池青拜见七公主殿下,您可是奉圣上的意来救灾的?”


    随着他这一跪,那一圈人都跪了下来,声响之大,连带着海面都荡起几圈波纹,闻人棋见身份已被看破,便抱起了双臂,眼神锐利, “既然知道了本宫的身份,那就实话实说,封城是怎么回事?这海面上的浮尸又是怎么一回事?”


    池青卸下面具,露出内里俊秀的容貌来,只是神情悲痛,眼眶含泪, “公主您有所不知,洪灾发生以来,池州不知死了多少百姓,田地也被海水淹没,无法继续种植,人们没有粮食,居无定所,居然生出了食人肉的想法,起初我们只能视而不见,但是疫病突发,还蔓延全城,宣州,丰州的粮都被我们借遍了,我们自然也不能再任由疫病扩散,只得封了城门,日夜看守,不少百姓疯了似的要出去,撞死在城门前,我们已经没有人手给他们收尸了,只得抛尸东海。”


    竟然是这样吗?


    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只是想自己在京城游乐人间时居然还存在这般人间炼狱,曲游看向闻人棋,见她也神色凝重,无法言语。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池青赶忙道: “公主,虽说这浮尸中的人们并没有感染疫病,但无法保证他们会不会经过浸泡产生别的疾病,你们快捂住口鼻,先回宣州去吧。”


    闻言,三人顿时屏住呼吸,以手掩鼻,闻人棋又看了一眼海面,冷声道: “为何不上报朝廷?”


    说到这里,池青却悲愤起来似的,话语掷地有声, “朝廷有用吗?圣上奢求长生之术,暴雨连绵,曲相居然说是上天降下神罚,需要修建神坛,祭祀少女以平天怒,我原本以为祁太傅是希望,但他贪了赈灾银粮,害死了池州十万百姓,如今我们踩着的地面,也不知埋了多少无辜人们的尸身,公主您觉得,上报朝廷有用吗?”


    这番话,无论是哪一点单拎出来都足够他一家人头落地了,但池青即使跪着也昂扬着头,誓要平民愤,为了无辜死去的百姓们。


    曲游感慨着,却并没有发现,在提到曲相要求修建神坛,以少女为祭品时,身旁的小久身子轻颤,眸光冷凝,恨意真切。


    ————————


    再过渡一章,曲姐姐就要追来啦


    第55章 疫病


    闻言,闻人棋沉默了许久,在她心中,父皇闻人弈其实并不算个好皇帝,他作为天子性情古怪,虽说不算暴君,但一旦哪个官员惹了他的不快,问斩抄家都有可能发生,这一点在战争上又显得有些许益处,那些邻接小国都被打怕了,年年都要上供宝物与美人。


    也可能是万人之上的日子过得久了,他又开始追求长生之术,提拔了许多观星卜士,就连曲相也是因为二十年前的“借天战役”走到了闻人弈面前,逐步提拔成了一人之下的丞相,但是百姓,或许在他心中就只是一个数字。


    可是他作为父亲又极为合格,闻人棋自穿越以来,真的就没过过一天苦日子,自小便受尽圣宠,无论想学什么,他都能将全天下最出色的师父找来,哪位哥哥惹了她的不快,轻的是禁足,重的甚至会被杖责,所以哪怕是来自于现代的灵魂,她也不自觉地沾染了些盛气凌人。


    但二十多年的教育还是让闻人棋的天平偏向了人民与公正,一句“你放肆”被咽了下去,她只是握紧了拳,低声道: “本宫自会处理此次灾患,你回去吧,我们明日便领着赈灾物资前来。”


    或许是本存了必死的决心,但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处置,池青抬起头,神色怔愣,随后才行了大礼, “多谢公主!”


    身后是一片盔甲触碰地面的声音,想来又跪了一圈人,此起彼伏的“多谢公主”响起,闻人棋跨步上马,向曲游递出一只手, “上来吧。”


    曲游颇有些狼狈地爬了上去,坐在前面稍稍躬身攥着缰绳,以免挡住闻人棋的视线,这才道: “他那样说你爹,你都不生气吗?”


    “他不也说了你爹?”


    枣红色的骏马跑了起来,第六感说明闻人棋的心情好像不太好,曲游默默抿唇,道: “我毕竟刚穿来没多久,对我爹感情也不深,而且如果他真的如此迷信,以少女作为祭祀品,哪怕他是我爹也不能原谅。”


    “这也是我的想法,无论父皇对我多好,他终究是一国之君,池青那番话,我无法反驳,对百姓不仁的皇帝,本就该受尽千夫所指。”


    三人又赶了一夜路回到宣州,到达城门时正好天亮,守卫见她们神情疲惫,立马打开了城门,问: “公主,您怎么风尘仆仆的?”


    闻人棋姿态利落地翻身下马,接过了守卫递来的水壶,道: “连夜去了一趟池州,你可知池州封城一事?”


    守卫让下属将马匹牵去吃草休息,这才躬身回答, “知道,因为疫病突发,池州害怕扩散,这才封了城门,禁止出入。”


    说辞一致,看来可信。


    点了点头,在给了小久一个眼神后,闻人棋自腰间拿出一根竹筒,冲着高处打开后就射出一只利箭,破空声响彻云霄,引来了许多百姓的注目。


    小久让守卫牵来一匹休憩好的马匹,扭头看向闻人棋, “公主,我去领大队进城,您在此处稍等。”


    随后她就驾马离开了,曲游看了看小久的背影,又看向闻人棋, “那我们今日便进池州吗?”


    “嗯,先领着军医进去治病,再在城中摆摊分发粮食。”


    又从守卫那拿了个水壶递给曲游,闻人棋擦擦嘴角,关心道: “一会儿你就坐马车吧,不常骑马的人怕是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奔波,大腿是不是很难受?”


    马车的速度自然赶不上单骑,所以闻人棋打算她先和小久带着粮食赶往池州,后方的大队就由曲游领着晚她们半日到达。


    但是曲游摇了摇头, “我还好,不用坐马车,不过池州城内疫病流行,这里也没有口罩,若是我们进去了也被感染,这该如何?”


    这个点是不得不考虑的,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夺人性命,更何况是疫病?


    海面上伏尸遍野的场景骇人可怖,但是如果不做好防护,或许她们也会成为其中一员,曲游并不害怕在这里死去,只是不愿死在疏忽大意中。


    闻人棋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该怎么防护,她暂时也不知道办法,只能等大队来了之后问问军医,看看他们有没有方法能隔绝病毒。


    半时辰后大队就赶来了,曲游拗不过闻人棋,最终还是坐在了马车里,她掀开帘子看向高高马背上扭头与一旁的裴栩小将军聊天的红衣少女,对自己这弱了吧唧的身体叹了口气。


    因为事到如今也急不得了,毕竟如果没有类似于口罩的对象,他们暂时是无法进入池州的,所以大队用了一天时间,这才在宣州与池州的边界处安营扎寨,他们看见海上的浮尸时也吓了一跳,可是了解缘由后只能深深叹息。


    池青是在他们安顿好后开城门出来的,仍然是那一身盔甲,整个人没有一处肌肤露在外面,他让下属搬来了两个木箱,取下头盔道: “公主,这是特制的面具,一般用在战场上以防敌军投毒的,您若是要进城,便让大家都带上吧。”


    他说着,下属就把木箱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放着近二十个面具,闻人棋看了一眼军医,后者很是自然地上前去检查,这看看那看看确保没问题后才说: “公主,确实可以隔绝病毒。”


    “好,那你们戴上随我进城吧。”


    曲游去拿了个面具戴在脸上,金属质感触碰上皮肤时有些凉,隔绝外界后只能通过两个小孔来观察周围,呼吸也变得困难了些,但好在能起防护作用,难受些也无所谓了。


    大队仍然驻守在城外,裴栩带领着队伍打捞浮尸,将他们入土安葬,闻人棋则是带着曲游,小久和军医进了城内。


    在进来之前,曲游从未想过古代的灾患会如此惨烈,病重的人们倚在路边,面色憔悴,身形枯瘦,脚下踩着的地面湿冷泥泞,可他们毫无所觉似的,看见她们进来也只是一片麻木之色。


    池青叹了口气,道: “都是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房屋被洪水冲垮了,无处可去才会这样。”


    同样有些不是滋味,闻人棋扫了眼满是无家可归的人们的街道,问: “那平日里……他们吃些什么呢?”


    “因为粮食紧缺,我们如今只能负担一日一顿的粥食,那自然是不够的,所以,树皮,泥土,甚至人。肉,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食物。”


    难怪,他们倚靠着的树木也一副枯败模样,闻人棋领着小久去准备给灾民的晚饭,曲游则跟着军医由池青领着来到了隔离所,因为是临时改建的,所以看上去有些潦草,一间间房屋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听上去极为虚弱乏力,命不久矣似的。


    军医捂紧面具走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是一个女人,穿着粗布麻衣,靠在墙上,面色煞白, “你们……咳咳……是谁?”


    “我们是圣上派来赈灾的。”


    “咳……圣上……还会管我们的死活?”


    说到这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她直接晕了过去,一位军医小心翼翼地上前把脉,过了许久才道: “气血亏虚,这是饿昏了。”


    曲游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紧紧敛着眉,低声道: “那疫病呢?”


    “需要再看一下他们的症状才能确认。”


    随后,他们又诊了近三十位感染了疫病的百姓的脉,这才得出结论,一般染疾的人们会出现咳嗽流涕的症状,之后就是高热不退,食欲下降,失去味觉与嗅觉,身子无力。


    而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中,高烧是夺人性命的罪魁祸首,不知多少人死在了昏迷不醒中,而他们如今看到的,都是在高热不退中熬了过来,如今只有咳嗽症状的人们,待他们检查完,闻人棋也领着人来发粥和馒头了,病人们用过晚饭后终于看上去好了一些,但眸中仍然黯淡,没多少求生的希望。


    就这样,救灾地队伍在池州城内一连呆了七天天,结果却是毫无所获,甚至有两位军医被感染了,那高烧久久不退,不出两日时间便死了一个,这个变故也引起了其他人的畏惧与退缩,都怕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自己。


    闻人棋察觉到大队中沉闷的氛围,又看了看已经空了一半的帐篷,那里面放着存粮,再过七日,若是还没有找到救灾的办法,怕是他们都没有粮食吃了。


    她看了眼裴栩,年轻的小将军此刻发丝凌乱,明显衣不解带地忙活了多日,闻人棋叹了口气,掷地有声道: “如今池州城内的处境,你们也看到了,疫病肆虐,粮食不足,洪灾反复,所以若是有人想要离开,便走吧,本宫绝不阻拦。”


    闻言后,最为蠢蠢欲动的当属军医,毕竟他们是直接接触疫病的人,感染几率不知比他人要高出多少,可是他们奉旨前来救灾,哪怕公主允许,回京后也必定逃不过圣上的指责,更严重的,如果闻人棋在池州出了事,他们怕是十个脑袋都撑不住皇帝的盛怒。


    但是,不等他们做出选择,裴栩看向远方马蹄扬起的灰尘,欣喜道: “公主,京城的援军来了!”


    闻人棋皱起眉,同样看向远方,而她身旁的曲游还靠在树干上休憩,并不知道曲浅鱼已经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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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在一起,但是我现在太困了,自从得知了我喜欢的女歌手要去拍戏后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精神状态极其糟糕,等我睡醒了写她们见面,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最近实在是太破防了TT


    第56章 难抑


    …………


    待曲游终于休息好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一位身形姣好的女子身着一袭白衫,整张脸都被面具遮挡,她正抱着双臂站在自己身前,居高临下地看来,哪怕看不到目光,好像也是在审视自己。


    什么鬼?


    如此纤瘦却不失窈窕的身姿其实只有一人,但曲游知道她尚在京城,如何会出现在尸横遍野的池州?


    所以,原本亮起微光的眸子暗了下来,她皱着眉,问: “阁下是谁?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结果,此话一出,已经接近四月份的天气陡然冷了下来,就像空气中都凝结出冰块,女子轻嗤的笑声让曲游在下一秒得知了原因,曲,曲浅鱼怎么来了?!


    “浅浅?”


    几乎是一瞬间就赶紧站了起来,但是腿部还没有恢复知觉,曲游“嘶”一声,下意识往曲浅鱼身边倒去,心里在想“完蛋了”。


    被一双纤细的手臂环绕住,曲浅鱼被带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比自己高了些的人难得露出脸红的模样,她藏在面具后的笑容温柔和煦,嗓音也轻软, “嗯?我是谁?”


    双手下意识搂住了盈盈一握的腰肢,甚至手掌都能触碰到另一只手的手肘,可惜金属制的面具挡住了女子清冷绝艳的面颊,曲游压抑着喉咙间的干痒,道: “我不是没有认出来你,我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这么危险,你怎么会来?”


    少女清亮透澈的桃花眼中满是欣喜,就像一只见到了主人的小狗,就差摇摇尾巴来表达心情了,曲浅鱼被这一点很好地取悦到,感觉追了千里而来的自己也不算太傻。


    那日曲游走后,曲浅鱼自后山下来,貌似正常地上课授业,但夜里却无法安眠,整夜整夜的失眠令她开始每日抹起了胭脂,以免被旁人发现那青黑的眼底,可是偶有一次入梦后,她看到……


    “二姐,今日我大婚,你为何哭丧着脸?”


    大红色的喜服使本就白皙的少年看上去更为清隽,如画的眉眼间透出深深不解,随后,像是看见了谁,她的目光陡然从自己身上移开,弯着的眸子如月勾人, “公主,迎客这边我来就好,你休息一会儿吧。”


    同样的红衫让记忆中张扬的少女露出了比平日更加出彩的明艳,两人站在一起当真般配,曲浅鱼喉头涌上腥甜,居然呕出一口血来。


    “二姐!二姐,你怎么了?”


    …………


    重迭在一起的,两人刺耳的声音逐渐远去,曲浅鱼自梦中醒来,这才发现居然湿透了后背,点起烛火后,铜镜内苍白虚弱的女子,她都不敢相信是自己。


    什么时候,清贵矜持一世的自己如此狼狈了?


    可是那日之后,不敢回想的梦境成了梦魇,魇住了本就倍感折磨的曲浅鱼,院子里明明只有她一人,她却觉得哪里都是人,每个人都在嘲笑她的爱而不得。


    于是,在又一次请假下山后,她得知了裴澜疏即将与太子一起出发前往池州增援,曲浅鱼没有想过此生还有平静与裴澜疏谈话的一天,她望着上一世令自己露出阴暗面的罪魁祸首,嗓音冷凝, “少将军,您曾经说若是我有要求,必然会为我做到,如今可还奏效?”


    此行是疯狂的,是不顾后果的,哪怕裴澜疏再三劝阻,从未长途跋涉过的曲浅鱼还是跟上了大队,期间不知吐过多少次,本就煞白的脸色也越发难看,她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在路途中了,却在宣州得知京城前来救灾的队伍中死了一人后单独骑上马出发赶往了池州。


    此刻,被曲游的怀抱紧紧拥住,她忍不住在面具下流出一抹泪痕,怎么办,自己真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好不容易才将哭腔压抑住,曲浅鱼又一次口是心非,道: “池州的灾情传入京城,圣上派了太子与裴少将军来增援,但是银粮不够,我便做主用你那连环画挣的银子买了救济粮,一起协助运来,怎么,就准你当英雄,不准我也来帮忙吗?”


    隔着面具的声音稍稍有些失真,而且接近半月未曾见过曲浅鱼的脸,曲游一边笑着说“当然可以”,一边伸手到了线条清晰的下颌处, “此处浮尸已经清理干净,不会有感染疫病的风险,你怎么一直带着面具?”


    不料,此举像是把一直乖乖待在她怀里的曲浅鱼吓了一跳一般,女子轻巧地睁开怀抱,后退三步,纤长的指尖挡在面前,低头道: “此行奔波多日,我,我如今……不好看。”


    什么意思?


    第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曲浅鱼在说什么,毕竟她一向不在乎容貌,只当它是天生的条件,不悲不喜,可是此刻居然会在意起来,曲游无奈地笑着,面色真诚, “什么啊,你怎么会有不好看的时候呢?”


    “真的,我自己都不敢去看铜镜里的自己。”


    曲浅鱼又后退了两步,像是在害怕曲游突然摘掉自己的面具,她紧紧捂着,心底却想听见曲游的安慰,想让这人来哄哄第一次因为容貌而不安的自己。


    并不是情商意识到了这一点,而是内心真的就这么想,曲游站在原地没动,道: “浅浅,你曾说过容貌都是天生的,不该以此骄傲或自卑,这一点我听进去了,也从未以貌取人,但我觉得,无论如何,你与世人在我眼中都是不一样的,无论你是什么样,都比旁人要好看,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模样,隔着一层面具总感觉有些不真实,如果你不愿这幅模样展露人前,就让我看一眼,然后再戴上,可以吗?”


    桃花眼中满是真挚,话语柔和而坚定,曲浅鱼很害怕曲游这幅模样,因为这样子的她会让自己逐渐心跳失衡,思绪停滞,就好像满心满眼只能看见她。


    如此失控的模样让曲浅鱼惊慌不安,却沉溺其中。


    面具脱落的一瞬间,曲游温柔笑着的模样像是刻进了心间,她的声线格外明亮, “什么嘛,明明就很好看啊。”


    当然,按照广义上来看,曲浅鱼确实没有一刻是不好看的,但是若是对比她自己,此刻这发丝微乱,面色煞白的模样可实在是太过狼狈,不过曲游不在乎,她只是认认真真看着面前这双闪躲的眸子,突然间,不想考虑一切了。


    她问: “浅浅,这些日子,你担心我吗?”


    答案显而易见,但曲浅鱼不想承认,她抬手摸上微微发烫的耳尖,嗓音糯糯, “我,我自然担心你……与大家,池州疫病的事情让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我……”


    不等曲浅鱼说完,曲游拉着她去往了营账背面,此处一般不会有人来,心脏紧张地跳动几下后,她又问: “我不在乎旁人,我只想知道,若是我不在池州,你还会奔赴千里而来吗?”


    她,她今日怎么如此咄咄逼人?


    身后是开出新枝的树干,不自觉地后退让曲浅鱼靠到它上面时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那害怕逃避的模样让曲游逐渐放下了那些希冀,垂头丧气的模样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委屈巴巴,却温驯乖顺。


    “若是不想回答就算了,是我强求了。”


    并没有赌气似的转身就走,曲游留给了曲浅鱼反应的时间,也知道这是又一次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拜托,如果真的不喜欢自己,就让自己死心吧。


    可是,手上袭来一只温软的触感,是曲浅鱼抓住了她的手,清冷绝艳的女子居然红着脸颊,垂下的眉目写满挣扎,随后感性打败理智一般,她拉着曲游靠近自己,双手挂在了那人的脖颈上,脑袋也寻求依赖似的埋入了熟悉的肩颈,嗓音闷闷的, “曲游,你可知自你走后,我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怎么突然换了个话题?


    但温香软玉满怀,思维都会被这股冷香熏得停滞下来,曲游把手搭在骨骼清晰的脊背上,问: “为何睡不着?”


    “因为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你与公主都穿着婚服,那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却以泪洗面,毫无喜色。”


    搂在细腰处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曲游仿佛意识到曲浅鱼即将说些什么,便嗓音干涩地明知故问, “为什么?”


    眼眶又一次泛起热意,曲浅鱼将脸又埋进去一些,彻底把伤害自己的权力交给了曲游,如同难驯的野猫主动袒露柔软, “因为我不想你与闻人棋成婚,在那个梦里,我的所思所想皆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好一会儿,好在曲游足够有耐心,也不忍打破此刻的宁静,远处的海边随风荡起波纹,为她们分隔开的空间内只有两人从不停歇,愈演愈烈的心跳声,曲浅鱼咬紧了下唇,眸中承载不住的水雾凝成泪珠滑落,打湿了眼前肌肤细腻的锁骨,她控制不住地吻上去,低声道: “我在想,与你成婚的该是我才对。”


    ————————


    土拨鼠尖叫


    第57章 关系


    她说什么?


    “与你成婚的该是我才对”。


    无法描述此刻的状态,浑身上下的血液好似都沸腾起来,曲游甚至想跑两个八百米来缓解无处安放的欢喜,她后退了一步想看看曲浅鱼的脸,却被羞怯不安的女子挡了个彻底。


    无奈地笑着,清隽柔和的面上满是宠溺与欣喜,曲游温柔地拉开那双手,四目相对,道: “曲浅鱼,我心悦你,此生乃至下辈子,我都只愿与你白头偕老。”


    这或许是她第一次如此平静且坚定地唤出自己的名讳,曲浅鱼感觉两世之间,或许最为情绪失控的时刻便是现在,她从未因为一个人对自己的喜欢而如此欢欣雀跃过。


    毕竟身为曲相家最为出众的才女,不知多少人向她示爱过,或真或假,或为容貌,或为权势,曲浅鱼都不曾有过丝毫侧目,不料此刻,曲游的一句“我心悦你”就能让她破涕为笑,又哭又笑的模样可当真狼狈。


    挣脱怀抱后擦了擦眼泪,曲浅鱼看不到的是,落下泪后,原本煞白的脸色染上红晕,神女沾染凡尘的模样总是动人的,她害羞地说不出同样倾诉心意的话语,只得抿了抿唇,随后暗示似的闭上了眼。


    眼睫都在轻颤的女子却如此乖顺地一动不动,若是这样的暗示还不明白,曲游就会骂自己蠢了。


    喉咙不自觉地滚动着,干涩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她抬手扶住曲浅鱼肌肤柔软的下颌,看着她闭着眼任君采撷的模样,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鼻尖相触,毫无经验的两人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曲游的手稍稍用力让曲浅鱼抬起头来,略显苍白的唇瓣吻上去温度泛着凉意,却格外软绵,像肌理细腻的果冻,令人生出想要要咬下去的冲动。


    曲游也确实这么做了,像个莽撞的,不懂情。欲的孩童,下唇被含在了唇齿之间,舌尖扫过时惹来了曲浅鱼抑制不住的低吟,就连腰肢都软了下来,她像环抱着一滩春水,冰凉而馨香。


    “唔……”


    乃至两世都没有过如此感受,上辈子与裴澜疏奉旨成婚后,虽说是裴府的当家主母,两人却未曾亲近分毫,再加上那时无心情爱,曲浅鱼未曾想过,与人亲吻的感觉居然如此美妙,难怪世俗凡人皆沉溺于情爱之中。


    腰间的触感逐渐向上,曲浅鱼神色一惊,抬起脸颊时露出了红透的眼眶,原本清正自持的眸间如今满是欲色,迷离而诱人,像是被引诱着坠下神坛的仙子,她握住那只已经攀上侧腰往上位置的手,嗓音矜持, “不,还不行……”


    来自手背的那只手肌肤极为细腻,确实是有些情难自禁地过火了,曲游退开身,满含情。欲的眸子直勾勾看向已经低下头躲避对视的曲浅鱼,她压抑似的后退两步,指尖握拳,声线低哑, “抱歉,是我……”


    话语又一次被唇瓣堵住,糖果一般清甜的气息在鼻腔中蔓延,微微泛冷的香味将自己丝丝缕缕包裹住,曲游成了那个被挑逗的,这才知晓曲浅鱼之前的感受,下唇被舔舐,舌尖被轻触,不过两人性子不同,这些会让曲浅鱼腿软的触碰却让曲游更加反客为主地进行攻击,两人纠缠了许久,这才气喘吁吁地对视着。


    曲浅鱼全身都靠在了树干上,腰间搂着的力度缓和了无力的双腿,她看不够似的描摹着曲游的眉眼,笑意璀璨, “以前倒没发现过你如此好看。”


    “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本就只是一句调笑的话语,但曲浅鱼听完好似有些不开心,她闷闷不乐地抿住唇角,刚刚被亲得红肿的唇瓣看上去糜艳欲滴,看上去颇有一副被欺负过后委屈巴巴的模样,曲游有些懵,问: “怎么了吗?”


    被询问过后,似乎更为难受,曲浅鱼摇了摇头,嗓音低沉, “你我如今,是何关系?”


    稍稍挑起了眉,好像在古代而言,并没有“谈恋爱”这等说辞,一般说亲之后便是订婚,结婚,曲游思索了一会儿,道: “你我互相喜欢,应当是伴侣关系。”


    “可是在外人眼中,你我毕竟同为相府的二小姐与七公子,如何能够结为伴侣?”


    说到这里,似乎是察觉自己说得有些沉重了,刚刚确定心意就聊定终生这种事情,好像也有些过于焦急且不矜持了,曲浅鱼收敛那些不安的情绪,退出温暖的怀抱,道: “算了,说这些难为你作何,毕竟……你终究是要和七公主成婚的。”


    这招“以退为进”实在是精妙,曲游听着都快吓死了,她赶忙摆摆手, “不是,这说得好像我就和你玩玩一样,不是的,你是我此生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我想携手一生的人,你放心,我会与七公主说清楚,我……我只会与你成婚的。”


    若是矜持一些,或者口是心非一些,曲浅鱼该说“这与我何干”,可是此刻,她只会上前一步,攥紧了曲游肩部的衣衫,眸心低垂,写满不安, “记住你今天的话语。”


    …………


    两人聊完之后就回了营账,闻人棋这会儿正掀开帘子出来,身旁还站着个身量宽阔的男子,未着面具的脸宽厚仁慈,他看了一眼她们,笑道: “两位可是曲相家的七公子与二小姐?”


    曲游点点头,疑惑的目光投向闻人棋,后者也笑了笑,笑意却只浮于表面,淡淡道: “这位是当朝太子,我大哥,闻人昱。”


    闻言,两人立马躬下身子行礼,闻人昱倒是不在意礼节似的,随手让她们起身,又朝后面走出的裴澜疏说: “裴少将军,这下人也齐了,便说说赈灾的事情吧。”


    裴澜疏扫了一眼众人,神情严肃, “近日洪灾反复,不少粮食都被浸了水无法使用,如今,我们的存粮只够一月生存,如果一月内再无法解决水患,朝廷也无法增援,我们怕是也会面临危险。”


    五人围成了一个圈,皆面色凝重,闻人棋接过话头,道: “所以本宫打算开启一个募捐活动,让附近州郡的富商参与进来,以解决粮食问题,但是至于洪灾,这就要看大哥对于水利方面的见解了。”


    闻人昱自出生起便因为是嫡长子而立了太子之位,接受的教育覆盖治国之策与民生百态,自然包括水利方面,他看了一眼闻人棋,说: “是这样的,池州临海,隔壁的东海常发水灾,五年前,父皇便派了能人巧匠来此兴修堤坝来阻挡上升的水线,可是寡人刚从拦水大坝那里回来,见本该无坚不摧的堤坝已经溃败,洪水无孔不入,或许我们该召集工人修复堤坝,以免再受侵害。”


    说完,他们的目光按顺序似的,落在了曲游的身上,她摸了摸后脑勺,心道该说的都说了,她还能做些什么吗?


    不过,倒是确实有一点是她能做到的,曲游便敛了眉目,认真道: “这些日子我跟随军医在隔离营中看诊,我见许多感染了疫病的人们都没什么求生的欲望,而军医也说,这些存了死志的人们通常会病重一些,甚至已经又死了百余人,我在想,要不要绘制些画本子,或者准备些娱乐活动,至少让他们等待救治的日子不那么难熬。”


    这倒是个无人关注的点,池青在这时加入了他们,摘下面具后的面上表情不容乐观, “各位大人,隔离营内又死了四个人,这疫病再蔓延下去,怕是池州要成为空城了。”


    池州地处东界,临海且面对东岛,乃是进行海上贸易的最好地点,这些年来不知创造了多少收益,也吸引了许多商人来此投资创业,算是个中等人口的大城,可是原本四十万百姓的土地上已经锐减了近十五万,如今尸体都不知该往何处埋,当真是福兮祸所依,若不临海,又怎会发生如此严重的洪灾?


    闻人昱摆了摆手,对裴澜疏道: “带些人去把死去的百姓掩埋吧。”


    随后,或许是身为太子天生的居高临下,他安排起了众人的去向, “七妹,你便去宣州与丰州召集富商捐粮吧,曲小少爷,寡人听闻如今市井最为盛行的画本子便是由你绘制,不若你就去宣州再拓印个几万本来,分发给百姓们,也好叫他们打发些时间。”


    两人俯身行礼,皆道“遵旨”,毕竟圣上派闻人昱来的意图可能就是让这位太子镀个金,若是成功而返,便是救灾有功,哪怕最后真的池州覆灭,也是众人均摊罪责,怪不到他这位后面来增援的殿下,众人或许只会认为他仁心宽厚吧。


    差不多分配好了任务,但大家都知道还少了一个人,曲浅鱼长身玉立站在人群间,清冷的眉目扫了一眼闻人昱,意图不言而喻。


    闻人昱笑了笑,略显富态的面上满是讨好,他看着曲浅鱼,声线是故意压下的低沉, “曲二小姐,你便与寡人一起去丰州招募工人修复堤坝吧。”


    ————————


    曲游:你个胖子都快把眼睛长我老婆身上了!


    第58章 受伤


    此话一出,顿时“不可”的声音数次响起。


    第一个开口是的很是急躁的曲游,她又不是个傻子,闻人昱的意图已经写在脸上了,这不是喜欢曲浅鱼,那她就把那打印出来的数万份连环画给吃了。


    第二个是面露不悦的闻人棋,她深知自己这位太子大哥好大喜功,贪图美色,东宫府内早已妻妾成群,之前甚至还以“成婚三年没有子嗣”为由休了毫无过错的太子妃,可是大嫂那明明就是以身试药而没了生育能力,没想到那么多美人都无法满足他,现在居然还敢对曲浅鱼动心思,当真是色胆包天。


    第三个则是神情冷漠的曲浅鱼本人,她直视着闻人昱诧异的目光,淡声道: “太子殿下,民女并不熟悉水利内容,前去招工也帮不上忙,但纸张的拓印内容,民女很是在行,所以不若让我与小游一起去印制连环画,您与裴少将军前去招工,裴少将军自幼在沙场行军打仗,纵使不知水利设施,也能护您周全。”


    此番话语合情合理,闻人昱自然没有办法再去争取,他只是扫了一眼这个伶牙俐齿的“京城第一才女”,眼底闪过玩味的光,挺有意思的。


    决定好了之后,众人便分头行动去了,曲游开心极了,能够和曲浅鱼一起去完成任务,她边走边蹦,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向慢慢悠悠走在后面的女子, “浅浅,我好喜欢你啊。”


    这人熟悉了之后真是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又可能是确认了心意,没有那些忐忑不安,曲游在感情方面的犬性立马暴露了个彻底,曲浅鱼纠结半日,弯弯绕绕,怎么也无法说出口的表白话语,她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坦然而真挚地说出口。


    不过,曲浅鱼很喜欢这一点就是了,她性子中总会缺乏些安全感,哪怕此刻两人身在一处,她心里却总会想到横在她们之间的,天堑一般的身份问题,或许她们难以相伴一生。


    一直存在的忧虑与听到这话的欢喜两相抵消,曲浅鱼勾起唇角,清冷绝艳的面上含着温温柔柔的笑意,她问: “为何突然这么说?”


    像是终于可以倾诉什么,曲游跑了两步来到曲浅鱼面前,委屈巴巴的大狗耷拉着眉眼, “要我说,那个太子肯定对你有想法,招个工而已,怎么就要你陪着一起呢?”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 “本来我打算开口争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冷静且有条理地拒绝了他,选择了我,浅浅,你是不是也很喜欢我?”


    最后一句的时候,曲游几乎是来到了曲浅鱼的面前,鼻尖都快触碰到对方的脸颊了,但曲浅鱼赶忙后退一步,面上飘着可疑的红晕,并不正面回答问题, “你好好走路,别又摔着了。”


    曲游知道她性子害羞,也不强求听见那些肉麻矫情的话语,便来到了曲浅鱼的身旁,很是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笑道: “这样就不怕摔跤了,纵是摔了,也有浅浅陪我一起。”


    “这就是你喜欢我的方式?拉着我一起摔跤?”


    脸颊被捧住了,眼前的曲浅鱼莫名幼稚且可爱,曲游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鼓起的嘴巴嘟嘟囔囔, “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浅浅是读书人,应当比我更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吧,和‘生同衾死同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差不……”多了。


    又一次没有等她把话语说完,曲浅鱼恼羞成怒似的,一只手捂住了曲游不停叭叭的唇瓣,双颊浮起艳色的云,耳朵都红了个彻底,听见了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一般, “你这人,当真该多读些书,后面都在说什么?那,那能是一个意思吗?”


    嘴巴被捂住了,但曲浅鱼毕竟力气小,曲游三两下就抓住了她的手,禁锢在她背后后,两人几乎身子相贴,胸口相抵,可惜她缠了束胸,如今只能感受到另一个女子的柔软与美好, “就当我读书不好吧,反正我觉得是一个意思,今后,你我也会实践那些话语。”


    什么话语?


    被这人身上自带的木质沉香熏的理智都慢了一些,反应过来后才知道是些“生同衾,死同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酸话,曲浅鱼心底一怔,若是旁人说这些话,或许她会嗤笑一声痴心妄想,但是说出这些话的人是曲游,她便只会奢望一语成谶。


    这个时候也走到了马厩,在池州的一周时间里,闻人棋让小久教会了曲游最基本的马术,所以此刻,她从马厩里牵了一匹看上去较为温顺的白马,动作利落干净地翻身而上,这才朝曲浅鱼递出手心,见对方面露迟疑,便笑道: “上来吧,放心,这些天我都是一人骑马进入城内的,如今我的马术还不错,至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像是叹了一口气,有有些视死如归似的,曲浅鱼神情抗拒地上马,这模样让曲游看着都无奈地笑了起来,这是有多不信任自己的马术啊?


    她们此时在池州边界,骑马去宣州城门,快马加鞭也需两个时辰,曲游不再多话,双手绕过曲浅鱼抓住了缰绳,故意展示马术一般骑得很稳。


    其实曲游挺喜欢骑马的感觉,现代的交通工具自然不允许她策马奔腾,但是现在可是在古代,而且曲浅鱼正安安稳稳坐在自己前方,几乎是被圈在了怀里,她低头看去一眼,却被女子满额头的冷汗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吓了一跳。


    “浅浅,你怎么了?”


    立马拉了拉缰绳让马儿停下奔跑,曲游一手揽着曲浅鱼无力的腰肢,视线担忧地扫过她咬紧的唇瓣与紧紧蹙着的眉间, “怎么了?你说句话啊。”


    似乎已经达到了忍耐的极限,甚至衣衫下摆都渗出一朵不断向边缘扩散的血红色花瓣来,曲浅鱼抓紧曲游的手,一句话都还没说出来,就晕了过去。


    曲游快吓死了,好在这时候也到达了城门外,她将软成一滩水的曲浅鱼公主抱起,这才发现自大腿内侧不断蔓延的血迹。


    怎么回事?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守卫下来将白马牵走,曲游慌不择路,忙拦在他面前,问: “这附近可有医馆?”


    算是运气很好,正好有一位大夫在城门口摆摊免费为人看病,据说是云游天下的神医,众人皆唤她云舒仙子。


    赶忙抱着曲浅鱼去了排队的地方,大排长龙的队伍令人望而生怯,两位百姓正在那聊着据说这云舒大夫生得极美,哪怕没病也要来凑凑热闹。


    曲游哪里等得住,她一边道歉一边感谢,说着情况紧急,插了好些队伍才来到云舒面前,眼前端坐着的女子是何模样根本没心思去看,她只是将昏迷的女子放在自己腿上,一手揽着背,一手扶着曲浅鱼的手腕递去。


    纤白的指尖落在脉搏上,云舒的嗓音轻缓,道: “多夜不曾安眠,又疲于奔波,情绪波动过大,想必还骑了许久的马,令夫人如今身体亏空,需要温补,不得劳累,不得动怒,不得伤心,尽量保持心情愉悦。”


    说完,她又拿起毛笔开始写药方,连写三张才停笔,吹了吹未干的字迹后才递过来, “补药一日一次,擦于外伤的药物早晚各一次,安睡方子等实在失眠时再用,不可多用,不然会有成瘾症状。”


    接过方子后就赶忙道谢,曲游将药方放入胸口,又一次抱着曲浅鱼往药房走去,并没有发现身后云舒探究的目光。


    …………


    找了家客栈安顿下来,将补药煎上之后,曲游现在唯一的烦恼就是……


    该怎么上药呢?


    素白色衣衫上的血红不再扩散,但是看着仍然娇艳欲滴,曲游扫了眼伤处,在曲浅鱼的大腿内侧,想来应该是骑马时间过长,她又肌肤格外娇嫩,受不住如此奔波才磨破了。


    这女人可真是能忍,原来那时候的迟疑并不是不信任自己的马术,而是早在那个时候就感觉到疼痛了,怎么就不说呢?


    深深地叹了口气,曲游根本不敢去解开那已经松了半截的腰带,也不敢去褪下染上血污的象牙白的裤子,按照今日亲吻时,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侧胸都能引来那句低喘着的“还不行”,这会儿要是不经允许就抹了药,她真的怕曲浅鱼和自己翻脸。


    于是,她凑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毫无血色的脸蛋,又压低声音叫了两句, “浅浅?曲浅鱼?你醒一醒。”


    毫无响应。


    脑子里面两个小人又一次开始打架,天平也逐渐倾斜,曲游头一次这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这伤口晚一刻包扎应该也没事,毕竟都这样了,血都流得差不多了,可是曲游就是看得揪心,她暗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一点发现曲浅鱼的不对劲,也想立马洗干净血水,换上干干净净的纱布。


    但是这是古代,女子清誉大于天,更何况曲浅鱼性子矜持,是绝对不允许在婚前袒露身体的,若是自己擅自给她上了药,也不知会惹来什么后果。


    曲游揉着太阳穴,对于眼下的情况深感头疼。


    ————————


    第59章 喂药


    …………


    最后的最后,曲游当然还是不敢触碰底线,她又一次去找来了云舒,原本想给锭银子托人家帮忙上药包扎,但云舒根本不在意钱财,只是好奇地问她, “你们不是夫妻吗?为何连处理伤口都不敢?”


    不明白怎么就被误认成了夫妻关系,但曲游很喜欢这个误会,就没有刻意解释,只是说: “我这手着实笨拙,怕弄疼了娘子。”


    “你们倒是夫妻情深。”


    于是,云舒结束了义诊,背着药箱去往了客栈,曲游背对着她们,拿个扇子轻轻扇着开始冒烟的炉子。


    垃圾篓内出现了许多染上暗红色血液的纱布,曲游看着原本清澈的水被染红,心脏逐渐揪了起来。


    都是因为自己,曲浅鱼才会被折腾成这个模样。


    迟来的自责压在心间,她抬手想要拿起把手,却被烫到了,倒吸气的声音很是明显, “嘶。”


    也是这个时候,已经把最后一圈纱布缠好,云舒擦了把额间的汗,起身后舒展了下身子,这才回过头,道: “先把火熄了,过一会儿再拿。”


    “好,多谢云姑娘。”


    空间内寂静下来,本以为云舒会立马离开,她却在曲游对面坐了下来,撑着下巴问: “我看你来的方向,可是池州?”


    出于感激,曲游给她倒了杯茶,点了点头,道: “嗯,在下是从池州而来。”


    “池州如今状况如何?”


    “疫病肆虐,每日都有近百名百姓死去,洪灾反复,打湿了许多救灾的粮食,如今城内市集溃散,民生凋敝,土地也失去作用,若是没有救济粮,怕是熬不到四月了。”


    闻言,云舒敛起眉眼,也只有这个时候,曲游才抬眸看向这位女子,很是清淡的相貌,柳叶眉,丹凤眼,薄薄的唇瓣自带身为医者的仁心与关怀,虽然达不到百姓口中的绝色,但确实称得上“仙子”二字,毕竟她为人善良,嗓音轻缓,着实是一副令人信服的神医形象。


    像是了解到了想知道的内容,云舒站起身,被茶水润过的双唇轻轻开阖, “多谢公子告知,既然已经离开了池州,公子便别带夫人回去了,令夫人的身子已经经不住奔波了。”


    “好,那云姑娘,就此别过。”


    …………


    背着药箱的女子步履轻盈,离开的方向却是前往池州的路,曲游自窗口收回视线,想着或许她要去池州义诊吧,那也好,毕竟军医在此七日也没研究出药方来,这位神医姑娘,好像看上去靠谱一些的样子?


    又试探着摸了一下炉子,仍然很烫,曲游就起身去看看曲浅鱼,掖好的被子将瘦削的女子包裹住,脸色还是白的,看上去很是虚弱,她抬手摸了下温度稍冷的额头,还是放心了一些,好在没有发热。


    去叫小二送了宣纸来,又要了些烧过的木炭,曲游背对着曲浅鱼,抓紧时间画起连环画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窗外的天色就暗了下来,一本神话故事集也画好了,曲游想了想,看看仍然没醒的曲浅鱼后,将已经热了三次的汤药从炉子里倒进碗里。


    没办法,看来只能用那个办法了,反正已经亲过,曲浅鱼应该不太会生气?


    把装着汤药的碗放在床头柜上,曲游扶着曲浅鱼靠在床柱上,随后才看向闻着就很苦的补药,她一个也很怕苦的人,真是遭老罪了。


    视死如归地喝下一大口中药,她捏着曲浅鱼的下巴就凑了上去,没想到一天之内居然会亲这么多次,曲游撬开了双唇后就把苦药一股脑灌了进去,还真是第一次,她们的亲吻毫无情。欲。


    曲游无奈哭泣,实在是因为这药太苦了。


    好不容易把汤药都渡了进去,舌尖却被勾了一下,引诱似的,后颈处也揽上两只藕臂,曲游被动地压向曲浅鱼,诧异的桃花眼瞪大了一些看向眸色黯淡的女子,下唇在这时候又被扫了一下,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喘息的声音在寂静房间内很是明显,迷离的眸色似乎还未清醒,曲浅鱼拉着曲游的手,欲求不满一般,问: “你怎么不动?”


    曲浅鱼这话说得娇气十足,甚至因为唇瓣还接触着,曲游被挑逗得有些气血上涌,直接跪在床上压了上去,风卷残云似的抽离了本就不清醒的女子的全部理智。


    双手被禁锢着压在头上,胸口不自觉地挺起,曲浅鱼不自觉地垂下一滴泪,舌尖被轻轻咬下的触感令她身子一抖,这下才意识到原来不是在做梦。


    她是真的被曲游压在床头亲。


    “唔……等,等等……”


    像一头很是凶猛却听话的野兽,曲游停下动作,暗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身下的猎物,道: “不是你问我怎么不动的吗?”


    莫名的,心底居然生出了两分害怕,毕竟这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吃干抹尽一般,曲浅鱼前世成过婚,虽说未经过人事,但也在嬷嬷的教导下明白了此刻身下的黏腻意味着什么,她往后挪了挪,但也只是弓着背在床头蹭了蹭,随后只好湿着眸子看向曲游,委屈巴巴似的, “你先放开我。”


    其实是舍不得的,但是曲游一向乖顺,放开了手后,她盯着那两只手腕上的红痕,表情一瞬间变得温驯, “对不起,弄疼你吗?”


    视线随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被抓红的皓腕上,曲浅鱼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她现在只突然想起一点。


    自己的伤,在大腿内侧。


    内心甚至都尖叫起来,因为移动间感受到了大腿上缠着的纱布,曲浅鱼的面色由白转红,又逐渐由红转白,她抬眸看向神情温顺的曲游,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她该指责曲游吗?


    想来是不行的,毕竟是自己逞强才伤成这样,可是一旦想到这人褪去了自己的裤子,对着大腿内侧的伤又是擦干净血污又是抹上药物的,曲浅鱼就羞怯窘迫地恨不得立马死去。


    而且,这人居然还在亲吻自己?是又一次情难自控吗?


    她……难道只是爱自己的身子吗?


    眼眶又一次湿润起来,或许是因为身子被看去,胡思乱想间,曲浅鱼的情绪越来越低,也完全没发现唇齿间中药残存的苦味,她抬手抹去泪痕,娇气包似的哭了起来。


    曲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抓疼了她而哭泣,一下子愧疚地也要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会儿亲上头了,不知道会弄疼你,要是疼就打我好不好?你哭得我好心疼。”


    这番话说完,肩膀还真的被锤了几下,不过曲浅鱼力气不大,也不怎么疼,但看到她那倔强矜持的小眼神,曲游还是识相地痛呼了两声,乖巧道: “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注意,不这样了,好不好?”


    哭得眼眶鼻尖都红了,像个委屈可怜的小孩子,好在理智渐渐回笼,舌头上还留有苦涩的药味,床头柜放着的碗也证明了曲游亲自己的意图,曲浅鱼觉得丢脸,索性拿被子蒙住了脸,闷闷道: “你出去,别看我。”


    如今宣州城内前来逃难的灾民众多,所以这间客栈内其实只有一间空房了,曲游无处可去,只好装可怜, “浅浅,这家客栈就这间屋子了,我若是出去,可就只能吹西北风了。”


    “什么西北风,明明是东风。”


    这个时候还在和自己纠结这个呢?


    无奈地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曲浅鱼在纠结什么,也不知道刚刚她哭泣的具体原因,但补药只喝了一半,曲游端着碗,道: “浅浅,药还有一半呢,就算让我出去,也让我看着你把药喝完再走,行吗?”


    被子里实在是闷,于是,本来就哭红的脸更为明艳,曲浅鱼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皱巴巴的小脸上写满纠结,目光在扫过被棉被盖住的双腿时才下定了决心。


    她看向正在收拾东西打算出门的曲游,赶忙开口, “站住!”


    曲游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她懵懵地回过头,手指指着自己, “不是让我出去吗?”


    “你过来。”


    闷闷的话语似乎显示出曲浅鱼的别扭,仍然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曲游到底听话,走过去按照指示坐在床边后,脖颈又一次被环住,怀中的女子呼吸清浅,像是纠结措辞似的,久未开口。


    直到,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曲浅鱼把额头靠在曲游的肩上,心跳如雷,眼眶湿红,声线细软, “你,你如今看了我的身子,便不能负我,我性子很小气的,若是你敢始乱终弃,我……”


    还不等她说出些什么后果,早已得知前世剧情的曲游笑了,她自然知道曲浅鱼心量宽阔却也狭小,她的心里能装下天下百姓,却也只能容下一人,若是认定了一个人,无论用何手段,都会紧紧抓住。


    很幸运,自己成为了第一个住进曲浅鱼心里的人。


    不过,她好像误会了是自己帮她包扎的伤口?


    笑意更为明亮,曲游稍稍推开曲浅鱼,故意道: “浅浅,我好像忘了与你说,你大腿的伤口,是一位女神医帮你处理的,没有你的允许,我怎么敢如此逾越?”


    很好,这下她是真的被赶出去了,来自于曲浅鱼恼羞成怒的“你滚”和一个丢来的枕头让曲游在门外寒冷的夜色里也笑得像个傻子,毕竟这世上,也只有自己能够看到众人眼中清冷淡漠的女子如此鲜活生动的模样了吧?


    怎么办,她感觉曲浅鱼越来越可爱了,曲·恋爱脑·游如是想到。


    ————————


    一个恋爱脑是悲剧,两个恋爱脑就是绝配!


    第60章 云舒


    在门外没有站多久,突然一声“曲公子”差点给曲游冷汗都给吓出来,她赶忙回头看去,就见熟悉的秀丽女子站在月色下,是云舒,正问着, “曲公子怎么站在门外?”


    电光火石之间,曲游第一时间并没有去想云舒为何在隔壁站着,反而是意识到, “我好像没有告知过云大夫我姓什么吧?”


    可是云舒偏偏像是故意露出破绽一般,笑得温柔, “看来曲公子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学无术,纨绔废物。”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或者说从第几个人口中听到这句话,曲游都快有抗体了,再者原主那个家伙确实是个烂人,自己没必要烂比烂,心中毫无波澜,她只是皱着眉,问: “你认识我?你从京城来的?”


    “嗯,在下云游四方,只为治病救人,而很不巧,曲公子,你我在京城见过一面。”


    什么鬼?


    书里完全没提到过有这位“云神医”,甚至在裴澜疏赈灾那一段也没有,自己也没有原身的记忆,不过或许有也不会记得这仅仅一面之缘的女子,曲游的眉宇敛得越发深了,道: “抱歉,我对你并没有多少记忆。”


    “没事,曲公子不记得我很正常,我在此处也并非等你,曲小姐呢?身子可有好些了?”


    怎么还是冲曲浅鱼来的?


    越发不解了,曲游只好模棱两可道: “多谢关心,云姑娘既然被称为‘神医’,二姐用了你的药自然会好些。”


    “曲游,你当真不认识我?”


    说到这里,云舒突然欺身而上,像是要让曲游看清楚她的容颜一般,这直接吓得很有姬德的曲游连退三步,后背撞到木质的房间门上惹得原本的旧伤发出轻微的疼痛, “嘶。”


    只需一眼就看出她背上有伤,云舒后退两步,神色恢复淡然,自怀中拿出一个小巧药瓶,道: “应该是撞伤吧,此药敷于患处,一日便可痊愈。”


    “不必了,这伤已过半月,已经快好了。”


    云舒倒也不强求,她刚想道明自己的意图,屋内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没等二人反应过来,曲浅鱼已经推开了门,面露别扭,似乎想说些口是心非让曲游进房间的话语,结果一出来见到这么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子,话语打了个转直接成了, “你们在我房前作何?”


    随后,目光转向云舒,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后,虽说很不喜欢和其他女子竞争,但曲浅鱼心中还是划过了一丝“她不如我”的想法,压下胡思乱想后,也确实觉得面前的人很是眼熟,她将脑海中两世认识的人一一扫过,随后惊讶道: “太子妃?”


    宴会中坐在那位身形壮硕的太子身旁的女子,确实是这幅容貌。


    不说曲浅鱼,就连曲游都震惊了,也有些尴尬,她与云舒甚至不仅仅是“一面之缘”,每年的皇帝,皇后乃至各位受宠的皇子公主寿宴,曲相都会带着唯一的嫡子曲游以及才情出众的曲浅鱼参加,而且原着里有提过一嘴这位太子妃,是位三品大臣的嫡女,自幼因为体弱被送去了药王谷医治,随后习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嫁给闻人昱后因为没有生育能力被休。


    要说她为什么会对一个炮灰记这么清楚,那就是因为裴澜疏攻入皇宫后,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潜入大牢手刃了闻人昱,虽说原着没有提到她的结局,但有这个胆识与魄力,曲游便记在了心中,不过,云舒的本名应该是许姝卷?


    “哪里还是什么太子妃,我早已离开那片牢笼,如今只称我为云姑娘便是。”


    此话一出,便是认下了许姝卷的身份,曲浅鱼稍稍敛眉,问: “云姑娘便是那位医治我的神医吗?”


    “在下也只是凡人,如何能配上惊才绝艳的曲小姐一声‘神医’?”


    “不过虚名而已,倒是云姑娘治病救人,声名远扬。”


    “哪里哪里,在下……”


    见两人活来说去都说不到重点,曲游直接站在了中间,打断这古代人要命的自谦, “等等!云姑娘,你还不曾说过,这么晚在此处站着,意欲何为?”


    终于把话题拉回了正轨,云舒也想起来了自己最初的目的,看了一眼同样抬眸看来的曲浅鱼后,道: “自从听闻池州水患蔓延,疫病突发后,我便一路义诊一路蹭车来了宣州,可是你们也知,闻人……太子也在此处,我不想与他碰面,却又放心不下池州的百姓们,所以我想你们帮我这个忙。”


    看过原着,自然知道云舒对于闻人昱是存在恨意的,但是他们俩能帮上什么忙?


    这么想着,曲游也就问了出来, “云姑娘想让我们做什么,不如直言?”


    云舒倒也不扭捏,道: “我想见七公主,幼时在药王谷学医时,我听师父说这世上有一人,易容术出神入化,堪比他老人家的医术,可改容颜,性别,身高,胖瘦,那人极为神秘,世人只称她为‘万面剑仙’,但她有一位弟子,便是当朝七公主,我想请求公主帮我易容,哪怕站在闻人昱面前,他也认不出我来。”


    原来如此,看来他们俩也只是起一个传话的作用,不过,既然云舒曾为太子妃,那也算是闻人棋的大嫂,怎么见面还需要她们引荐?


    和曲游对视了一眼,曲浅鱼也是这个想法,而且她的第六感表明此事有些许蹊跷,所以,并没有一口答应,她状似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虚弱的身子,道: “我们自然想帮助云姑娘,但是我这身子,怕是近日难以再前往池州。”


    察觉到云舒的目光移向自己,曲游也赶紧表明态度, “二姐这身子,我自然要在旁照顾,而且我们来宣州也有事要处理,无法直接前往池州。”


    云舒也不是个傻的,她自然能看出两人眼底潜藏的怀疑,倒也不强求,只是借坡下驴道: “也是,曲小姐的身子要紧,那我便也在宣州多停留几日吧,待曲小姐身体痊愈,你们事情也办完了,我们再去池州。”


    不好再拒绝,而且把云舒放在身边也好,能看看她真正的意图,两人点点头,很是默契地进了屋子,道: “那云姑娘,晚安。”


    微微挑起眉,趁着她们还没关门,云舒疑惑道: “你们男女有别,要住一间房间吗?”


    倒是忘了这一点,而且起初不知云舒身份时还假借了夫妻身份,曲游尴尬了一瞬,立马急智道: “我与二姐能发生什么?先前扮作夫妻是不想暴露身份,如今是因为这客栈只有这一间空房,我夜晚自然会打地铺,不会影响二姐清誉。”


    理解似的点了点头,但随后,云舒却道: “既然我与曲小姐都是女子,不若将就一晚,不然曲公子今夜怕是会着凉。”


    可恶啊,想和曲浅鱼一个房间怎么如此困难?


    曲游都快皱成一张苦瓜脸了,她把难题抛给曲浅鱼,想看后者会作何选择。


    结果,矜持清贵的女子根本不理会她的视线,只作为难状,道: “我自小性子古怪,若是与人同眠便会做噩梦,鬼压床,若是与云姑娘一起休息,怕是会打扰到你。”


    瞧瞧,这清冷淡定的气质,这散发出来的淡淡无奈,要不是曲游看过原着知道曲浅鱼并没有这个莫名其妙的设定,怕是也会相信。


    所以,云舒一听,反而用上了“望闻问切”中的“望”,仔仔细细看了一番这如画的容颜后,她感慨道: “没想到曲小姐才情容颜冠绝天下,却患有如此怪病,那我便不打扰了,二位早些休息。”


    这一次,云舒走得很果断,转身就去了隔壁房间,关门的声音轻轻的,并无多少情绪,看来也是信了曲浅鱼那番说辞。


    曲游见状,刻意压低声音感慨道: “浅浅,你真的好会忽悠人,我差点都信了。”


    将房门关上,插上门闩后,曲浅鱼面上掩藏着清清浅浅的笑意,清月一般皎洁的眸子中出现了狐狸似的狡黠,如最为高高在上,淡泊如水的神只走下天坛,蓄意引诱,她却在看见曲游眼底的痴迷后收敛了那片媚色,裙摆翻飞间,端正自持地坐在了床中央,撑着尖细的下巴,姿态娇俏,道: “谁说我说谎了?我本就不能与他人同眠,所以今晚,还要辛苦‘七弟’打地铺了。”


    曲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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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我看看能不能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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