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过往


    入夜,用过小二送上来的晚饭后,曲游幽怨地抱起另一床棉被,做出最后的争取, “浅浅,我睡相很好的,可以让我睡床上吗?我保证不会挨到你的。”


    曲浅鱼抬起眉眼,漂亮的上目线勾勒出略显妩媚的眼尾,她定定地看了一眼曲游,已经散开发丝的少女看上去温顺乖巧,没有面对旁人时的清隽逼人,这幅只会露给她看的温驯实在是太能取悦那无法满足的独占欲了,她抿了抿唇,用仅剩的理智道: “你我还未成婚,若是同床共枕,于理不合。”


    而且,其实她心里还存了一个想法,或者说一直以来的教育以及观察旁人得来的结论是,一样物品,若是轻易便得手,怕是不会被珍惜,人的本性如此,虽说哪怕今晚就算真的同床共枕了,曲浅鱼也一定会守住底线,但是……


    才初初确定关系,曲浅鱼不想进度这么快,她还没有做好交付自己的准备,也不想因为任何人丢了那份自持与清正。


    曲游并不知她的所思所想,但是也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些急色了,虽然今晚睡一起她也肯定不会做什么,但就是想和喜欢的人贴贴,不过既然曲浅鱼觉得为难,那便算了,她们还有那么长的未来呢。


    洒脱地笑了笑,也带了些承诺的珍重意味,曲游直视着那双俯视看来的狐狸眼,道: “好,那就等我们成婚。”


    说完,她就抱着棉被去了美人榻那,古代的条件确实艰苦些,这类似沙发的床榻简直比大学宿舍的床还要硬,曲游缩着长腿躺了进去,看上去颇有些可怜,像大型犬无奈地缩进了小一号的狗窝。


    曲浅鱼看了她一眼,心底的不忍逐渐扩大,这人到底也是女子,何必要受这些苦呢?


    染病后显得有些苍白的唇瓣抿了抿,能够容纳两人的床对于身量纤细的曲浅鱼来说有些大了,也不知在心底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又在心软和理智间挣扎了多少回,她自暖和的被子里半撑起身子,轻声唤道: “曲游,你睡了吗?”


    原谅她,她真的做不到在邀请她人同床共枕时还能喊出亲昵的称呼,曲浅鱼光是这样已经脸热得不行了,只能庆幸夜色遮掩,不会暴露自己的羞怯与窘迫。


    但是,曲游是真的很累,这些天为了感染疫病的百姓忙前忙后,又是煮药端药,又是发粥分粮,所以曲浅鱼来时见到的才会是哪怕靠着树干也能陷入深度睡眠的她,今日大喜之下又骑了四个小时的马,这会儿不睡着才见鬼了。


    整个房间寂静得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这人倒是真的如她所言,睡相很好,哪怕累到沾枕头就睡,也没有发出鼾声,曲浅鱼感觉独自拉扯挣扎了这么久的自己很好笑,却不由自主地翻身下床,因为她看见曲游已经半个身子都露在被子外面了。


    像个操不完心的姐姐,但更像细心温柔的妻子,曲浅鱼来到美人榻旁,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替她掖好,本想直接离开,但目光却像是黏在了柔和温顺的面上,怎么也移不开。


    这人女扮男装时英气洒脱,泼墨一般浓墨重彩的眉搭配多情风流的桃花眼,哪怕名声烂成那般模样,也不知有多少姑娘暗地里芳心暗许,只是碍于世俗之见不敢承认,但是这幅容貌很出彩的一点便是,散下束发的曲游看上去眉眼温润,是很明眸善睐的少女颜,比之闻人棋虽明艳不足,但干净澄澈,令人见到便会心生喜爱。


    曲浅鱼从未觉得自己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哪怕前世嫁给了众人皆赞叹“玉面将军”的裴澜疏,她也不曾多看他一眼,只想守着后宅这一片安宁度过余生,直到祁涟雨到来的。


    涟涟细雨一般的女子柔弱却坚韧,她独得裴澜疏的偏爱,将曲浅鱼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一团糟,或许是为了显示出祁涟雨并不是特别的那个,裴澜疏的后院中逐渐充盈起美人来,人多的地方总会产生争斗,更何况是一位前途无量的少将军的后宅。


    曲浅鱼不知被使了多少绊子,即使她仗着聪慧躲过了许多,但总会有失手的时候,那是一个雨夜,格外浓郁的熏香与赤·裸上身的陌生男子,她不曾经过人事,但也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在衣襟被扯开的一瞬间,血液模糊了视线。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迫不得已,但也通过此举明白了自己并非是绝对意义上的好人,曲浅鱼像是一只兔子被逼急了,从前不耍手段只是不屑于后宅的争斗,不愿自己沦为那副不堪的模样,但是一旦她狠下心,那些女子如何会是对手?


    兵不血刃,她清理了裴澜疏的后宅,只剩下了祁涟雨,倒不是心软,只是曲浅鱼在使了些手段后在这柔弱小白莲的身上看到了些许从前自己的影子,祁涟雨一直都知道是自己暗中遣散了所有后宅,也知道是自己下了那些绊子,她却从来没有生出过同样的恶念,只是坚韧地扛下了一切,或许,这就是裴澜疏坚定选择祁涟雨的原因吧。


    不知怎么又想到过去了,曲浅鱼垂下眉眼,纤长繁密的眼睫如蝴蝶的羽翅,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也挡住了眸中复杂深刻的情感。


    不确切的说,曲游确实是带她逃离上一世所有悲剧的起源,这人帮她得理不饶人地退了婚,又听话地来了太学习字温书,一手以炭笔作画的画技娴熟而特别,曲浅鱼仍然记得看见这人画中那清冷淡薄,出尘高雅的自己时的心悸感,就好像自己从没有经历过那些脏污之事。


    指尖不自觉地悬空描摹着那清隽柔和的眉目,曲浅鱼的视线逐渐向下,落在微微抿着的红唇上时顿了顿,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变成这样一个对亲吻食髓知味的人,那些欲望盘旋在舌尖,却被强行咽下来到了胸口,呼之欲出。


    也正是这时候,曲游陡然睁开锐利的眸子,还未完全清醒的目光在触及曲浅鱼的一瞬间变得温软,她眨了眨眼睛,疑惑问: “我是在做梦吗?”


    手下嗷嗷待哺的小猫摇身一变成了凶猛狠厉的雌豹,曲浅鱼不想承认,但确实是被那一瞬间的尖锐震慑到了,也很好奇若是在梦里,这小混蛋会做些什么,于是,她不再压抑眼底的欲色与媚意,蛊惑似的轻轻启唇, “这取决于你如何想。”


    就按照想法,吞噬她,吮吸她,让她沉浸在现实的触碰中,别让噩梦再来烦扰。


    但是,曲游已经完全清醒了,她看着那双狐狸眼中的迷离之色,心脏扑通扑通地叫嚣着既然都有台阶了为何还不上前,可是,本能地意识到曲浅鱼这个状态不对劲,平日里清冷矜持的女人怎么会故意引诱?


    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和弯下·身子的曲浅鱼几乎是平视,曲游拉着她坐在美人榻上,目光清明,嗓音温润, “你是做噩梦了吗?”


    这人怎么……如此犯规?


    喉间涌上些许酸涩,苦楚堵在嗓子眼令曲浅鱼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眶也泛起些许水雾,她宁愿曲游饿虎扑食一般上来狠狠亲吻她,也不愿被迫露出如此脆弱娇柔的模样,眼泪都不受控制,像最为无能只会哭泣的婴孩。


    哪里不明白她这个反应,曲游凑上前抱住了曲浅鱼,心脏似有同感地抽疼了起来,她咽下喉咙口的酸楚,低声道: “可以和我说吗?我也想能够与你分享喜悦和难过,就像现在,我真的很心疼你,可我除了抱紧你无能为力。”


    “……那就抱紧我。”


    脖颈上环了一双纤细的手臂,肩膀也搭上了弧度细柔的下巴,从未见过曲浅鱼这般全身心依赖一个人的模样,曲游心知这次的情况好像有些严重,便轻轻地拍了拍突出的蝴蝶骨,试探道: “是因为过去那些事情吗?”


    此话一出,房间内极其安静,或许是曲浅鱼在思考要不要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却陡然发现,曲游的视角里,自己可只是一个在相府长大的深闺小姐,不过才情出众些罢了,哪有什么痛苦的“过去”?


    真正有不堪过去的,只有上一世的“曲浅鱼”。


    想到这里,原本已经垂下泪珠的红红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异,像是被扒·光了一切暴露在曲游眼中,包括那些下作的手段和脏污的过往,曲浅鱼强行挣脱那原本无比贪恋的怀抱,整个人露出些无地自容的难堪与窘迫来。


    曲游当然能察觉到不对劲,自从醒来以后,曲浅鱼就露出了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一会儿极度依赖自己还说要“抱紧些”,一会儿又奋力挣脱开,以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看向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曲游,你一直都知道我的秘密,对吗?”


    直到曲浅鱼红着眼眶看过来,如泣如诉的嗓音才提醒了曲游,她暴露了一直都知道她重生的事情。


    ————————


    曲哭包: 555她知道我那些事情了,她肯定不会喜欢我了


    曲慢半拍:啊?可是我喜欢你前就知道那些事情了啊?


    第62章 坦白


    在曲浅鱼面前是说不了一丁点谎的,曲游沉默了一瞬,随后坦然点头, “我确实知道你上一世经历了什么,而且这也是我的秘密。”


    心脏一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结起来,握紧的拳上露出了青色的脉络,曲浅鱼垂下头,目无定点,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


    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是曲游握住了她的手,纯澈的眼神里满是柔和,微光似的洒进曲浅鱼黯沉的眸子, “因为我很心疼你,明明并没有做错什么,却要经历这一切的不幸。”


    心疼?


    从未想过曲游会是这个态度,曲浅鱼诧异地抬起头,瞥见桃花眼中快要化开的情感后,坠入冰渊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柔软的手给缓缓托起,她不适应地抿了抿唇,问: “你究竟……知道多少?”


    她怀疑曲游知道的并不全面,也想得知曲游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


    “知道你曾名满京城,才情过人,按照婚约嫁给了众人皆称赞的少年将军裴澜疏,可是却在新婚当夜独守空闺,一度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哪怕你深入简出,想要在后宅安心度日也总不得安宁,迫不得已,你也用上了手段,将裴澜疏后院的女子一一遣散,本以为日子总该好上一些,又因为我,曲游的欺君之罪被抄了家砍了头,裴澜疏踩着你的尸身登上皇位,与祁涟雨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来大致经过她都清楚,那么,自己耍的那些手段,曲游知道的又有多具体呢?


    神色中的紧绷并没有丝毫放松,曲浅鱼像是已经想到了这人失望离开自己的模样,反而自嘲似的笑了笑,问: “你可知我对那些女人做了什么?”


    原文里没有仔细描述曲浅鱼的做法,曲游只在浅显的描述中知道她把所有妾室一一赶走,而且在祁涟雨这个主视角中,她好像只看到了些普通的宅斗手段,并没有特别阴狠的。


    所以,曲游摇了摇头,道: “我只知道你对祁涟雨做了些什么,只是些小手段,让她尝尝你受到的痛苦罢了。”


    “为何你只知道祁涟雨的事情?”


    不知道该如何将穿书一事和盘托出,也不知道曲浅鱼会如何看待自己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曲游便想了想,以可以理解的程度说: “我之所以会知道你的经历便是源于后世的一本书籍,其中以祁涟雨的视角写了她从罪臣之女到一国之后的传奇经历,一切的剧情都围绕着她,所以我只知道她经历的那些。”


    这么说,也算不上说谎吧?


    想到这里,曲游的神情很是坦荡,曲浅鱼倒也没有怀疑,只是又笑了起来,道: “那本书里面的我,一定是画本子里给女主使绊子的坏女人吧?”


    曲游从前很喜欢看曲浅鱼笑,因为她性子冷淡,平日里也常常无甚表情,可是这会儿的笑容却让自己光是看着就会觉得揪心,明明就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却强撑出闲适用笑来掩饰。


    叹了口气,刚想说些什么,手腕却被拉住,曲游一时不察,扑倒在了曲浅鱼身上,额头磕到锁骨上,两人的肌肤都红了一片。


    “嘶——”


    还不等曲游问这是做什么,脖颈又被环住,此刻夜色朦胧,本就没什么光亮的房间内,身下的曲浅鱼眸子暗得可怕, “若是我曾经杀过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狭窄的空间内空气都变得稀薄,环在后颈的那只手逐渐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并没有用力,却像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曲游咽了下口水,努力消化自己听到的话语。


    什么意思?曲浅鱼杀过人?


    在曲游的印象中,曲浅鱼一直都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外表清绝冷艳,如雪顶上的高岭之花,众人皆赞她文采斐然,才貌双绝,但其实内里又是个很拧巴很冷漠的人,领地意识很强,独占欲爆棚,哪怕对裴澜疏无意也不愿被挑衅到头上来。


    但是,曲游从没想过她手上会沾染鲜血,原文里也没提到啊,难不成那些妾室都是被……


    想到这里,表情都凝固了一瞬,曲游震惊地看向曲浅鱼,目光里透出第一次完整认识她一般的陌生。


    也正是这个眼神,彻底刺痛了尚存一分期待的女人,她将大拇指按进脖颈那剧烈跳动的脉搏,曲浅鱼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泪,眸光黯淡, “怎么?害怕我了?”


    不得不说,确实有点不知所措,但曲游一旦想想这些天的接触,她完全无法将曲浅鱼想成那般手段狠辣的模样,也极其后悔自己让她露出这样失望到极点的神情。


    眼前的女人眼眶湿红,面色紧绷,像是憋着一股子委屈,却又不愿表露出来,只想等着那个她期待的人发现,再拉扯一番后才肯低头,多可爱啊。


    整理好了那些无措,曲游直接低下头,在弧度圆润的指甲顺着自己的下移刺入脖颈后吻上了曲浅鱼沾染苦涩的双唇,带着眼泪的吻有多苦,她这才知道,但知道曲浅鱼的心里怕是比这要痛上十倍百倍。


    她又一次让性子矜持的曲浅鱼哭泣了。


    甚至眼底也翻涌起来些许酸涩,汇聚在一起也成了眼泪,曲游坐起身,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双眼,故作轻松道: “谁怕你了?无论你从前经历了什么,我只在乎眼前的你。”


    轻轻地喘息着,脑袋都变得晕晕乎乎的,曲浅鱼的眸子中流露出笑意,像个不知足的孩子一样非要进一步试探索要承诺, “你当真不怕?我曾经将发簪扎进了一个人的胸口,而那个人……”


    说到这里,她借住腰力在美人榻的头前起身,同曲游鼻尖相抵,轻启的唇瓣吐息如兰, “就是这样压在了我身上。”


    什么?


    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像是被曲浅鱼香晕了,曲游愣了好几秒,随后才陡然醒悟,诧异地问: “什么意思?谁会这样压在你身上?”


    轻笑了一声,不堪的过往在脑海中浮现,曲浅鱼发觉自己也变成了自己过去一向看不起的人,用悲伤经历来博取同情的弱者,她主动袒露这段遭遇,不就是为了看曲游心疼的眼神?想告诉她其实自己做了那些下作的事情只是为了自保。


    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原文已经很模糊了,并不知道谁会有那个胆子来折辱裴澜疏的正妻,曲游又靠近了一分,甚至拉住了曲浅鱼的两只手,带着气愤问: “是裴澜疏吗?他这个伪君子,不是只……”爱祁涟雨吗?


    话语又被打断,因为唇上袭来的柔软,像是果冻的触感,却更为细腻,仿佛能够感受到挺翘的唇珠擦过自己的舌尖,曲游被带着把曲浅鱼压在了塌上,疑惑的目光满是温驯,如认真注视着主人的小狗。


    画地为牢似的,曲浅鱼甚至有些羡慕那瞳孔里倒映出来的自己,她偏过头喘息,问: “你看着这样的我,会有欲望吗?”


    这还用说吗?


    眼底的渴望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但是知道曲浅鱼性子矜持,这句话绝不是在邀请自己,曲游努力让眼神变得清明,声线低哑, “为何这么问?”


    “曾经,裴澜疏带回来一个女人,我不记得她的名字,只知她姓魏,容貌出众,性子却极为善妒,她看不惯我占着正妻之位,买通了我身边的人给我下药,又随意找来一个男人扔进我的房间,那时的我或许就是如今这副模样。”


    说到这里,曲浅鱼顿了顿,似是故意要让曲游看清她此刻的样子,后者也垂下目光,自上而下扫过,沾染迷离水色的眸子,微微红肿的双唇,脸颊与耳尖都被艳色渲染,凌乱的衣襟散开后露出些许白皙的肌肤与浅浅的沟壑,高岭之花跌落神坛竟是如此的糜。艳妖冶,写满欲。色。


    喉咙滚动了一下,曲游捏紧了拳,已经彻底意识到曲浅鱼即将吐露什么,以及之前自己的误会,她忍着心疼的哭腔,问: “然后呢?”


    “那日我正在睡梦中燥热难堪,直到男人的身子压上来我才惊醒,那人的容貌至今还是我的梦魇,在他即将扯开我的里衣时,我将放在枕边的发簪拿起,在极度惶恐不安的情况下杀了他。”


    诉说着的嗓音很是平静,但曲游从她说到“梦魇”二字时的轻颤可以知道曲浅鱼只是在硬撑,又从身下微微发抖的身子可以得知她在害怕,害怕回忆那段过往。


    那怎么还要自揭伤口将这些事情说给自己听呢?


    颇有些受宠若惊,也像是突然间多了些责任感,毕竟以曲浅鱼的性子,能够这样袒露过往一定是极难的事情,她却哭着同自己都说了,或许还是被那个陌生的眼神刺激到了吧。


    越发后悔自己的不沉稳,曲游低下腰抱紧曲浅鱼,压抑着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又让你难过了,我没想到你说的曾经杀过人会是这样,我也从来都不知道你经历了这些事情。”


    “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告诉你这些?”


    上方溢出泪水的桃花眼懵懵懂懂的,自然是不知道,曲浅鱼轻轻地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眼角的水光,道: “哪怕你不知道我的苦衷,也选择了抱紧我,亲吻我,所以我知道,你就是我认定的,会坚定选择我的人。”


    曲游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定定地看着那清透明亮的眸子,里面清晰映出一个自己来,像是曲浅鱼的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哭过的嗓音软软的,含了水一般, “那你呢?该告诉我你的秘密吧?你为何会来到这里,从前又在做什么,未来可还会离开?”


    “我原名便是曲游,也长现在这个样子,在我的家乡时是个画漫画的。”


    说到这里,细心地瞥见曲浅鱼眸中的困惑,曲游解释道: “漫画你可以理解为这里的画本子,我从前便是画画本的。”


    曲浅鱼点了点头, “所以你现在也算重拾旧业?”


    “嗯,毕竟我也没什么一技之长了,就只能画个画养家糊口。”


    “这是说的什么话?”


    双颊被手心捧住,还被故意地往中间挤了挤,曲游因此有些口齿不清, “我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可不就是……”


    揉了揉这手感极佳的脸颊,曲浅鱼笑得温温柔柔,道: “我不管,你在我眼中便是最好的,不许诋毁自己。”


    心动的感觉突然具象化,一瞬一瞬跳动的脉搏里写满欢欣雀跃,曲游察觉到自己脸不自觉地热了起来,不好意思道: “好啦我知道了,以后不会那么想了。”


    “那你继续说吧,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嗯,我家庭情况很简单,只有我一个人,也没有谈过恋爱或者说喜欢谁,来到这里的契机便是我看了那本讲述祁涟雨经历的书,看完书的当晚便来到了这里,成了这里的曲游,而那天,正是裴澜疏来退婚的日子。”


    还在思索要不要透露其实现代自己就认识她,但是还是有些难以将两个时代的曲浅鱼划上等号,曲游打算暂时先闭口不谈,只继续道: “我看了原文后,其实对你印象不太好,便想去会客厅凑凑热闹,结果你的表现完全不符合书里描述的那样,我就有些奇怪了,再加上你后来让我帮你退婚,又知道我的身份,我就猜到你可能是重生了。”


    “原来如此。”


    脑中思索着曲游给出的信息量,但心底到底在意的还是这人是否能留下来,曲浅鱼抿着双唇,看向曲游的目光藏着不安, “你说你是看了一本书便来到了这里,可是‘离魂’症?”


    听说过古代有“离魂”的说法,甚至还有世家大族会找道士来跳大神,所以一开始不敢表现的过于脱离原身,只能一步步“迫于”曲浅鱼的威压进行改变,但是自己这穿越可是跨越了两个世界,怎么会只是简简单单的“离魂”?


    摇了摇头,曲游道: “应该不是,我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若是‘离魂’也该是在我熟悉的世界才是。”


    “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不知为何,光是听见这个说法就会感到一阵心慌,曲浅鱼紧紧抓住曲游的手,明明已经握到实处,她却还是会害怕,会不安,只好以最坏的打算问出口, “那你若是有一天又突然回去了,你会如何?”


    问到这里,她却又苦涩地笑了起来, “你我都不在一个世界,你怕是会逐渐忘了我吧?”


    曲浅鱼很矛盾,她既害怕被遗忘被抛弃,也害怕曲游会同另一个人如此亲密,却又不愿曲游最终会孤独终老,哪怕她已经决定这人走后便常伴青灯古佛,只希望祈福能穿越时空,送到这人身边。


    ————————


    第63章 意外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忘了你。”


    笃定的话语代表着这一刻的决心,或许就如“永远”一词,无论未来如何,至少当曲游做出保证的这一秒,她的坚定肉眼可见。


    曲浅鱼最终还是心软了,也可能是仍然存在些许不安,所以对于曲游亦步亦趋跟着上床时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往里面挪了挪,直到腰被搂住时才僵直了身子,嗓音低软, “不可逾矩。”


    轻笑一声,曲游只是虚揽着那细瘦的腰肢,目光透过月色看向柔顺的墨发, “我只是想抱着你,不会怎么样的,浅浅,我对你自然会珍而重之。”


    说完,似是累极,她把下巴轻轻搭在曲浅鱼的后脑,随后就传来细微的呼吸声,已然入睡。


    绷紧的身子逐渐软化,身后的热源像个小火炉,在初春的天气极为合适,安心感滋养了困意,曲浅鱼也闭上眸子,共赴梦乡。


    …………


    晨光熹微,微冷的风将并未关紧的纸窗吹得猎猎作响,可是也怕惊扰屋内相拥的二人一般,落在面上时竟然变得轻柔和煦,如唤人醒来的清水,凉爽舒适。


    曲游是先行起来的那个,怀中的女子已经从夜晚的背对变成了正面埋入自己怀中,微乱的发丝挡在面前,给向来一丝不茍的曲浅鱼添了三分平日见不着的可爱,唇瓣稍稍嘟着,像是梦见了什么令人不开心的事情。


    克制不住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曲游小心翼翼起身,拿起屏风上挂着的外衫穿了起来,洗漱过后又去楼下端了早饭,开门时床上的女子已经在伸懒腰了,美好的曲线一览无余,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后才急忙缩进被子里,只露出染上红晕的面颊,声线里的情绪委屈巴巴的, “你怎么不敲门。”


    “我以为你还没起来呢。”


    将餐盘在桌前放下,又回身去关了门,曲游有些好笑地看着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的女子, “来洗脸刷牙了,吃完饭咱们就要去找书店了。”


    温热的水已经放在了面盆旁边,水杯,牙刷,毛巾一应俱全,曲浅鱼忍着羞怯掀开被窝,只着里衣的身子格外纤细,她快速地系好衣裙,走到屏风后稍稍挑了下眉, “准备得这么全面?”


    “为了娶到京城第一才女,我不得做二十四孝好相公。”


    微微有点痞气地歪头靠在了屏风旁的柱子上,含着笑意的嗓音少年气满满,曲浅鱼抽空看了她一眼,擦了擦唇边残存的水渍,道: “站好再说话。”


    简直是血脉压制,曲游立马站直了身子,乖顺道: “浅浅的话我自然会听,若是能管我一辈子就更好了。”


    要是曲浅鱼知道“孔雀开屏”这个词,怕是就不会如此哭笑不得了,洗漱完了过后,她斜睨着仍然站在一旁的曲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面色正经, “不是相公,也是娘子,你我是平等的,该互相对对方好才是,而且我的话也不能盲目听信,我只是个凡人,自然会有做错的地方,你我意见不合互相沟通便是,曲游,不要把我宠坏了。”


    SOS。


    心里确实出现了这三个字母,毕竟曲浅鱼认真的模样太过温柔,曲游笑得见牙不见眼,低声应道: “嗯,我知道了。”


    说完,似乎又觉得没有调戏到曲浅鱼有些没意思,曲游便侧身过去,开玩笑道: “不过若是能把你宠坏也挺好的,那你就只能喜欢我了。”


    此话一出,却见曲浅鱼神情一凛,似乎有些落寞,却又凭借理智冷淡开口, “怕是真到了那时,你也受不的。”


    她始终是清醒的,两个人决定在一起共度余生,自然是因为对方身上有吸引自己的点,比如曲游,她身上的生命力是曲浅鱼渴望却又没有的,那么自己呢?


    若是自己当真变成了娇蛮任性,不顾他人感受的模样,或许身上也没了曲游喜欢的因素吧。


    哪怕知道这是人性使然,哪怕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变成那样被宠坏的骄矜模样,可是曲浅鱼还是不可自抑地产生了些许失落,她多希望无论如何也能被曲游坚定不移地选择。


    好在曲游读懂了她的期待,笑意越发柔和,目光温软道: “不要这么早就否定我对你的爱,我知道或许我在此刻做出承诺,你也不会相信,那就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以后可以朝我撒娇发脾气,可以逐渐袒露那个被藏起来的‘曲浅鱼’,我会用时间和行动证明我的爱意的。”


    鼻腔处涌上来的酸涩汹涌而猝不及防,曲浅鱼捂住眼眶,口是心非,词不达意, “你自己记住这些话便是。”


    看穿了她的逞强与傲娇,也不再说些煽情的话引人清早落泪,曲游笑着拉曲浅鱼来桌前,道: “快吃早饭吧,一会儿粥该凉了。”


    因为曲浅鱼接受的教育就是“食不言”,两人安安静静地用过了早饭后,她从包袱中拿出了一本在京城便拓印好的神话故事集,递给了曲游, “给,你还未曾见过这个版本吧?”


    “诶?”


    很像前世拿到自己出版的漫画的感觉,曲游颇为新奇地翻开,发现比起自己最初始的版本添加了许多内容,分镜更为细致,下面的角标也很清楚,不过作者的姓名处怎么写着“游鱼”?


    有些好笑,她将画册拿了起来,歪了歪脑袋, “‘游鱼’,是因为我和你的名字各取一个字吗?”


    “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难得看见曲浅鱼窘迫的模样,她甩了下衣袖便先迈步出了房间,发丝扬起时还暴露了微红的耳根,曲游笑得更为得意,仿佛从“游鱼”二字中看见了一向难以窥见的真心,锁好门后就跑了两步跟上去,步伐轻快,如偷腥成功的猫。


    曲浅鱼已经走到了街道的前沿,曲游刚想走过去找她,却见一个衣着普通的女子抬手在她后颈处劈了一下,随后便轻呼一声“姐姐你没事吧”以打消路人疑惑的目光,见无人注意后,她扛起失去意识的女人就快步离开。


    ————————


    我终于回武汉了,遇上冻雨在高速上被堵了十几个小时,人都麻了,还好服务区里可以吃喝,今天开始恢复更新,抱歉久等了


    第64章 易容


    心底一阵恐慌,曲游绕过人群赶忙追了上去,却怎么也看不见曲浅鱼和那女子的身影,就在六神无主之间,肩膀被拍了拍,面容清秀的姑娘眸子中映着欢喜, “曲公子,你怎么……”


    似乎是本想说“你怎么也在这里”,但瞥见曲游眉间的忧愁时变成了“你怎么了”。


    只是看了一眼云舒,曲游深深叹了口气,道: “云姑娘,你刚刚可有看见我二姐?”


    “曲小姐吗?未曾。”


    心跳如擂,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曲浅鱼倒下的场景,但迈步追上来后却不见踪影,曲游揉着太阳穴,不死心地四处张望着。


    可恶,自己要是会武功就好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生出这样的不甘,但这一次是最无力的,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掳走,曲游如何能不自责不担忧?


    “可是曲小姐出了什么事?”


    云舒的询问温柔而真诚,但曲游暂时还无法信任她,就在不知作何反应之时,破空声陡然袭来,似乎目标原本是自己,但云舒站在前方,这才被牵连了,手臂处素白的衣衫晕开一抹血色。


    曲游来不及关心她的伤势,只是捡起掉落地面的袖箭看了看,其中果然放着一卷纸条,内容简洁,写着“退出此地,保她平安”。


    想来掳走曲浅鱼的人一定是有所求,而要求便是让她们离开这片洪灾之地,既然如此,在达成目的之前,曲浅鱼的安危暂时是可以保证的,此时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去和闻人棋她们共享情报,曲游抬眸看向云舒,这才问: “云姑娘,你没事吧?”


    正在紧急止血,完成之后,云舒顶着苍白的脸色笑了笑, “无事,曲公子,曲小姐是出事吗?”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曲游点点头,神情凝重, “嗯,目的应该是不想让我们赈灾。”


    垂眸看了一眼云舒手臂上的擦伤,三层衣衫都被划破,露出了绽开的肌肤,曲游担忧询问: “云姑娘要不要去医馆看看?”


    闻言,云舒却觉得有些好笑, “我自己就是医者啊,曲公子不必担心,这伤看着吓人罢了,你我快赶路去池州吧,迟则生变。”


    既然受伤的人都这么说了,那曲游也不再坚持,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曲浅鱼,她收拾了客栈里的包袱,刚牵了马打算离开,就见云舒换了身衣裳下来,绿衣清绝,发髻温柔,翻身上马的动作却格外利落。


    曲游稍稍挑眉,突然想起那袖箭射来时云舒将动未动的身影,想来这位姑娘应该是会武功的,那么她伪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两人骑着马赶了两个时辰的路,饶是曲游都觉得奔波得有些想吐了,她来到大营前,却听池青说闻人棋还在丰州未曾回来,反而是闻人昱就在帐中,还带了许多人在修建堤坝。


    曲游看了一眼神情闪躲的云舒,知道她并不想见到闻人昱,便带着她先回了自己的帐篷,道: “云姑娘,既然七公主现下不在,那你作何打算?”


    “等他回来吧。”


    “那太子?”


    “我扮作男子假称是曲公子的随从,可以吗?”


    “云姑娘容貌秀气,怕是……”


    话语说到一半,帐帘被风吹动,外面传来好听的少女音,张扬肆意, “曲游,你回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人正是闻人棋,曲游和云舒对视一眼,居然从后者的眼底瞥见一丝紧张,却并无抗拒,便道: “公主,你进来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与你说。”


    “嗯?是和救灾……”有关的吗?


    还未完全说完,甚至动作还停留在掀开帘子进来的模样,闻人棋的神情由闲适骤然变得震惊, “皇嫂?你不是……”


    未尽的话语不知是何意,曲游看了眼并不说话的二人,代为解释道: “我和二姐去宣州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这位姑娘在摆摊义诊,她希望我带她来见公主你,因为公主你会易容术,她虽然想来帮忙,但并不想被太子认出来。”


    云舒也点了点头, “公主不必再称呼我为‘皇嫂’,我与你大哥早已和离。”


    不知在思索着什么,闻人棋愣愣地盯着云舒的脸,看了许久后才低声道: “曲游,让我与……”


    似乎是在纠结着措辞,云舒善解人意道: “如今我已改名云舒,闲看世间云卷云舒的‘云舒’,你唤我云姐姐或者云姑娘都行。”


    “好,曲游,可以让我和云姐姐单独聊一下吗?”


    见两人情绪都不对劲,并不像姑嫂重逢,曲游便识趣地点了点头,按耐着心底的好奇退出了帐篷,这才想起来还有曲浅鱼的事情未曾和闻人棋说,不过云舒应当会说,那便没事了。


    她从怀里摸出那张沾着云舒血迹的纸条,拇指摩挲过“退出此地,保她平安”,只能无声叹息。


    曲游已经做了决定,不过是自己退出罢了,反正还有闻人棋在这里坐镇,措施也差不多了,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她又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神话故事集的拓印工作,自己完全忘了!


    “嘶——”


    眼见士兵又抬了四具百姓尸体出来掩埋,曲游心里的自责又添几分,所以哪怕大腿内侧还残存着骑马过度的疼痛,她还是翻身上了马,决定再去一趟宣州。


    “曲游,你这是又要去哪?”


    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原来是小久,曲游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这才道: “回来的急,忘了拓印画册了。”


    “你也知道曲小姐的事情了?”


    “嗯?”


    有些懵,见小久递了个同样的但没有血迹的纸条来,曲游立马两步跳下来,接过一看,果然内容差不多,不过多了些字, “若想曲二小姐无事,迅速退出池州”。


    可恶,原来这幕后之人想要威胁的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是前来赈灾的所有人。


    曲游敛紧了眉,脑中飞速闪过自穿越来认识的所有人,究竟是谁如此想扰乱池州的治安?


    正想着,帐篷内走出两个人,模样都非常熟悉,是闻人棋和“曲浅鱼”。


    心跳一滞,面上刚染了两分喜悦,曲游却从细微之处意识到这其实是易容过后的云舒,后者有些不自在似的,小声道: “曲公子,如今我也只能假扮曲小姐了。”


    确实,如今曲浅鱼不在,自然需要一个代替的人,而云舒正好不能暴露身份,她扮成这样,合情合理,但是……


    “那我们若是继续待下去,我二姐该如何?她的安危该怎么办?”


    曲游不得不去想最坏的结果,若是那幕后之人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曲浅鱼”,那真正的曲浅鱼怎么办?


    若是她丧命于此,自己又该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情都陷入凝重,云舒道: “知道你们去宣州的人应当不多,就在这大营之中,不若曲公子与我四处走一番,若是有人见到我露出很惊讶的模样,或许便是这策划一切之人。”


    想来也是,曲游认同地点了点头, “可以,那我们快些行动吧。”


    “不必,我倒是有个怀疑人选,公主,劳烦你带我们去寻一趟太子殿下。”


    看来云舒的怀疑对象是闻人昱,另外三人并没有表态,只是在闻人棋带领下去了闻人昱的营账,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两个男子聊天的声音,她朗声道: “皇兄,现在可有时间?我们有些事需要和你讨论一下。”


    “进来吧。”


    曲游眼尖地发现,云舒正紧紧握着拳,身子轻颤,恨极了一般。


    作为习武之人,闻人棋自然也发现了,她握住云舒的手以示安抚,低声道: “你现在是曲夫子的身份,别暴露了。”


    闻言,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云舒迅速镇定下来,笃定点头, “我知道了。”


    而小久将目光垂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眸光黯淡,暗流涌动。


    …………


    各怀心思的众人掀开帐帘走了进去,三人都刻意没有遮挡云舒此刻的模样,而帐内坐着的两人正是闻人昱和池青,桌上放着地图,应当是在聊有关引洪方向的问题。


    几双目光都紧紧盯着闻人昱的神情,之见他抬眸时本来还很淡定,询问着“七妹有何事”之后才看到站在中间的云舒,鼻尖耸动间,目露惊恐。


    曲游瞬间就想冲上去问他究竟把曲浅鱼藏哪里去了,却被闻人棋拉住了手臂,她道: “皇兄,又有两名军医染上疫病了,如今人心惶惶,怕是只有药王谷那位医仙出山才能解决,所以我想问,皇嫂当真死在那场意外中了吗?”


    什么?


    帐内的六人中,只有曲游和池青露出了震惊的模样,毕竟剩下的都是皇家人,想来这场所谓的“意外”便是皇家秘辛,但是,若是太子妃死了,那么站在这里的云舒又是谁?


    闻人昱圆润的面上映出暴怒的神情,他站了起来,道: “皇妹慎言!”


    “皇兄,这涉及到池州数十万百姓,我……”


    “她死了!满意了吗?”


    没等曲游弄清楚状况,闻人昱一句“来人,送客”就把她们一起赶了出来,闻人棋皱紧了眉,对上疑惑的目光后只是道: “我之后自会与你说明,先讨论一下吧,你们觉得曲夫子是被我皇兄抓走的吗?”


    云舒想了想,道: “他看见我时很惊讶,但并不知道是因为曲小姐,还是因为他认出我来了。”


    “本宫的易容术比之师父都不逊色半分,我这位傻皇兄怕是没有这么聪明。”


    见闻人棋一副被质疑后急于自证的傲娇模样,云舒笑得无奈,语气宠溺, “公主聪慧,自然什么都能学好。”


    小久捏紧了拳,冷声道: “属下并不认为是太子殿下,他好大喜功,资质愚钝,应当没有胆子绑架曲夫子。”


    “小久,你莫不是还念着皇兄少时对你的搭救之恩?本宫明明说了,他就是见你貌美!”


    “公主……”


    眼见主仆两人剑拔弩张居然一副要吵起来的模样,曲游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急忙站在两人中间,无奈道: “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我二姐吗?”


    ————————


    所以你们看出副cp是哪两位吗?


    第65章 双生


    好在她们理智尚存,很快就冷静下来,只是面色稍有不虞,只是强行压下以讨论正事,闻人棋敛着眉目,道: “我们离开也不是不行,反正如今赈灾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我皇兄虽然愚笨,但也不至于放着这么大一个功劳不要。”


    确实,她们此刻离开已经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是闻人棋会少一个论功行赏的机会,此行本就是她领命而来,却是为闻人昱做了嫁衣,曲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无法说出“大义灭亲”的话。


    反而是云舒,她摇了摇头,嗓音温柔却有力度, “我们不能走,这幕后之人既然想要赶走我们,那就说明他一定有后招,他就是不愿池州幸免于难,若是我们一走了之,这里的百姓该如何?”


    小久不置一言,想来也是认同云舒的说法,只是不愿表露出来。


    看着熟悉的清绝容颜,心底却明白眼前的人不是曲浅鱼,曲游苦笑一声,自然也无法置一城池的百姓于不顾,她道: “罢了,云姑娘,你先和我去隔离区吧,看看那些感染疫病的人们。”


    众人明白,她已经做了决定。


    云舒的面上染了不忍,作为局外人,虽说觉得这对“姐弟”之见似乎是有些太亲密了,但感受到的感情是真挚的,她看了一眼故作无事笑问“怎么还不走”的曲游,低下声音, “曲小姐毕竟是曲相家的二小姐,或许这幕后之人也不敢真的动她。”


    “希望吧。”


    拿了两个面具,自己系上脑后的绳结后递了一个给云舒,曲游看着被挡起来的脸,平静道: “为了不引起怀疑,云姑娘,今后我便唤你二姐了,可以吗?”


    “自然。”


    两人并肩来到了隔离区,还未进去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还有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曲游心脏一悸,忙和云舒对视一眼后就来到了发声处,那里已经聚集了三位跟队的大夫。


    女人忍受不住痛苦的吟声还在继续,云舒急问: “这屋内是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带着面具,平日只能通过身型来辨认,军医认出了曲游,朝她道: “曲公子,这屋内的女子应是羊水破了。”


    “那你们为何不进去接生?”


    “这……”


    那位军医顿了顿,他身旁年少的那位倒是心直口快些,道: “曲公子,这疫病似乎可以通过接触传播,如今这样,谁敢碰她的血?”


    来时的大夫已经折了一半,大家都是普通人,怕死很正常,曲游没办法苛责,可是她又不会医术,这可怎么办?


    “我敢。”


    轻柔的嗓音一如云舒这个人给予的感觉,异口同声的还有另一位身形魁梧些的军医,他似是有些生病了,开口时嗓音还是哑着的, “姑娘是何人?可知这疫病已经带走了多少人的生命?”


    云舒看着他,逐渐皱起眉,藏在面具下却轻声笑了笑,淡淡道: “若以我之命能够挽救她人性命,此乃我之幸。”


    她避重就轻地绕过了有关身份的问题,曲游却有些担忧地看着云舒,同样略去了称呼, “你要小心,千万不能有事。”


    潜台词是还有那么多百姓等着她去拯救,但云舒面下是曲浅鱼的容颜,照理来说不该会医术,所以曲游将未尽之言咽下,但云舒却故意似的,笑道: “七弟不必忧心,我懂的。”


    曲游守在了屋外,眼看着两人走进去把门带上,屋内传来女人惊喜却虚弱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视角来到云舒,她只是看了一眼形如枯槁的女子便大致了解了情况,确实有些棘手,这女子本就染病,此时又耽误许久,血染红了一床,怕是难以保全。


    她刚打算拿布巾,后颈却被劈了一下,眩晕感来袭,倒地时,那军医揭开了云舒的面具,带着细茧的手绕过下颌,揭开了人·皮·面·具下的容颜。


    …………


    房屋的门终于打开,曲游从台阶处站起来,却只看见了那位军医,她疑惑问: “我二姐呢?”


    “…曲姑娘累倒了,正在休息,可惜那女子没有救回来,怕是又是双生子在作祟吧。”


    “双生子?”


    有些不解,见军医手中只饱了一个孩子,曲游问: “这是什么意思?”


    “曲公子不知道吗?这可是您的父亲曲相瞥见的天意,双生子天生便会引来不幸,她们的母亲便是代价,所以后出生的这个,不能让她活过今晚,不然不知会惹来多大麻烦。”


    什么鬼?自己这便宜爹这么迷信的吗?


    看了眼襁褓之中眼睛明亮的女孩,曲游难以接受,道: “谁说的,她们的母亲会死明明就是因为你们的拖延,和这无辜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不,这是天意,或许池州的灾难,就是这对双生子引来的天罚。”


    怎么气象灾害就能被洗成无辜之人带来的责难呢?就像灭国后只敢抱怨“美人祸国”的酸腐书生,曲游皱起英眉,气质陡然变得凌厉, “这孩子交给我,若是出了事我担。”


    “这可是一城池的百姓,曲公子如何担得起?”


    “可是她也是一条生命,她为何就要为你们的无知丧命呢?”


    “曲公子,我还真没看错你。”


    军医将女孩递给了曲游,低声道: “我是为了你好,快些离开这里吧,国难将至。”


    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后,明显只是伪装成军医的男子踏过屋檐离开,曲游愣在原地,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错过了抓住幕后之人的最佳机会,虽说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似乎也没什么用。


    赶忙抱着女孩进了房间,脱力而死的女子看上去很是平静,第一眼如睡着了一般,曲游上前探了下她的鼻息,确实已经没有气息了。


    叹了口气,又看向靠在书柜前的云舒,曲游惊讶地发现她面具下的容颜已经被那人知晓,这昏睡的模样绝不是“累倒了”,她赶忙给云舒戴上面具,背起来又抱起孩子后才往城外的营地跑。


    闻人棋已经神情凝重地等在了营账外,她引着曲游进入自己的帐篷,见面具被摘下露出的清秀容颜后叹了口气, “看来这幕后之人,就在营地之中。”


    “你已经知道了?”


    “刚刚又有一支箭羽,你看看吧。”


    递来的纸条上写着“国难将至,速离,保曲二小姐安全无虞”,曲游皱起眉,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与闻人棋听,越听,后者的神情便越惊异,她看向襁褓中的女婴,低声道: “这女孩何其无辜。”


    “对啊,怎么能把所有过错归于一个孩子身上?”


    “等云姐姐醒来吧,她在屋内,应该知道一些别的信息。”


    “嗯。”


    屋内安静下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曲游惊道: “坏了,既然是双生子,那屋内应该还有一个孩子才是。”


    “咳咳,不是。”


    “云姐姐,你醒了?”


    云舒清了清嗓子,自床上起身,后颈仍然残存着疼痛,她捂着那处,嗓音低低, “那女子我看过了,以她的身子,不可能有两个孩子。”


    “什么意思?”


    看着两人疑惑的视线,云舒垂眸看向那女婴, “双生子不过是个他作恶的由头罢了,”


    果然,就在这时,闻人昱带着护卫直接闯入了营账,在看见云舒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后退三步,语气惊恐, “你,你,你不是死在那场火灾里面了吗?”


    闻人棋气得挡在了云舒前方,少女神情锐利,如瞄准猎物的鹰, “皇兄这样贸然闯入,于理不合吧?”


    云舒却从她身后走了出来,面色冷漠至极, “闻人昱,我没有死在那场火里,你是不是很失望?”


    “你怎么敢直呼寡人的大名?”


    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气势汹汹过来的目的,闻人昱将目光投向桌上放着的女婴,神情倨傲道: “把那孩子带去烧了。”


    “本宫看谁敢!”


    闻人棋上前两步,直接拿出了皇上给予的如圣亲临的信物玉佩,她冷着眸子,一字一顿, “皇兄莫不是放火放上·瘾了?”


    潜台词自然是指云舒遇见的那场火来源于闻人昱,在场之人都听了个明白,只得眼观鼻鼻观心,此等皇室秘辛听了可是会掉脑袋的,他们跪了一片,只有闻人昱仍然站着,笑道: “皇妹可真会血口喷人,这次真不是寡人狠心,可是这女孩乃是双生子中晚出生的那个,天生便会带来噩运,如今池州已经难以维系,皇妹可不要做这千古罪人。”


    他身后跪着的池青也抬头看了一眼女婴,语气谦卑, “属下恳求公主,将这孩子交出来吧,池州数十万百姓的性命难道不比这孩子重要吗?”


    “你们……当真是迷信至极!”


    似是气急,闻人棋自床边抽出佩剑来,直直指向有恃无恐的闻人昱,道: “当初小九就是这般被流言害死,如今皇兄还想残害另一个无辜女婴吗?”


    ————————


    大家新年快乐


    第66章 相见


    小久?


    感觉自己像吃到了大瓜,曲游震惊地看向执剑而立站在云舒和女婴身前的闻人棋,又看看神情难看像吃了苍蝇的闻人昱,脑海中初见小久时与闻人棋一模一样的容貌一闪而过。


    双生,双生!


    闻人棋会易容术啊,谁能保证如今这个小久的容貌才是真实的呢?


    喉咙紧张地滚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她努力缩小存在感,难怪小久恨不得屠尽曲家人,原来是自己老爹的话语害她永远只能活在面具下。


    然而这时,裴澜疏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听上去很是焦急,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粮帐起火了!”


    屋内的众人一听,只好暂时放下那些恩怨,曲游先行走了出去,敛眉问: “怎么回事?”


    “应是有人纵火,好在我们巡逻时发现及时,只烧毁了一半。”


    闻人昱随后走了出来,神情震怒, “岂有此理,可有查清是何人所为?”


    “事发突然,属下们忙着救火,便……”


    闻言,本就心情不虞的闻人昱面色更为难看,他抬手招来池青,道: “你带人去查,今晚之前,给寡人一个交代。”


    池青恭敬行礼后就领着一队人马离开了,闻人棋站在后面,眸色深深, “皇兄可有觉得这事情过于巧合?”


    “皇妹何意?”


    “今日才出现了双生子,这幕后之人便趁我们谈话之时放火烧粮,莫不是想借‘天意’完成私心?”


    “为何不能是双生子带来的厄运呢?”


    就在闻人昱仍在将过错归于女婴时,云舒从闻人棋的遮挡下站了出来,她摸了一下下颌处,又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露出的容颜叫不明真相的曲游心底一骇,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除了勉强能辨认五官,其他地方全是条纹状的烧伤痕迹,如错乱的经脉,明明是双十有余的年轻女子,看上去却像垂垂老矣的妇人。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不顾周围人惊恐的呼声, “闻人昱,你可知我是谁?”


    “你,你……不是死在……”


    “是的,我没有死在你放的那场大火中,它带走了我的容貌,我的肌肤,我的姓名,却唯独留下了我的性命,失望吗?”


    见她这副明明笑着却露出悲戚的模样,闻人棋眼底闪过心疼与不忍,上前走到云舒身边, “何必呢,他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痛苦的。”


    缓缓平静下来的女子摇摇头,道: “我并不是想要他后悔,我只是想表明身份,闻人昱,你知道的,我师从药王,医术冠绝,那女子生产时我也在屋内,以她小腹的隆起形状,绝不可能有两个孩子,这双生子显然只是一个幌子。”


    闻言,仍然面露恐惧的闻人昱逐渐冷静,理智终于开始运转, “你是说,有人想要借双生子的名义来为害池州?”


    众人心累,暗道他可终于明白了,也正是这个时候,小久匆匆赶来,秀眉紧蹙,凑到闻人棋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后者听闻之后,神情也变得低沉。


    曲游很好奇,但她不敢问,毕竟这小久和自己老爹有仇,之前要噶了自己和曲浅鱼的模样可不似作假,不过云舒并没有什么顾虑,她将面具戴好,问闻人棋: “发生了何事?”


    “我安插在东岛的密探来报,如今东岛正在陈兵备船,似有异动。”


    本就内乱,如今还添外患,也难怪闻人棋面色如此凝重,曲游扫了一眼众人,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公主,我猜我们内部有奸细,或者说勾结之人,今日在隔离区,那假扮成大夫的人同我说‘国难将至’,让我快点离开,那就说明,他是我国子民,也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那人有何特征?”


    “应是男子,身形高大,武艺精湛,声音经过了伪装,听不出来是谁。”


    “那我们就更不能离开了,池州与东岛隔海相望,又是我国主要贸易港口,若是失守,的确是国难将至。”


    心里仍然顾及着曲浅鱼,曲游叹了口气,语气艰涩, “那我二姐呢?”


    云舒明白她们之间的感情,宽慰道: “曲公子,既然那幕后之人劝你离开,那自然是对你没有恶意的,那么我猜他不会对曲姑娘如何。”


    “没有恶意?”


    说到这里,灵光一闪般,闻人棋抬起头,语气笃定, “本宫知道是谁了。”


    “谁?”


    迎着曲游疑惑的眼神,她摇摇头, “如今我们按兵不动便是,大家该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说话留一半是很缺德的,但是曲游见闻人棋神色复杂,便只是应了一声“好”,她看向淡定站在一旁的小久,问: “文姑娘,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


    小久抬眉表示疑惑,征求了闻人棋的视线得到肯定答复后才迈步跟着曲游来到僻静处。


    斟酌了下言语,曲游看着眼前女子清隽的容颜,道: “或许,你本名‘闻人久’,是当今圣上的第九个孩子,是吗?”


    瞳孔微缩,小久一副并未听懂的模样, “曲公子慎言。”


    “我都知道了,你与七公主乃双生女,是因为我爹的话,才隐姓埋名成了如今的模样,是吗?”


    杀意逐渐显露,脖颈处横着一把利刃,都没看清闻人久是如何出的手,曲游就已经被拿捏了命门,她却并不害怕,道: “你不甘心永远只能活在阴影里,所以平日不爱戴面具,舍弃不了小久这个名字,更是让我唤你‘文姑娘’……”


    不等她说完,闻人久握着匕首的手抖了抖,神色痛苦,似是忍耐至极,嗓音低哑, “你别说了。”


    “我的意思是,你本不该遭受这些,是因为我爹的迷信才导致了你只能活在面具下,我向你道歉,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想报仇,找我爹便是,我绝不阻拦,可是我二姐是无辜的,可以将她放了吗?”


    匕首骤然落地,触碰沙地时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闻人久垂着眉眼,低声道: “曲公子的话,我不明白。”


    “我不会同公主说这些,我只想你放了我二姐。”


    并没有得到响应,曲游叹了口气,语气诚恳, “哪怕你想倾覆这个国家,我也不会劝你半分,我知你对我们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胁我二姐为人质逼我们离开,但是你明白公主的性子,家国有难,她不可能走的。”


    紧紧闭上眸子后又睁开,闻人久轻笑一声,抬手揭下了面上的遮掩,同闻人棋一模一样明艳张扬的容貌显露出来,只是因为眸色的黯淡,看上去是完全不同的冷艳清越模样, “曲游,你如何猜到的?”


    “以双生子为幌子来颠覆这个国家,只能是对此颇有恨意的你了。”


    “原来如此。”


    地上的匕首被踢,身姿利落地拾起尚在空中的利刃,闻人久直直看向曲游,问: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怕,但我更怕死之前连我二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同样直视着闻人久,曲游道: “东岛如今当真只是在备船吗?或许已经在前来的路上了吧,我同公主一样,并不打算离开,就当我求你了,放了我二姐,可以吗?”


    轻叹一声,闻人久的视线一一扫过曲游的眉眼,想到被抓当天曲浅鱼同她说的话,她收起匕首,转身道: “我不会杀你,你和公主都于我有恩,但是东岛人就未必了,我最后劝你一句,早日离开。”


    不等曲游追上去想继续问曲浅鱼的下落,背后就传来一声喜极而泣一般的“小游”,她心脏微沉,立马回头看去,熟悉的清绝容颜上挂着两串泪珠,青衣出尘的女子拥了上来,如重获至宝。


    嗅着令人安心的冷香,曲游忍住哽咽,问: “你怎么逃出来的?”


    同样的,漂浮许久的心脏终于寻到了落点,曲浅鱼轻声叹息,却尽是满足之意, “小久姑娘放我出来的,她心知你和公主必然不会临阵脱逃,也明白你我之间的情谊,就让我出来同你们一起面对。”


    省去了那些自己苦口婆心的劝说,其实一早就知道闻人久的身份,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多年的阴影下酝酿出一个灭国的计划,曲浅鱼叹了口气,也无法责怪什么,不过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罢了。


    “我们之间的情谊?什么情谊?”


    察觉到过于沉重的气氛,曲游轻笑着调侃曲浅鱼,直让本就性子羞怯的女子红透了玉白的脸颊,后者埋首于她肩头,嗔道: “明知故问。”


    “哎呀,我就是想听你说一句你喜欢我嘛,说一句嘛,好不好?”


    来自于曲游难得一见的撒娇让曲浅鱼有些招架不住,她又暗自红了耳垂和脖颈,呼吸间尽是令人沉溺的木质清香,被蛊惑一般,她低着嗓音,道: “你我之间,是生当白首,死亦共墓的情谊。”


    ————————


    曲游:又幸福了姐


    今天先这样吧,明天加更,我最近上头鞠姐了,剪视频瘾大爆发,她真的好漂亮好漂亮


    第67章 秘密


    …………


    两人携手回了营账,见到眉头紧锁的闻人棋后才知道原来云舒不小心染了疫病,如今也进了隔离区,无法与众人接触。


    “云姐姐说是在那屋子里被摘掉面具后染上的。”


    闻人棋寻了处位置坐下,眼底的忧愁如化不开的浓雾, “不知是谁将东岛人即将出兵的消息传来了,隔离区有不少人闹着要出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说到这里,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闻人棋诧异地看向沉默着的曲浅鱼, “曲夫子!你怎么回来的?可见到了那囚你之人?”


    同样对眼前的境况忧心不已,但内心闪过的那一丝不忍让曲浅鱼垂下了眸子,低声道: “那人放我回来的,我也见到了她,但是公主,你想知道她的身份吗?”


    不知为何,闻人棋面上居然出现了苦涩的笑,她轻叹一声,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曲游有些惊讶,本想问是不是闻人久,但见闻人棋面色实在难看,就将火上浇油的话咽了下去,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而且此刻的当务之急应是如何应对来犯的东岛。


    照理来说,其实按照池州临海的地形,应是易守难攻的,但是如今洪灾泛滥,死伤惨重,哪里有兵力来应对外敌?


    她们带来的人用来压制隔离区暴起的民众就已经有些吃力了,众人的神情都挂着显而易见的忧愁,曲游见夜幕降至,弯月隐在乌云之中,陡然想起什么似的,道: “我倒是有个想法,看看能不能安抚那些染病的人们。”


    曲浅鱼稍稍挑眉,很是信任似的问: “怎么说?”


    “你们可听说过皮影戏?”


    这里的本地人自然不知道,但闻人棋显然听说过,她面露惊讶, “你还会这个?”


    耸了耸肩,曲游笑道: “当然不会,但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以前是个画漫画的,应该皮影戏也不是很难,要不你来帮帮我?”


    “行,你画好角色,我来裁剪,你有想好要唱什么戏吗?”


    见她们三言两语的就分配好了任务,而自己却连“皮影戏”是什么都不知道,曲浅鱼莫名的生出一种融不进去的孤寂感,傻傻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曲游也是个慢半拍的,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和老乡聊得忘记了曲浅鱼,见她面色有些泛白后才急忙解释道: “皮影戏就是和唱戏差不多,只是角色不是人,而是裁剪好的纸片,然后利用纸片通过光印在幕布上形成的影子来讲故事,就是皮影戏了。”


    “嗯,我之前竟然从未听说过,公主,你可曾听闻?”


    其实根本不用问上这一嘴,看闻人棋和曲游相聊甚欢的模样,怎么可能是不知道的呢?


    又想起来之前,曲游说着“浪漫主义”一词时,两人也是很有默契,曲浅鱼心底生出不适,很细微,却如令千里之堤溃败的蚁穴,她居然有些想要逃离了,却只能强撑出一片淡然,外强中干。


    “嗯,我就爱琢磨这些乡间小玩意儿,曲夫子不知道也很正常。”


    同样有些心虚,毕竟人家曲浅鱼博览群书,自己这样拿现代才有的东西诓骗与她,闻人棋尬笑两声,重重地拍了一下曲游的肩膀, “是吧?”


    “啊对对对,二姐性子高雅,不知道这些东西也很正常,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准备?”


    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在乎曲游口中脱口而出的“我们”没有自己,曲浅鱼面色淡漠,嗓音冷凝, “我就不必了,反正也不懂,我去找云姑娘吧,看看她可曾研究出什么来。”


    “曲夫子要去找云姐姐?”


    闻人棋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犹豫半天最后只是颇有深意道: “注意安全。”


    淡淡点头后就离开了,背影纤细,裙裾轻扬,端的是一副矜贵世族小姐的清正模样,曲游见状,心底却闪过一丝怪异,问闻人棋: “我怎么感觉我二姐心情不大好?”


    “可能是觉得自己看了那么多书却还有我们知道她不知道的东西,被打击到吧。”


    想了想应该也是这个原因,曲游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要是知道才奇怪了,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去准备吧。”


    …………


    找来稍硬一些的纸板来绘制人物,可是到底不会毛笔作画,曲游眼巴巴地看向闻人棋,尴尬道: “你可会作画?”


    “学过,但不精,我试试吧。”


    自幼就被送去学武了,哪里会这些文艺的东西,闻人棋抓耳挠腮,不知如何下笔时,闲聊问: “你打算今晚说什么故事?”


    “最吸引人的自然是爱情了,就讲梁祝吧,这可是在现代都很经典的。”


    “行,我知道怎么画了。”


    居然很是顺手,不过半个时辰就画好了所有角色,女主角的两个形象,男装俊美,女装清丽,男主角则是气质出尘的书生,曲游边剪边惊叹, “你也太谦虚了吧,明明画的很好啊,回去了我都想拉你进我们公司了。”


    说到这里,又想起了现代的老板,曲游笑得更为灿烂, “我跟你讲,在我们那个时代,也存在一个曲浅鱼,她是我的顶头上司,真是压榨员工的万恶资本家。”


    明明吐槽着,面上却带着炫耀的笑容,闻人棋对两人的关系感到好奇,便问: “那你在那时候便喜欢上曲夫子,不对,应该是曲老板,你来之前就喜欢她吗?”


    问完,屋外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树枝被踩到的声响,闻人棋疑惑看去,并未看见什么,很快就被曲游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会,我是什么很贱的员工吗?”


    利落地裁剪了一半的人物出来,曲游叹了口气,对被打脸的自己很无语, “我本来很不喜欢她的,但是来了这里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喜欢上她了,或许还是要放下偏见真诚相处吧,也可能我就是单纯地害怕老板,就像上学怕老师一样。”


    知道曲游愿意同她说这些已经是很信任的状态了,闻人棋开玩笑道: “既然你老板这样,你还拉我进火坑呢?”


    “这不是看你画技不错吗?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公司当建模师,我们公司最近在开发一个全景虚拟网游,开发好了肯定很赚钱的。”


    “再说吧,如果能回去自然是最好,就怕在这里蹉跎一生。”


    “我倒觉得没什么,随遇而安,反正这里也有我爱的人。”


    “你倒是洒脱。”


    伴随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很快皮影戏的准备工作就做好了,她们把工具搬到隔离区去,又将加工赶制的面具都搬了过来,一间间的询问是否要看戏,有那兴致的终究还是病得比较轻的少数人,第一次的观众不过百,但曲游不在乎,梁祝这种故事本就可以口口相传,她相信经典的力量。


    “相传在东晋时期,有一女子名为祝英台,饱读诗书,却觉纸上得来终觉浅,于是扮作男子外出求学,路上正好遇见了另一位名为梁山伯的书生,两人同窗三年,梁山伯却始终不知祝英台的女儿身……”


    将“从此不敢见观音”以及“化为彩蝶双双离开”的故事娓娓道来,台下已是悲戚一片,似是为这爱而不得的有情人而遗憾,曲游见状,朗声道: “或许化蝶并不是最美好的结局,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如今我们都还活着,哪怕病痛折磨,洪灾反复,也不该丧失生志,各位不必忧心,公主已经请来了药王谷的医仙,一切都还来得及,明晚我们还会来此准备新的皮影戏给大家看,快回去休息吧,明晚见。”


    气氛显然同最开始有了不同,闻人棋笑着朝曲游比了个大拇指,道: “真看不出来,你还挺适合去传·销的。”


    假意朝她踹了一脚,曲游也笑骂道: “能不能来点褒义词?”


    两人正打闹着,却见那台下还坐着一位女子,白衫素雅,坐姿端正,曲游一看就认出来了是曲浅鱼,她像个见了主人的大型犬,开开心心地就跑了过去,有些骄傲似的问: “浅浅,我说书的能力如何?”


    很明显,她在等待来自最喜欢的人的夸赞。


    曲浅鱼却站了起来,声线冷漠,结着冰霜一般, “你认错人了。”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曲游极度失落之下,干脆抬手解了曲浅鱼的面具,清绝但苍白的容颜露出来后,她憋着一口气似的,问: “我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见曲浅鱼仍然低头保持沉默,只剩垂下的眼睫不断震颤,曲游委屈至极,忍着喉咙间的酸涩,道: “又发生什么事了呢?为什么不能和我说?”


    同样忍耐至极,曲浅鱼抬起通红的眼眶,湿热的泪珠自脸颊滚落,她笑得冷漠,满是自嘲, “你又何曾与我坦白过?你喜欢的当真是我吗?”


    “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


    只是声音稍稍大了些,就让曲浅鱼的眼眶越发湿红,曲游看得心疼,擦了一把眼泪后才稳住失控的情绪,在那双狐狸眼闪烁着不可置信后低声道: “抱歉,我不是故意吼你的,可是就算判我死刑也得给个理由吧,为什么?”


    曲浅鱼仍然梗着脖子不置一言,闻人棋却在此刻走了过来,语气笃定, “曲夫子,我和曲游在准备皮影戏的材料时,你是不是在屋外?我听到的那声音,是你造成的,对吗?”


    在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这时才知道曲浅鱼都听去了些什么不得了的话,曲游攥紧了拳,压低声线,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不是有意?你背着我商讨与公主离开的事情,甚至不曾告知过我你和公主的关系,也从未说过你早就认识我,不对,或许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曲游,你到底喜欢谁?你的喜欢又有几分真心?”


    甚至无法形容端着晚饭去寻她们却听见那一个个秘密时,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如何,曲浅鱼只知道如今她气得发抖,为曲游的隐瞒,为自己的失态,也为这守不住的心。


    ————————


    情人节码虐是单身狗最后的挣扎了


    第68章 训犬


    “那个,咳,本公主就先走哈,不打扰你们聊天。”


    沉默被很是尴尬,蹑手蹑脚的闻人棋打破,曲游看了一眼她,安抚似的点点头, “你去休息吧。”


    随后,似乎是见她们此刻还能安然聊天,身前的曲浅鱼后退一步,毅然决然想要离开一般,曲游赶忙伸出手去抓,叹道: “我都与你说,好吗?”


    “晚了。”


    冷硬的话语如冰结成的钝刀,一经落下就冻结了两个人的内心,曲游也明白,破镜难圆,被毁掉的信任很难再构建如初,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全部坦白,却也知道世间没有后悔药。


    女子带上面具遮起面容后就转身离开,衣裾扬起,雪花似的,看上去清绝凛然,不容侵犯,曲游心知自己这次触犯了曲浅鱼的底线,本就是骄傲挑剔,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哪里会容忍自己的隐瞒?


    跑了两步追上去,甚至不敢去拉曲浅鱼的手,曲游只是跟着,摘下面具诚恳道: “我并不是刻意地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太过离奇,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你就可以同七公主说?你似乎更信任她。”


    冷冷的话语配合淡漠的语气,若是旁人,或许根本听不出曲浅鱼已经气急,但是曲游最是知道她这副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脾气,心跳一滞,她赶忙摆摆手, “这哪能啊?你知道的,我在这里最喜欢的就是你了,自然也最信任你。”


    肉眼可见的,那仿佛形成实质的怒气稍稍下降,曲浅鱼抬眸,像是要从曲游情真意切的面上寻找出一丝说谎或心虚的破绽来,但是好在,这人一如既往的澄澈与干净取悦了她。


    理智回笼,曲浅鱼淡声问: “那你为何宁愿告诉公主,也不同我诉说你的秘密?而且,为何是在这里?难道在你自己的世界,你就更爱旁人吗?”


    很好,这就涉及到另外两个秘密了。


    在今日之前,曲游都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一切和盘托出的,但是没办法,此刻箭在弦上,她叹了口气,拉着态度稍微软化的曲浅鱼来到自己的营账,确保四下无人后才道: “浅浅,你应该也产生过怀疑吧,为什么有很多东西,博览群书的你都不曾听说过,但是我一说七公主就明白了,这并不是你的问题,而是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产物。”


    顿了顿,在察觉到曲浅鱼眸中的抵触后,曲游并不理会,直白道: “我和七公主,原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终究还是让她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其实早在曲游开口前就猜到了,但是哪怕想一想这两人同处异世的情谊,再联想到她们在准备皮影戏时聊到的“回去”,曲浅鱼低下眉眼,垂头丧气似的,想要遮掩心底的不安与落寞。


    曲游当然发现了,她在看到曲浅鱼已经猜到了真相却想阻止自己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样矛盾的心绪,又上前一步,两人几乎呼吸相抵, “我并没有任何想要和她单独离开的想法,那时候只是闲聊罢了,我有关未来的打算从来都没有把你摘出去。”


    试探性地抬手摘了曲浅鱼的面具,清越皎洁的容颜此刻梨花带雨,曲游看得心疼,用柔软的指腹擦去温热泪滴,无奈道: “怎么又哭了呢?”


    “我……我……”


    不知该作何言语,一向能言善辩的曲浅鱼喉间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汇成一句完整的话语,只知胸口起伏,心绪呼之欲出一般。


    “好吧,那先让我来说好吗?”


    察觉到曲浅鱼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曲游接着袒露第二个秘密, “你听见过的,在我那个世界里,其实也存在一个‘曲浅鱼’,她是我的老板,我也并不喜欢她,甚至是有些害怕和讨厌的,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爱屋及乌,你想想我刚来的时候对你态度如何就明白了。”


    确实,这人刚来时对自己确实厌烦且不耐,哪有如今的半分温柔?


    感慨自己也变成了那样会被情绪冲昏理智的愚人,曲浅鱼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认为曲游对自己会是爱屋及乌,明明真心如此坦荡。


    叹了口气,或许复杂的感触里更多的是羞窘,不受控的感性让曲游遭受了无妄之灾,曲浅鱼咬着下唇,眸光清浅, “抱歉,是我关心则乱了。”


    “没有没有,也是我没有把一切说明白。”


    哪里敢接受曲浅鱼的道歉,曲游赶忙摇头,看着对面那双欲语还休,清亮温软的视线后,她微微起身,将并不反抗的女子笼罩在身下,动作是大胆的,但有些虚的声音还在轻颤, “既然我已经把一切说明,浅浅,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其实是从上而下看来的目光,但那双桃花眼中满是温驯与珍视,导致曲浅鱼哪怕是仰视着曲游也生出一种这人好乖巧的感觉,喉间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独占欲被很好满足的她抬手摸了摸清隽的眉眼, “不生气了,你很听话。”


    若是平常的曲游,自然听不得训狗一样的“听话”二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暧昧旖旎的氛围下,曲游心跳一缓,随后就是更为剧烈的悦动,仿佛四肢百骸的经脉都活络过来,她眸中染上深色,猎犬一般紧紧盯着眼前轻轻开启的樱红唇瓣, “听话的话,可以有奖励吗?”


    本就是敏感的性子,怎么会不知道她目光的落点在哪里,脊背逐渐绷紧,曲浅鱼咬住下唇,使其泛起虚弱的白色,看上去柔弱可欺,却又坚韧不服。


    她不知道,在另一个时代,自己或许会被概括成钓系诱受。


    压迫来得急切且凶猛,第一次承受如此激烈的吻,曲浅鱼有些呼吸不过来,喘息期间泪珠都滑出了眼眶,挣扎的手腕却被握着抵在了肩旁,她睁开模糊的美目,看见了曲游满是占有欲的目光,黯淡且深沉。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似乎还没有明确。


    ————————


    今天先写两千,我去替外婆搓麻将了,一小时赢了三百,感觉我是麻神!


    第69章 愿意


    “唔……别……”


    脖颈处的轻吻让曲浅鱼僵直了身子,若有若无的呼吸打在敏感的肌肤上,引来遍布的微红,她鼻腔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低吟,弓着身子往后躲了躲, “别亲这里,会被别人看见。”


    美人榻的对面就是立式的铜镜,画面里的她唇瓣红肿,眸中水光一片,看上去便是一副刚刚经历了情·欲的模样,和平日里的自己完全背道而驰。


    曲游顿住动作,暗色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意外,自己怎么?


    可是清醒过后也不愿离开身下那一片柔软,她的拇指摩挲过已经染上艳色的白皙脖颈,指尖顺着动作来到锁骨,又在深邃的锁骨窝间按了按,惹来曲浅鱼的轻颤,不安似的,像一只被捕获的白兔,眼神柔弱。


    喉咙间很渴,犬齿也有些痒,想要将眼前的美人吞吃入腹一般,曲游轻咳一声,压下旖旎念头道: “对不起,是我心急了。”


    刚想起身,后腰却被一双藕臂环住,曲浅鱼眸色柔柔,期待着一个答案, “你可会负我?”


    “不会的,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便会爱你一日。”


    笃定的话语给了曲浅鱼彻底的心安,也可能只是需要一个坚定的理由,她的手来到自己腰间,将细细的衣带轻轻扯开,衣襟散落,轻柔的女声道: “不用道歉,我愿意。”


    曲浅鱼难得想得很开,她向来性子矜持,若是不结白首之约,是绝对不会交付自己的,但是她和曲游的状况毕竟不一样,一是同为女子,二是两人的身份,如何能求来一场婚礼?


    而且如今前路生死未卜,她不想死后再去后悔,唇瓣轻轻扬起,曲浅鱼主动亲了亲有些愣住的曲游,娇气道: “怎么,你不愿意?”


    思维都陷入了停滞状态,像是眼前的一切都慢了下来,曲游看着那双灵动温柔的眸子,里面映着一个神情懵懵的自己,看上去有些不聪明,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喉咙滚动着咽下紧张,她低声道: “怎么会不愿意?我只是珍重你,怕你不愿。”


    “那如今我终于愿意了,你为何迟迟没有反应?你莫不是……”


    含着轻微挑衅的目光在狐狸眼面上浮现,但曲游知道这只是激将法,她轻笑着将曲浅鱼抱起,来到床榻上才轻轻放下,因为这一番动作,原本只是勉强拢紧的衣衫彻底散开,露出的大片肌肤雪白无暇,红色细带自肩头滑落,露出半边无人窥见的春光,平日里清绝冷艳的女子如今身姿妩媚,眼波撩人,是谁也抗拒不的摇曳风情。


    厚厚的被褥盖住两人,优美的身段被挡在其中,只得曲游一人可见,她顺着眉眼一路亲吻到肩头,描绘宝物似的珍而重之,女子的低吟在耳边如层层溪流,清浅而细密。


    当衣衫落尽,曲浅鱼已是眼眶含泪,却并不是害怕,只是有些羞怯不安与承受不住,陌生的感觉自意想不到的地方一下下传来,曲游的吻和指仿佛成了掌船的舵,引导着她在海面上浮浮沉沉。


    最终,眼前白光闪烁,她闷哼一声咬住了曲游的肩,累极似的睡了过去。


    美人额间都沾上了墨发,看上去凌乱而性感,曲游细心地替曲浅鱼擦拭一番,以免带着汗睡去会着凉,脸颊上的泪滴证明着今晚的放肆,她用拇指擦去,心中仅是柔情。


    …………


    睡觉时就连梦境都令人心情愉悦,可是帐外的吵闹声很快就唤醒了曲游,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仍然熟睡的曲浅鱼,速度很快地穿好衣衫后就去询问发生了什么,原来那放火之人并不死心,趁夜晚熟睡又来作乱,哪怕粮仓有裴澜疏和池青守着,也难免遭难,如今只剩下两日的粮食了。


    眉间满是凝重,曲游派人守好自己的营账后,孤身前往了黑烟缭绕的粮仓,侍卫们跪了一片,前方站着神情不虞的闻人昱,她也躬下身子行礼,问: “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放火的小人都揪不出来!”


    也是这个时候,闻人棋匆匆来迟,她同样看向闻人昱,道: “皇兄,事已至此,不如想想我们两日后该如何吧。”


    “皇妹有想法了?”


    “嗯,我们明日便动身离开吧。”


    闻言,不等闻人昱开口,曲游便是一惊, “我们走了,池州的百姓该如何?”


    相反,闻人昱却并没有神情激烈地反驳,只是问: “皇妹当真这样想?”


    “自然,若是我们不走,别说百姓,我们也得葬生于此。”


    可是,曲游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什么发言权,也不知是不是闻人昱早就想离开了,他和闻人棋三言两语就定好了明日一早出发回京的行程,随后便回营账休息了。


    这时候,见闻人棋面色淡淡,曲游不禁有些气愤, “公主,你原来是这种人吗?”


    “可是哪怕我们留下来,也不过多死几个人,但我们活着,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那这里的十万百姓呢?他们就该死吗?”


    闻人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是在思考,或许是默认,或许是羞愧,但是这时,一个快速奔来的身子投入了曲游的怀抱,是浑身冰凉的曲浅鱼。


    赶紧用体温将她包裹住,曲游心疼地问: “怎么不多穿一点再出来?”


    “醒来看不见你,有点不安心的感觉。”


    低低的声音在怀里还有些闷,像委屈,也像撒娇,想到今晚她们的关系才刚进一步,曲游心下柔软,道: “对不起,我出来该和你说一声的。”


    “我听说粮仓又被烧了?”


    虽然聊着正事,但曲浅鱼靠在自己身上,满心依赖似的,曲游摸了摸她带着凉意的手,应道: “嗯,那人并不罢休,如今只剩下两日的粮食了,公主和太子便定下了明日一早离开。”


    曲浅鱼没有言语,像是不知该作何选择,一边是池州的百姓,一边是爱人和自己的性命,她无私却也自私,只能纠结着,沉默着,不置可否。


    也是这时,曲游突然福至心灵似的想起来,闻人棋的左眼上有颗很小的红痣,而刚刚那个人面上干干净净,她是闻人久!


    ————————


    且看且珍惜,真怕打完游戏回来发现被锁了


    第70章 战线


    “小游,怎么了?”


    见曲游神情不对劲,曲浅鱼自她怀中起身,关切道: “可是哪里不适?”


    “不是。”


    眸中闪过急切,但是回头想一想也不知自己的记忆到底有没有出错,曲游看向曲浅鱼,长眉紧蹙, “刚刚是公主提出的明日离开,但是我想了想,那个人可能是闻人久,因为我记得公主左眼上方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但那个人好像没有。”


    心中有一个快得抓不住的念头是“你观察公主倒是挺仔细的”,但大事当前,曲浅鱼保持着性子里的清正与理智,点点头道: “那我们去找公主问个清楚不就好了?”


    “公主是习武之人,如此之大的动静,她不可能听不见,可是还是闻人久走了过来,那公主岂不是遇险了?”


    想到这里才后知后觉地焦急起来,曲游抬步朝闻人棋的帐中奔去,身后的曲浅鱼也跑了几步跟上来,微微喘着气, “你放心,闻人久不会将公主如何的。”


    当然能看出闻人久对闻人棋的在意程度,但是曲游曲游觉得这人是个疯批,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考虑,快步到达后,营账内很是安静,两名侍卫正坐在地上打着哈欠,见到二人立马站了起来, “大人可是来寻公主的?”


    “嗯,公主在休息吗?”


    “对,公主与裴小将军议事到很晚,刚刚才睡下。”


    看来是因为刚睡所以才没听见那些动静?


    心稍微安了一些,但还是存在一些莫名的怀疑,曲游向侍卫点点头, “好,辛苦你们守夜了。”


    她转身同曲浅鱼离开,后者面上藏着凝重,清清浅浅的嗓音特意压低了道: “不对劲。”


    “怎么说?”


    “裴羽济便是守粮仓的将领,公主与他商谈至半夜,不就是为了调虎离山吗?”


    眉宇间神色忧愁,曲游拉着曲浅鱼的手来到自己营账,道: “那岂不是一开始闻人久就假扮成了公主?”


    “不知道,但是我知小久姑娘不会对公主不利,你不必过多忧心,明日静观其变就好。”


    曲浅鱼的声线格外温柔,一字一句都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曲游抱着她,满足地轻叹一声, “嗯,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


    曲浅鱼眉目弯弯,并无丝毫反驳,轻笑着的嗓音更为动听, “好,生同衾,死同穴。”


    …………


    上位者的命令格外奏效,更何况为首的一位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早在出生时便被封了太子之位的闻人昱,另一位则是圣上老来得女,七个孩子中唯一的公主闻人棋,他们下令说离开,何人敢不从?


    而且,人的本性都是怕死的,在听闻东岛已经在集结兵力打算来犯后,这下还粮食短缺,大部分的人都是不愿意在这里等死的。


    曲游收拾好并没有多少东西的包袱后,就见整齐的队伍排了一长列,显然整装待发,她同曲浅鱼对视一眼,朝队尾正在和池青说话的闻人棋走去。


    “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免礼,曲游,你怎么突然这么讲礼节了?”


    闻人棋笑着让她们起身,这次曲游看清楚了,明艳闪烁的星眸上方,确实有一粒朱砂。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见她眼中的迷茫不似作假,她们拉着闻人棋去了一旁,曲游想起自己曾答应过闻人久不会曝光她,便为难地看向曲浅鱼,好在她们已经差不多到了能够凭借眼神辨认含义的地步,后者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道: “公主,昨晚粮仓起火,你可知道此事?”


    “知道,池小将军刚与我说了这件事。”


    “那,这离开的旨意,可是公主与太子殿下商讨所来?”


    疑惑地“嗯”一声,闻人棋诧异道: “不是皇兄下的太子令旨吗?”


    看来她对昨晚的事情一无所知,曲浅鱼抿了抿唇,在纠结之后做了决定, “对了,怎么这两天不见公主身边那位小久姑娘?”


    眼中划过一丝不自然,拢拳在唇边掩住轻咳,闻人棋道: “小久被我派去探查东岛的情报了,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然地点点头,曲浅鱼拉上了曲游的手, “好,那我与七弟便先去准备了,公主回见。”


    曲游有些懵,但身体已经习惯性地跟着曲浅鱼离开了,她到了僻静处才问: “我们怎么不说这事就是闻人久策划的?”


    淡淡地摇了摇头,曲浅鱼垂眸看向被马蹄扬起来的尘土, “公主早就知道了是闻人久所为,她刚刚是在替闻人久掩饰。”


    “啊?”


    因为闻人棋也是现代人,所以曲游天然地将她划分在了自己阵营,但是曲浅鱼的智力值应该是原着里面最高的,她自然也不会去怀疑她的论断,只是很疑惑,闻人棋为何要帮闻人久遮掩?


    难不成,这灭国之计,其实是她们连手所为?


    喉间滑过震惊与紧张,曲游寻求安全感似的看向曲浅鱼, “难不成公主也参与其中?”


    “应该不会,公主的性子和你差不多,正直善良,心怀天下,她不会联合东岛人来欺占自己国家的领土。”


    额,能说是如出一辙的清澈愚蠢吗?


    感觉不像是被夸了,但好在自己的老乡没有去对立面,曲游松了口气, “那就好。”


    有些玩味地看着仿佛卸下重担的曲游,曲浅鱼歪了歪脑袋,语含深意, “怎么,你很怕公主与你不在一个战线?”


    曲游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情商谷底了,几乎是在曲浅鱼神情微微冷下来的一瞬间就猜到了接下来的话语,无奈地笑了笑后,她作举手投降状, “怎么会,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只是我拿公主当朋友,若是她欺骗了我,我会很难过的。”


    “哼,这还差不多。”


    女人傲娇起来的模样会很不“曲浅鱼”,但是曲游看着就总觉得戳到自己什么萌点似的,她牵住了那只柔软的手,调笑道: “这样才差不多啊?那我可得更爱你一些,努力达到你心里的满分。”


    曲浅鱼虽然不好意思,但确实爱听这些话,她扭头躲过对视,垂首时将红透的耳根暴露了个彻底, “那你说说,怎么更爱我?”


    上辈子的二十多年都没发现,自己居然是个很喜欢逗人害羞的性子,曲游笑着靠近那染上晕红的耳垂,故意压低嗓音道: “昨晚,你没有感受到我有多爱你吗?”


    几乎是在一瞬间,从耳朵到脖颈的连接处红了个彻底,如悄然而至的晚霞,曲浅鱼后退两步,指着曲游的指尖还在轻颤, “你,你,不知羞!”


    她转身便出了营账,慌不择路似的找到马车就坐了上去,里面却已经有了一个人,云舒诧异地看着面红耳赤,与平日形象完全不一样的曲浅鱼,关起道: “曲姑娘,你怎么脸这么红?可是感染了风寒?”


    尴尬让本就面薄的曲浅鱼有些无地自容,她用手背给脸颊降着温,很是不好意思, “不是,就是跑了几步,有些热了。”


    随后,她很是刻意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云姑娘怎么在这里?”


    “曲姑娘不必忧心,我已经明白了这疫病的来源,它不是通过呼吸传染的。”


    面色苍白的柔弱女子轻咳两声,但神情坦荡,可见所言非虚,曲浅鱼问: “那云姑娘认为来源是什么?”


    一谈到正事,那个平常冷静理性的曲浅鱼就显现出来,云舒心里大概猜到了她之前那些表现是因为什么,笑容里有祝福和羡慕, “曲姑娘,可以麻烦你将公主和曲公子叫来吗?我们一起说。”


    “当然。”


    忍下了暂时不想见到曲游的害羞和躲避,四人坐在马车上,云舒掀开帘子看了眼四周,确保只有侍卫后才开口, “我发现那疫病并非呼吸传播,而且也不是因为洪灾产生的。”


    云舒顿了顿,像是有些呼吸不过来似的,闻人棋担心地拍了拍她的背, “云姐姐,你还好吗?”


    “无事。”


    摆摆手示意没事,将水壶拿了出来,云舒虚弱道: “我猜测是东岛人恶意在东海中投毒,而这毒便是侵犯我国的第一步。”


    投毒?


    “这东海如此广阔,如何就能确保投下的病毒蔓延至此?”


    曲浅鱼认同地看向正在发问的曲游, “云姑娘的意思可是这投毒之人就在池州?”


    “没错。”


    刚刚说出两个字就咳个不停,闻人棋着急地揽住了云舒的肩膀,眸中真真切切写满担忧, “云姐姐,这病可能医治?”


    无力地靠在了闻人棋怀中,少女精致明媚的容颜哪怕仰视着也极为漂亮,云舒摇摇头, “我无事,但是这毒很是复杂,如果要一一配比试药的话,怕是来不及,但若是我们能抓到幕后黑手,便能拿到解药。”


    众人皆沉默下来,曲游和曲浅鱼对视一眼,心知这幕后之人便是闻人久,可是闻人棋却在替她遮掩,那她们能说吗?


    指尖落在太阳穴处按着,似乎有些头痛,闻人棋深深叹了口气,看着云舒道: “我会去拿到解药的,云姐姐放心。”


    她终究还是在云舒和闻人久之中做出了取舍。


    ————————


    姑嫂cp从这里就要明确啦,我的xp可真是越来越……(扶额苦笑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