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庶女后宅升职记 > 52.第 52 章
    秦贞娘回头看向秦芬,见五妹面色从容,似是比平日还白净些,心下不由得自愧,身为姐姐,尚还不如做妹妹的从容。


    凑近了看时,才瞧见秦芬面上的妆粉,比平日里还厚一些。


    姐妹两个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探究,视线一对上,各自转开去。隔了片刻,都轻轻笑出声来。


    “五丫头,原来昨晚上,你也不曾睡好。”


    “这话,该我问四姐才是。”秦芬听得秦贞娘语调略有些沉重,有意逗她高兴些,“我是卑微的庶出丫头,有点子心事也不奇怪,四姐是咱们二房金尊玉贵的嫡出大小姐,怎么也揣着心事?”


    嫡庶尊卑这样的字眼,从前只秦淑嘲讽人时说过,秦珮不懂事时,也曾提过一两次,秦芬却是从来不曾说过的。


    秦贞娘猛地看向秦芬,却见她眼中闪着戏谑的光,这便知道五妹是与自己玩笑。


    诸事烦扰,这当口,旁人对这些字眼只怕避之不及,五妹却大喇喇地和自己逗起趣来,若不是缺心眼,便是存心哄自己高兴了。


    原来,这家中还有一个人,是与自己一样,行事只是论迹论心,不讲身份差别的。什么嫡庶,什么正室妾室,什么纷争烦扰,都一边去吧!秦贞娘忽地心怀舒畅,挽住秦芬的胳膊:“走,去我院里画画去!”


    姐妹二人说是画画,也不曾当真挥毫泼墨,命丫头抬了长案放在廊下避风处,两人随意画了几笔兰草,便把笔搁在桌上,头并头地说起话来。


    先说些天气吃食,又说些衣衫首饰,绕来绕去仍是些闲话,秦芬知道自家四姐一肚子心事,只是她不说,秦芬也不好刨根问底,于是耐着性子,与秦贞娘慢慢叙得许久。


    秦贞娘忍了又忍,实在忍耐不得,叹了口气:“五妹,你可知道,昨儿晚上我为什么不曾睡好?”


    秦芬摇了摇头,尚未说什么,春柳便急急上前一步:“姑娘!”


    秦贞娘直起身子,面容微微冷凝:“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今儿我和五姑娘说的话,你尽管报上去就是。”


    春柳一听,冷汗都渗了出来。诚然,她是太太特地挑了给姑娘的,可是姑娘才是她的正经主子,论情论理,她都该选姑娘。


    更何况,是个人都能老的侄孙媳妇,和服侍寻常官眷,哪个才是青云路。


    春柳用力一捏手里的帕子:“姑娘,奴婢不敢!”


    秦贞娘这才回过头来,一张鹅蛋俏脸,说不出的苦涩。


    耐心听完秦贞娘的话,秦芬的一颗心,不由得更忧虑了。


    为了腹中那不知男女的胎儿,杨氏竟已魔怔到这种地步了!她越过秦览,下重手处置两名妾室出府,已是手段凌厉,如今,竟连亲女儿,也被挂在了秤钩子上。


    昨儿晚上,杨氏特意亲临秦贞娘的屋子,说些嫡庶有别的大道理,又嘱咐秦贞娘立意上进,末了,谆谆教导几句:“秦淑已做起了公婆衣,贞娘与姜家也算是定下了,也该表表心意的。”


    这样刻意讨好姜家,秦贞娘嫁过去了也不见得受尊重,更紧密的,只是姜秦两家结下的这门姻亲罢了。


    说到这里,秦贞娘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嘴唇哆嗦半天,好容易说出一句整话来:“三姐给柯家裁衣裳、缝袜子,那是礼节,我现如今就赶着做这些,成什么了?!”


    秦芬也想不到,一向端方的杨氏,竟能出得这样的馊主意。


    不过,想想也是,中枢内阁总共只六位大臣,那位姜阁老已是位极人臣,姜家这样的好亲,任谁都不敢轻忽。


    “其实……太太说的事,虽急切些,却也不违反礼制的。”秦芬知道姜秦两家的事已过了明路,杨氏的提议并不算太过分,只是有些上杆子罢了。


    秦贞娘把手里的帕子甩来甩去,仍是气鼓鼓的:“前十三年,娘总教我克制、隐忍、守礼,怎么如今怀了六弟,事事都变样了?”


    还不是重男轻女惹的祸,秦芬在心里默默说一句。


    “娘说了,这些针线,必得要做的,过些日子送礼去姜家,她要收了一并送去的。”秦贞娘说着,用力哼一声,“我才不做!”


    杨氏深更半夜贵步亲临,与女儿促膝长谈,女儿却不肯听那一席良言,依着杨氏如今说一不二的性子,还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显然秦贞娘也知道这一条,隔得半晌,又问一句:“五妹,你说我怎么办才好?”


    秦芬沉吟半日,见秦贞娘目光殷切,终究心软,替她出了个主意:“我看,你不如再问问父亲的意思。”


    “问爹?他会管这种小事吗?”


    “姜秦两家既是姻亲,也是同僚,父亲文人风骨,只怕不愿在同僚面前失了尊严,四姐问问他的意思,自然更周全些。”


    秦芬半藏半露,不敢将夫妇二人意见不合的话说透了。


    秦贞娘果然不曾听懂,但也深觉秦芬的话有理,用力一拍巴掌:“好!就是这样!我现在就过去!”说罢,殷切地看向秦芬:“五妹,你陪我一道,可好?”


    秦芬忍不住额上滴汗,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却又改口:“好。”


    秦贞娘也知道自家的要求太过分了,见秦芬略一迟疑就答应,自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一边拉着她往外书房走,一边在口里絮叨:“待会你只要站在旁边给我助阵,不必出声,有什么话,我会自己对爹说的。”


    秦芬见她热情洋溢,倒不好意思接话了。她答应陪着秦贞娘一道过去,一则是出于姐妹意气,更重要的是,杨氏那位内宅之主如今已失公允,她应该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其他的支持。


    至少,她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杨氏日后良心发现上。


    眼前,正是个留印象的好机会。


    如今秦览赋闲在家,不需处理公文,因此信儿见了姐妹二人,并不曾阻拦,只是笑嘻嘻地请个安,然后隔着帘子通禀一声:“老爷,四姑娘和五姑娘来了。”


    “哦?贞娘来了?进来!”


    秦芬知道秦贞娘身份尊贵些,对于秦览的忽视不以为意,落后秦贞娘半步,跨进了书斋里。


    屋里烟雾缭绕,熏得秦芬忍不住咳嗽一声,一个陌生的声音哈哈笑一声:“是老朽的不是,熏着姑娘啦。”


    秦芬侧眼望去,一个四五十岁的文人,唇下蓄了把山羊胡,正笑呵呵地敲敲熄烟袋。


    “伍先生,我五妹前几日受了风寒,有些咳嗽,并不是嫌先生的烟袋味道难闻,还请先生勿要见怪。”


    这把粗粗的公鸭嗓子响起,秦芬才注意到,秦恒竟也站在角落里。


    秦览对这儿子还是亲近的,闻言便呵斥几句:“你五妹不嫌弃先生,便是你嫌弃先生了?这两日没少见你皱眉嗅鼻的,往后入仕了,老大人们在你面前抽烟袋,你也这样聒噪来着?”


    “儿子不敢。”秦恒低头敛眉,“伍先生,是学生无礼了。”


    伍先生哈哈一笑:“老朽正巧坐得腿酸,这便出去走走了。”他一边说一边将烟袋搁在一边,起身时,秦芬才瞧见他走路一瘸一拐。


    原来竟是个残疾人,他能被杨家舅老爷特意寻来,想必是极为有能耐的了。


    秦贞娘待伍先生出去,便为难地开口了:“爹,有件事,女儿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她说着,用胳膊肘拱了拱秦芬,投来恳求的眼神。


    秦芬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这小姑娘,来时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秦芬不必开口,这时却又可怜兮兮地哀求,罢了,她是个古代闺秀,于婚嫁一事,的确羞于开口,便帮她一回,也算是帮自己。


    “父亲,是这样,姜家和柯家都送了中秋节礼来秦府,三姐该给柯家裁衣裳了,四姐却不知该以何礼相待姜家,是以特来问过父亲。”


    这话,最多也就能说到这里了,再多的,既绕进了秦贞娘的闺誉,又扯进了杨氏的身影,也不必再说。


    秦览自然听说了姜阁老的事,然而他终究有些风骨,不愿去急着攀附,须知这姜阁老和姜家,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再者,因着姜家是杨氏相中的,近来不曾少为这个听杨氏炫耀,从前秦览还愿附和两声,如今杨氏接连铁腕处置两个妾室,秦览只觉得妻子十来年好似蒙了张和善的画皮,于这姜家,就更不热心了。


    “我们贞娘是秦家嫡女,行事自然该端庄大方,凡事讲一个礼字,不必刻意向谁低头。”秦览也知道女儿来此必有缘故,又补上一句:“这事我会去说,贞娘自回去就是。”


    秦贞娘脸上顿时欢欣雀跃,牵着秦芬就要出去。


    “芬儿留下,爹有话问你。”


    秦芬只觉得秦贞娘的手一紧,捏得自己几乎发痛,随即便又松开了。


    秦贞娘急急上前两步:“爹,今儿是我拖了芬丫头来的,不关她的事,你别怪她!”


    秦览的心绪似乎上佳,捋着那把三寸来长的胡子,笑了笑:“贞娘把爹可瞧得也太凶了,爹岂会因为一些小事,就责怪你们?爹是有事要问她。”


    秦贞娘这才放下心来,对秦芬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自己走了出去。


    秦芬依稀记得徐姨娘说过,秦览从前很是疼爱了她几年,后来公务繁忙,少往后院,父女二人也渐渐生疏了。


    此时的秦芬,对秦览并不熟悉,因此也谈不上什么欣喜,只是安静站着,任由秦览打量。


    “父亲,五妹她……”秦恒急着替秦芬说两句好话,却又不曾想好借口,说得几个字便卡住了。


    秦览素知自家这儿子,出身虽不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却也算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短短片刻,这孩子已替五丫头开口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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