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对于赵永梅的提问, 赵永延犹豫一瞬,最后还是点点头:“永梅,我知道这件事是静静做的不对, 我会好好劝她。但是,我们相处三年了,我得娶她。”


    “那如果她不愿意呢?”赵永梅已经意识到, 这件事根本没有必要去找苏静静了。找来苏静静又能怎么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苏静静除了和大哥有些感情,对大哥的弟弟妹妹是毫无情谊的。她但凡有一点感情, 稍微顾虑以后的相处,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能在苏静静看来, 他们弟弟妹妹不过是大哥的竞争对手!如果没有他们, 家里一切都是大哥的,家里不用出钱给大姐陪嫁, 不用出钱给二姐买工作,不用将来操心弟弟结婚成家,就连赵永梅,这几年念书家里的花销都不少。


    苏静静是不会变的, 她如今已经这么猖狂, 真结婚只会得寸进尺。所以, 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大哥做出选择。大哥是选择这个家, 选择让爹娘安生, 选择弟弟妹妹, 还是选择苏静静。


    赵永延闭着眼,咬咬牙说:“永梅,我会好好劝静静的,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大哥这么说,已经表明他自己的态度了, 他自己已经放弃了。


    但是大哥放弃不代表苏静静放弃,赵永梅问他:“你如果劝不动呢?大哥,苏静静的要求只有这个,你劝不了她,大哥,那你又要怎么办呢?”


    赵永延说:“我会等她回心转意,等她放弃这个想法。”


    “你一直等着,你们俩一直耗着?你们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耗着,二姐怎么办?一直让二姐背负你结不成婚的罪名?”


    赵永延摇摇头说:“我不会逼永兰。”


    “大哥,你和苏静静一直耗着,就是在逼二姐,逼她要么放弃工作,要么承担害的哥哥结不成婚的罪名,大哥,你想逼死她。”


    赵永梅说完扭头进屋,她一走,屋里只有钱玉娟赵永莲赵永兰默默抽泣的声音。


    所有人都不知道赵永梅回屋是要做什么,钱玉娟有些疲惫的靠在赵从山肩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赵从山原本在苏静静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儿媳妇太贪了,他家里准备的彩礼,已经是大队里最高的了,和公社差不多了。苏静静家里说没有陪嫁,赵从山想着苏静静亲爹刚没了,家里孤儿寡母日子不好过,没有陪嫁就没有陪嫁。就连苏静静家里提出,结婚以后永延夫妻得帮衬两个小舅子,赵从山都答应了。


    赵从山觉得苏静静结婚放不下娘家弟弟,这个也是人之常情,家里兄弟姐妹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但是不能苏静静她和她娘家兄弟关系好,到了婆家,却挑唆丈夫和小叔子小姑子的关系。她闹这一出,以后永延和永兰要怎么相处?现在不止永兰,还掺和进来一个永梅,就连永莲,永山,对永延这个大哥也有些寒心了。


    更何况,苏静静她现在还没嫁过来呢,她已经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的,如果嫁过来,这家还是家吗?


    即便结婚这么多年,即便儿女都到了可以结婚成家的年纪,赵从山和自己妹妹关系也一直处得很好,妻子和妹妹,自己和妹夫,也相处的很好。


    他对儿女的要求不高,只希望他们能像自己和妹妹似的,即便年老,同胞之情也还在。


    可是如果苏静静嫁过来,即便最后永兰的工作没有给她,按她这性格,家里的日子也安生不了。


    赵从山想让儿子果断一些,既然苏静静说事情不成这婚就不结,那不结就不结。他儿子是没多大出息,但在大队里,也是好后生一个,年纪是不小了,但也不愁娶。


    而且现在三个闺女都有了出息,大闺女嫁给当兵的,女婿现在虽然只是个小排长,但细说起来,也算个小官呢。二闺女现在是县里的女工,三闺女更是能耐,自己谋了公社中学老师的工作。


    人家聪明的姑娘,就是冲着这三个小姑子。就知道这家人能嫁。苏静静这样,瞧着精明,实际脑子不清楚。她也没想想,工作是给了永兰,他们做夫妻在这事儿上偏了永兰,其他事情上自然就会补偿回来。


    光说苏静静这品性,这不灵光的脑子,赵从山就觉得她不嫁过来更好。只是儿子和苏静静有感情,而且,儿子也有自己的私心。


    赵永莲紧紧握着钱玉娟的手,她替爹娘感到难过,替二妹难过,也替大哥难过。


    赵永莲知道这个工作难得,即便是她自己,也想过,如果这个工作是她的,如果去县里当工人的人是她。不过赵永莲清楚,这个工作即便给了她,她也不会长久干下去。


    为了夫妻感情,她是一定要去随军的。如果这个工作给了她,等她去随军了,这个工作反而成了麻烦,到时候她不干了,工作给家里弟妹是应该的,但是婆家未必没有意见,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个工作。


    赵永莲想,如果她是苏静静,她也会有埋怨,埋怨未来的夫家不把自己当一家人。自己都要嫁过去了,这个工作这么重要的事情,却把自己排除在外,换了是她,她心里也不痛快。


    但是,她不会像苏静静这样直接要挟小姑子把工作给自己。但这事儿一定会是她心上的一道坎,为着这事儿,她也不会真心实意对公公婆婆。既然公公婆婆只操心自己亲闺女,半点儿不为儿子考虑,不为未来的孙子孙女考虑,那她对公公婆婆只有面子情就够了。就是自己的丈夫,想来日久天长,也该知道谁才是和他过日子的人。


    赵永莲越这么想,心里越害怕。以她这样的性格遇到这种事,婚后爹娘都得不了好,更何况苏静静呢?苏静静嫁过来,爹娘岂不是要处处受制?弟弟妹妹呢?又该怎么和这个大嫂相处。


    赵永莲就是去随军也得时时刻刻担心家里,担心爹娘和弟妹。


    苏静静和大哥感情那么好,他们是纯粹的自由恋爱。苏静静平时对着大哥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即便初八那次来家里,她话里话外也说,想要这个工作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她和大哥的小家,为了将来的孩子。


    这样话里话外一心为了自己的苏静静,大哥心已经偏了,或者说,苏静静已经说服了大哥。


    爹娘一直不表态是对的,这件事只能拖着,大哥年纪不小,那苏静静呢?苏静静年纪就小了?


    何况她家里虽然也不富裕,但是比苏静静家里强多了。她爹不仅在地里上工,还是大队里的会计,一个人挣两份工分,她娘也能干。而且姑姑贴补奶奶的,奶奶也不少都贴补给爹娘了。等她一嫁,二妹三妹都有工作,家里更宽裕了。苏静静家里呢,爹没了,看病把家里都掏空了,她上面爷爷奶奶年龄都大了,根本指望不上。亲娘也不是个能干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赵永莲想,还是得想想法子劝劝大哥。苏静静说大不了这婚期吹了,那不如干脆吹了。


    不然大哥和永兰永梅之间那道裂开的口子该怎么办。赵永莲甚至有些庆幸永梅是这样能管事的性格。


    按永梅的性格,相比于苏静静,她会更生大哥的气,她今天一定会把大哥逼到退无可退,逼他给出明确的答复,让这事儿彻底盖棺定论。


    只有这事儿彻底撕开,讨论出一个解决方法,然后才能把这页翻过去,以后正常过日子。


    赵永梅回屋拿出从文工团分别时候李茉莉送她的红围巾,这是李茉莉自己买毛线织的,赵永梅舍不得戴。她原本是想留着,然后自己再买一些毛线,也织一条。到时候一条送给刚嫁过来的大嫂,一条送给将要出嫁的大姐。


    可是现在赵永梅不想送了,她只想自己留着,她已经很清楚,如果苏静静一定要嫁进来,那么她们之间,绝无亲密相处的可能。


    赵永梅看着手里的红围巾,她冷着脸,她的眼睛很红,脸上有还未消散的泪痕。


    她已经明白了,爹娘没有办法做出选择,因为苏静静本就代表着大哥的意志。不管是大哥自己生出来什么想法,还是苏静静劝说的大哥生出了什么想法,最终的结果是大哥也这么想了。


    可能大哥并不是非想着要把这个工作给了苏静静,但是他要争取属于他的利益。既然这份工作是给家里孩子的,那为什么没有他的一份呢?他或许是这样想着。


    是啊,既然这份工作是给家里孩子的,现在的一份工作,简直是可以改变命运,那又有谁不想要呢?


    想要工作的如果是二姐和未来大嫂,赵永梅自然会偏向二姐,但如果是大哥呢?大哥的想法有错吗?有错,错在联合苏静静用婚姻来逼迫家里人,逼迫自己的亲妹妹。


    那大哥有罪吗?赵永梅想到他们家和姑姑家的差距。他们家从未妄想过的自行车,姑姑家有两辆。而姑姑家有两辆,是因为只需要两辆。


    赵永梅又想哭了,如果家里再富裕一些,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大哥有工作,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只一瞬间,赵永梅否定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有了工作,就会想要房子,有了房子,还想要更多的钱。如果家境富裕,就生活和顺,那怎么不见城里人笑容满面呢?


    说白了,还是这个工作,引出来大哥和苏静静的嫉妒之心。如果这件事换一下,最开始得了工作的是苏静静而不是二姐,二姐会不开心,会闹,但不会逼爹娘,逼大哥。


    赵永梅拿着围巾走出来,她那么平静的走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家里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都有些害怕。


    赵永梅走到赵永延面前,慢慢问出声:“大哥,你还是坚持你的决定吗?你一定要娶苏静静?”


    赵永延声音很哑,他看着自己的妹妹,躲开她的目光,轻声说:“是。”


    “如果这个事情解决不了,二姐不让出自己的工作,但是苏静静坚持只要没有这份工作,你们就不结婚,而是一直耗着,你也要这么耗着?”


    赵永延整个人都在颤抖,说:“是。”


    赵永梅点点头:“好。”


    她说完,转头走到二姐赵永兰的身边,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拿围巾套住赵永兰的脖子,做出要勒的动作:“二姐,既然大哥想要逼死你,那你就去死吧。二姐,我了解你,你是咱们全家最重感情的,是嘴最硬,心最软的。让你真的把工作让出来,你不甘心的。可如果一直承受着因为你不让出来工作,导致大哥结不了婚,这样的压力,你也承受不了的。与其你到时候去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寻死,不如就在家里死了,死在大哥面前,死在爹娘面前,死在我们兄弟姐妹面前。”


    赵永梅自然会控制力度,她如果真想伤害二姐,军事体育课上学的控制人的技巧多的很,她随便一招就足够。她现在拿围巾,不过是为了看着唬人。


    更何况她手还撑着围巾,根本不会让围巾真的勒住二姐。但是,她这个动作太突然了,太疯癫了,把家里所有人都吓住了。


    他们都向赵永梅冲过来,钱玉娟一把冲上来推开赵永梅,赵永梅松手。


    赵永兰被妹妹这个动作吓懵了,瘫坐在地上。


    钱玉娟紧紧抱住赵永兰,一个劲儿的喊着:“永兰,永兰,永兰……”


    赵从山一把按住赵永梅的胳膊,不许她再有动作。


    赵永延也冲过来,颤抖着把围巾从赵永兰的脖子上拿下来。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愤怒,他几步走到赵永梅面前:“赵永梅,你到底要怎么样?”


    赵永梅根本不退让:“大哥,该是我问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是你在往死里逼二姐,那我顺着你的心意,难道不好吗?二姐现在死了,工作不就是你们的了么。”


    赵永延看着这个从小就格外聪明的妹妹,咬牙切齿的问:“赵永梅,你要逼死我吗?”


    赵永梅冷冷看着他:“是你和苏静静要逼死我二姐。赵永延,赵永兰她是个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吗?生产大队里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吗?你要和苏静静耗着,那二姐呢?她陪你们耗着?”


    赵永梅伸手指着他:“你是赵从山的长子,二姐自私自利不让出工作,害得你和苏静静不能结婚。二姐一个总要出嫁的女儿,得了全家最大的好处,却害了你和苏静静,这样的压力,二姐能承受吗?赵永延,她是你妹妹,你不知道她只会虚张声势吗?即便到现在,在这种情况下,她被你这么逼着,她都不敢大声控诉你一句,大声说既然工作是我的了,谁都别想抢走! ”


    “难道你就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永梅,我说了,我会劝静静,我会劝她的。永梅,这个家里不是谁都像你似的总能这么有底气的活着。你招人喜欢,从小就招人喜欢,从爹娘,到奶奶,姥姥姥爷,甚至舅舅姨妈姑姑,他们所有人都喜欢你,都偏心你。一有好的机会,家里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赵永延看着赵永梅,这一刻,他不再是赵永梅的哥哥,只是一个发泄着自己情绪的可怜虫。”是,你优秀,你聪明,你能干。你总有自己的想法,就连城里的工作,你说不要就不要。你想去公社教书,就直接去了。你不用爹娘找关系,不用家里出钱,你甚至不用怎么费力。你当了公社老师,还能像刘校长似的,当公社学校的校长,当公社的宣传主任,甚至你能去县里,去市里。可我和静静呢,我们一辈子只能当农民,每天累死累活挣工分,一年到头,还没有工人三个月挣得多。是,我们是不能和你比,我们没有你的天赋,那永兰呢,凭什么这个工作只能是永兰的?”


    赵永梅看着赵永延:“大哥,如果非说,那就是正好,正好这个工作只要女工,正好苏静静没有嫁过来。如果换个时间,苏静静已经嫁过来了,那个时候二姐已经结婚了,永山也有了对象,这个工作给谁还不一定。但是,现在苏静静没有嫁进来。”


    “所以,你们从来没有把静静当成一家人。”


    赵永梅点点头:“对,我从没有把她当成一家人,可能对你来说,你们已经情如夫妻。但是你们没有结婚,我和苏静静甚至从未单独相处过,我又如何将她当作一家人。且不说现在苏静静如果真的得到这份工作,她还会不会继续和你结婚,就算我们假设她已经嫁给你,那这份工作也轮不上她。”


    赵永延看着赵永梅:“为什么?”


    “因为我会接受这份工作,我放弃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知道我不去,大姐不去,去的只会是二姐,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去工作的人变成苏静静,那这个工作我是一定会去的。”


    像是没有想到赵永梅会这么说,赵永延问:“你不是不喜欢这份工作?”


    “大哥,我是不喜欢生产上的工作,但是我不会一辈子都在生产上。大哥,这份工作给了二姐,或许对你有亏欠,但是咱们家五个孩子,你也不过只占了五分之一。”


    “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姑姑当初得到县里工作的时候,爷爷还没去世。但是娘当时没哭着喊着,以离婚相逼迫,让姑姑把城里工作给她。别说娘了,就连和姑姑不是同母的大伯二伯大姑二姑,都没有因为这件事将家里闹翻天。他们心里或许像你一样,嫉妒又愤懑,他们埋怨爷爷偏心,埋怨奶奶吹枕头风,但是他们没有像你一样,更没有人像苏静静。”


    赵永梅看着赵永延,心里很难受。她突然想起自己刚上初中的时候,是大哥大姐轮流提前去学校门口等着接她放学。上学也是哥哥姐姐送她去学校。永梅自己不需要家里人接送,但是哥哥姐姐总不放心她。那个时候,她总是很快乐的走在前面,然后回头喊大哥快些,大姐快些。


    赵永梅想过,或许哥哥姐姐们结婚了,他们的感情会变,变得不像小时只有彼此。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


    赵永兰已经听明白了,不止是苏静静想要她的工作,大哥也是想要的。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着赵永延,说:“大哥,我一直都知道是我占了便宜,是我欠了家里的情。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和爹娘说过,我现在吃住在厂子里,没有什么花销,我每个月工资一半还给姑姑姑父,一半给家里。家里这份怎么花,由爹娘安排。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自己一分钱都不留,这份工作都不能留给我呢。”


    赵永延无言以对。


    他看着自己已经略显年迈的父母,想着他们已经越来越多的白发和看着自己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想着他们从小对自己这个大哥的尊敬依赖和现在对自己憎恶。


    他又想到了苏静静,想着苏静静的笑容,想着苏静静对他们未来的畅想,想着他对苏静静白头偕老的承诺。


    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骨子里作祟的贪念和深夜梦里才敢坦诚的对成为一名工人的渴望。


    最后,他做了决定:“我会劝静静打消这个念头,她如果还是不愿意,提出了分手,那说明我们有缘无分,我会和她分开。如果她既不和我结婚,也不分开,那我等她等到今年年底。”


    赵永梅开口:“不行,在大姐结婚前,你必须做出决定。”


    赵永延已经被赵永梅逼的退无可退,痛苦点头:“好。”


    赵永梅又看向赵从山和钱玉娟:“爹娘,明天你们挨家挨户通知咱们家的亲朋好友,就说苏静静悔婚,大哥这个婚先不结了,咱们家先办大姐的婚礼。人家问什么缘故,你们也如实说。至于这事儿以后还成不成,也是以后的事了。”


    赵永梅又说:“还有,就算苏静静最后还是决定和大哥结婚,大哥也决定娶她,那他们的婚礼,也必须等明年。”


    赵永梅严肃看着赵永延:“大哥,这是我的底线,就算你和苏静静结婚,也必须等到明年。”


    赵永延有些挣扎说:“永梅,你这样一来,静静的名声就坏了。”


    “她既然敢做,还怕我们说出来?”


    赵永梅和赵从山钱玉娟说:“爹,娘,你们一定要记得通知各家,不然,我可就挨家挨户去通知了。”


    “另外,大哥,我还有句话托付你告诉苏静静,这件事她既然做了,就算没做成,也是做了。等你们将来有了孩子,孩子问,姑姑,为什么我爸爸明明年龄比大姑还大,但是我爸妈却比我大姑结婚还晚。我会说,因为你妈妈和你爸爸结婚的时候,你妈想抢你二姑的工作,没抢上。”


    赵永梅甚至提醒他:“大哥,你千万把话带到,不然,我亲自去苏静静家门口把这句话喊出来!”


    赵永延被赵永梅逼的有些受不了:“永梅,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得理不饶人。”


    “大哥,我只会对值得宽容的人宽容。”赵永梅甚至有些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大哥,你喜欢上苏静静,这是你的命运,你有我这样的妹妹,也是你的命运。苏静静如果嫁给你,有她这样的嫂子,是我的命运,同样,有我这样的小姑子,也是她的命运。”


    赵永梅好像又变回那个爱说笑的她。


    可在赵永延眼里,赵永梅的笑充满了讽刺,充满了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蔑视。赵永延突然意识到,永梅从没有把静静放在眼里。


    永梅很清楚,他再喜欢静静,再自私自利,也承担不起逼死妹妹的罪名。他从没想逼永兰,但是永梅却动手了,让他直面他不敢面对的现实:以永兰的性格,自己和静静这样一直逼着她,永兰可能真的会想不开。即便永兰没有想不开,可他这样做,就算达成自己的一己私利,永兰这个妹妹怕是永远失去了。


    赵永延怕了,怂了,不敢了。


    他一步退,步步退,从承诺不再惦记永兰的工作,到承诺在今年永莲结婚时,就做出决断,再到永梅让爹娘彻底告诉所有人静静做的事情,并叫停这场婚礼。


    永梅虽然说,如果他和静静还想结婚,拿婚期只能在明年。但是,从永梅让爹娘叫停的这一刻,赵永延就有了预感,他和静静缘分到头了。


    永梅这是一步一步的把他压制住,把他压制住了,就把静静彻底压住了。静静要么在所有人的指指点点中嫁过来,从她嫁过来的那一刻,她已经背负了罪名,从此以后不管爹娘怎么对待她,弟弟妹妹怎么对待她,都是她应得的,没有人会同情她,就连赵永延自己,如果偏向她,立刻会受到永梅的讨伐。


    永梅今天已经证明,她疯起来是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的,她什么也不怕,可是赵永延做不到,他害怕。


    但是静静又怎么承受这一切,尤其永梅让他带给静静的这句话,这是明晃晃告诉静静,她如果嫁过来,就要被永梅压在头上,压一辈子。永梅即便结婚了,嫁人了,她也还会回来。他们即便有了孩子,永梅甚至要把他们大人的事情,抖落在孩子面前。


    静静是最要面子的,她想要这个工作,都是打着为自己好,为他们将来的小家好的旗号。这样疯狂的永梅,静静是不敢惹的。


    赵永延也知道,他把这句话带给静静,也是在告诉她,他赵永延是个连自己妹妹都压不住的废物,他在家里是说不了话的,做不了主的。他管不住自己的妹妹,反而被自己妹妹管的死死的。


    永梅没有逼他放弃苏静静,但是却在逼苏静静放弃他。他甚至不能埋怨永梅,因为如果没有苏静静的私心,不是他自己的私心,事情本不会像现在这样。


    赵永延看着自己这个妹妹,他害怕她,他其实明白,这件事按永梅的想法解决,才是对全家都好的,甚至对他也是好的。


    永梅让他认清现实,甚至在帮他做出决定,永梅帮他在永兰和静静中,选择了永兰,帮他在亲情和爱情中,选择了亲情,帮他在良知和自私中,选择了良知,可是他害怕她。


    永梅并不是用亲情和对家人的爱来说服他,永梅是用尖酸刻薄的话羞辱他,用近乎疯狂的行为来恐吓他,赵永延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这些都没有用,永梅会不会直接动手,把他打到服从。


    赵永延甚至问出了口:“永梅,你当我是你大哥吗?”


    赵永梅走到他身边,抱了抱他:“大哥,你知道的,血缘对我来说很不重要,所以即便严蔚敏是我的表姐,我也从没有把她当成姐姐。可是家庭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真的很爱我的家,我很爱爹娘,爱奶奶,爱我每一个家人,我也爱你,大哥。”


    赵永梅看着他的眼睛,她的眼里又氲起水雾:“大哥,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大哥,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不能像娘一样放纵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变坏,眼睁睁看着你破坏了我的家庭。我的家人,可以让我伤心,但不能伤心太多。我希望我白发苍苍老死的时候,我的大哥,还是我的大哥,我的二姐,还是我的二姐,我的家人,还是我的家人。”


    赵永延紧紧抱住赵永梅:“好,永梅,大哥答应你,大哥答应你。”


    最后,赵永延看着赵永兰,有些羞愧的说:“永兰,是大哥对不住你,以后不会了。你好好工作,不要想不开。”


    赵永兰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甚至不敢想,如果没有妹妹给自己撑腰,自己该怎么办?


    爹娘有爹娘的难处,大哥有大哥的难处,赵永兰能体谅他们的难处,可是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从小,她就是家里最不招人待见的一个,大哥刚才说永梅最招人待见,家里人最偏心永梅。可是,永梅后面,就是大哥了,大哥后面,则是大姐,大姐后面,还有永山。


    她不像大哥是长子,大姐是长女,她不像永梅聪明伶俐又长得标致,不像永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家里给她这个工作,这是她从没想到过的,她好像一下子,成了家里爹娘最看重的那一个。


    赵永兰看着大哥,这是大哥啊,她亲生的大哥啊。她想,工作给了未来大嫂,她也不会甘心,就像现在工作给了她,大哥不甘心一样。


    人之常情,虽然伤人,但情有可原。即便不为了大哥,只是为了爹娘,为了这个家,她也该大度一回。


    赵永兰下了决心,说:“大哥,这事儿咱们就翻篇了。”


    赵永梅却突然开口:“不行!”


    家里所有人都看向她,他们眼神里都充满了紧张,生怕赵永梅又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但赵永梅只是说:“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二姐工作这件事说清楚比较好。鉴于原本这个工作姑姑姑父是想让我去干的,那我就先说说我自己的想法。”


    “首先,这个工作是承了姑姑姑父的人情,不止人情,还有实实在在的钱。姑姑姑父那里是六百块钱,家里是两百块钱,说实在的,不管是姑姑姑父还是爹娘,挣钱不容易,攒钱更不容易,每一分钱,都是辛辛苦苦工作挣来的。就算姑姑姑父说了不要这份钱,但是人情欠的越多,需要还的就越多。所以我的想法是,每个月二姐还姑姑姑父十块钱,六百块钱,也就是还五年时间。至于家里这二百,按我的想法,二姐也是该还的,但是家里现在也不是很着急用这笔钱,这笔钱可以少些,一年还个三五十,二姐慢慢攒着,每年年底给爹娘,这样最多五年,这工作的钱就算是还清了。至于剩下的人情,就得二姐自己慢慢还了。我说的这些大家有疑议吗?如果都同意的话举一下手。”


    赵永梅这么正式的态度搞的全家人都有些懵,但相比于她刚才不管不顾疯狂模样,大家还是更接受她现在这样。即便她这样看上去像是一家之主。


    见所有人都没有意见,赵永梅又说:“第二,二姐的工作其实并不比地里上工轻松多少,不过确实工资上要比种地多。二姐的工资呢,各种七七八八加起来,现在一个月也就是十五六块钱,我打听过,三到六个月就能转正,到时候一个月工资能有二十二块钱,一年是二百六十四块钱,减去每年还姑姑家的一百二十块,家里的咱们就按四十来算,剩下的也就是一百出头。一个月匀下来,也就八块多。二姐在工厂,人情往来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人家女工们约着下个馆子,看场电影,二姐为了省钱不去,反而容易受人排挤。像二姐自己说的,她想把钱全给家里,自己一分不留,这肯定是不行的,我想着,还了外债后这笔钱二姐自己拿着。来,大家同意的都举个手。”


    钱玉娟觉得二闺女的钱应该放家里,他们给攒着,但是想想永梅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城里花销大,二闺女要是手里没钱怕是不成的。这钱还是她自己拿着,孩子也大了,总要学着自己管钱,等将来结婚了,才能管好家。


    “很好,所有人都同意,那么第三,二姐这个工作并不是像二姐自己形容的,她占了家里大便宜。但确实大哥大姐还有永山是失去这个机会了。我想着二姐可以做出一些补偿,然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这个工作就是二姐的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提,更不准再生出什么心思。至于怎么补偿,我说一下我的提议,首先永山这里,永山成绩非常不好,我自己倒是可以给他补课,但是我脾气不好,我怕补课没有成效,我反而把他给打傻了。所以我想从知青里面给永山找个补课的老师,补到他念完高二。至于大姐和我这里,我想着,以后每两年三年,二姐给我们做一身新衣服,还得是服装厂里最时兴的那种,这就行了。”


    说完赵永梅长叹一口气:“至于大哥这里,要么一口价,二姐给大哥三百块,毕竟这个工作只说钱,也就八百块,翻个倍,一千六,这个工作的价值一千六就顶到头了。咱们五个人,分这一千六,一人也不过三百二。所以,我提议的这个三百块够够的了。如果不要钱,那大哥和我还有大姐一样,也让二姐每两三年给做身衣服,做一辈子。”


    赵永梅这么提,自然是知道服装厂的一些猫腻,可能对其他人来说一年做一身新衣服很吃力,负担不起。但是对服装厂的工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赵永延先开口:“我,我要衣服。”


    赵永兰听大哥这么说,眼睛又有些红了,大哥这句话让她彻底放下了芥蒂。


    赵永莲也立刻跟着说:“我同意,永兰,以后我的衣服就拜托给你了。”


    到了赵永山这里,他撅着嘴:“三姐,我也想要衣服啊。”


    赵永梅轻飘飘的说:“行,你如果不用别人给你补习,自己能上了初中,能上高中,那你就要衣服。”


    赵永梅说最后一点:“好了,最后就是爹娘这里了,二姐,这份工作给了你,明明是一件好事,但是因为这个工作太好了,好到爹娘这里都会受到埋怨,埋怨爹娘偏心。毕竟工作只有一份,我们五个子女里,能得到的也只有一个人。我想,今天这件事最难受的就是爹娘了。爹娘已经尽了全力养育我们,可是,因为这件事,爹娘肯定在想,他们怎么不再有本事一些。如果他们多些能耐,自己是工人,能安排孩子接班,有门路给孩子弄工作,是不是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赵永梅的这句话说到了钱玉娟的心坎上,她趴着赵从山怀里嚎啕大哭。赵从山也用颤抖的手,拍拍自己老伴的后背。


    赵永梅拉着赵永兰的手:“二姐,虽然你现在成了县里的工人,但还是要多回回家,多陪陪爹娘。”——


    作者有话说: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第42章


    随着赵永梅最后说出的这句话, 今天这事儿算是收锣罢鼓,告一段落。但是否尘埃落定,还要再等些时候。不过至少在二姐工作这件事上算达成了共识。


    赵永梅今天可以说是敲锣打鼓唱了一出戏, 可能算不得大戏,也不是什么好戏,却是耗尽了赵永梅的精力。


    疲惫涌上她的心头, 除了疲惫,更多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发泄的情绪。事情解决, 但赵永梅的坏心情并没有变好。可是赵永梅必须在家里控制住她的脾气,免得事情又变糟糕。


    赵永梅和家里人说了声, 就出来准备透透气。


    她离开后, 她娘钱玉娟带着大哥赵永延去做晚饭了,准备这个时间好好再劝劝他。


    她大姐赵永莲和弟弟赵永山陪着二姐赵永兰, 要再宽慰宽慰她。


    她爹赵从山去了奶奶院子里,刚才这边的动静那么大,她奶奶未必没有听见,过去好好和她说说, 免得她担心。


    赵永梅走出了门, 她先是准备去知青点, 想把曹华喊出来, 和她把今天遇到的这破事儿好好的说一说, 吐一吐苦水, 把自己所有的生气愤懑都发泄出去,但是走了几步,还是停下来。


    今天她选上了公社的老师,但是女知青里有好几个去了却没选上的。当然赵永梅和她们并不构成竞争关系,学校招的老师是社员两名, 知青一名。赵永梅只和他们公社的社员们竞争,知青们彼此竞争。


    可赵永梅是选上的那个,这个时候赵永梅去知青点也不太好,她就是去安慰落选的人,都像是去刻意显摆,还是等今天落选的几人接受自己落选这个事实,彼此再见面更好一些。


    而且赵永梅虽然是被选中的那个,有这个机会赵永梅非常开心,但是她的好心情完全被刚才的事情给破坏了。这个时候她去知青点,也没有心情能打起精神来照顾别人的情绪。可其他人也不知道她心情不太好,反而容易被人误解成她这是当了中学老师后整个人飘了,瞧不起人了。


    赵永梅并不想因为一件让人不高兴的事情,把情绪带到其他事情里,让这份坏心情影响更多事,影响她和朋友的关系。


    想了想,赵永梅还是转身,不准备去知青点了,但是她也不想回家,最后,赵永梅决定去她家的老屋坐坐。


    老屋是赵永梅出生的地方,是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是她心情不好,会去躲一躲的地方。


    她一个人这么走着,刚才一直努力压下去的某个想法忍不住冒了头。


    赵永梅想知道梦里的那个自己也遇到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吗?梦里的自己现在的处境就是二姐赵永兰现在正面对面临着的处境吗?


    赵永梅想,或许她今天情绪如此的激动,一部分是在为二姐鸣不平,为家里考虑,但还有一部分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吧。


    如果当初她没有放弃这个工作,那么现在面对这些的就不是二姐而是她了。


    作为局外人,她今天可以软硬兼施,可以根据大哥的态度调整自己的做法,可以把这件事给按下去,可以帮二姐要个公道。但如果今天面对这些的是她赵永梅自己呢?


    赵永梅不知道,也不敢想她会怎么办,如果是她,她还能像今天这样据理力争吗?


    赵永梅知道自己的胸怀向来不算宽广,甚至容易意气用事。同一件事,别人遇上了,赵永梅可以理智的给出建议。可如果是她自己遇上了,即便脑子里再清楚这件事怎么做比较好,但是行动起来就未必了。


    就比如今天这件事,如果遇上的是她,她更可能会选择和家里人置气,斗气。


    对二姐赵永兰来说,遇到今天这件事,她更担心的是失去这份工作,家里人的态度尤其是大哥的态度让她伤心,可这种伤心没有失去工作让她伤心。


    但是换成赵永梅,她可能会把工作抛之脑后,把前途抛之脑后,她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因为工作固然重要,但自己的感受更重要。


    现在只是想想,只做个是假设,赵永梅都感觉自己受到了大哥的背叛,这种来自家人的感情上背叛甚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大哥伤害二姐,赵永梅已经很感同身受,如果被伤害的是赵永梅自己,她估计自己一定会气疯!一定会气炸!


    她应该会气得把大哥的屋子给他砸了,气得的把大哥打上一顿,不打个鼻青脸肿不罢休!打完之后,然后告诉他,这个家有她没苏静静,有苏静静没她!


    大哥认苏静静当老婆,那她就不认大哥,爹娘认苏静静当儿媳妇,那她就不认爹娘,大姐二姐永山认苏静静当大嫂,那她也不认他们。


    赵永梅自然很自信,对家里人来说,如果必须二选一,那只会选她。对大哥来说,除非他有为了苏静静和家庭断绝的勇气,不然他也只能选赵永梅。


    但是即便他们选择了自己,赵永梅也不会轻而易举原谅他们,她一定要气他们,从言语上到行动上,她要每天折腾,要让他们无可奈何,让他们追悔万分,让他们吸取教训,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惹她不高兴!


    想到这里,赵永梅忍不住点点头,对,就是要这样,既然是一家人,她不开心了,那就要让大家都不开心。


    话是这么说,但赵永梅知道,她敢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就像大哥自己说的那样,从小全家人都偏心她,这个偏心她的家人里,不止包括家里长辈,大哥自己也是其中一个。毕竟赵永梅小时候,是大哥大姐带大她的。


    因为她知道大哥疼她,所以她敢对他没大没小,敢逼他,敢欺负他。


    大哥虽然气人,可是赵永梅自己也有气人的时候。赵永梅想,等她气大哥气到比大哥气她还多的时候,她就不生大哥的气了。


    这时,赵永梅突然听到自己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扭回头看过去。


    然后,赵永梅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了,为什么在她烦心的时候总是会碰巧碰到秦穹?为什么!为什么!


    不过赵永梅还是挤出来一个笑:“你好啊,秦知青。”


    秦穹自然也能感受到赵永梅不太开心的情绪,他上下打量了赵永梅一眼,然后问她:“你又哭了?”


    赵永梅看了秦穹一眼,觉得他视力也太好了吧,天都黑了,他居然还能看见自己哭过。


    但被瞧出来了,赵永梅又不想多说,于是就胡说八道:“嗯,喜极而泣。”


    她这话秦穹显然是不信的,不过秦穹也识趣没再多问,而是说:“恭喜。”


    他这个恭喜,自然是恭喜赵永梅成功得到中学老师这份工作。


    赵永梅有点吃惊:“连你都知道我要去公社当老师了?”


    秦穹点点头:“对,萧逸回去后说了这件事。”


    赵永梅点点头:“好吧。”


    赵永梅说完,和秦穹相顾无言,两人对视几秒,赵永梅问他:“怎么晚,你出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出乎赵永梅的意料,秦穹说:“我是来找你的。”


    赵永梅有点惊讶:“你是来找我的?你是特意来恭喜我获得公社老师这份工作的?”


    秦穹点点头。


    赵永梅有些受宠若惊了,她没有想到第一个特意来恭喜她的人会是秦穹。倒也不是说她和秦穹关系普通,而是秦穹和她毕竟男女有别。赵永梅自己虽然不看重这个,但也会在这方面多注意,免得有什么麻烦。


    而且细说起来,赵永梅觉得秦穹虽然算她新结识的朋友,但是她和秦穹单独的相处其实很少,对彼此的了解也都是比较浮于表面的。


    至少现在,秦穹在她的朋友里,是到不了倾盖如故的程度。如果列一张表格,只将她的朋友排列,秦穹怕是刚进了前二十名。当然,按他们两个相处时间来说,秦穹能进前二十,速度也是很快了。


    现在秦穹竟然为了恭喜她得到工作,特意来找她,赵永梅有点感动,同时又小声埋怨:“哼,你都来看我了,曹华却不来。”


    秦穹听见了,解释一句说:“女知青里有人也想去公社教书,但是没选上在屋里哭呢,我出门时候她哭声还没有停。我想你的朋友今天没有过来恭喜你,估计也是顾虑这个时候出来,怕你也被迁怒了。”


    赵永梅点点头,曹华的性格确实比较稳妥,考虑我比较全面。


    赵永梅问秦穹:“那我们去屋里聊会儿?”


    “屋里?”


    “对,屋里,外面太冷了,不过不是我家屋里,是我爹娘盖这个房子之前,我们住的那个屋子。那个屋子比较旧了,但过年时候我娘他们有打扫过,而且初六的时候我姥姥那边的亲戚还过来住过,屋子很干净的。你估计不知道我家老房子在哪儿,走,跟着我。”


    怕秦穹误会,赵永梅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不是嫌弃你,不愿意回我家,是我家里今天气氛有些不太好,你去了估计会吓一跳。”


    毕竟他们全家,除了她奶奶,其他人都多多少少哭了一会儿,尤其是她娘还有她大姐二姐和弟弟,眼睛都哭肿了。


    赵永梅的话让秦穹有些误会了,他有些担心的看着赵永梅:“永梅,不会是你家里人不愿意你去公社教书吧?”


    “当然不是,是其他事情,大概就是我和我大哥吵了一架,吵得还挺厉害的,我甚至吵出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赵永梅甚至和秦穹开玩笑:“秦穹,你如果听见了,估计也会被我吓个够呛,反正我家里都都被我吓到了。你不知道,如果人的气势能显现出来,那我吵架的气势,估计可以把我家屋顶都掀翻。”


    秦穹却问赵永梅:“很难受吧?”


    “什么?”


    “和家里人吵架很难受吧?尤其吵架吵到情绪失控的地步。”


    赵永梅停下看着秦穹,上次就是秦穹说戳她心窝子的话,害得她大哭了一通,哭完为了不影响演出,她连着喝了好几天药,今天秦穹又来招她了。


    她今天可不能在外面哭了,因为她明天还要去公社中学。她刚刚得到了一份工作,如果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就算不着凉感冒,哭哑了嗓子也不好。


    赵永梅伸手指着秦穹:“我警告你,不许再说让我想哭的话了。”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秦穹快走两步追上她:“对不起。”


    “你说什么对不起。秦穹,你别在这儿给我装傻,你知道我没想让你道歉。”


    “我知道,但是,我想,我道歉的话你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并不会,你道歉只会更让我感觉我在对你无理取闹。”


    说完赵永梅又叹口气:“好吧,我承认我是在无理取闹,你本来只是关心我,是我自己还没调整过来。不过说实话,秦穹你还挺心细的。”


    然后赵永梅回答了秦穹刚才的那个问题:“很难受,和家里人吵架很难受,吵架吵到情绪失控,更难受了。但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我隐约感觉我性格上有点问题。”


    赵永梅这话可真是把秦穹给问住了,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你觉得你的性格有问题?为什么?”


    正好赵永梅家的老院子到了,这个院子很小,小到只有两间房,这是赵永梅爹娘结婚后盖的第一个房子。后来,等爷爷去世,弟弟出生,家里住不开,爹娘又盖了新房。


    赵永梅拿出钥匙打开门,领着秦穹走进去。


    屋里东西很少,只有一张炕,一张旧木桌,桌子上放着小小的煤油灯和火柴盒。


    把火柴盒打开,里面只有几根火柴,赵永梅拿火柴点亮了煤油灯,然后看着秦穹,说:“那咱们就在这儿坐一坐吧。”


    说完赵永梅坐在炕上,秦穹坐在他旁边。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看着闪烁着的如豆火光,赵永梅突然说:“秦穹,谢谢你。”虽然她一个人也能把不快乐排解出去,但是身边有朋友陪着,感觉心里好受了很多。


    秦穹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吃块巧克力,能让你快乐一些。”


    赵永梅接过来,剥开糖纸放嘴里,感受巧克力在嘴里化开的感觉。


    秦穹开口:“永梅,我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在我看来,你的性格是很好的,你热情,真诚,善良。你看当初咱们都不算熟悉,可你却愿意帮我,给我出主意,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能跟着从军大叔学习呢。”


    赵永梅说:“可是你本身就有底子,就算没有我的提醒,你也肯定能让大家看到你的才能,认可你的能力。”


    “但是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不会成为生产大队的赤脚医生。正是我刚来你就提醒了我,我跟着从军大叔学了几个月,从军大叔这才能的把咱们大队乡亲们都交给我,放心的去市里赤脚医生学校进修。”


    这也是秦穹来找赵永梅的另一个原因,他除了想恭喜赵永梅有了工作,也是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她。


    这个消息赵永梅还不知道呢,她有些惊讶:“真的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昨天从军大叔才收拾好行李去市里。”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去市里赤脚医生学校学习,从军叔能学到更多看病救人的知识,而你则是正式成了咱们公社的赤脚大夫。”


    “永梅,如果不是你的牵线搭桥,可能这件事还会发生,但肯定不是现在,你看,你的作用多大啊。”


    赵永梅有些高兴:“那看来我确实是做了一件好事,对你好,对从军叔好,对咱们生产大队好。对了,秦穹,那大队长有没有和你说,你之后的工分要怎么算?”


    秦穹说:“大队长说,我毕竟资历上不如从军叔,老乡们还没有像认可从军大叔那样认可我,所以给我按每天七个工分算。”


    “七个工分,那也不错,你之前给从军叔打下手,也不过三个工分。而且你这种还是不管农忙农闲都是七个工分,算一算一年下来,你比我大哥还挣得多,我大哥可是种地的好把式,很能挣工分的。”


    赵永梅越来越觉得有个手艺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不说城里,只说公社,大队,她爹是大队的会计,还在地里上工,一个人挣两份工分,所以他能养活他们这么多孩子,家里盖了房,还都供他们念了书,孩子大了又准备了儿子的彩礼,闺女的嫁妆。


    从军叔能给人看病,所以他家里过得也比其他人家要宽裕一些。


    现在就连秦穹,刚下乡插队的知青,一年挣的工分已经超过很多种地老手了。


    赵永梅又问秦穹:“秦穹,那你以后就只干赤脚医生的工作,还是同时去地里上工?”


    秦穹说:“我同时去地里,另外咱们大队不是养着几头猪,还有社员们家里也养着鸡。大队长说让我也学一学给禽畜看病的手艺,将来它们出了问题,我也能给治一治。”


    赵永梅鼓掌:“秦医生,你真是越来越厉害,越来越能干了。”


    秦穹也觉得自己下乡之后成长很多。


    说完自己,秦穹又把话题绕回赵永梅身上:“你呢,你有什么苦恼,可以和我说一说。


    赵永梅倒头躺下,看着屋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秦穹,你有哥哥姐姐吗?”


    秦穹点点头:“我有两个亲哥哥,堂的表的就更多了,兄弟姐妹加起来那就更多了,有十五六个。”


    “你和你哥哥吵架吗?”


    “吵,不仅吵架还打架,尤其我二哥,我小时候他总捉弄我。”


    赵永梅笑了:“看来我们小时候差不多,都是那个被捉弄的。不过我打小就不吃亏,一定会捉弄回去。秦穹,我今天和我大哥吵了好大好大的一个架。”


    “吵了架之后,问题解决了吗?”


    “可能解决了吧。”


    “那这不是挺好的,永梅,你口才这么好,如果你没有选择说服对方,而是选择吵架,那说明这个问题已经严重到必须通过更激烈一些的方式解决。”


    “但是,我其实并不一定非要这么激烈,我慢慢想,也会有其他的办法。但是,我怕其他办法没有用,或者想出其他办法时候,事情已经迟了,所以我……如果说后悔,我也并不后悔,可是怎么说呢,我有些难受。”


    秦穹说:“我想这才是家人吧。就像小时候,我二哥淘气,我妈言语教育没有用,最后动手打了他。那个时候我妈一边打我二哥,自己也一边流眼泪。因为你的本意并不是为了伤害他,可你又确实在伤害他,所以你也会有些难受。但是你又知道,事情这么做才有效果,所以你也不后悔。”


    见赵永梅听得认真,秦穹继续说:“因为你爱你的家人,当你爱的人伤害了你,你会很痛苦。可同样的,因为你爱他们,你伤害了他们,你还是会很难受。如果你对这个人没有特殊的感情,对方伤害了你,你回敬回去,只有大仇得报的畅快。但是你爱的越多,在意的就会越多,你越爱一个人,对方越容易伤害你,面对这种伤害,你会很无力,因为你即便报复回去,也还是会很难受。”


    赵永梅觉得秦穹说的有道理,大哥是做的不对,但是自己这样直接的逼他,赵永梅心里也不好受。这些其实赵永梅自己也能想明白,但是身边有个朋友开解鼓励,真的让她松松很多。


    赵永梅忍不住问秦穹:“秦穹,那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呢?”


    秦穹摊手:“不需要再思考怎么办,因为你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时间会给你答案,不论好的还是坏的。”


    他神情认真:“但是永梅,你的性格没有问题,你只是有一颗赤诚之心,你对爱的人赤诚以待,所以才会让自己难过,让自己纠结,让自己被伤害。而你所谓的脾气太坏,也不过是失望愤怒淹没了你,你不过是个性情中人。”


    赵永梅笑了:“秦穹,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赵永梅是真的觉得秦穹很会说话,她也很会说话,但是她如果想做到很会说话,还是要费一些脑筋的。比如先判断对方想听什么,然后试探着说一两句,根据试探,再调整自己接下来的话。


    这种会说话不止是要说好听的话,说软话,如果一个人只会说好话说软话,那就是溜须拍马之辈了。


    会说话是要该说真话时候说真话,该说实话时候说实话,该说软话时候说软话,还说重话时候说重话,甚至该说假话时候说假话。


    “我不是很会说话,我只会说实话。”


    “嗯,你这话说的更好听了。”


    这时,突然门外有声音传来:“永梅?永梅?是你吗?”


    赵永梅一听,知道这是她家老屋这边的邻居,估计是听到动静过来问一问。


    赵永梅大喊一声:“婶子,我在这边落了东西,过来找一找。”


    说完赵永梅看着秦穹,笑的有些调皮:“秦知青,咱们估计得在这屋里多呆一会儿,至少呆到邻居不留意这边,然后才能偷偷溜走。不然咱们俩今天被人瞧见了,估计明天就在大队里传开了。”


    这到这个,赵永梅就忍不住抱怨:“秦穹,还记得上次你去从军叔那里给我拿预防感冒的中草药,咱们当时挺谨慎的啊,但是从军叔家的婶子过年的时候,她居然问我娘,咱俩是不是在处对象。”


    秦穹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看着赵永梅,先是解释:“我当时去拿药的时候,从军大叔是有问我拿药干嘛,我说有个知青有点着凉,我保证没有提起你。”


    赵永梅当然相信秦穹,只能叹口气:“不知道,也可能是因为除夕时候我不是请几个知青来我家嘛,可能男知青里只有你和李军,所以引起误会了。”


    秦穹小声问:“那阿姨怎么说的?”


    “我娘当然说没有啊,咱们俩本来也没处对象。我真的是想不通,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关系亲近一些,这两个人就是在处对象?”


    秦穹想了想,也说了一件事:“永梅,过年的时候我去从军大叔家拜年,从军大叔说想给我介绍个对象。”


    赵永梅立刻来了兴趣:“真的假的,从军叔要给你介绍个什么样的?你答应没?”


    秦穹看着赵永梅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好像是婶子娘家的亲戚,但我没有答应。”


    “那你怎么说的,秦穹你不会说你不想在大队里找吧?你哪怕心里就是这么想,也千万不能这么说,你这么说,难免会让人觉得你看不起大队的人,对你不好。”


    秦穹心跳得有些块,他避开赵永梅的眼睛,说:“我知道,所以我说,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赵永梅眼睛更亮了:“真的假的,谁?谁?谁?是女知青吗?哪个啊?还是你老家的同学朋友?”


    秦穹叹口气:“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有谁。”


    赵永梅看着秦穹,上下打量他,忍不住笑了笑。


    秦穹被赵永梅这个笑笑得心里发毛,怕赵永梅继续追问下去,忙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个塑皮本子:“永梅,这是给你的礼物,祝贺你马上要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了!”


    秦穹其实原本想送赵永梅一支钢笔,或者一支口琴,但是又怕赵永梅不收。所以先送个比较便宜的本子。


    “哇,还有礼物啊!”


    赵永梅没有接,而是从自己口袋里也拿出一个本子,这是她今天去公社中学特意准备的新本子,还没用过呢。这本子也是塑皮的,是赵永梅上学时候优秀学生得到的奖励。


    将本子放在桌子上,赵永梅拿出钢笔写道:“赠秦穹:长存仁心仁术,时刻尽职尽责”,最后写上落款“赵永梅”。


    写完后,赵永梅先接过秦穹手里的本子:“谢谢,我一定好好工作,好好教书。”又把自己的本子送给他:“秦穹,我也祝贺你正式成为一名赤脚医生,让我们再接再励,共同进步。”


    交换完礼物,两人对视,都“扑哧”笑了。


    看了看秦穹手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赵永梅又听听屋外的动静,说:“隔壁的婶子应该没有再关注这边了,那咱们先溜出去?”


    秦穹点点头:“好。”


    赵永梅教他:“你先出去,我再关门上锁,你在前边路口等我就行。”


    说完,赵永梅灭了煤油灯,然后放轻动作,蹑手蹑脚走出去。


    等两人再次汇合,赵永梅又忍不住笑起来,甚至开玩笑说:“秦穹,你说咱们两人这偷偷摸摸的,却没干什么坏事,是不是有点亏啊。”


    秦穹现在也比较了解赵永梅了,显然她说这话并没有什么言外之意,倒是秦穹反而希望她有什么言外之意。


    于是秦穹鼓起勇气,故意问她:“那如果真干什么坏事,你想干什么?”


    赵永梅想了想,又判断了一下这些话能不能在秦穹面前说。她还是比较信任秦穹的,于是小声和他说:“当然是看一些不能看的书了。”


    见秦穹一幅‘就这’的表情,赵永梅有些不服输:“怎么,这还不够坏?”


    秦穹求饶:“够了,非常够,特别够,很厉害。”


    赵永梅斩钉截铁:“假话。”


    秦穹笑了。


    两人走着,秦穹又问赵永梅:“永梅,你是从明天开始就去公社中学教书吗?”秦穹显然有些没话找话,他已经知道萧逸是从明天开始就去公社中学了,赵永梅自然也一样。


    赵永梅点点头:“对。”


    “那你教什么科目定了吗?”


    “革命文艺和军事体育。”


    显然和萧逸说的一样,秦穹说:“革命文艺你是肯定很擅长的,没想到你军体课也很擅长。”


    秦穹自己在体育这方面是不太擅长的,他身体挺好,但是从小就不爱这些。小时候别的孩子在外面玩,他窝在家里看书,甚至他爸嫌他太安静,强迫他出去跑步,练军体操,怕他太胆小,还带他打枪,去山上抓野兔子,抓蛇。但是后来发现他是真不爱这些,才慢慢放弃。后来家里在他去建设兵团和下乡插队中,也是选择让他下乡插队。


    赵永梅看着秦穹,有些得意:“我当然擅长了,可不是只有男生才擅长军体课。我跟你讲,军体课的所有内容,从课上的列队,刺杀,投手榴弹还有匍匐前进这些军事项目,再到武器知识,枪支弹药,生化武器,我都了解。就连野营拉练,我也从来都是不仅自己不掉队,还能帮助别人不掉队。”


    秦穹其实听别人讲过赵永梅不仅文艺好,其他方面也很优秀,但是他没有更多的了解。听她这么说,秦穹第一反应是:“永梅,你文艺好,军体也好,那你很适合去部队的文工团。”


    其实秦穹自从看了赵永梅的演出之后,就觉得她可以去部队里的文工团。当然她现在肯定不如部队文工团里的演员演得好,但是秦穹觉得赵永梅学习学习,一定可以的。


    他其实还写信回家里,写给不少亲戚,想让他们帮着打听打听他们所在的部队文工团有没有来宁安市招人的打算,如果来的话招收条件是什么,又是什么时候来。


    不过在收到家里人回信前,秦穹是不打算和赵永梅说的,免得没有过来的,让她白欢喜一场。


    赵永梅摇摇头:“进部队的文工团哪有那么容易,我文艺好那也是在学校里,和同学们相比,我是比较优秀,但是和文工团的演员们比就不够好了。而且我文艺上比较偏科,话剧,朗诵,合唱这些我还凑合,但是像歌舞剧,我就不行了。尤其芭蕾舞,京剧这种,比较吃童子功,像我文工团的朋友李茉莉和林倩倩,都是从家里领着去市里的少年宫从小跟着老师学,才能有现在的水平。”


    赵永梅耸耸肩:“没办法,我们家没有这样的条件,我即便从现在开始学,都没有这样的条件。以前是有时间,没机会,甚至我都是上了高中,才知道原来市里还有少年宫,还可以在里面学习唱歌、跳舞、学习各种乐器,学习美术、书法、围棋,学习很多很多。现在是有机会,最起码我可以向我文工团的朋友们请教,她们是愿意教我的。可惜一来我身体的柔韧性不像孩童时期,二来我也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


    说到后面赵永梅有些失落:“最重要的是,我的天赋可能和大部分人相比是不错的,是有天分的,但是又到不了那种超凡脱俗的地步。论唱歌,我嗓音到不了天籁,论跳舞,我身材比例也不够优越。我有的只是比旁人多一点点的天分和多很多很多的努力,再加上我自己的悟性,这才看上去好像还挺能耐的。”


    “永梅,你不要妄自菲薄。”


    赵永梅说:“我这还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实事求是,认真分析。我是真的确定我除了话剧,其他是真的天赋不够。而我话剧还算凑合,也不是我艺术天赋高,而是我理解能力强,我能理解角色是什么样的一个形象,然后把他展现出来。我在舞台上表演的游刃有余,也不是我台风好或是什么,而是我自己平时在这种大场合就不太怯场,那上了舞台,自然也会比较放松。”


    秦穹看着赵永梅认真分析的模样,又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她的聪慧,即便在面对自己的不足,她都不会去逃避,而是去直面。


    秦穹觉得按赵永梅的说法,她可能真的不太适合文工团这种比较综合的单位,但是话剧团或者电影厂,也是挺不错的。


    他有些后悔以前听家里人闲聊起这种工作啊,单位啊,人事变动啊这种话题他都不耐烦,很不爱听,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想要了解,反而没机会了。他决定再写信回家里问一问。


    最后秦穹又问出自己比较关心的一个问题:“永梅,你之后去公社教书,那你是住公社还是来回跑啊?”


    赵永梅自己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秦穹问了她才开始想:“咱们大队离公社算比较近的,也就五六里地,走路半个多钟头。但是现在天黑的早,我估计先在学校住,等天长了,会来回跑。”


    很快,两人闲聊着走到了赵永梅家附近,赵永梅回家,秦穹回知青点。


    赵永梅挥手和秦穹告别,最后又再一次道谢:“秦穹,谢谢你来恭喜我,更谢谢你陪着我,开解我。”


    秦穹也挥挥手,说:“永梅,你以后心情不好,可以再来找我。”


    赵永梅纠正他:“我今天没有去找你,之前也没有,是我不开心的时候总被你撞上。”


    秦穹说:“那下次如果我撞不上,你一定要来找我,让我可以撞上。”


    赵永梅问他:“秦医生,这是你的医者仁心吗?”


    秦穹指着赵永梅送他的本子,说:“时刻尽职尽责。”


    显然他已经看了赵永梅给他的赠言。


    赵永梅说:“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赖上你了,你到时候别嫌我烦。”


    等赵永梅回了自己家院子,她翻开秦穹送她的本子,看着秦穹给她的赠言:“一片冰心在玉壶”,笑了笑。


    赵永莲走过来:“永梅,你这是在院子里看什么?也不进屋去。”


    赵永梅说:“我在看一句很有意思的诗,大姐,你要出去?”


    “是,家里做好饭了,我原本要去老屋找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永莲摸摸赵永梅的头发:“永梅,心情好点儿没?”


    赵永梅撇嘴:“哼,既然你们都知道我心情不好,怎么没人来哄我。”


    赵永莲抱了抱她:“我这不是刚哄完你二姐,就赶紧来哄你了。还有娘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爹说你当老师了,工作了,要给你单独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再打个桌子,好让你安心备课。大哥说现在天短,你每天早上出门晚上回来天都黑着呢,他以后要每天接送你。你二姐说要抓紧时间给你做一身新衣服,让你上班时候穿。就连永山,都说要好好看书,不惹你生气。”——


    作者有话说:日万很好,但明天我们还是日三吧。


    第43章


    天还没亮, 钱玉娟就开始喊赵永梅起床。


    赵永梅把被子拉过头顶,苦苦哀求:“娘,我再多睡五分钟, 就五分钟,好吗?”


    “不行,今天是你上班第一天, 你必须早早给我去了,让学校的同事领导知道你是个勤快能干的好孩子。”


    “娘, 我就是不早去,我同事领导都知道我是个勤快能干的好孩子, 我没必要为了证明这个这么早就起床啊!”


    “你还没上班呢, 人家怎么知道你好?”钱玉娟隔着被子拍赵永梅。


    赵永梅从被窝里探出一个脑袋:“娘,你忘了我也是在公社念的初中吗?”


    “那人家其他老师也只是知道你念书的时候勤快, 但是你现在是老师了。你快给我起来,然后洗漱梳头吃饭,别再给我磨蹭啊。”


    赵永梅长叹一口气。


    钱玉娟立刻说:“闭嘴,遇到好事不能叹气, 当心你把福气叹没了。”


    “娘, 我福气厚着呢。”


    “行行行, 你有福你最有福, 咱们全家你最有福了, 你快给我起来行不行?”


    赵永梅只能不甘不愿的起床, 然后被她娘钱玉娟盯着,穿衣服,洗漱,到了扎辫子这步,钱玉娟皱皱眉说:“不行不行, 永梅你今天头发给我梳的精神点,不能还是一条麻花辫背在脑袋后头。来来来,永莲,快给你妹妹把头发扎起来,扎高点儿,精神点。”


    赵永梅无奈极了,但又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大姐给她梳头。


    大姐忙活的时候,钱玉娟又给赵永梅塞了个素包子:“快,你大姐给你梳头,你没事干就赶紧吃饭,吃完饭就快去上班。”


    赵永梅只能拿过来包子啃着,刚吃两口,钱玉娟又端过来粥让赵永梅喝。


    赵永梅又开始喝粥,喝了两口,嘴里又被塞进来一口咸菜。等赵永梅终于吃完了这顿饭,她头发也终于被大姐扎好了。


    赵永梅怀疑大姐把她头发都狠狠用头绳给拴住,不然她不会感觉自己头皮都被吊起来了。


    不过在这种小事上赵永梅向来不太在意,既然她娘觉得好,那就顺着她呗。反正等会儿一出了门 ,头发想怎么扎不还是她说了算。


    很快,赵永梅就收拾好了,然后被她娘催促着出了门,和她一起出门的当然还有她大哥赵永延。


    钱玉娟虽然知道按闺女的性格,真不用他们当爹妈的操心太多,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叮嘱赵永梅:“永梅,你去了学校好好干,听领导的话,脾气要好一点,有耐心一点。”


    说完赵永梅她又叮嘱赵永延:“永延,路上黑,你照顾好你妹妹,还有,你走的快一点,别磨蹭,别害得你妹妹迟到了。”


    赵永梅拽着大哥赵永延往前走,边走边说:“娘,知道了知道了,您快回去吧。”


    等走到村口,赵永梅气得跺脚:“这天还没亮呢,娘这么早催我出门到底是为什么?”


    赵永延小声说:“这不是公社离咱们大队远吗?”


    赵永梅扭头看他:“远吗?哪里远啊?走得快半个钟头就到了,走得慢也就四十分钟。现在天都没亮,六点都不到,我走到学校也才六点半。大哥,学校八点才开始上课,我去那么早,去了能干嘛。而且今天还是开学第一天。”


    话虽这么说,但是赵永梅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和她娘生气。反正等大哥送他到公社中学,然后看到学校教室门都没开,她娘就知道她错得多离谱了。


    赵永梅和赵永延摸黑走着,一路上,赵永梅开始从《三大纪录八项注意》唱到《洪湖水浪打浪》,赵永延忍不住说她:“永梅,你小心把嗓子给唱坏了。而且这风还挺冷的,当心说话灌了冷风进肚子里。”


    赵永梅闭嘴不唱歌,开始一边走一边打军体拳,打完军体拳又做出要刺杀的动作,过一会儿又开始匍匐前进。


    赵永延觉得妹妹这样有点不正常,但是他也不敢说,只能提醒她:“永梅,你慢点儿,永梅,小心石头。”


    显然赵永梅并不把这些小小的障碍放在眼里,甚至扭头考赵永延:“大哥,如果有原子弹来袭,你说应该怎么办?应该采取哪种姿势躲避,方向又是什么样的?”


    赵永延怎么知道如果有原子弹袭来该怎么办啊,他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


    赵永梅恨铁不成钢:“大哥,这是初中军体课上学过的,你怎么回答不出来啊。你等会儿回家后,你好好看看书,等晚上接我的时候,我考你。”


    赵永延一瞬间有些头大,他妹妹赵永梅打小就喜欢考他们,不过因为他们年纪相差比较大,即便妹妹小学跳了级,但是年龄放在这里,以前妹妹的问题他还是能答上来的。后来永梅念初中时候,他们几个哥哥姐姐都已经不念书了,永梅也就不爱考他们了。


    现在永梅又来考他,赵永延知道妹妹这是给他台阶,他不能不踩。可是他自从初中毕业就再没有看过书。


    而且他今天事情还挺多的,早上送妹妹去公社学校,送完先去地里上工,中午去找静静,好好和她谈一谈。等到了下午,又得去地里上工,晚上再去公社接永梅。


    想到这里,赵永延也想叹口气,不过他还是先问赵永梅:“永梅,你们学校下午几点就能回家?”


    赵永梅想了想,说:“下午公社中学只有两节课,我应该不用负责晚自习,所以我下午四点就能往回走,那个时候天还亮着呢,看来大哥你今天下午不用来接我了。那这个问题就留到明天早上吧。”


    赵永梅看着他,说:“对了大哥,既然我明天才考你,那你今天晚上迟点睡,好好看看书,毕竟我明天早上说不准又有别的问题想请教你呢。不过大哥你放心,我现在是军体课的老师,先只请教你军事体育课本上的内容。”


    赵永延欲哭无泪,甚至从妹妹一口一个请教中感觉头皮发麻,但是没有办法,是他先惹永梅生气的,只能按她说的来,直到她气消。


    走着走着,太阳升起来,天亮了。


    赵永梅和赵永延也终于走到公社了。


    到了公社中学,果然也才六点半,赵永梅没想到居然在学校门口碰上了刘雨燕,她和刘雨燕打了招呼,让大哥先回去。


    现在学校学生都还没起床呢,她和刘雨燕一起找门房要了钥匙,先去了高一的教室,找个凳子坐着。


    赵永梅有些吃惊刘雨燕怎么也来这么早,毕竟刘雨燕家里就在公社住着,离公社学校也就最多十分钟的路程。她如果是刘雨燕,一定在家里睡到七点半。


    赵永梅和刘雨燕还不太熟,更算不上了解,所以也没有多问。


    倒是刘雨燕问赵永梅:“永梅,刚才那个送你来学校的是……?”


    赵永梅从刘雨燕的话里感觉她更想问刚才是不是她对象送她来学校。


    赵永梅有些无奈:“那是我大哥,我家在赵家庄生产队,离公社有点远,家里不放心我一个人走夜路,所以让我大哥来送送我。”


    刘雨燕听了有些羡慕:“永梅,你家里人对你可真好。”


    只听赵永梅这只言片语,就知道赵永梅能来公社教书,她家里人肯定特别开心,特别看重。而刘雨燕自己呢,家里人一个劲儿的说她一个女孩,过了年都二十二岁了,不是想着好好找个人嫁了,而是和自己弟弟争这个老师的名额,实在是不像话。


    刘雨燕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从来没有和她弟弟争过这个学校老师的名额,而是她弟弟自己没出息,想来公社教书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没有她,人家也选不上她弟弟。


    就像赵永梅,人家这样文艺上能在县里演出,连县里文工团的人都说她好,这样有才能的人,她弟弟能竞争过吗?


    除了赵永梅,那天来的还有不少是公社老师的亲戚,这个老师的闺女,那个老师的儿子,除了这种亲近的,还有侄子外甥女,甚至小姑子小叔子。就算没有她,人家刘校长也看不上她弟弟。


    现在全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支持她,就连接了奶奶班的小叔,都不乐意刘雨燕来学校教书。这一大早,家里人就开始因为她正式来学校教书,就阴阳怪气不断,刘雨燕被烦的厉害,早早出门了。


    现在刘雨燕肚子有些饿,忍不住说:“永梅,你说咱们早上能去学校食堂吃饭吗?”


    赵永梅有些惊讶:“能倒是能,即便咱们关系没转过来,但是毕竟今天已经正式开始工作了,学校也不至于连顿饭都不给吃。不过,你早上没在家吃早饭啊?”


    刘雨燕摇摇头:“没有,我起得早,家里还没开始做饭呢。”


    赵永梅没有多问,只说:“那等会儿食堂开饭,你过去吃点。”


    刘雨燕看出赵永梅吃了饭了,又问她:“对了永梅,你住学校宿舍吗?”


    赵永梅说:“如果是下雨下雪这种,或者学校有什么事儿,我会在学校住。其他时候我还是打算回家。”


    毕竟她哥自己说了要接送她,现在她不需要接,但是也不能放过她哥,还是得让他每天送。一直送到赵永梅自己觉得烦了,不需要他送了。


    而且她爹说了,要给她单独收拾出来一间房,还要给她打几样家具。回家多好,一回去,又有热饭又有热水还有热炕。而且等给她把屋子单独收拾出来,到时候她还可以喊朋友来家里住,多好。


    不过赵永梅已经看出刘雨燕估计和家里关系不是太好,也就没有多说。


    看着赵永梅,刘雨燕心里羡慕极了。但是她还是决定住在学校里,免得回家又被家里人念叨。很快,学校食堂开饭了,刘雨燕赶紧过去吃早饭。


    赵永梅坐在高一教室里,开始想自己工作之后的时间安排。


    她从口袋里把秦穹送她的本子拿出来,然后开始在本子上写。


    首先公社高中高一个班,高二一个班,一共才两个班。然后学校一周是周一到周五全天上课,周六上午上课。周一到周五是每天六节课,上午四节课,下午两节课,周六是上午四节课。


    也就是说她每天下午五点就能回家,从回家到第二天一大早的时间都是她自己的。那她可以每天从学校的图书室借一本书回去,一年下来,她能看不少书呢。


    而且赵永梅虽然教两门课,但是她的课程加起来和秦穹还有刘雨燕单个人的一样多。也就是说,赵永梅每天最多一个年级一节文艺课一节军体课,两个年级最多也就四节课。甚至少的时候,两个年级加起来,总共也才两节课,这么看下来,赵永梅在学校的时候还很多。


    那她在学校的时候,也可以看看另外几门课的课本,这么一想,赵永梅感觉自己这个选择做的实在是太正确了,就是去县里,怕是也很难找到像她这么轻松的工作了。


    不过工作时间宽裕但是老师们却不愿意教,可见公社高中的学生都是比较有想法的,怕是比她想象中还不听话——


    作者有话说:让我缓缓,咱们周六试着再日个万!


    第44章


    早上七点, 学校食堂开饭。


    家里住的远的学生已经提前一天来学校住校,在起床铃声中起床洗漱。


    家近住在公社的学生,也陆陆续续结伴进了学校。


    乔卫国打着呵欠, 埋怨身边的朋友:“周卫军,现在七点十分都不到,而咱们八点才上课。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解释解释, 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去我家喊我来学校?”


    李雷也说:“就是,你平时不是非得八点钟的铃声响了, 才从你家飞奔到学校,怎么今天走的这么早?”


    周卫军提着个书包, 书包都快拖在地上了, 他边走边说:“你们知道什么呀,今儿呀学校有个特别好的事儿, 我就是怕你们错过了,才特意早早去叫你们的。”


    “什么好事儿啊?学校能有什么好事儿?我不信。”


    “爱信不信,反正你等会儿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兄弟我多讲义气了。”


    见周卫军还装神秘, 王平问:“周卫军, 听说咱们今年开学老师全都换了, 真的假的?”


    周卫军大姨夫是学校管后勤的, 对学校的事情比较了解。


    “不是, 劳动课老师没换, 其他都换了。老张嗓子里好像不知道长了什么东西,不能多说话,王晓力就是个怂货,觉得没有老张在,他更管不住学生, 所以也不干了。”


    “那这不是才两个人吗?”


    “刘校长人家可是不止教咱们文艺课,还是整个中学的校长,更是公社的宣传主任,忙的很,所以他也不教咱们了。”


    “那周卫军你知道新来的老师是什么样的吗?”


    周卫军撇撇嘴:“都挺年轻的,我听我大姨夫说,女老师还行,那个男老师是个毛都没长齐的。”


    乔卫国撞了一下周卫军:“嘿呦,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毛长齐了似的。”


    周卫军往前迈了两步,胳膊一伸,直接把乔卫国锁喉了:“乔卫国,你再给废话试试?”


    “靠,说你两句你就恼了。”


    李雷小跑到两人身旁,伸手揽住两人,说:“你俩消停点,周婷过来了。”


    周卫军拿胳膊肘击了一下李雷的肚子:“周婷过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周婷她是班长,但是这离上课还有五十多分钟呢,她也要来管我们?”


    乔卫国一把把李雷薅住:“李雷啊李雷,我怎么感觉你最近特别在乎周婷的想法,说,你是不是起了什么小心思啊?”


    一直沉默的王平说:“不可能,周婷就是个告状精,和老师告状还不够,还和校长告状,她就是个疯女人。”


    乔卫国眼睛转了转,说:“刚才军子不是说咱们换的老师特别年轻,比咱们大不了几岁。要我说,既然比咱们大不了几岁的都可以当老师,那咱们也可以,到时候老师在上面讲课,咱们在下面讲课,怎么样?”


    周卫军摇摇头:“你有什么想法你自己来,反正别拉上我。我大姨夫就在学校呢,知道我不听话,回去和我大姨一说,都不用我爹娘出手,我大姨就能揍我一顿。”


    “怂吧你,不过不是说招了三个老师么,但是咱们除了劳动课,其他老师都换了,那这么一来,老师的人数是不是不够啊?”


    李雷说:“可咱们原本不就是除了劳动课老师,剩下老师本来也才三个人。”


    周卫军踹了李雷一脚:“李雷,你过了个年是不是过傻了,咱们原本老张是教《农业基础》的,王晓力那个孬货教《军事体育》,刘校长教《文艺》和《思想教育》。原来是刘校长一个人教了两门课,这才四门功课,三个老师。”


    李雷小声说:“那刚才你说刘校长也不教咱们了,岂不是这新来的三门课的老师里,也有一个老师教两门?”


    乔卫国说:“管他呢,反正军体课给我来个像样的,别像王晓力似的,做个军体操,做的软趴趴,打个捕俘拳,怕是能让俘虏反过来把他给俘虏了。”


    李雷起哄说:“卫国,要是真再来个王晓力,那你就负责把他给打趴下。”


    周卫军拍了李雷一下:“卫国,你可别听李雷的,我大姨夫说了,这次招的老师可没走后门,可真不是王晓力那种接了班来教书,又没能力,教不了文化课,又吃不了苦,教不了劳动课,最后来教军体课,也是糊弄人。这次刘校长招人,半点儿关系都不走,我大姨夫家的侄子想来教书,前头我大姨夫领着他侄子去刘校长家送礼,后脚就让刘校长给撵出来了。”


    乔卫国捂着肚子直笑:“咱们刘校长果然还是牛,有人送礼都不收,要是我,我肯定把礼收了,把人给撵出去。”


    王平说:“听你吹牛吧。”他又问周卫军:“卫军,你还有什么消息?”


    “也没什么了,我大姨夫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刘校长招了两个女老师一个男老师,你们知道公社那个刘成才吧?”


    他话还没说完,李雷已经喊出声来:“就是那个他奶奶以前是公社算术老师的刘成才?靠,周卫军,你刚才还说刘校长招老师完全没让人走关系,怎么现在刘成才就成老师了?就刘成才那废物样儿,他能当老师,我就能当校长!”


    随着李雷这声喊,不少人也围过来:“什么?公社那个刘成才成咱们新老师了?刘成才那样还能当老师?”


    周卫军气得又踹了李雷一脚:“李雷,你听别人说话能不能听完,我说的是刘成才吗?我准备说刘成才姐姐,刘雨燕被招进来了。你呢,话都没听完就咋咋唬唬的,怎么,欠揍是吧?要不要你军哥好好修理修理你?”


    李雷赶紧躲开:“军哥,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不过这个刘雨燕能教咱们吗?”


    人群里有个女生嘲笑他:“有什么不能,刘雨燕和我大哥一届,念书的时候除了军体课,其他成绩都特别好,教个你李雷,还是绰绰有余的。”


    周卫军也说:“就是,你李雷是哪根葱啊,难不成还得人家大学生来教你。”


    李雷气得指着周卫军:“军哥,你到底是站在谁一边的?”


    周卫军:“我站在真理的一边。”


    王平这时候开口:“卫军,除了刘雨燕,还有谁啊?”


    周卫军说:“还有一个男老师,是知青,一个女老师,也是公社社员。男老师应该就是咱们军体课的老师,至于女老师,别的不知道,但她肯定会教咱们文艺课。”


    李雷有些怀疑的看着周卫军:“周卫军,不会你和这个女老师认识吧?我说呢这开学第一天,你一大早急冲冲要来学校。我娘还说你这是过了个年懂事了,想来学校好好学习了。”


    乔卫国也说:“周卫军,最后这个女老师不会是你姐吧?”


    周卫军都乐笑了:“我倒是希望她是我姐,她如果是我姐,那你们所有人都得巴结我,可惜不是啊,我连话都没和人家说过。”


    王平有些怀疑:“什么的样人能是你周卫军想和人家拉近关系,但是人家话都没和你说过的?就算是老师,你刚才不也说了,对方比咱们大不了几岁。别说小姑娘了,你周卫军可是连那些大娘大婶都敢搭讪的人啊。”


    乔卫国说:“周卫军你怕不是在诓骗我们吧?”


    周卫军被他们几人一激,立刻要把自己一直忍着的消息说出来:“哼,我如果说了,能吓你们一跳。”


    同一时间,有人从教室方向狂跑过来,然后和众人说:“快快快,你们快去教室,那个‘曲曼丽’来咱们教室了。”


    立刻有人问:“什么‘曲曼丽’?”


    “哎呀,就是那个过年时候来咱们大队演话剧,话剧里的那个‘曲曼丽’。”


    “什么,我知道那个演曲曼丽的演员是咱们公社的人,但是她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学校啊?”


    “她说她是咱们学校新来的老师!”这个人大嗓门吼了一句。


    “快,她在咱们教室呢,快走。”


    乔卫国锤了一下周卫军:“好你个周卫军,你还挺能憋啊你,这么大的消息,你硬生生忍着不说。”


    周卫军伸手揽住他:“怎么样,你说我够不够兄弟。”


    “够个屁,有好事儿藏着掖着,你要是早说了,哥们儿几个谁有功夫和你在路上闲扯淡啊,哥们儿早进教室了。”


    说完乔卫国几步跑进了教室。


    李雷和王平也紧随其后,周卫军见他们都超过自己了,也紧追上去。


    几人跑着,没想到刚进教室的乔卫国突然停下来,李雷和王平直接撞在他后背上,周卫军又撞在李雷王平的背上。


    周卫军正想开口骂一句,却突然看见坐在乔卫国座位上的曲曼丽,不对,坐着的新老师赵永梅。


    她正在和周婷说话,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话题,只见她笑得很开心。


    他一下呆住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伸手戳一戳李雷:“雷子,什么情况?”


    李雷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赵永梅感觉又有人在看自己,扭头看过去,见是几个学生。


    周婷小声和赵永梅说:“赵老师,这几个就是我说的,班里最不好好听课的几个人。领头那个是乔卫国,最后边那个是周卫军,他们和高二的李卫东,并称为清水公社中学三卫,简称清水三卫。然后中间那个个子瘦高的,是他们几个里的军师,不爱说话,但是他们有什么馊主意,一定是他出的。那个个子最小的,是他们的跟屁虫李雷,他是个狗腿子,总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可烦呢。”


    清水三卫,这个称呼听着略有些好笑。


    赵永梅已经了解到高一这个班里最不好管的学生是哪几个了,她打算再摸摸底,对待这种调皮的学生,还是要一击必中。等把最难管的几个管住了,剩下的不用赵永梅自己费心,自然有学生帮她管。


    说完周婷又补充一句:“赵老师,你现在坐的位置就是乔卫国的。”


    说完周婷立刻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赵老师,您先坐我这儿。”


    赵永梅有些惊讶,因为她坐的是班级里第一排的位置,一般来说,对于调皮的学生,老师都是让他坐在最后一排。而且这个乔卫国个子可不低,坐在第一排可不合适。


    不过如果是他自己选择坐第一排,那赵永梅对他的难缠程度有了新的了解。


    赵永梅先是笑着和周婷说:“周婷同学,多谢你,不过我虽然是你们的老师,但我也并不比你们大很多,所以你还是称呼我为‘你’就行,咱们不至于用到‘您’这样的称呼。”


    说完赵永梅站起来,又看向‘清水三卫’中的一卫:“你好,我是赵永梅,是学校新来的老师,带你们和高二这两个班。这位同学,这是你的座位是吧,你应该不介意老师在这儿坐一会儿吧?”


    乔卫国挪着步子走进教室,走到赵永梅身边,结结巴巴说:“赵,赵老师,您,您坐吧。”


    赵永梅看着本子上记录的一些信息,这些都是刚才她从周婷这里了解到的。


    赵永梅虽然教文艺和军体两门课,但是之前文艺课是刘老师带的,所以赵永梅可以直接和他请教。


    可到了军体课,军体课的老师赵永梅虽然认识,不过接触不多,毕竟她只在公社中学念了初中。在赵永梅念初中时候就听说过高中的这位军体课老师和学生关系很僵,很多学生都不服他,觉得他什么都不会。知识方面讲不好,实战操练更是差,甚至他在教学生时候,在刺杀练习中,他和学生对练,差点真被学生拿着红缨枪给刺伤了。


    所以赵永梅想直接和学生来了解了解他们想要的军体课是什么样的,是多讲一些军事知识,还是实操多一些,又或者找机会进行野外拉练。


    既然军体课的刺头就在自己跟前,赵永梅也没有弯弯绕绕,而是直接问:“作为你们新来的军体课老师,我想听听你们对军体课是什么想法?”


    赵永梅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炸弹扔进了人群,乔卫国话都不会说了,他看着赵永梅,这可是之前舞台上妙曼美丽的曲曼丽啊!


    她,她怎么会是他们的军体课老师!


    第45章


    直到赵永梅收集完自己想要的信息, 离开高一教室去校长办公室找刘宝井,高一的学生们还是有些缓不过来。


    周婷愁眉苦脸的问她的同桌袁丽娟:“丽娟,你说刚才赵老师是不是在诈唬我们, 其实她根本不是教咱们军体课而是文艺课。”


    袁丽娟看她一眼:“我觉得不是,不然赵老师刚才问那么多有关军体课的问题干什么。”


    周婷有些发愁,走到乔卫国几人身边:“我警告你们, 以后赵老师的课你们给我安分一些,不然我一定把你们的所作所为告诉刘校长。”


    周卫军哼了一声:“告状精。”


    周婷瞪他一眼:“周卫军, 咱们两家仔细论起来可是沾着亲的。我可知道你家在哪儿,更认识你爹娘, 你也不想我课后找到你家找你爹娘谈谈你在学校是怎么尊敬老师的吧。”


    周卫军像是被周婷踩了尾巴, 情绪激动:“周婷你可不要去我家胡说八道。”


    “好,我可以不去你家胡说八道, 那你也不许在赵老师课上胡说八道。”


    “她现在还没正式成咱们老师了,你这就一口一个赵老师,周婷你可真是个马屁精。再说了,她给教咱们文艺课, 我服, 但是她来教咱们军体课, 刘校长这是老年痴呆了吧。”


    周婷见他越说越难听, 站起来就往教室外走, 边走边说:“行行行, 周卫军你居然敢说赵老师和刘校长的坏话,我现在就告诉他们去。”


    见她真要往出走,吓得周卫军一把将她拉住:“我以后一定不瞎说,行了吧。”他可不想才开学第一天,就被老师到家里家访。


    周婷看他怂样, 又哼了一声,转头回座位坐在。


    周卫军有些不甘心,他小声和乔卫国说:“卫国,你说咱们以后真的得让那个赵,赵老师给咱们上军体课了啊?”


    乔卫国没理他,倒是王平说:“刘校长既然让她来教咱们军体课,那一定有他的道理。过年时候我听我家里人说起过这个赵老师,说她初中也是咱们公社中学的,那时候有演出都是她领头。我小时候好像还在公社看过她演出呢。而且她成绩特别好,她和我大姐一个班,我大姐说她没有一样不好。”


    说完王平压低声音:“我大姐之前还以为她会找个城里人嫁了,没想到她回公社教书来了。我中午回去一定要把这事儿告诉我大姐,到时候保准她吓一跳。”


    李雷小声问:“那你们说这个赵老师有对象了没?”


    王平说:“估计有了,我大姐那样的都有对象了,何况赵老师。”


    乔卫国有些不耐烦的的说:“你们可真烦,当学生的,关心人家老师有没有对象干什么?一个个娘们唧唧的。”


    王平心说你个乔卫国可真是假正经,但是他又知道自己打不过乔卫国,所以闭口不言。


    倒是周卫军说了句:“打听打听老师身上有没有什么乐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乔卫国说:“闭嘴。”


    周卫军很识相闭嘴了。


    赵永梅到刘老师办公室时,萧逸和刘雨燕已经在办公室坐着了,见赵永梅到了,刘宝井说:“永梅,你来了,坐吧。”


    赵永梅笑着说:“是,老师,我刚才去高一的教室坐了坐,有不少学生到了,我和他们聊了聊。”


    “哦,你还和他们聊了聊,那说说你的感受。”


    赵永梅先是开玩笑:“可能正月的时候这些学生都看过我的演出,见了我还把我当曲曼丽呢,所以有些怕我。我又故意逗他们,说我教他们军体课,没说还教他们文艺课,老师您也帮我先瞒着,到时候吓他们一跳。”


    刘宝井和刘雨燕听了也都笑起来。


    赵永梅又说:“不过这些学生现在瞧着还算好相处,我想等正式开始上课,我们应该可以和谐相处的。”


    刘宝井叹口气:“唉,那是永梅你还没见过班里的几个刺头。你现在见的,都是那爱学习,早早来学校的。那不想上学的,现在还在家没出门了,你看吧,学校上课铃响之前能来,这都是好的了。高一有几个孩子,成群结伴的,一个人胡闹,其他人跟着起哄,难缠的很。”


    赵永梅说:“刘老师,这次您可猜错了,我想您说的高一不服管的学生应该是乔卫国那几个吧,今天他们来的还挺早的,刚才我还问了问他们对军体课有什么意见。”


    “什么?他们这会儿已经来教室了?”刘宝井有些吃惊。


    赵永梅点点头:“是,乔卫国,周卫军,王平,李雷,这四个吧。”


    刘宝井点点头:“是,不住校的是他们四个,除了这四个家住在公社的,还有三个家里在比较远的大队,平时住校,这七个学生平常总厮混在一起,麻烦的很。”


    赵永梅说:“他们这七人小团体,除了我刚才说的那四个,住校的那三个学生是刘满仓,李菁和魏明明吧。”


    刘宝井有些意外:“永梅,看来你确实和这些学生相处的不错,你这刚来,这些就有人告诉你了?”


    赵永梅摇摇头:“刘老师,这些大部分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见刘宝井和刘雨燕萧逸都有些好奇,赵永梅就说出自己的猜想来。


    “首先,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学生们坐的位置未必是他们本来的座位,更可能是他们和自己的朋友坐在一起,然后讨论过年期间发生的趣事。我在教室的时候,大概问了下这些学生的名字,同时也留意我在问某个同学时,其他学生的反应。比如我和李菁闲聊的时候,刘满仓和魏明明两人会和李菁挤眉弄眼,李菁则会在和我聊完之后,拿胳膊肘撞另外两人,甚至魏明明小声说李菁装模作样,李菁用手从后面扣住魏明明脖子摇晃了好几下。”


    刘雨燕有些不明白:“可按你这么说,这个魏明明说李菁装模作样,那个李菁还掐魏明明的脖子,他们一个动嘴,一个动手,那怎么会关系好?”


    赵永梅说:“因为他们当时脸上都洋溢着很愉快的笑容,那是和朋友们互相打闹时单纯简单的笑容。”


    刘宝井说:“永梅说的没错,他们三个确实关系很好,就连在宿舍都是挨着睡的。”


    赵永梅继续说:“至于我怎么知道这三个人和乔卫国四人关系好,也是同样的原因。我和乔卫国说话的时候,李满仓三人显然很关注我们之间的谈话,甚至还偷摸着和乔卫国做鬼脸。”


    刘宝井听了有些满意:“永梅,看来你的确是当老师的料,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不仅能把学生的名字记住,甚至连他们的性格,他们和谁关系好,你都能猜出个大概,把这些学生交给你,我也算放心。不过,永梅,我想听你说说,你如果去管这些学生的话,你觉得好不好管?”


    对于刘宝井的这个问题,刘雨燕和萧逸也很关注。


    刘雨燕之前只知道赵永梅读书时候成绩不错,拿过好几个三好学生,也知道她文艺方面特别优秀。但是没想到她一直以为赵永梅特别优秀的文艺,竟然不是她最厉害的地方。她能这么轻而易举打入学生中间,并短短时间对学生就有这么多的了解,这才是最厉害的。


    刘雨燕知道每个年级都有这种不太听话的学生组成的小团体,她来教书之前就已经想过面对这些学生该怎么办,但是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来。所以她也想知道如果是赵永梅面对这种情况,她要怎么解决。


    萧逸也想听听赵永梅怎么说,对萧逸来说,这不过是他的一份工作,他的职责是每天把该讲的内容讲了,至于学生听不听,那就是学生自己的事情了。反正学生好学,课后请教他,他不吝赐教。但是学生不想听,甚至在课堂上睡觉,说话,哪怕是走来走去,哪怕坐在讲桌上,萧逸都无所谓。


    他已经决定和这些学生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了。


    所以萧逸相比于好奇赵永梅的解决方法好不好用,他更喜欢听赵永梅讲述她的看法,因为每到这种时候,她眼睛都格外亮,整个人像是在发着光。


    赵永梅先卖了个关子:“刘老师,要我说,管这些学生说好管,很好管,说不好管,也确实不好管。”


    说完赵永梅解释了起来:“说不好管,是因为这个班级里小团体的人数实在有些多。他们总共有七个人,可高一整个班也才二十九人,那这七个人足足占了四分之一。如果再往外延伸一些,这七个人每人有一个团体外的互不重复的朋友,这个小团体可以辐射到整个班级一半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说这个班级里的学生不太好管的原因,这七个人当中只要有一个人在课堂上和老师对着干,那么一定会有六个人为他摇旗呐喊,这六个人已经在课堂上造成很大的影响了。如果这六个人之外,又有七个人也跟着叫好,那这堂课的课堂环境就完全被破坏了。”


    刘宝井点点头:“永梅你这个分析的很有道理,要说这些学生多调皮那也不至于,毕竟能上高中的,除了家里愿意供,也是自己学习上不错的。但是有的老师管不住,主要就是这些学生们自己拉帮结派,老师去管一个,其他学生跟着闹,你说这怎么办?”


    赵永梅说:“刘老师,其实还有一点,就是这二十九个学生里,女生有九个,男生二十个。女生相比于男生要更内敛一些。所以即便她们意见不同,但是一来人数少,二来声音小,所以女生就算不认可部分男生的行为,也很难靠自己的努力制止他们。如果再将女生的人数去除,那这七个学生,足足占男生人数的三分之一,再加上与他们交好的学生,我怀疑班里几乎三分之二的男生甚至更多,他们都听从于这个小团体中最为外放张扬的那几个。”


    刘宝井考赵永梅:“那你觉得这些学生里,谁会是领头的那个?”


    刘宝井并不觉得赵永梅能猜出来。


    但没想到赵永梅很轻松的说:“老师,是乔卫国吧。”


    这下刘宝井是真的惊讶了:“永梅,你怎么猜出来的?一般人猜,会猜周卫军或者李菁,说实话永梅,就连之前教他们军体课的王老师,都觉得这些孩子里最难管的就是周卫军和李菁了。”


    赵永梅摇摇头:“刘老师,学生这种小团体里,最难管最刺头的可不一定是学生中的领头那个。反而领头的不能太刺头,或者性格太张扬外向。也不需要是最聪明的那个,而是要有决断,定主意,下命令那个。当然在学生里可能表现的没有这么明确,但是将他们相处时候外在的一些东西剥除,本质就是这样的。”


    赵永梅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当然,我和这些学生接触时间很短,他们的本质我并不了解,但是我觉得和他们同一个班级,很聪明又很负责的班长周婷,对他们的看法值得参考。周婷在和我介绍那四个学生的时候,她对王平的形容是军师,对李雷的形容是跟屁虫。这短短的形容可以说明几点,一,周婷对这个小团体很了解,不然用词不会这么形象。二,王平和李雷不是这个小团体领头的,不然周婷不会这么形容他们。”


    “然后呢?”


    “然后我又注意到,这几人进来时候,是李菁三人先打的招呼,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刘老师,就像咱们两个碰面,一定是我先和您打招呼,而不能我站着不动,等着您来招呼我。另外,乔卫国面对我的问话有些磕巴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因为他说话结巴了而笑出声。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我多想,是我思维过于发散的想法。”


    刘宝井听着点点头。


    “但是还有一个小细节,是周婷说,乔卫国周卫军和高二的李卫东,并称为‘清水三卫’。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一般学生如果有什么组合,也都是在一个班级内,很少会出现不同年级的学生组成一个什么‘清水三卫’的组合。低年级是很难融入高年级的,但是乔周二人不仅融入了,而且这个组合还是两个高一学生一个高二学生。是高二没有其他名字里带卫的了吗?没有卫,难道不能组成其他的组合吗?必须是三卫吗?随便什么三不可以吗?我想并不是。所以乔周二人被高年级的人认可,这才会出现现在这个组合。甚至更可能是高年级这个‘卫’,被低年级这两个‘卫’认可,才有了‘清水三卫’。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判断出这个小团体里领头的会是乔周二人中的一个。”


    “那为什么是乔而不是周?”


    “至于为什么是乔而不是周,是因为座位,我问乔卫国,他的座位是老师安排的吗?他说不是,是他自己选的,他觉得第一排可以更好的听课。他说的这个原因暂且不论,但是他自己选座位选了第一排,还是比较中间的位置。刘老师,这是我上学时候最喜欢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以让我最直接的和老师互动,老师讲课的任何一个细节我都不会错过,老师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给出反馈。我有任何微小的疑惑,老师也都能注意到。换句话说,乔卫国的这个位置是最容易被老师注意到的位置。他会和老师唱反调,还特意选择这个位置,可以看出他对于和更年长更权威的人是不怵的。”


    最后赵永梅得出结论:“所以在我看来,这个小团体中真正领头的那个,是乔卫国。”


    赵永梅的推测实在让刘宝井惊讶,赵永梅和这些学生们接触时间实在太短了,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猜出这么多东西已经很敏锐很厉害了。甚至刘宝井觉得,赵永梅对于人际关系这么敏锐的天赋,放在学校当老师都有些浪费了。


    她这种天赋是领导者必须具备的,一个人只有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才能领导一个集体。不过仅仅有洞察力是不够的,就像这些孩子里,最会察言观色的是王平,但是王平在这群学生里并不是头领的位置,因为他虽然很善于观察,但是他不擅长解决。


    刘宝井想到了初中时候的赵永梅,那个时候她因为跳级的关系比同班同学要小两三岁。但是她那么小一个孩子,却能以女孩子的身份保持住在同学中的领先位置,这已经是一种能力的展现了。


    但是赵永梅现在面对的情况和她学生时代不一样,她学生时候能一直保持领先,除了她本人优秀外,也有老师对她的看重与偏袒。老师的天平倾向任何一个学生时,这个学生在班级里注定鹤立鸡群。更何况赵永梅本身就是一只鹤。


    但是现在赵永梅是那个老师,她站在了学生这个集体之外的位置,那她要怎么做呢?《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