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声流细,夜迁过亥
姹紫嫣红间有一翩翩少年郎在饮酒,膝上坐着一位媚眼妖眉的年轻花魁,几人凤歌燕舞,嬉笑不断。
“四殿。。四少爷,时辰不早了,该回去歇息了。”一名锦衣绫缎的魁梧男子走上前低语提醒,语气却是极为的恭敬。
“什么时辰了?李管家。”少年皓郎星目略带几分醉意,迷离得煞是好看,若是搁在民风彪悍的地区,说不得要被奔放的婆娘拐进屋中好好疼惜一番。
“少爷,已过亥近子。”被唤作李管家的魁梧男子恭敬说道。
“恩,这时辰却是过得好生的快,原在家中,纵是歌舞升平通宵达旦,也仍觉长夜漫漫堪比广袤大造,了无边际。这江南倒是醉人。”少年低语后,转而看向旁边几位妩媚妖艳的舞妓和伶倌儿。“几位姐姐,今日时辰已不早,到此便罢。待来日本公子得了空闲,再来找几位姐姐好好纵情一回。这天儿夜冷风凉,几位姐姐切要爱惜身子。”话音才落,少年已大步走出春来苑。
桂魄抖寒,习习春风拂去七八分酒意,顿觉清爽尤甚。
少年兴致兴起,回头吩咐道。“李管家,你且先回别院,这江南清风朗月,春江花色甚是难觅,本公子断断辜负不得,还要在榕城散上一番心。”
“四少爷,这可不妥。江南虽民风淳朴,但非无歹人。若是少爷出了半点子闪失,奴才就算有千百颗脑袋也不够偿啊。少爷还是同奴才们一起回府,莫要再为难奴才了。”李管家焦急不已,哀声说道。
被喊作四少爷的少年轻抿薄唇,略作思索。“既如此,只许你等暗中跟随,大可远些不要打搅了我的雅兴。”少年让步些许,只是语气毫不掩饰他的不容置疑。
李管家松了一口气,心中计较,此时已夜深人静,想来有下人们远远随着,也出不了甚差池。也只好点头应是。
华衣少年沿着街巷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一路哼哼。
“人人尽说江南好,不到江南不知江南怎的好。
水光清,水色好,怎奈得,伊人在水一方笑。
山势奇,山色好,哪堪比,海棠倚着山风摇。
花枝妖,花色好,莫要问,谁家女儿不比嫣红惹人娇。
不至江南不见伶伶女儿柳姿腰,不到江南怎知江南春色怎的这般好?”
城门酒肆,酒客们已走了十之八九,余下的都是长夜漫漫无处消的“风流才子”。靠窗那张小桌上斜倒着四五个空酒坛。
“萧老头,江湖上怎有这多英雄好汉咧!”年轻公子听着萧老头口中讲的江湖,双眼发直,瞪得像两个铜铃。
“这才哪到哪,都还没完咧,要说到我年轻那时的江湖,可谓是人才辈出,高手如云啊。令人神往啊。”灰衣老仆萧老头双眼微眯,陷入深深的回忆中,手中的酒杯也停了下来。
“只恨来世晚啊!那当今的江湖呢?当今江湖又如何?”年轻公子打断了老头的思绪,兴奋地问。
“当代江湖如何老头儿我也知之甚少,只不过,怕是再也没人如同当年那两人那般令众英雄尽折腰了。”说到这里,萧老头也是脸色恭敬,语气有些苦涩。突然老头猛的一惊,“少爷,我看着时辰怕是已经临近子时了,咱们快快回府吧,不然又得惹老爷动怒了。”说着萧老头已经匆忙站起身来,拉着年轻公子就往外走。
“诶,老头儿,你说的那两人是谁啊,你还没说完呐。”
“我的好少爷,再迟些就危险啦。你倒还好,有夫人护着,最后遭殃的还不是老儿我吗。故事咱下次得了空再说便是。”
“那好吧。卖酒老头儿,酒钱搁桌子上头了啊,等你孙女回了,我再来寻你孙女耍。”
“瓜怂娃儿,死边克咧。”老头操着浓重的方言笑骂道。
“萧老头你跑慢些,我的脚坐麻了!”年轻公子咧嘴叫到。
待酒肆客人走空,卖酒的老头儿倚着酒肆门框,身影落寞。举杯邀月共酒,听春风吹月圆。
榕城城门前,城门酒肆不远处。
“江南无侠矣。”乞儿伸手拨开额前垂下的长发,眉骨凸高,鼻根笔挺,眼睑深陷,似是北疆域外人。
“呵,好大的口气。你个脏乞丐也胆敢说我江南无豪侠?”一群壮汉醉醺醺经过,听闻脏乞丐蹲在墙角长吁短叹,呼着满嘴酒气围拥过来。约莫有十来人,衣着黑衫短袍面相凶横,应是名门大族请的护院高手。
“臭乞丐,抬起头来看着大爷们,告诉我们江南有没有大侠!”其中一个满脸横肉,左边脸有一道刀疤从嘴角爬到眼角的壮汉恶狠狠的说道。
哪知等了好一会,眼前脏兮兮的乞丐还是低头面地,而后扑哧轻笑,仍是摇头呢喃,“江南无侠,江南无侠。”
“呦呵,还是个傻子。大哥,要么就算了,跟个傻乞丐较甚劲。”壮汉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上前说道,猥琐的长相实在是和健硕的身材不搭调。
“不行,今个就算是个傻子本大爷都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大侠。”刀疤脸撸起袖管上前就打,“你们还看什么,给我一起上。”作势,十来个壮汉一同对傻乞丐拳打脚踢,一边拳脚伺候,一边口中狠狠道,“大爷是侠否?大爷是侠否?”
年轻公子刚被萧老头拉出酒肆便看到这么一群壮汉围着一个脏兮兮的乞儿,本以为乞儿在那群醉汉的威吓之下会服软认错,不料对方竟是个疯乞丐。眼看疯乞丐就要遭受毒打,年轻公子紧了紧拳头就欲上前。
“少爷,莫要多管闲事,还是速速回府的好!”萧老头按住年轻公子的肩膀,摇头示意。疯乞丐被多人围殴虽是可怜,但这样的事萧老头早已见怪不怪,要怪只能怪这乞儿背运,撞上这群醉汉。
年轻公子摇了摇头,拍开萧老头的手,眼神坚定。“书上说,侠者,重情义也,知礼节也,明事理也,路见不平则需拔刀相助,今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乞儿遭受如此毒打。”
“这,可您管的过来吗,这样的事天底下多了去了。”萧老头略有尴尬。
“今日我遇着了我就要管,遇不着的提他作甚。老头莫再多言,你若是怕遭毒打大可回府禀告我爹,让他速带人来。”
年轻公子已向那乞儿走去。
“住手!!你们几人合手欺负一个疯乞丐,算个屁大侠,我听着都害臊!”喝声立马就引起了正在动手的醉汉们的注意,一时十来人都停下手脚,看着这个发声阻拦他们的人。缩在墙边的乞儿也抬头看着这个胆敢发声的身影,是个年轻公子,头束黄冠,簪翡翠玉钗,目开丹凤,眉若黛山,鼻似挺岳,唇薄胜雪,身长八尺立若拔山。好一个倜傥公子。
“呦呵,你小子算是什么东西,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敢来教训爷爷我?”刀疤脸示意同伴继续,盯着年轻公子,十分不耐烦。
“呵呵,你又是哪来的老狗。本公子的名讳说出来怕是你们都要吓得屁滚尿流。你们现在速速离去,我且不与你们计较。”年轻公子倨傲地微翘头颅。
“混小子,好大的口气呀,吓得爷爷们真是屁滚尿流了。今个儿你自己撞上来,爷就让你长长记性!”刀疤脸恶狠狠地盯着年轻公子,挥手示意手下四人来教训一番。
另一边正在殴打疯乞丐的四个壮汉停下手来,揉腕扭脖,一脸冷笑向年轻公子。
“且慢!
“怎的,小崽子知道怕了?只要你跪下磕三个头,再…….”为首的刀疤脸还未说完就被年轻公子打断。
“你们现在离去还来得及,我是榕城知府车干袁之子车止越,我家仆人已去通报我爹,很快就会有官兵到此,你等若是还不收手,怕是少不了惹来牢狱祸端。”
为首的刀疤脸稍稍一愣,看着眼前的公子底气十足的模样捧腹大笑。“哈哈,笑死爷爷我了,我当是哪路神仙,原来是知府大人的公子啊!失礼失礼了。”
年轻公子车止越见刀疤脸似乎并未被父亲的名头吓倒,言语也是毫无惧畏,眉头紧蹙不禁有些担忧。
“好一个知府大人,哈哈哈,我们是江南州巡抚大人家请的客卿,莫是要怕了你这小小从四品的知府大人….之子不成了?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招呼。”刀疤脸大声放笑,将声音拉得老长,眼中凶光大盛。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四名壮汉刚要动手,萧老头正好赶到,在一旁扶腰气喘吁吁。
“老头儿,可告知我爹了?我爹人呢?”车止越四处张望,却不见有旁的人影,本来以为得救了的心情一下又坠入谷底。
“啥玩意?老儿我走到半路,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少爷,这才调头赶回来了,还未见到老爷呢,少爷你说啥胡话咧。”萧老头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空气中的剑拔弩张,整张脸上写满了“还是我够意思吧”。
“你。。。。你一个人回来有什么用!我真是….”车止越刚想骂娘,四个壮汉听完他俩的对话更是狂笑不止,就往车止越和萧老头气势汹汹的走来。
“愣着干嘛!快溜啊!!!”这时不知从何处蹿出一个身影,提醒了还出迷糊中的车止越和萧老头,拉起另一边的乞儿就往远处跑去。
“少爷,点子扎手,咱风紧扯呼!”萧老头咧嘴喊道,双腿已如风般跑动起来。
“风紧扯呼!”《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