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路、山花野花扑面飞，意乱情迷。
山花有无暇，野花岂非花？
才陷脂粉阵，又啜群芳髓，醉倒在桂花香里。
一
李全被任命为红袄军司帅后，门前车水马龙，宾客络绎不绝。三天后夫妇操办的盛大庆祝宴会开始了，关山越早早赶来帮助招呼客人。
有两批重要的贵宾接踵而至，格外引人注目。
首先是金太子完颜守绪兄妹一行，妙真满面堆笑，盛赞来宾：“奴家第一眼看到殿下时，就觉得不是凡品；朝阳公主殿下既有女儿的花容月貌，又有男儿的英雄气度，也是举世无双！”
守云听了很受用，得意洋洋地看了关山越一眼。
金国客人刚刚坐定，就来了海天门掌门宗师海无极儿子海涯，和他同行的竟然是蒙古国成吉思汗的爱孙阿里王子，他们显然跟李全夫妇很熟悉。
海涯含笑问候：“嫂子可好。”
妙真照他白嫩光滑的脸蛋上狠狠掐了一把，笑着说：“你这个不孝儿，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嫂子。”
阿里王子与清秀的同伴相反，长得面阔鼻方，棱角分明，身形魁梧，手脚粗大；此时正横着两道硬生生的粗眉毛，瞪着火辣辣的大眼，盯着妙真。
李全走过来殷勤问候，和阿里开起了玩笑：“王子肯定又怀念小秦淮的美人了。”
阿里笑着说：“小王更怀念嫂子，只是嫂子心里只有海涯。”
李全哈哈大笑起来。
妙真不理阿里，拉着海涯来到关山越面前，为他们作介绍：“海兄弟想参加这届临安护国寺擂台赛，不过想拿擂主，恐怕要过关兄弟这一关。”
关山越说道：“护国寺擂台赛是面向民间的武术竞技，我们军人是不参加的。”
妙真说道：“如果这样，冠军就是海兄弟的囊中之物了。”
海涯说道：“我可没那么大把握，乌家堡的阿鼎、墨家长孙延、日月教常遇春，个个都很厉害。这一届擂台赛据说跟万国观礼有关联，肯定很隆重，争夺也肯定很激烈，鹿死谁手谁也说不准。”
“如果拿不到冠军，你老子饶不了你。”
“打死我也没用啊。”
妙真想去陪一下守云，便说：“你们两位少年才俊好好聊聊，我离开一会儿。”
阿里凑过来，用下巴指指妙真的背影，对海牙说道：“她一见你就动手动脚，你们俩肯定有一腿，哈哈。”
海涯脸一红：“别胡说。”
“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能征服铁娘子可是我们男人无上光荣的事儿。”阿里王子满不在乎地说，他看了一眼关山越，好像希望他也能加入谈话：“这种女人外热内冷，最不容易上手，小王怕是没有机会了。”
海涯说：“王子别操心别人的事儿了，还是去追你的梦中情人吧。”
关山越不屑与阿里王子为伍，便想离开。
可是阿里不哥已经转向了他，笑道：“小王在河北听说关将军一枪刺杀胡沙虎，不知你师从何门何派呀？”
关山越冷冷地说：“恩师闪电子。”
海涯说：“闪电子前辈可是武林巨擘，打遍天下罕有对手。”
阿里身边的阔阔真傲慢地说道：“那是因为他没有到过我们大草原，不知道我们萨满教徒的厉害。”他是蒙古大草原新兴的萨满教创始人，因为最早声称得到长生天的授意，预言铁木真将统一蒙古，深得成吉思汗器重，被奉为国教国师。
关山越在内心里和这些傲慢的蒙古人划清了界限，只和海涯谈论护国寺擂台赛。
“听说朝廷临安护国寺高峰露台每三年举行一次擂台赛，选拔成绩优异者量才录用。”
“是啊，最近这两届冠军都被你们八字军的人夺走了，所以我们海天门和乌家堡这次期望很高，两家的弟子压力都很大呀。”
关山越知道，最近两届冠军是指四师叔二公子杨清宇和六师叔义子徐达。
正说话间守云守绪兄妹走过来，撞上了趾高气扬的蒙古人。
阿里王子一脸兴奋迎上去，大声说道：“为什么斡难河骠悍的狼王一直找不到伴侣，原来美丽的小狐狸悄悄地离开了草原。”
守云一脸厌恶的神情，冷冷说道：“你这没教养的，还不叫爷爷奶奶。”
金国人都笑了，因为成吉思汗强取了金国新月公主，守云才有这么一说。
阿里并不在乎，厚着脸皮凑上去道：“叫了奶奶也好，咱俩倒更亲近了。”
守云毫不客气地伸手一推，喝道：“好狗不挡路，闪开！”
阿里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被推到一边。
阔阔真冷笑着说：“朝阳公主不要不识抬举！到了战场上，看谁叫谁爷爷。”
守云的侍卫赤盏石盏上前喝道：“狗奴才休得无礼！。”
阿里侍卫伯颜和阿术也上前喝道：“我们蒙古勇士就像驱赶羊群似的，将你们这些金国佬从大草原赶到了汴京河畔；你们的皇帝不过是个河南王，我们大汗的疆域却是无边无际。”
全场宾客纷纷将目光投过来，李全夫妇忙过来劝解。
李全陪笑说：“这里可不是战场，两位都是我李全的朋友，都给我一个面子，大家在一起和和气气地吃顿饭。”
妙真冷然说道：“这里不是你们争夺的地方，是红袄军的地盘，我们有责任保护你们双方的人身安全。”
关山越和海涯分别两边劝解，一场风波才渐渐平息下来。
守绪劝慰妹妹说：“妹妹跟这些下流小人计较只会有辱身份。”
妙真和关山越陪着金太子兄妹，李全和海涯陪伴蒙古阿里王子一行，分别在大厅两边的贵宾室设宴款待。
关山越暗想：“民间盛传李全夫妇通吃宋金蒙三家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守云犹愤愤不平地对妙真说道：“你们明里跟我们谈，背地里跟蒙古人谈，我平日最恨人家两面三刀脚踏两只船。”
守绪暗中拉了一下妹妹的衣角。
妙真陪笑道：“我们并没有邀请阿里王子，他好像跟你们一样也是参加临安观礼的，碰巧经过这里，想在小秦淮玩两天。他是我夫君同门师弟海涯的朋友，朋友认朋友嘛！所以一起来向李将军道贺，我们总不能将人家扫地出门吧，这可不合乎我们宋人待客之道。”
守云想想自己话说得不好听，人家还是笑脸相迎，也不好再说什么。
宴会热热闹闹地进行下去，李全夫妇按照礼节来到大厅里，逐个应酬七八桌酒席的客人，接受每个人的祝贺之词。
守云索然无味，说道：“皇兄，我只想现在就离开这地方。”
守绪沉思了一下，转问关山越：“不知将军什么时候回临安。”
关山越回答：“明天就走。”
守绪满怀信任地说：“如果我妹妹能与关将军同行，小王才放心呢。”
关山越还未及答话，完颜合达说：“公主先太子抵达临安，不合乎礼仪啊。”
守云不高兴地说：“我才不管这些繁礼缛节呢，我不想看到阿里这种人渣。”
翠缕也在一边帮腔：“公主到了临安先玩几天，等着太子殿下。”
守绪轻声喝斥翠楼：“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他沉思了一下，对守云说：“不可在礼仪之邦乱了礼仪，哥哥答应妹妹，尽快和李全谈完，就离开这里，避开这些蒙古人。”
关山越心里恨死了那个金国谋士，他的话在主子心里总是那么有分量。
守云不满地说：“你们也说过话了，还有什么可谈的。”她显然并不忌讳关山越在场，他的哥哥却不一样，吞吞吐吐地说：“不过才谈了些空洞的客套话。”
关山越知趣地退了出去。
完颜合达说：“显然蒙古人也来拉拢李全，在这节骨眼上我们绝不能松手，否则李全和蒙古人联手，我国东南边境就有安全隐患，南京城随时会有危险。”
守云不耐烦地说：“那么我们怎么做呢？”
完颜合达说：“红袄军的老家就是山东兖州，我们可以策动李全攻打蒙古人，这样我们就东线无战事了。”
守绪一边连连点头，说：“为了振兴我国打败鞑子，早日迎回新月公主，妹妹一定要忍耐，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
守云含泪说：“为了可怜的姐姐，我会听哥哥的。”
客人们在大厅里认出了关山越，将他包围起来，纷纷敬酒，众星捧月一般；他们认定他将成为朝廷新贵，都想和他结识。
关山越手忙脚乱地应酬了一番，忽然透过人群发现，守云主仆二人快步穿过喧嚣的大厅离开了。急忙借口如厕，摆脱众人的追捧，向李全夫妇告辞。
妙真挽着关山越的手送了出来，她刚刚和客人们一一碰杯，喝得两腮通红，看上去俏丽动人：“我今日见识了朝阳公主，算得上一等的国色佳人，可惜是金国人，关兄弟和她没戏。”
正遇到海涯如厕回来，关山越礼节性地向他道别。
妙真满面春色，舍了关山越，转身挽着海涯的手，有说有笑，重新回到宴会中去。关山越觉得她今日特别会卖弄风情。
妙真推开蒙古人的贵宾间，传来阿里和阔阔真粗狂的划拳声。
阿里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说：“嫂子居然陪金国佬喝酒，把兄弟晾在这里半天，过来让我摸摸，是不是心长偏心了？”
坐在一边的阔阔真、伯颜和阿术都哈哈大笑。
妙真一巴掌打下阿里伸过来的大手，说道：“王子可别随海涯他们嫂子长嫂子短地乱叫，我杨妙真可担待不起。”
阿里却并不听她的，指指身边的空位笑着说：“趁哥哥不在这儿，嫂子坐过来和兄弟把酒联欢吧，哈哈。”
妙真在海涯身边坐下，笑着说：“待会儿我家李将军回来，把你们几个大男人带到满园春光小秦淮，好好乐乐，也不枉来淮安一趟。”
阿里露骨地说：“那些婊子们算什么！小王不能够和嫂子乐乐，才是春光虚度呢。”
妙真心里厌恶，口中带笑，开始不冷不热地回应他的挑逗。
“奴家向来只和火热心肠的汉子把酒联欢。”
“难道小王的心肠还不够火热吗？”
“王子殿下只图自个儿快活，却不知道我们连吃的穿的都快没了，奴家天天急得一身火，也没有办法呀。”
“嫂子可怜见的，小王真是心疼啊。”
“王子殿下财大气粗，只要一伸手就能解妙真这一身火。”
“只要嫂子舒服，小王愿亲身效劳。”
两人一个话语惹火，一个乘势泼油，众人津津有味地听他二人打情骂俏，笑声不断。
“我家李将军听王子殿下亲口说过，你们蒙古神兵在野狐岭吞掉了金国四十万大军，缴获的装备物资放在仓库里快烂掉了；这些废铜烂铁弃了可惜，还不如送给我红袄军能够派上用场。”
“如果小王答应了呢？”
“那么就可以乐乐了。”
“这个容易，回头我就跟经略华北的木华黎将军打个招呼。”
“这一回头可就是万水千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嫂子嫌口说无凭，小王这就修书一封，嫂子直接派人去拉了东西回来。”
妙真命贴身丫头平儿拿纸来，阿里当场在酒桌上泼墨挥毫，给木华黎将军修书一封，写罢，狠狠在平儿屁股上掐了一把。
平儿尖叫一声，眼含泪花，忍痛收了信，冲阿里呸了一声。
阿里等人笑得前仰后合。
妙真急忙站起身，从平儿手里接过信快速浏览了一遍。
阿里也站起身来说道：“小王可以去掉嫂子的一身火了。”边说边过来搂抱妙真。
妙真退后笑道：“不劳尊驾，这封信已经解决了奴家的问题；等我家李将军来了，自有你撒欢儿的地方。”她敏捷地躲开阿里王子，拉着平儿抽身离开了。
阿里气得直跺脚，骂道：“这贼婆娘外面火热里面冰冷，可惜那一身风骚肉一时半会弄不到手了。”
阔阔真等人都大笑起来。
李全进来，笑问：“什么事啊，老远就听见弟兄们笑得这么淫荡。”
阿里懊恼地对李全说：“只怪我肚皮冒火昏了头，被你老婆涮了；快带老子到小秦淮泄泄火！”
二
关山越希望能赶上守云，单独说几句安慰的话，快马加鞭赶回到客栈，一路上并不见守云的踪影。他在楼梯口耐心地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看到她。
他满怀失望地推开自己的房门，惊讶地发现桂儿正在里面洗洗刷刷，忙得不亦乐乎。
桂儿停下来转屈膝行李，说道：“将军回来了。”
关山越发现她腰上系着围裙，手臂戴着护套，笑道：“怎么好意思让姑娘大干特干呢。”
桂儿说：“奴婢向老爷请假随同关将军回家探亲，老爷满口答应了，还让奴婢送一样东西给将军，好像是一封信。”说着递过来一个打上火漆的信封。
关山越接过来拆开，里面竟然是桂儿的卖身契，惊讶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桂儿仔细看了，惊喜地说：“老爷把桂儿送给将军了，从今后桂儿就一心一意侍奉将军。”
关山越连连摇手说：“使不得使不得。”
桂儿急问：“将军嫌桂儿粗笨吗？”
关山越说：“正相反，姑娘秀外慧中，怎能当作奴婢驱使。”
桂儿说：“桂儿生来就是作奴才的命，出了叶公府，不落到将军家，也要落到别家。”
关山越有些奇怪：“自由人总比作奴才好吧。”
桂儿心酸地说：“像我们这种穷人家的女儿，回家后还会被卖掉，求将军收留奴婢吧。”
说着跪了下来。
关山越忙扶起她：“就依姑娘吧，这卖身契你自己保存。”
桂儿说：“这是将军的财物，奴婢为将军保管好。”
关山越考虑到男女有别，叫来店家，换了一个带套间的客房。桂儿很快将里里外外收拾妥当，说道：“奴婢要到叶大人那里，将所有衣物收拾过来。”
关山越笑着说：“只怕叶大人他反悔，姑娘这一去回不来了。”
桂儿笑着去了。
她的出现，让关山越失落的心多少得到一些宽慰。
三
关山越考虑到已经耽误了很多日子了，下决心明天一定动身。他不想再去当面辞行，害怕他们夫妇一再挽留，便写了一封语气坚决的信，让亲兵送给李全夫妇。
晚上，他想早睡早起，用桂儿打来的热水洗了一番，躺倒床上，感到很温暖，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子在身边真是不错啊。
忽然李全、阿里和海涯等人醉醺醺地闯了进来，破坏了这里宁静温暖的氛围，好像三头猪把好端端的一盆清水搅浑了。
李全搂着关山越的脖子，舌头有些打结：“兄弟明天要走了，哥哥不拦着；但是今晚一定要玩个痛快淋漓。”
关山越却感到痛苦不堪，对着三个不速之客既生气又无可奈何。
桂儿闻声出来倒茶待客，三个醉汉如狼似虎一般的眼光齐刷刷地射了过去。
关山越急忙披衣起床，对桂儿说：“你进屋歇着吧，我要跟他们出去了。”
桂儿忙退回去了。
李全笑着说：“原来是叶老头的大丫头桂儿，兄弟眼光不错嘛；本来我打她两年的主意了，没想到兄弟才来两天就占了先。兄弟敢情是深藏不露，厉害厉害，愚兄佩服得很呢。”
阿里笑着说：“肯定是嫂子在中间挡着，不然这淮安的女子，哪个能逃得出李大哥的手掌心呢，哈哈。”
海涯笑着说：“如果不是我们打断，关兄怕是已经搂着那位美人睡觉了。”他跟白天那个清醒的海涯相比，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李全说：“再美味的肉也会吃腻的，男人嘛，需要常常换换口味。”
阿里还念念不忘妙真，说道：“嫂子那一身风骚肉想必你也吃腻了，小王看着可是流口水呢！”
李全说：“王子殿下身边那两位蒙古妞，壮得像草原上的马一样，哥哥看着也眼馋呢。”
阿里说：“我这两个侍妾跟嫂子一样，也是不容易驯服的主儿，阔阔真多次打她们主意，都没有得手。我倒有个主意，改日我带着侍妾，你带着嫂子，我们一起到小秦淮游玩，灌醉了交换玩伴，你愿不愿意？”
李全忙摇摇头说：“算了吧，你嫂子可不好惹，我劝你别招惹她。”
阿里看了一眼海涯，大笑起来。《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