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说笑笑出了客栈,举着火把,打马赶往小秦淮。
李全对关山越说:“这年头,官场一讲究排场,二讲究风月。兄弟到了临安,达官贵人多,风月场更多,免不了诸多应酬,所以一定要见识见识。”
阿里王子说:“贪酒好色是人的本性,有什么好学的?海涯这小子跟我出来只玩了半天,泡妞本领都学会了。”
四人来到的河湾最热闹最繁华地段,下了马。
关山越觉得自己不能老是沉默,说道:“我以前只听说健康有秦淮河。”
李全说:“兄弟在健康时难道没听说过‘虞相治,秦淮移’,美人们都跑到这里了,所以才得了个小秦淮的美号。”
阿里说道:“可怜那虞老头举不起来了,竟然也不想让其他男人快活!哈哈”
这是关山越第三次到小秦淮了,第一次只有模糊的印象,第二次留下朦胧的远景,这次才是真正深入小秦淮风月的腹地,揭开她的真实面目。
兰舟画舫高悬无数松油灯,火光通明,清冷的月光和潮湿的雾都退到了黑暗里,水面上辉映粼粼波光。
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传来女人们嗲声嗲气的招呼声,涂脂抹粉的女子们像幽灵一样,在寒冷的夜色里往来穿梭。
阿里捉着几个看了看摸了摸,都不满意:“都是些不值钱的货色。”
有个专为青楼妓院跑腿的闲汉上来套近乎,被李全一脚揣开,他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直接领着众人登上一座豪华楼船。
早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子迎上来,笑嘻嘻说道:“老身还没有恭贺李大人高升呢。”
关山越看她脸上的脂粉厚得掉渣,好像是张假脸。
李全说:“八位姑娘都安排好了吗。”
老鸦说:“姑娘们都在等着呢,老身可是推掉了不少老主顾呀。只是有两个姓赵的老爷很难缠,他们是外来的,老身也摸不清他们的底细,就叫阿娇阿柔去陪他们。”
“你可跟他提我的名号了。”
“老身提了,不过他们说当今圣上也得给他们兄弟几分面子。”
李全大怒:“在老子的地盘上居然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阿里叫道:“敢抢咱们的姑娘,先教训他们一顿,活动一下手脚。”
关山越赶忙劝说道:“有什么事先商量再说。”可是他话音未落,三个同伴已经冲进了一个阁子间,很快就听见掀桌子摔杯砸碗的声音。
关山越忙跟过去,只见李全三人乘着酒兴,对着两个衣冠不俗的男子大打出手,一旁两个衣冠不整的粉头抱头躲到墙角,不停发出尖叫。
老鸦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一旁冷静清点所有损失。
姓赵的两个男子远不是对手,被打得鼻眼出血,重重摔倒在地上。关山越冲上前,奋力分开双方:“别打了,要出人命的。”
李全罢了手,骂道:“还姓赵呢,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子啊,敢跟我李全抢女人。”
挨打的兄弟俩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擦着脸上血迹,咬牙切齿说道:“李全!算你狠!”
老鸦陪着笑脸,不失时机地上前道:“两位爷,老身可是损失了五十多两啊。”
“简直是敲竹杠!”
“没钱还敢来趟这销金河。”
赵氏兄弟赔了银子,回头望着李全道:“我们兄弟迟早会来收拾你。”老鸦对着两人一溜烟消失的背影嗤之以鼻。
阿里拍了拍手道:“真痛快,弄些酒肉来,填饱肚皮,和姑娘们大干一场!”
四人来到一个带着套房的大阁子间刚刚坐定,就有一群女子搔首弄姿地走进来。
李全说道:“这可是有名的秦淮八艳。”
这些女子个个袒胸露背,鲜艳欲滴;丰乳肥臀,凹凸夺目;关山越感到她们俗艳不堪,远不能与秦府四伎相提并论,可是李全、阿里和海涯却十分满意。
几个乐工进来奏起音乐,这些女子和着节拍扭动起来,李全阿里和海涯一下子都来了劲头,兴致勃勃地围绕女人话题胡拉乱扯起来了。
李全对关山越说:“哥哥听你妙真姐说过兄弟的眼光,哈哈!我跟你这般大时也是一样。我们男人看女人,越小越往上看,越老越往下看,少年郎只看脸蛋儿,小青年看到**儿,壮年汉看到腿根儿,中年人看到腰枝儿,老头儿能看到脚尖儿。那叶老头儿最会欣赏,说女人从头到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宝,所以男人对女人就是越老越会看,越老越会玩。”
海涯笑着说:“没那么麻烦,干得多了自然就老练了。”关山越惊讶地望着在欲望驱使下跃跃欲试的海涯,完全变成了兽类。
阿里王子没心思听李全他们扯淡,一气连饮了几杯酒,吃了几大块牛肉,说:“小王今天被嫂子憋了一肚子火,先发泄一下再说。”他冲到脂粉堆里挑了两个,左搂右抱进入旁边的套房里,回身关门时候大叫:“弟兄们动作快点,待会儿交换。”
李全挥挥手,乐工们退了下去,说道:“两位兄弟也不要客气,一人挑两个。”
海涯也乐得拉过来两个,进到另一个套房。
李全以为关山越不好意思下手,便指定两个年轻些的坐在到关山越身边,正经交代一番:“我兄弟还不太擅长风月,你们要好好引导着点。”
两个粉头笑嘻嘻地说:“大人放心,我们姐妹一夜之间就能将这位公子变成风月场高手。”
关山越喝了许多酒,禁不住她们两个挑逗勾引,心底深处尚未觉醒的的欲望渐渐地浮上来,有些抑制不住了。
套房里传来男欢女叫声,李全站起来说:“我们也开始吧,比比谁最厉害。”
关山越任由两个粉头扶持着站起身,不知不觉就躺倒在软软的床上,又任由她们为自己宽衣解带。
我也要变成兽类了!关山越脑海里忽然浮现师父的面孔,接着是真德君、虞相和徐师叔。如果他们知道我在这烟花场寻欢嫖妓,会怎么看我!他惊出一身冷汗,猛然将两个粉头推开,起身整好衣服,顾不得身后是个什么情形,匆匆跑下了楼船。
关山越打马离开了脂粉恶臭欲望横流的秦淮河。
这时已是午夜时分,一路上黑灯瞎火,寒风习习,他醉醺醺飘飘然回到客栈,经过一路的折腾,一进房间便吐了起来。
桂儿睡眼惺松地跑出来,收拾了一番,关切地问:“将军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
关山越躺在自己的床上,长长舒了口气,身心放松下来,说道:“灯光照得我难受。”
桂儿吹灭了蜡烛,俯过身来帮他脱去外衣。
关山越感觉到她散落的头发痒痒地触到脸上,手指头在他身上游动,方才压抑在身体内的欲望更强烈地膨胀起来,下面硬挺挺有些疼痛,十分难受。桂儿碰到了那个敏感的地方,转身离开,带上了房门。
关山越暗暗下定决心:“如果她再次回来,我就一定抱着她,纵使世界毁灭了也不管!”
过了一会儿,他注视的房门“吱”的一声开了,谢天谢地!她回来了。
桂儿拿了一条热毛巾过来,颤声说:“将军身上都是汗。”关山越借着朦胧的月光,热烈地望着她,感觉她的心跟自己一样在加快跳动,
桂儿擦去关山越胸腹上的汗,掩上被子,转身要走,关山越试探地伸手拉着了她,停顿一下,见她并不抗拒,便坐起来将她揽入怀中。
桂儿身子颤动了一下,颤声道:“门还没关呢。”关山越贪婪地感受着异性柔软的身体和神秘的体香,不愿放手。
桂儿柔声说:“奴婢掩上门就回来。”她挣开身走到门口,默默站一会儿,又掩上门缓缓走回来,这一来一回之间,她满怀心思在肚子里转了千百转。
她就在床边宽衣解带,乖乖地躺在关山越身旁等待,可是关山越迟迟不入巷,桂儿主动承欢,草草凑成一场趣事。
四
第二天,关山越被人推醒,天光已经大亮,桂儿整整齐齐地站在眼前,他赶忙一骨碌爬起来,说:“睡过头了。”
桂儿红着脸说:“李将军和李夫人都在下面等着为将军送行呢。”
关山越默默地看着她麻利地为自己穿衣带冠,想起昨夜情事,有些羞涩。桂儿却很快变得从容、坦然,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她扯去床单时,关山越吃惊地发现了一片血渍:“你受伤了吗?昨晚你一叫,吓得我心惊肉跳的。”
桂儿又是脸一红,笑着说:“你连这也不懂,你可是桂儿第一个男人呢,今后也是桂儿唯一的男人,从今后桂儿就靠将军了。”
关山越见她说得这么重大,有些后悔了,责怪自己贪恋一时之欢铸成错事:“虽然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却不能是我唯一的女人,这对她不公平。”
关山越匆匆下楼去迎李全夫妇,他们正在和守绪亲密交谈。
关山越在楼梯中间碰到守云,恭恭敬敬地退回楼梯口,让到一边。
守云笑了:“没想到这几天,你倒是学乖了。”
显然两人同时想起在这段楼梯上初见时的情形。
“得罪之处,请你原谅我。”
“我祝你一路顺风。”
有一种迟来的深深的依恋,忽然降临到两人之间。
关山越鼓足勇气说:“这段楼梯让我五次碰到你,我会永远记着的。”
守云脸红了,低头回自己房间,跟在后面的翠楼这回没有笑,而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真遗憾呢!”
这句话道出了两位少男少女的心声,他们初次遭遇情事,不知所措,错过了一次邂逅缘份,临安再次重逢时已是物是人非,不知从何说起。
关山越又和守绪简单道别,将李全夫妇引到屋内说话。
妙真看见桂儿,一边挥挥手示意她回避,一边意味深长地说:“你们男人吗,眼光最终还是差不多的。”
关山越内心明白她的意思,难为情地笑了。
李全笑着说:“携带美眷上路,省得无聊。”
桂儿谦卑地退了出去。
关山越说:“叶公赠送桂儿,实在出乎兄弟意料之外。”
妙真摇摇头说:“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叶公自个儿没有多少好日子了,好东西还不如送给人家,他这样做还算开明。”
李全残酷地说:“叶老头早没有好日子了,手中还死死攥着四个小美人,实在是浪费人家女孩子的青春。”
妙真说:“只怕你心里一直在盘算,想让叶老头将那四个小美人都送给你吧。”
关山越觉得一阵心寒,不禁为叶府的姑娘们捏一把汗。
李全大笑着转移了话题:“兄弟很快就要春风得意了,虞相肯定是推荐兄弟还朝继任镇殿大将军一职,那可是掌握圣上的成败安危和众臣的生杀予夺,可谓是重臣之重!到时候可别忘了往上拉哥哥一把。”
关山越点点头,笑道:“正因为重中之重,所以不容易呀。”
妙真说道:“说白了还是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两千两雷家庄银票,权当兄弟在临安官场打点关系铺路子用。”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票子,麻利地塞到关山越手中。
关山越坚决推辞,妙真坚决馈赠。
李全笑着道:“别给你嫂子拉拉扯扯的,再不收下,哥哥就生气了。”
关山越没办法拒绝,只好先收下来,说道:“这段时间在淮安,承蒙两位关照;再不回临安,虞相就会骂我了。”
妙真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笑着说:“虞相的公函三天前就到了,姐姐就不留你了。”
关山越急忙接过来打开观看,只有“速回临安”四个大字,不觉皱起了眉头。
李全看了看窗外天色,说:“关兄弟既然一定要走,就上路吧。”
一辆四驾马车停在门口,桂儿已经坐了上去,一切都已准备停当。分手在即,大家都觉得应该说些好听的话。
关山越满怀钦佩地说:“兄弟在淮安可是见识了姐姐的手段,这红袄军里里外外都是靠姐姐和哥哥一起撑着的。”
妙真习惯性地照他背上拍了一下,眉开眼笑道:“兄弟这话可贴心呢,姐姐摆道理摆不过人家,只能想些别的法子。”
李全竖起大拇指说道:“没有你嫂子,李全就没有今日!”
关山越笑着说:“姐姐也算是世上一等一的奇女子了。”
“若论一等一的奇女子,姐姐可不敢当,缇萦还可以。”
关山越忙问缇萦是谁,他好像听人提到过。
“我的堂妹,当朝卫国公的女儿,圣上御赐潇湘郡主,你到了临安自然会见到。”
李全神秘地眨眨眼睛,笑着说:“兄弟到了临安那个花花世界,会越来越棒的!”
关山越想起昨晚小秦淮的仓皇经历,不好意思地笑了。
谈笑间,出了城门,大家挥手道别。
“哥哥不远送了,家里还有满屋子客人等着呢。”
“这几天大家处惯了,兄弟这一走,姐姐这心里空了一大片。”
“兄弟在临安恭候哥哥姐姐的光临。”
李全夫妇信心满满地返回他们扰攘纷争的世界里。
关山越松了口气,一行人往前赶,忽然记起秦府四伎,心中又添惆怅。
没想到叶雨庄和秦府四伎等候在十里长亭。
桂儿下了车,和昔日的姐妹们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叶雨庄不忘夸一下旧日的贴心仆人:“桂儿这孩子腿儿勤心儿细。跟了老夫五六年了,从未出过差错。”
姑娘们哭声如此悲切,与其说是因为眼前的故旧离别,还不如说因为未来不可知的命运。
叶雨庄请关山越远离小亭子说话。
“老夫这几天忧思忧虑,夜不能寐,李全夫妇显然对这些姑娘们居心叵测;而徐帅一去,淮安就是李全的天下了。老夫老了,死不足惜,连累了这几位姑娘,老夫死不瞑目啊。”
“为了这些姑娘,叶公也不可轻易言死啊!”
叶雨庄望着关山越,诚心诚意地说:“老夫看得出关将军也有怜香惜玉之心,故有心效法秦少公子,再次将她们托付给将军,不知意下如何?”
关山越吃了一惊,马上想到:“我若带着有名的秦府四伎去临安,师父、虞相、六师叔和同门中人会如何看待我?圣上和满朝大臣又会怎样看待我?”
“末将立足未稳,无家无业,实在不宜携带这些多姑娘。”
叶雨庄深深叹了口气,道:“那么说,关将军不能收留这些姑娘们了。”
两人回到姑娘们身旁,她们似乎都用期待的目光望着这位年轻英俊的救世主,但主人失望的表情很快让她们的希望和幻想破灭了。
关山越内心很惭愧也很难过,内心里很希望自己能成为她们的庇护神。
蕊儿拿着两封信,上前说道:“我这儿有两封信,一封是我们姐妹一起写给秦少公子的,另一封是我个人写给韦公子的。”
关山越接过信,问韦公子是谁。
蕊儿道:“临安人都称他小山,秦公子认识他。”
关山越感到是离开的时候了,便跨上了追风马,桂儿含泪登上马车。
叶雨庄苦笑着说:“关将军这一去,我和姑娘们就不敢奢望秦淮望月的日子了。”
蕊频霞挥着手说:“将军一路保重。”
沉默温柔的云也露出不多见的笑容,美丽动人。
关山越一瞬间忽然想起和姑娘们手牵手秦淮望月的情景,心里一阵阵酸楚,热泪夺眶而出。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们,她们让我孤独的生命第一次感受到温馨和爱意。
五
关山越一行出发不久,路上就遭逢了强风大雨,到徐州时,桂儿因为受风寒病倒了,求医问药,不得不卧床休息。
桂儿满怀惭愧:“都怪奴婢身子骨不争气,拖累了将军。”
关山越道:“应该怪我急着赶路,忽略了姑娘的身体。”
他眉头紧锁,想了想,说:“照这样紧赶慢赶,不仅亏了姑娘的身体,而且还不知道何日能到临安,我在淮安耽误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桂儿不安地问:“将军有什么好办法吗?”
关山越说:“我想先行一步,双马轮换,日夜兼程,赶到临安复命。姑娘休息两天,病好了,可由我的亲兵护送,慢慢赶路。”
桂儿立时为愁云笼罩,疑惑地说:“我们一旦分开了,奴婢到哪里去找将军啊?”
关山越说道:“我安置好了,就去接你。”
桂儿悲声说道:“将军可要记着,奴婢的家就在临安府东南包家山桃花沟,奴婢的本名叫花珍珠。我们那里的桃花很有名,很容易找的。”
关山越看到桂儿的眼睛里噙着泪花,也很不忍心抛下她;自从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桂儿的眼泪更有力量打动他了。他觉得桂儿受到了不公正待遇,心里很惭愧。他想,如果是守云,自己无论如何也会一起同行。
他坐在桂儿床边握着她的手,安慰她:“放心,我一定去接你。”
关山越叫来亲兵,仔细对他交待了一番。
年轻的亲兵名叫张世杰,人忠诚可靠,身手不错,曾是江虎子手下军士。他在襄阳一战中奋不顾身抢救落马的江虎子,引起了关山越的注意,将他提拔到自己身边。
关山越又拿出来百两银子给桂儿作为盘缠:“路上缺什么尽管买。”
桂儿推辞说:“将军自己用吧,奴婢这几年也攒了些银子,路上够用的。”
关山越执意让桂儿收下。
桂儿拖着病体,仔细地挑出几件关山越常穿的衣物打好包裹,眼巴巴地望着他的背影从客房里消失。
关山越单骑快马,绝尘而去。
游思如鱼得水,幻想插上翅膀,自由自在满天飞。
“在秦淮河,我几乎爱遍了所有身旁的少女,似乎又不是,到底什么才是真爱呢?自己最爱的人又在哪里呢?我难道真的是意乱情迷了。”
“我觉得自己和守云之间最终还是留下了很大的遗憾,我弄不清自己到底喜欢她有多少?这次感情经历算不算是一场失败的恋爱呢。”
“小小淮安政治斗争如此激烈,临安大朝廷又是怎样的情形呢?到底什么样的命运在前面等着我呢?”《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