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几乎没怎么休息一行人便又上路了。
“站不定”这种药,——这并不是一种毒,只是一种药——会让人痛不欲生,但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药劲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林桦她们开始吃饭时,其实也就没什么事了。至于掌柜的一家三口,等到饭菜上齐时,除了洗马,他们已经把黄石所有的要求都做到了,然后不等林桦一行人吃完,他们就跑了。林桦她们察觉了,但并没有阻拦。
水足饭饱,一行人当然先不能骑太快。借着这个功夫,林桦观察护卫们的情况:刚才大家实在疼得厉害,她担心骑上马,一时半会大家可能还会出情况;不过,观察了一会她终于确信大家没事了,然后目光便情不自禁的落在了黄石的身上。
不知道是旅途的无聊还是对江湖人的好奇,也许二者皆有,或许还有其他的她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林桦总是有意无意的注意黄石。
“验货”的小心谨慎,扮作镖行,给自己准备两套衣服的细心,尽杀劫匪的狠历,路遇黑店的精明计算,以及平时言谈的冷漠与忽然蹦出的挪揄,哦,对,还有补汤!——还挺会照顾人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慢慢重合,化作前方纵马驰骋的麻布衣服。
“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真是让人心痒的疑问。
比起林桦对黄石的疑问,黄石对林桦的疑惑同样深重。
“一个高贵的公主,甚至一度有机会问鼎九五至尊的公主!怎么会,怎么可能给自己的侍卫唱歌呢?而且唱的不是一次两次。”
黄石已经被这个疑问折磨了一晚上了,可除了一晚上没睡好再也没想明白别的。他甚至连现在的警戒都心不在焉了——
——对,警戒!
太大意了,怎么连警戒都忘了,太不应该了!
对于一个杀手,忘记警戒,就意味着走上黄泉,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黄石收了收心神,专注的开路警戒,不去想了。
烈阳西坠,晚霞落红,月牙朦胧,又到夜晚,跳动的篝火彷如鲜丽的少女跳着美妙的舞。
只可惜今夜“赏舞”的人并不多,除了放哨的,护卫们都睡了。
经过白天的事,一行人议定:除了必要的放哨,以后每一夜杨柏和黄石分别负责前后半夜,必须保证林桦的安全。今天前半夜是黄石,杨柏这会正睡得深沉。
轻轻地挑动通红的柴火,黄石又添了一些干柴,炽热的火,照射在冷洌的夜,温暖着疲惫的宿人。
“噼啪”柴火爆裂,惊醒了熟睡的林桦,她朦朦的睁开眼正好看见坐在火边的黄石。一时间开始慢慢的凝视着黄石的侧影。
“你还是好好睡吧,你身体休息好我们就能再快点。”黄石对着篝火轻轻地说道。
“嘘!你小声点。”林桦着急的说,“都累了一天了。”她小心的看着熟睡的护卫们,好在大家都睡得比较沉,没人被搅醒。
“哎,哎。”林桦指着离护卫们相对较远的一个位置轻声地示意黄石坐过去。
黄石有点疑惑林桦要干什么,但想着能直接地对话了解林桦,内心还是高兴的蹑手蹑脚走过去。
两个人终于顺利的避开熟睡的护卫们胜利的“会师”了,轻手慢脚的像一个团伙,两个偷东西的贼。
“坐,坐。”一会师,林桦还小声的热情招呼。
两个人一坐下,莫名其妙的黄石就问了一句:
“你以前在皇宫是不是经常做贼?”连黄石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会问出这么一句呢。
林桦一看他,白了他一眼
“我在皇宫还唱着歌做贼呢。”林桦开玩笑的瞪他。
“哎,我能问问是‘帷幄’里哪个法师测听到我正生着病的吗?林桦低低地问道。
“怎么,你还想去把人家灭口还是怎么着?”黄石好笑的看着她。
“宋远见过,就是‘万年居’的老者——守夜人。”随后黄石又补充道。
“我们只问过宋远杀手的事,没问其他的,能给我说说嘛?”看得出来,林桦颇为好奇。
“这可挺长,你今晚不睡觉了?”黄石挪揄她。
“心里想着事,也睡不着啊。”林桦一看他,问道:
“守夜人,是本名吗?”
“是。”
“怎么会有人叫这种名字呢?”林桦低着头思考。
“听着像是外号啊,不像是人的名字。”歪着头去看黄石,林桦疑惑着说。
“我叫黄狗蛋!你不记得了。”黄石一脸少见多怪的表情,看着真是让人觉得他欠揍。
“那你知道那个老者,就是‘守夜人’,他来自哪里吗?”渴望浮现在林桦的脸上,像那视财如命的冒险者,贪婪的看着通向藏宝的金光大道。
“全世界也没人知道!除非你去问法师自己,可惜,他们从来都不说。”黄石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完全没有了平常说话的冷漠,话里话外的开着玩笑。其实,这就是他的性格:他是一个有些内向的人。对陌生人寡言少语,言谈冷漠;对熟人呢就是无话不谈,半个神经病,往往越熟越神经。杀手的生涯造就了他的狠历与冷漠,让人即看不清也不愿意去相信这只是一个平常的人。
“这些法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四弟手下就有一个法师,可是我完全探听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好像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林桦极为苦恼的说出了这番话,也被黄石瞧出了她隐藏的痛苦。
“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是法师,这是所有人所公认的事实,但‘法师从哪里来’也是所有人都迷惑的事实。一般来说,江湖上把世界上的人大体分为三种:
一、法师。
二、练武之人。
三、普通人。
这其中法师和普通人内再无分类,但练武之人的强弱由高到低一般又分为三层:
一、练出术相的。
二、会用术武的。
三、不会以上两样的普通武者。
而这‘术相’‘术武’其实都是一些最末流的法术,是法师最开始教给练武之人的,但所有的法师都是从来不曾透露:他们来自哪里;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这是全世界都不知道的事,所以你问谁都没用。”黄石耐心的给林桦讲清楚这个基本的客观事实。
“那你和那个‘守夜人’熟吗?你知道‘守夜人’是怎样用法术测听到我生着病的?你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守夜人’的所有事情都说给我?”林桦对法师实在是太重视了,事实上,她之所以现在被人追杀,关键的转折点就是四弟有了一个法师——一个在关键时候改变结局的法师——而她没有。
“很熟,至于你生病的事——其实不是测听到的,是测看到的。”
“那你白天说是测听?”林桦又疑惑了。
“这个呢——其实是一半测看一半测听。你喝汤时我们是用法术看的,但是没多久法术反噬——你知道,任何法师只要用较大的法术都会遭到极重的反噬,这也是为什么法师那么无敌,但江湖上却几乎没有什么法师走动的原因,朝廷不也是只有城主府才有用法师血做能量的烽火台吗——我们就只好改用测听了,毕竟测听比侧看要容易得多。”黄石难得的显出一丝不好意思出来,让林桦觉得好像是千年等一回,随即林桦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那……这么说,你知道我生病的事了?”
这话问的实在怪,黄石不是一直都知道林桦“生病”的事吗。
“恩,现在你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吗?”黄石有些关心的问。
原来林桦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她喝的汤里被人下了毒。
“不知道,都城的大夫无法确诊,几个大夫又说法不一,金龙卫又追查的紧,我们就先逃出来了。要不是宋远曾经在江湖上闯荡过,只怕我们现在连该去哪求医都不知道,也正是因为我们按宋远的江湖路数来,才能在金龙卫的追击下周旋这么久。”
“逃亡这么劳累,你的毒没发作过吗?”温柔的,黄石问道。
“没有,这是慢性毒药,发作很慢的——”
“一旦发作,就救不回来了?”黄石打断了她。
“恩,的确。”篝火的照射下,少女的神情有些感慨,却没有一丝的胆怯与害怕。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林桦被说中了愁事,心里难受,默默地不说话;而黄石却感慨于这个姑娘博大的心与非凡的胆色——一个花季的少女,即使明知自己来日无多,还能如此平静的面对、谈论,让他着实佩服。
红通通的柴火热烈的“噼啪”,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火光跳动在辽阔的天地间,温暖着忧愁与不忧愁的心。
“哎,你不是想听‘守夜人’的事吗,我给你说说吧。”黄石忽然有些小兴奋的说,然后不等林桦回话他便自顾自的说起来了。
“那老头啊,怪!有趣,多半还有病。”
这一句话就把林桦的注意力吸引回来了。
这老头,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实在是非常好奇了。《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