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一章
天色还暗着, 苏府的下人就开始忙碌了。
虽然今日要成婚,可别与其他新嫁娘在成婚前一日紧张得辗转难眠,苏蕴昨夜睡得极好。
所以便是早起也一点都不见疲惫, 气色极好,就是上妆的妆娘忍不住赞叹。
待装整,主母支开了闲杂人等,只余一些信得过的人, 然后让人把小刘氏带了进来。
小刘氏如今不是苏府的妾室了,因要避嫌,也就不能出现在客人的眼前。
可柳大娘子也有自己的思量。接小刘氏回来不过看看六丫头, 就是举手之劳, 如此也能让六丫头记挂着她的好, 何乐而不为?
苏蕴在房中和小娘在房中独处。
小刘氏脸上带着笑意看着自己女儿华贵且精致的妆容,心里的大石也落了地。
说了一会话后, 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而后呼了一口气,似有惊无险的道:“也不知怎么回事 ,这几日一直在做梦, 梦到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我也担心了好几日, 可今日从侧门进府的时候感觉到了热闹, 我心也就宽了些。”
苏蕴问:“娘做了什么梦?”
小刘氏从苏府脱离了,恢复了自由身,苏蕴也就逐渐不用再喊小娘了。
小刘氏犹豫了一下,才道:“就是做梦,梦到你成亲的时候很冷清,梦到你在侯府……”话语忽然一顿, 忙捂住了嘴,随而呸呸呸了几声,道:“这大喜的日子我说这些做什么,怪触霉头。”
苏蕴听到母亲所言,心里头恍惚了一下,有丝丝怪异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还在失神间,小刘氏把她喊回了神,抚摸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道:“蕴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苏蕴对着母亲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娘放心,我会好好的。”
小刘氏没有待多久,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就离开了。
时至下午,侯府来迎亲。迎亲的顾时行除了被苏府的兄弟二人拦亲外,还有一众族中年轻的男子。
还有年轻的小厮和婢女。
或讨要红封,或要出题阻拦。
顾时行被拦在外边,看了眼墨台,墨台忙举起厚厚一叠的红封,大喊道:“要红封的来这里。”
这么一喊,围在门口的人顿时少了大半,都往他那涌去。
可因苏长清有心刁难顾时行,所以愣是没有在吉时之前放行。
苏蕴就是在屋里,也听到了外边的热闹的闹声。
初意一直从窗户望出去,见有一群人进了院中,看到了被簇拥在人群之中,忙发下了窗户,朝着自家主子激动道:“姑娘,姑爷来接亲了。”
看到初意这般激动,苏蕴也是无奈一笑,淡定从容地把扇子举了起来掩面。
大概是再走一次过场,性子又较之现在这个年纪的要来得稳重,所以丝毫不紧张。虽不紧张,可情绪到底还是被外边的热闹所感染了,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顾时行在房外等着苏蕴,不一会后,门开了。
苏蕴举着扇子,由初意搀扶着走了出来,他上前,替代了初意的位置。
目光透过扇子的侧面,落在她的侧脸上,眸中光芒悄绽,唇角似乎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
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苏蕴微微侧脸看了他一眼,抿唇一哂,轻轻的道了声:“谢谢。”
顾时行扶着苏蕴走下阶梯,走出院子,走过院门。
这一段路,他们曾经也走过一回,只是心境都不一样了。
苏蕴与顾时行一同到大厅拜别了父母后才离开的苏府。
苏蕴再次跨入了侯府的门槛,从今日之后也再次成为了顾家妇,可不一样的是——这一回她是风光大嫁。
拜堂的时候已经入了夜,再到新房已经是戌时。
坐在熟悉的房中,苏蕴心里百感交集。
她最终还是回来了。
坐了好一会,原本不紧张的苏蕴,可想到即将要面临的事情,紧张感也逐渐开始笼罩着自己。
她倒不是羞的,还是对于那样的事情多少都有些心理阴影。
疼是真的疼,难受也是真的难受。
顾时行说他在改,谁知道他是真的改好了,还是老样子。
苏蕴在喝着茶水的时候,琢磨了一下,觉着还是得靠她自个。
想了想后趁着喜房中只有她和初意两人,压低声音问:“我昨晚让你小心放好的木匣子放哪了?”
初意闻言,应道:“奴婢现在就去找。”
说着就去寻。有一些嫁妆抬到房中,初意在放着新衣裳的喜箱中寻找,不一会便把木匣子找了出来。
苏蕴拿过木匣子,初意好奇地问:“姑娘,木匣子里边放的是什么?”
苏蕴的脸颊在红烛下衬得更加红艳,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也不是什么东西,就是一些普通的物什。”
苏蕴把木匣子打开了,把其中的白瓶子取了出来,递给初意,嘱咐:“一会我梳洗的时候,把这瓶子与衣裳都带到耳房。”
初意接过了瓶子,还以为是那些抹身子的精油,也就没有多好奇。
见初意拿了瓶子,苏蕴又吩咐她:“你快到门外看着,等世子到门前再提醒我。“”
初意应了声,然后退出了新房外头。
等初意出去后,苏蕴才呼了一口气,从而再把木匣子中册子拿了出来。
虽然昨晚也都翻了一遍下来,但担心待会洞房怕得给忘了,所以还是再看一些保险一些。
她应下与顾时行再次成亲,倒也没有不与他同I房的想法,更没有把这事情拖延不做的念头。
只是唯一让她心生怯意的就是上辈子他那事做得实在是太差劲了。
就在苏蕴思绪之间,隐约听到了院子外边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像是闹洞房来的。
苏蕴忙把册子放进了匣子中,盖上后直接塞入了床底之下,再端坐回床上,举起喜扇。
闹哄哄的声音就在屋外,都闹着说要看一看新娘子。
顾时行下颌微抬,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道:“我的娘子怎是你们能看的?”
有人笑他:“顾世子看着是个面冷的,可没想到却是个醋坛子,连让我们看一眼新嫂子都不给。”
顾时行点头:“嗯,不肯。”
一群人顿是哄然大笑,热闹得很。
闹归闹,总归还是有分寸的,不一会人也都散去了。
顾时行见人散去了,才推开喜房的门。
入了喜房,朝着翩然坐在喜床上的倩影徐步走去。
微微弯腰,把她手上的喜扇取走了,四目相对,苏蕴还是佯装羞涩地抬眸望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的低下了眼敛。
娇不胜羞,美不胜收。
人都在门旁,顾时行只用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也不是第一回,我不信你还会羞。”
被一下子拆穿了的苏蕴,原本想给些面子他的,可他就是不要,抬起杏眸微微瞪他一眼。
如此才是最真实的她,也是顾时行最想看到的。
眸子含笑,执起了她的手,把她拉起,然后一同走到了桌前。
二人有上辈子的经验,倒也不用人指点。顾时行端起了合卺酒,递给了苏蕴一杯。
喜娘在一旁笑着念着祝词:“喝了这杯合卺酒,将恩爱两不疑,白头共偕老,礼成。”
礼成后,顾时行看了眼她头上的冠,道:“你先去梳洗,我稍后再去。”
苏蕴“嗯”了一声,两人相处多了,而第二回成亲后倒也很是自然,倒是把喜娘和初意,还有两个丫头弄得有些奇怪。
才成婚第一日的夫妻,相处都这么自然的吗?
苏蕴先行去了耳房梳洗,洗好后从浴桶出来。擦干身子后后,正欲拿起衣裳来穿的时候,看到了衣裳旁的白玉瓶子,思索了一下,还是把衣裳先行放下了,转而拿起了一旁的瓶子。
过了好一会后,才小心翼翼地穿上了衣裳。
从耳房出来的时候,苏蕴走得有些不自然,走得很慢。
顾时行坐在外间的榻上轻点着茶桌,似乎听见了动静,才抬头望去。
苏蕴想到方才自己所做的事情,只觉得自己脸颊滚烫,不大敢直视顾时行的目光,可还是神色自若地说:“我洗好了,世子也可以去梳洗了。”
顾时行起了身,经过苏蕴身旁的时候说了声“等我”。
苏蕴眼尾微抽,“等我”二字个中意思太明显了。
顾时行进了耳房,苏蕴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还是坐下了,让屋中的下人都退出去了。
顾时行洗漱不过就用了一刻时,比他平时要快了一刻。
从耳房走出来,见屋中无人,床幔放下,隐约可见床上躺了个人。
他徐步走去,走到了床边顿步,长指撩开红纱。
苏蕴盖着薄被,看了眼他,把他方才说的话还给了他,说:“又不是第一回了,也别那么讲究了。”
顾时行失笑。半会后坐在床沿,脱了鞋后上了床,躺在了她的身侧。
两人再次躺在同一张床上,已经是隔了一辈子了。
他看着帐顶,静默了一会后,才开了口:“虽已不是第一回了,但定下婚期后,每每想起都甚是期待,每日都在算着与你再次成亲的日子。”
一旁的苏蕴心头微微颤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俊脸温和,有浅浅的柔情。
看到他这样的沉稳,苏蕴紧张的心绪也平和许多。
身旁的顾时行侧过了身子,手枕着头看向她,目光缱绻。
苏蕴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这不已经成亲了?”
顾时行应:“所以今日格外的开心。”
顿了一下,他道:“你把手给我。”
苏蕴抬头,不解地望向他,但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顾时行握住了她软绵的手,随而把他常年戴在手上的菩提佛串脱下,戴入了她的手腕中。
原本在他手上只需要缠两圈的佛串,到了她纤细的手腕上,却是缠了三圈。
“为何把这菩提佛串给我?”苏蕴不解。
“只算这辈子的话,这佛串我戴了十七年,所有金银财宝于我来说,都不及这一条佛串来得贵重。佛串是上任普安寺主持圆寂之前赠我的,说是可避病痛,带来福运,我现在便把这福运给了你。”
听到他的话,苏蕴心跳徒然快了许多。
苏蕴微微抬眸看他,只见他眸色幽深。
她的心跳与呼吸都有些些的紊乱他指腹触碰到的地方,隐隐发烫,而那佛串还依旧残留着他的温度。
顾时行松开了她的手,往里侧挪动,在苏蕴回过神来,他已经抵在了她的发上,轻嗅着她的发香,长指也不知何时缠绕上了她细软的长发,轻轻地卷着。
他动了动,唇离她的耳廓只有微弱的距离,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他呼出来的热息。
不仅是唇,就是他的身子也近在咫尺。
夏日炎热,再有沐浴之后都只着了一身薄薄的里衣,所以就是隔着一层薄衾,她依旧感觉得到他紧实的胸膛。
苏蕴逐渐紧张了起来,手心不禁的攥住了薄衾。
“我在浴间看到那白瓶了,好奇地看了眼。”她的耳垂被卷入了他的口中,他声音沙哑的呢喃道。
苏蕴的脸颊“轰”的一下,红透了。
“其实不需要了。”他又是沙哑的呢喃。
听到他的话,苏蕴的脸顿时似要着火了,尾音轻颤的说:“你别说出来!”
顾时行低笑了一声:“我不说,用做的。”
随而完完全全把她拢入了怀中。
朦胧的烛光透过纱幔,映出苏蕴的杏眸水润,波光潋滟。
他坐了起来,拉开了薄袍。精/壮/结实的胸膛便露了出来,肌理分明,如苏蕴上辈子所见相差无几。
谁能想到那么淡漠冷淡,饱读诗书的人,在衣袍之下的体魄却丝毫不文弱,反倒是肌理紧实。
苏蕴羞赧的咬着唇瓣,别开了脸。
明明,上辈子不会这样的。
上辈子在经过几回房I事之后,她都暗暗地想着他若是不举该多好,那么往后就是不孕,错也不会在她,而且也不用同I房。
可这辈子怎么感觉就不一样了?
顾时行眸光暗沉,目光触及衣襟松散的苏蕴,喉结滚动。
随而轻捏了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而后沉下了身子,含住了她的唇瓣,辗转纠缠。
他低喃道:“莫要害怕,我已然改好了。”
苏蕴羞赧暗恼的瞪了他一眼,想要他不要再提起那件事了,可因身体软软的,就是眼神都跟着软绵无力。
瞪人反倒像是勾人。
之后二人紧紧地熨贴着,密不透风。
……
天色渐亮,苏蕴醒来。
她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所以醒来的时候,眼神有短暂的一会是迷茫的,可等逐渐回过神的时候,又是无比的迷茫。
她昨日才成婚,红帐何时又变成了白帐?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身侧躺的还是顾时行。
可不知道为何,好像透露着丝丝的诡异,她的身子很是清爽,丝毫没有洞房过后的任何不适。
她看了眼顾时行,再看了眼与昨夜完全不一样的床铺被褥,征愣了一瞬。
想了想,她起了身,动作轻缓的跨过顾时行,撩开了帐幔下了床。
站在床边,映入眼帘的场景却是让她心下一沉。
下一瞬,身后传来了清冷的嗓音:“今日我休沐,陪你回一趟苏府。”
第62章 六十二章
“今日我休沐,陪你回一趟苏府。”
清冷的嗓音落入了耳中,苏蕴忽然觉得地转天旋。
她在桃花林与顾时行说过,若是一切从头再来,她会崩溃的。
意识到一切或许归无,苏蕴蓦地从梦中惊坐了起来,薄薄的一层汗覆在了额头上方。
等发现入目的依旧是一片红意,她才恍然清醒了过来,轻拍着胸口呼了几口气。
顾时行也醒了,坐了起来,贴在她的身后,见她惊魂未定,问:“怎了?”
苏蕴看向他,试探地问:“这是我们第二次成婚的第二日吧?”
顾时行只一息便猜到她是怎了,也就把人拥入的怀中,轻蹭着她的发顶,低声应:“自然是。”
闻言,苏蕴才松了一口气,也就放空了心神依偎在他的怀中。
苏蕴不禁想起昨日出嫁时候小娘说的话,她说做了一些梦,意思大概是梦到了她成婚时冷冷清清的,所以让她不禁多想了。
许是如此,才做了这么一个梦。
顾时行掌心轻抚着她光滑的背脊,原只是想安抚,但想起昨夜的酣畅i淋漓,目光落在了美景上,很难不心猿意马。
苏蕴的心绪也渐渐地缓了过来,随而才发现自己不着片缕,而顾时行也是。
蓦地想起昨夜顾时行娴熟的挑/逗,让她之后抬起手,目光触及他指尖沾染上润濡的画面,面色顿时绯红一片。
悄悄地扯了扯落在了腰间的薄衾,下一瞬如滑腻的鱼儿一样从他的怀中出来,躺回到了床上,被衾蒙头。
不一样的感觉,也更容易让人感觉到羞耻。
谁能相信,算是二婚了,她却还是像第一次成婚的小姑娘那样,在洞房后羞赧难当。
她昨日用的滑油也白用了,而木匣子中的青色瓶子也更是用不着了。
不一会,屋子外边传来婆子催促去敬茶的声音。
苏蕴从被衾中露出了脸,看了眼顾时行,催道:“你先下去,把我衣服拿来。”
顾时行低笑了一声,随而从榻上下来。穿上衣裤后才把苏蕴的衣裳拿了过来,放到了帐幔之中。
“衣服放这了。”低沉的嗓音中带着轻快愉悦。
随而转身去穿戴衣袍。
苏蕴看了眼床上的衣物,抬眼看了眼垂落地帐幔,隐约地看见他背对着床榻穿戴衣物。
倒算是体贴。
毕竟不是真的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苏蕴也没有太过扭捏,穿上里边的衣衫后,才撩开帐幔,从床上下来。
穿着外衫的时候,苏蕴想起了一件事,看向一旁的顾时行,低声问:“没有落红怎么办?”
上辈子二人被抓\\奸在床,成婚那日倒是没有必要再造假。
顾时行抬眸看她,微微摇头:“不用落红。”
苏蕴皱眉:“可婆母那边如何交代?”
他们虽然都知道第一次都是彼此,可毕竟旁人不知。
顾时行转身撩起了帐幔,让她瞧一下。
“可是看得出有半点欢i爱的痕迹?”
看到他这没有神色自若地说出“欢i爱”二字,苏蕴暗暗地说服自己——他在榻下是正经人,绝对没有调戏自己的意思。
说服了自己后,苏蕴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那张床头床尾都有过他们欢i爱痕迹的大床,只是床褥干爽,而且也没有什么凌乱。
苏蕴略微诧异地看向顾时行,问:“昨夜夫君收拾过了?”
顾时行把帐幔挂到了金钩上,略一点头,与她说:“你不是问过我,母亲为何会这么快应下我们的婚事吗?”
苏蕴点头。
顾时行沉默了一下,才缓缓的道:“母亲以为我好男色。”
苏蕴迟滞了一息才微瞪双眸,露出了惊愕之色,随而想起定亲那日在后院他说过的话,他说若是提前说了,婚事恐会生出变故。
那时他是看着嫡兄说的。
好男色,嫡兄……
苏蕴顿时明白了过来,既觉得惊讶,又觉得荒唐。
先前的疑惑一下子全解释通了,难怪嫡兄说过顾夫人好像忽然对他似有了什么偏见,难怪顾夫人会那么快的应下这婚事。
可不,怀疑儿子有龙阳之好,时下肯成亲了,只要身份与品行说得过去,不管是庶女还是嫡女都成。
想通后,苏蕴不得不惊叹顾时行好算计,竟然把一大群人都算计了进去!
好半晌后,回过神来的苏蕴皱起眉头:“可你这么做若是让婆母,让我哥哥知道了,可有想过后果?”
顾时行黑眸紧锁她,神色带着执着:“唯有这个法子,能让母亲接受你,不让你受委屈。”
苏蕴闻言,愣了一下神。
顾时行若是想娶她,用不着双亲同意也能成,可他还是弄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让她受婆家尊重,
沉默了一会后,叹了一声气,问:“可婆母要是一直误会你怎么办?”
顾时行露出了浅淡的笑意:“等过一段时日,你我感情渐浓,她便会消除了这顾虑。”
苏蕴还是有些愁,喃喃自语:“你还不如不与我说的好,如今到了婆母那处,我定觉得亏心。”
顾时行把她的衣襟整理好,温声道:“你想知道的,我不会瞒你。”
苏蕴看了眼他,微微眯眸,狐疑道:“我怎觉得夫君你油嘴滑舌了不少?”
苏蕴重新喊回夫君,是昨晚被折腾得怕了,才在情急之下喊的夫君,而一声夫君便让他缴械投降,她也缓了一口气。
顾时行浅笑,随而道:“过后母亲若问你圆房了没有,你莫回答。”
苏蕴也知道这事不能搞砸了,搞砸了只会让婆母厌弃。
无奈地应了声,随而房外的人又开始催促,苏蕴也就让她们进来伺候梳妆了。
今日是清晨,新妇得给双亲和长辈敬茶。
上辈子,苏蕴第二日敬茶,是不欢而散的。
人人都摆着一张极为冷漠的脸,眼神里还有轻蔑。那些个长辈更甚,她敬的茶也是装装样子,嘴巴碰一下杯沿,一口茶都没喝。
不知道这一辈子,那些个长辈又是如何的。
与顾时行进了厅中,而人也已经到齐了。
侯府嫁出去的一个女儿,与其夫婿,还有未嫁的两个女儿,还有便是顾时行的两个叔叔婶婶。
其余的都是一些小辈。
从苏蕴进来,他们的视线全落在了她的身上,而且都不是什么善意的眼神。
侯府虽然正派,主母也堪称大家之妇,可那两个婶婶却是没有主母那样的风度。
二房婶婶娘家落魄,靠着祖上和侯府有恩,所以嫁给了二叔,可时常暗地里拿家中财物补贴娘家,有时候手也会伸到大房来,只要不过分,主母也不想闹起争执,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顾二婶的嘴上也是个不严谨的,时常会说出一些让人不爱听的话。
到后来苏蕴管家之后,她瞧不起苏蕴,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若是苏蕴一拒绝,便暗地里挤兑她,拿她嫁进侯府的事情说事。
三房婶婶是县主出身,本就有爵位在身,所以眼高于顶,也看不起苏蕴的做派,冷言冷语从未少过。
身为自家人,可到了各种宴席茶席之上,她们从不会为苏蕴解围。
而至于几个小姑子,苏蕴更是交往不深,比顾时行在一块的时候话还少。
下人倒了茶,苏蕴同顾时行在顾侯与顾夫人面前的蒲团跪下,改口喊了“母亲父亲”,随而敬了茶。
顾夫人接过了茶水,看了眼儿子,再看了眼娇嫩如花儿一般的新媳妇,心底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心道这样的美娇娘,儿子怎就把持住了呢?
方才收拾床褥的婆子来回话,说床褥干净,不像是圆房了的样子。
她就是怕儿子敷衍她,所以才特地让人留心了床褥,不成想这担心竟成真的了。
昨夜有人听墙角,可无一不被儿子的下人给驱赶走了,就是外边伺候的人也被驱散了。
顾夫人昨晚半宿没睡着,今早再听了婆子的话,更是满怀心事。
她也不希望别的了,就希望儿子能赶紧的收回那些不正当的心思,好好地和新妇过日子,诞下侯府的子嗣。
饮了一口茶水,面上带着笑意地拿出了两个红封,分别给了小夫妻二人。
挂上了没有瑕疵的笑意,道:“以后你们要和和美美的,早些给我生个小孙子。”
苏蕴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俨然一个小媳妇的模样。
随而顾夫人又把脖子上边的玉蝴蝶取了下来,挂到了苏蕴的身上,笑道:“这玉蝴蝶是当年皇后娘娘嫁进宫中的时候,太后娘娘赏的,如今我便把它给了你。”
“多谢母亲。”苏蕴低头看了眼玉蝴蝶,心下有些虚。
她是知道的,这是婆母的喜爱之物,上辈子时常戴着。
苏蕴并不觉得这辈子与婆母见了几次,就让婆母对她百般满意,如今把这心爱之物给了她,她猜测十有八/九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若不是顾时行故意误导婆母,婆母又怎么会觉得有愧与她?
苏蕴觉得不厚道。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和顾时行一路走到黑了。
那边二房和三房的婶婶诧异地看向挂在了新妇脖子上的玉坠,似乎没想到大嫂会这么满意苏府的丫头。
也不知大嫂和侄子都被这记名嫡女灌了什么迷汤,一个两个都着了迷似的。
顾侯饮了儿子和媳妇敬的茶,极具威严的只说了一声:“好好过日子。”然后就把妻子准备的红封给了他们二人。
给公婆敬了茶,而后是二房三房几个长辈。
给长辈敬茶倒是没有那么多的礼节,只需站立敬茶。
先是二房。顾二婶接过茶水,也就是小抿了一口,笑道:“世子娘子这模样长得可真好,难怪世子会这般喜欢。”
这话明着夸人,但却有几分以色侍人的意思在。
那边的顾夫人眉头一蹙,应道:“可不,模样长得好,我瞧着也喜欢,往后行儿与阿蕴生出来的孩子可不知多好看。”
顾夫人的话,实实的堵住了顾二婶。
苏蕴回以温婉一笑,随后是三房的长辈。
顾三婶就是个冷傲的性子,也没有说什么,抿了抿杯子后就放下了,给了红封就完事。
苏蕴也没有太当一回事,这两位的态度可算是比上辈子好太多了。
上辈子敬了茶,这两房连面子都不给,直接就走了。这辈子倒是大家子去用早膳。
顾时行知道苏蕴在上辈子新婚受了太多的委屈了,所以在出大厅的时候,握住苏蕴的手,她想抽出来,他却是紧紧地握住。
旁人看了,都道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只有顾夫人心想——既然恩爱,为什么还不圆房呢?
愁呀……
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两个版本,衡量之后最终选择了这一个版本
因字数不多了,所以不日更六千了。
第63章 六十三章
用过早膳,一家子在厅中饮茶。
顾夫人看向苏蕴,温声道:“你作为新妇,等回门之后便随着我学习打理侯府,等过几个月,你若熟悉了,这侯府便交由你来打理。”
顾二婶闻言愣了一下,忙放下茶盏,在一旁劝道:“大嫂,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只是世子娘子以前到底没怎么学过这管家之事,若是只学几个月就管这么大一个侯府,往后恐怕会出错。”
侯府去苏家提亲来得突然,便是旁支亲戚,或是直系亲戚连劝说的机会都没有,这事也就板上钉钉了。
过后,便有人仔细的去查了那苏家六姑娘的底,才知道那苏六一直与她那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娘一同生活,不过是去年才被记名在主母名下。
被软弱小娘养大的,又能有什么真本事?
顾夫人还未说话,浅饮了一口茶水的顾时行却语声浅淡的先开了口:“二婶恐话没听全,母亲且也说了,若熟悉了才会交由阿蕴来打理。”
厅中的几人都路有诧异的看向顾时行,没想到性子寡淡,得素来不问闲事的世子也会帮着自家妻子说话。
苏蕴看了眼顾时行,倒也没说什么。
顾二婶闻言,思索了一下,然后笑道:“瞧我,就是太担心了,世子娘子看着就是个聪慧的,自然能熟悉。可到时候若是不熟悉的话,大嫂还得再管几年呢。”
说罢,看向了顾夫人。
顾二婶的心思无非是担心苏蕴不是个省油的灯,往后不能从侯府再占便宜罢了。
顾夫人把顾二婶的心思看的透彻,但也没有表现出喜怒,只笑道:“迟早都是要交由行儿媳妇来打理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若是早早就熟悉了,自然不会往后拖。”
顾夫人打理了二十几年侯府了,早就已经厌烦了,现在难得有一个人来交接了,若是个中用的,她真心不想再拖下去了。
话都说到这了,饶是顾二婶比旁人脸皮厚一些,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
顾夫人饮了一口茶,随而看向儿子儿媳,道:“回去准备准备,小半个时辰后随我进宫给你们的姨母请安。”
想了想,还是看向苏蕴道:“其他人先回去吧,我与阿蕴说几句话。”
其他人散去,顾时行也起了身,低声与苏蕴道:“我在外边等你。”
苏蕴微微点头。
人都出去了,顾夫人看向苏蕴,斟酌了一下,才道:“皇后娘娘若是表现不喜,你也不用惊慌,到底你才是我的儿媳,且也不会在宫中待太久。”
上辈子倒是也进了宫,才到皇后的宫殿,那边太后把顾时行喊走了,苏蕴在皇后殿中站了整整半个时辰,愣是没有见到皇后。
苏蕴明白是皇后给她的下马威,可知道归知道,可还是吞了下去。
这辈子保全了名声,也是顾时行先表明的情意,路总归会比上辈子好走一些。
苏蕴温婉的笑了笑:“儿媳明白的,母亲不用担心。”
顾夫人点了点头:“如此就好,就怕你慌了神出了差错,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思索了一下,又道:“你那二婶嘴碎了些,三婶性子冷傲,说话也不中听,但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人,平日若有争执,念她们是长辈,就忍忍吧。”
苏蕴心头略沉,但下一会顾夫人又道:“若是给了脸,她们还咄咄逼人,你看着个度来反驳,别太憋屈。”
苏蕴心下微松,挂着笑意,应道:“儿媳明白了,多谢母亲提点。”
有了婆母的这句话,苏蕴心里也有了度。
上辈子无娘家可倚,与丈夫又形同陌路,婆母虽不为难,但也给不了她太多的依仗。她唯有起早贪黑,费尽心思学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账本,还有御人、用人之道,如此才能在侯府稍稍站稳脚跟。
如今那些东西早已经让她学到了骨子里,再来一次也容易多了。有人想看她笑话,那她便堵得他们无话可说。
苏蕴与婆母说了一会话才从厅中出来。
顾时行伫立在厅外的廊下,背对着厅门。
苏蕴走了过去,与他道:“可以回去准备了。”
顾时行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还是一贯的温柔婉约,看不出半点的情绪。
他问:“母亲与你说了什么?”
苏蕴笑了笑:“只是交代了一下进宫后要注意的事宜。”
顾时行思索了一下,道:“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便与我说。”
苏蕴笑道:“还能有什么事,若是有事,我会寻夫君的。”
顾时行多看了她一眼,心头明白,就算是真的有事,恐也不会与他多说,只会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解决。
到底没说什么,只道:“回去吧。”
苏蕴笑着“嗯”了一声。
顾二婶和顾三婶没有与自己丈夫离开,而是就在院子散步。
二人正说着话,远远便看见那新婚的小夫妻两人二人并肩从院子的回廊走过。
顾二婶看着那有说有笑的夫妻,语带好奇:“以前没怎么听说过这苏家六姑娘,怎么忽然就让世子和大嫂这么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就是提亲,也是半点的风声都没传出来”
有县主封号的顾三婶转了转手中的扇子,轻嗤了一声:“媚色惑众,不会长久的。”
一旁的顾二婶还是不解:“世子便就算了,可大嫂显然也是极为喜欢,总该也不会是因为那苏氏长得貌美吧?”
顾三婶思索了一下,继而道:“定然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总归不是什么正经手段……”说到这,话语顿了顿,继而道:“往后还是少于她来往的好,免得沾上了什么脏气。”
顾三婶目光扫了眼那远去的夫妻两人。她才不管纳苏氏是怎么进侯府的门,她就希望苏氏别那么快掌家。
就算是真要管家,那也起码等她摸清楚了这苏氏的底子。
苏蕴回去换了一身较为隆重的衣裙。因是新妇,所以衣裳和首饰都有几分艳色。
顾时行就坐在软塌上,随意拿了一本书籍来看,时而从书中抬起头望一眼梳妆台处的苏蕴。
这种感觉倒想是回到了上一辈子。
就算他们那时没有太多的交流,可屋子里头还是会有她这个人,安静却不会空荡荡。
在回来的这一年里,顾时行午夜梦醒,枕边空无一人,再也难以入眠,总是望着帐顶至天明。
每每都不禁在想,苏蕴与他而言到底是习惯还是旁的什么。
如今她又回来了,屋子不再空荡荡,心底空落落的地方也填补了起来。
苏蕴上好了妆,看了眼镜中的自己,端庄不失明艳,很得体。
她此前的上辈子,不管是未嫁前还是嫁为人妇后,无时无刻都在隐忍,就是艳丽些的衣服都不敢穿,活得太过小心翼翼了。
如今既然走回到嫁入侯府这一步,必然不可能再活得那么累,那么的如履薄冰。
轻叹一声,回过了神来,吩咐初意道:“把第二盒口脂拿给我。”
苏蕴正检查着自己的妆容,没察觉身边的人早已经换了。等了一小会,还没等到口脂的时候,正要转头,打开的口脂盒出现在了眼前。
苏蕴正要接过,可递给她口脂的手却不对。
白皙修长,指节分明。
“是这一盒吗?”清润的嗓音。
苏蕴抬头看了眼顾时行,再看身旁,早已经没有了其他婢女的身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退出去的。
收回目光,苏蕴接过了口脂,道了声谢谢,随而提了笔,在唇上描绘着。
期间顾时行在一旁平静的给她收拾着梳妆台,苏蕴道:“一会让下人收拾便是了。”
“我得闲,便给你收拾。”
他把桌面清理得干净,便是梳子也放到了妆奁之上。
苏蕴描绘好唇瓣之后,看了眼干净的桌面,抬眼望向他,只见他眼神幽深的望着她的唇。
那沉沉的漆眸中有着明显的欲色,苏蕴心头微微一荡。
苏蕴似想到了什么,忙起身欲走开,道:“就快倒时辰了,别……”
顾时行却握住了她的手臂,然后把她抱上了干净的梳妆台。
苏蕴算是明白为何他会这么积极的收拾梳妆台了!
顾时行目光落在她那红艳的唇上,哑声道:“我想试试。”
苏蕴愣了一下瞬间反应了过来,拒绝道:“不行,要重新涂抹。”
苏蕴轻推着他贴过来的胸膛。
可他却还是抵到了她的额头,黑眸紧盯着她:“很快就好。”
说着,便一低头含住了红唇,轻轻抿扯,浅浅细啄。
苏蕴本怕来不及了,欲拒绝他的亲近,但也不知他在这亲吻一事上边怎越就越来越好了,不少片刻便能让人瞬间沉迷在其中。
顾时行微微离开她的唇,拉出丝丝银丝,目光落在眼神带了几分迷离的苏蕴,沉哑道:“我早已想这般做了。”
苏蕴有一丝不解,还未细想,他又再次低下头,卷起了她的唇舌。
顾时行很早就想这么做了,香i艳的话本之中便有这么一幕。
——新婚丈夫抱着新婚娇妻在梳妆台上缠绵热吻。
最后,苏蕴的口脂彻底的被顾时行吃进了口中。她小瞪了他一眼,无奈又重画了一遍。
也不知他拉着自己荒唐了多久,最后还是迟到了一小会。
第64章 六十四章
夫妻二人到了府门之外, 顾夫人已经在等着了。
苏蕴心底虽觉得迟到的缘由羞耻,但面上却极为端庄正经。
看了眼身侧面色坦然,衣冠整齐的顾时行。
他本就是个清冷寡淡的性子,只需寡淡着一张脸出现在人前, 谁又能想到就在半刻前, 他带着欲色地把她抱上了梳妆台濡吻许久?
也不知他这是从哪学的, 又是谁教的……
苏蕴几乎可想象得出来顾时行向旁人请教时是如何一副正经的神色,就好像是办案时听取证词那么的严谨。
衣冠楚楚,表里不一, 说的约莫就是顾时行了。
回过神来, 也就上了马车。
他们分两辆马车入宫, 苏蕴与顾时行一辆, 顾夫人一辆。
上一辈子, 顾夫人也是认定了自己儿子是遭苏蕴算计, 所以在儿子成亲后便一直胸闷气短, 浑身不舒服了一个余月, 那会也只是苏蕴与顾时行进宫。
上午时分, 日头已经高升。
在宫门处换了马车,然后入了慈元宫。
在慈元宫外等了片刻,便有宫女通传。
进了殿中, 行礼后坐下。
皇后面上一直带着浅淡的笑意,话了些家常,苏蕴也不曾被为难,最后得了一对镯子。
在宫中用了午膳后, 皇后道要与顾夫人聊一会,也就让他们小夫妻二人先行回去了。
苏蕴从慈元宫出来,心底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二人在离开后宫的宫巷处却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大皇子和大皇妃夫妻俩。
自苏蕴在这一辈子醒来, 无时无刻都想知道到底害了她的人是谁。
她也明白那人只是想要害顾时行,而她不过是一颗棋子,身败名裂,是死是活无关紧要。
而她身份弱势,势力弱小,若是反击也只会以卵击石。
便是现在,她也无法轻易动那害了自己的人分毫。
上辈子,她忍辱偷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知晓那个害自己的人是谁,想看着那人恶有恶报。
被诬陷多年,忍辱过活。小娘也因她被人辱骂,被人诬陷而接受不了疯了,而这些祸端全拜眼前的人所赐。
远远见到那人,苏蕴想起了今日早上的噩梦,袖中的手心握成了拳。
身旁的顾时行这时伸出手,温热的手握住她那泛着凉意的手,轻轻一握,低声道:“莫慌。”
手背传来温热,让苏蕴回过了神。
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她暗暗呼了一口气,把心头那股子气焰压下,面上挂上了一如既往的温婉笑意。
顾时行侧目看了她一眼,见她极快的调整好了心绪,也就松开了手,与她一同走上前,朝着大皇子夫妻行礼。
大皇子李嵇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今日我进宫给母妃请安,不曾想会在这遇上顾世子和顾娘子,也算巧了。说起来两位新婚,我还未曾恭喜。”
顾时行是清冷的端方君子,而大皇子表现出来的则是温润如玉。
若非是早早知晓了他就是害了自己的祸首,苏蕴也会被这么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所欺。
顾时行面色淡淡的,语气倒是带着恭敬:“虽未恭喜,但殿下送来的礼,臣收到了。他日若是有机会,定然会还回这一份情。”说到最后,顾时行抬起了目光,与对方对上了目光。
话藏玄机。
李嵇笑道:“顾世子是太子表兄,也算是我的表兄了,我也不客气了。礼还未收到,可我现在倒是有些期待顾世子会还什么礼了。”
苏蕴在一旁也听得出一些弦外之音。
此礼估计不是大婚之时收到的礼。而是利用陈明阆从中再利用梁邕,让其对她生出兴趣一事。
顾时行向来寡淡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定然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两人话语之间很是客套,可每一句话却似隐藏锋芒。
一旁的大皇妃适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殿下,时候不早了,母妃该等急了。”
李嵇淡淡的暼了她一眼,大皇妃微微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李嵇与顾时行笑道:“那下回再与顾世子好好聊聊。”
顾时行作揖。
大皇妃客套地与苏蕴道:“下回府里茶席,再邀顾娘子过去。”
苏蕴微微颔首:“是臣妇的荣幸。”
两人相互温婉一笑。
别了大皇子夫妇,随而离开了皇宫。上了马车后,顾时行握住了苏蕴的手。
苏蕴抬头看向他,轻笑一声:“我没什么,就是有一瞬间失神了。”
在马车上,到底不能说太多,顾时行只道:“你休息一会,到侯府我便唤你。”
苏蕴心头虽因遇上大皇子而极为沉闷,但也确实是累了的。
昨晚体感虽好,可被翻来覆去的磨了几回后,也是扛不住了。而早间被梦魇吓醒,一早去敬茶,接着又到宫中请安,维持了大半日的仪态,怎能不累?
头靠着车窗户,微微闭上双眸。
顾时行转头看了眼她,没有说什么,半晌后她的呼吸逐渐平缓,他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头靠到了他的胸怀中,揽住了她的身子。
低眸看了眼怀中皱着眉头的人。顾时行感觉得出来,今日见到那害了她的人后,她的城防又垒起来了。
苏蕴睡得浅,知道他把自己揽入了怀中,但不知是因知道他可靠,还是因为他的胸怀太过舒适,所以也没有起来,就靠着他的胸怀浅眠。
她原是浅眠,但逐渐沉睡,途中也没有被颠醒,直至府门才醒来。
苏蕴似乎缓和得很快,起码在面上没有半点的破绽。
她回来后,便让人把嫁妆收入库房。
她的嫁妆与苏语嫣的嫁妆是一样的,拿出来也是极为风光的了。这是主母给她的体面,她也相当于是承了主母的一份情。
顾时行原本还想与她说一说宫中的事,但见她忙碌了起来,也就打算晚间再说,随而转了步子去了书房。
苏蕴整理好嫁妆,放入了库房中后就回了房,吩咐初意,让她把清澜苑中的下人聚集到了院子中。
看着几乎陌生的一院子人,苏蕴有一瞬的诧异,但随即也明白了。
大概是在成婚前,顾时行换的。
上辈子刚嫁入侯府的时候,那一批下人多有不敬,后面才让苏蕴全部换走了。
现在人全换了,倒也省得她碍眼。
苏蕴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茶水,放下了杯子,手放在了茶几上。
抬起浅淡的眼眸,平静地扫了一眼,缓声道:“在这院子的人,我不允许有人的心是向外的,一分也不行,若是有发现,没有任何情理可言。”
顿了一下,又道:“自然,分内之事若是办得好,也不会亏待,今日是我作为你们主子的第一日,也就每人送一份见面礼。”
说罢看了眼初意。
初意会意,便与浅草一同提着个钱袋子走向清澜苑的下人,每个人都赏了一个银锞子。
银锞子约莫一两左右。除却陪嫁过来的,清澜苑上到一等丫头,下到扫地丫头,还有少数的小厮,共十八人。
苏蕴陪嫁过来的人,除却初意,还有之前在小院伺候了大半年的两个小丫头。
除却之外,还有主母安排的几个丫头,以及两个年长一些的嬷嬷。
两个嬷嬷年长,才能镇住下人,不然以初意十五六的年纪来掌事,旁人心里也不服。
分了银子,苏蕴便让他们退下了,让墨台留下。
“娘子还有什么吩咐?”墨台问
苏蕴拿了一袋银子,递给给他:“我也不知世子的那些个暗卫到底有多少人,这些银子你便拿去与他们吃酒去。”
墨台略一惊诧,没想到这新女主子还记着那些个只能居于人后的暗卫,心头一叹——世子是真的娶对了!
幸亏世子没放弃!
墨台上前接过钱袋子,谢道:“娘子竟还惦记着他们,我替他们谢过娘子。”
*
苏蕴第一日就对院子的下人恩威并施,这事落入了顾二婶的耳中,蹙紧了眉头。
微微密谋思索了一下,与自己的女儿道:“你那堂嫂不是个简单的,别人家的新妇在成婚那几日打理院子的时候,多为蹑手蹑脚的,有的还需要丈夫撑场子呢。她倒好,第一日就这震慑了下人。”
二房的嫡女三姑娘吃着干果,不大在意道:“是个厉害的,娘你也别想着再从大房那里占便宜了。”
顾二婶一听,斥道:“你以为我想占便宜么?你也不想想你的两个表兄还未成亲,还等着聘礼呢,偏生你舅舅又早早去了,你舅母一人怎能筹备得出来?”
二房三姑娘轻嗤了一声:“还筹备呢?娘你这些年不知给他们补贴了多少,就拿出一部分来,也够他们成亲的了。再说了,等表兄成婚后,倒是又该是养孩子了,娘你总不会连孩子都帮忙养了吧?”
顾二婶用扇子敲了一记女儿的脑袋:“说什么呢,有你这么埋汰亲娘的吗?”
二房三姑娘摸了摸脑袋,讥讽道:“我说得没错,那就是一个无底洞,再多银子都不够补贴的,一群吸血的蚂蟥,就等吸干娘你呢!”
这话,顾二婶更加不爱听了,骂道:“你胡说什么呢,要不是当年你舅舅救了你弟弟,你弟弟现在怎么能平安长大?”
“娘,恩情可以有,可你别把自家的情分弄没了才行呀。之前是大伯娘不计较,可如今那院子的新堂嫂是个厉害的,你要是过分了,往后不相往来了你就高兴了?”
“呸呸呸,她一个新妇,还能管到我这个婶婶来了?再说了,她又不是立刻掌家。”
二房三姑娘放下了干果,轻拍了拍手,揶揄一笑:“早上大伯娘都说了,几个月后若是能熟悉,就把掌家的大权交给大堂嫂了。而且娘你都说了那大堂嫂是个厉害的人,几个月后还不得让人刮目相看?”
说到最后,她继而道:“娘你可别把面子搞得太难看,往后我出嫁了,在婆家说响话还得倚靠大堂哥呢。”
说着,二房三姑娘从她娘的屋子走了出来。
留在屋中的顾二婶却是紧皱着眉头,暗道就算那苏氏要管家,也得到她那两个外甥成婚了再管。
但几个月时间是不够的,小侄子还有差不多两年才及冠呢。
*
时至傍晚,乌金西坠,外头的庭院洒落了一地金辉。
苏蕴因疲惫,便早早沐浴了。
沐浴过后,屏退了初意,自己一个人坐在窗台后。将手支在了窗台上,手撑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团扇。
窗户半开,带着湿气的长发就这么披散在肩后。她似看庭院外,但目光却是无神,好像是在想些什么。
正失神间,有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手臂从她腰间穿过,揽住了她。
有人贴到了她的耳廓旁,嗓音清冽:“在想什么?”
身后的人显然也已经沐浴过了,有淡淡的水汽,还有沐浴之后的清爽雅香。
可大概是亲近得少,苏蕴不适得身子僵了一瞬,但很快便适应了。
她看着窗外的落日光辉,轻声说道:“今日在宫中,我差些失态了。”
顾时行目光落在她略有忧愁的脸上,随而把她的发丝撩到了耳后,低声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苏蕴转回头,轻推了开他,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蕴没有把大皇子的称呼说出来,但顾时行也明白她在问什么,
顾时行微微扬眉,略有诧异的问:“你没有问长清?”
苏蕴摇头:“不知怎么开口,我其实一直避免与兄长说起我们那个晚上的事情,所以……我也尽量避免谈起你。”
顾时行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索着怎么开口。
看了眼她还湿润的发丝,随而把一旁的擦发的棉巾扯了过来,裹着她的长发,轻揉着擦拭。
“其实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说到这,他问:“上辈子,你对大皇妃了解多少?”
苏蕴想了想今日在宫中见到的那个女子,面容温婉,好像听人说品性也很温和。
“我上辈子很少与那些贵眷往来,所知道的不多。也就只知道她平性温和,知书达礼,很得大皇子生母德贵妃的看重,但后来不知怎的就病得卧床不起了,听小道消息说,是陈侧妃害得她小产,所以她便积郁成疾了。”
顾时行很细致地给她擦拭着长发,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积郁成疾不是只因这一事,而是长久以往的。她与大皇子成婚五年,可终究抵不过一个陈家女。在府中,陈家女不给她好脸,她这个皇妃当得只是个摆设。”
“大皇妃只孕了一个小县主,而后两次有孕,两次都是因为那个陈家女而小产的。”
这些后宅隐私,苏蕴上辈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所以面色很是惊愕。
半晌后,疑惑的看向他,问:“两次子嗣都因那陈侧妃而没了,大皇子就没有过表示?”
顾时行面色淡淡的“嗯”了一声:“听说那大皇子对陈侧妃早年生情,但因陈侧妃早有心上人,屡屡不畏强权的拒绝了大皇子……”
说到这,顾时行一顿,抬起眼眸与苏蕴对视:“或许这就是话本上说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一直念念不忘。直到大皇子成亲两年后,陈侧妃父亲落狱,她便服软了。失而复得,自然待如珍宝。”
失而复得,自然待如珍宝,这一点顾时行再也明白不过。
苏蕴对其中内情惊愕不已,但好半晌反应了过来:“什么话本?”
顾时行低下头,温柔的擦拭发丝,不动神色地说:“先前看到墨台偷懒,才知道他在看这等读物,闲来无事便取来看了几眼。”
闻言,苏蕴也没有太多怀疑,毕竟像顾时行这样清冷的高岭之花,不是那等会捧着话本看得入迷庸俗性子,再者也与那等俗物格格不入。
不过一息,苏蕴也没有再在意,而是问旁的。
“那这些事情,你又是怎知道的?”
顾时行无奈一哂:“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兄长在鸿胪寺任职,不是太大的节日,平日闲暇时间多了,也就和别的官员喝喝酒,饮饮茶,故而什么都打听到了。”
上辈子,顾时行与苏长清在私底下依旧有往来。
听到顾时行的话,苏蕴也无奈地笑了:“兄长真真的是那包打听,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笑了一会,她问:“今日见那大皇妃,面色还算好,她小产好像就在不久之后,有无可能现在就已经有孕在身了?”
顾时行摇头:“或许吧,我不清楚。”
苏蕴微微垂眸思索了一息,似乎在思索些什么,不过一会后又抬头问:“那小产的原因是什么,这个你知道吗?”
顾时行抬眸看他,微微眯眸:“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苏蕴伏入他的怀中,手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柔声问:“我好奇。”
怀中温香软玉,难得她温情,顾时行心头一软。
虽不觉得她只是好奇,可思索后,还是轻抚着她柔软的腰侧,道:“也罢,你想做什么你也会有分寸,若是有困难,便与我商量。”
苏蕴脸上露了笑,柔声应:“好。”
“小产的原因,好似是因受了气,气积于心,长久也就小产了。”
苏蕴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后,不知怎的忽然回过了神来,再次推开顾时行,坐正了身子,微微眯眸的看向他。
“我问你,他针对你的原因是什么,你却与我说了这些……,那陈侧妃的心上人总该不是你吧?”
顾时行无奈一叹:“所以我才让你问长清,让我来说,实在不太恰当。”
第65章 六十五章
“所以我才让你问长清, 让我来说,实在不太恰当。”
苏蕴听了他这话,眉头轻蹙的不知在思索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后才面色复杂望着顾时行,开了口:“所以你与我说, 我曾经那么凄惨, 只是因为他的妒忌, 只是因为一个女子。”
苏蕴的心情在那一瞬沉了下来。
顾时行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思忖后才解释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但也有旁的原因, 潜藏在温润面具之下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阴险狡诈, 再有我不在他营下,他岂又能是因一个女子就如此针对我?”
苏蕴摇头, 把自己的直觉说了出来:“可是他用了这样的法子来对你,你本可以娶高门嫡女, 可他却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推向你。让一个样貌不安于室, 又没才情,事情闹大后更没娘家可倚靠的女子嫁做你妻,这不是因嫉妒你,又是因为什么?”
听到这话, 顾时行略一蹙眉, 认真道:“你样貌如何是旁人目光浅所评的,他们不知你性情沉稳温柔。所谓才情不过是琴棋书画, 可你比精通琴棋书画的贵女要聪慧明事理, 再者也不需什么岳家帮衬, 我往后亦能让你无比尊荣,我不觉得你比谁差。”
话到最后,他轻叹了一声。
垂下眼睑, 低声无奈道:“总归是我牵连了你,你对我有怨也实属正常。”
苏蕴本还因自己的无妄之灾心里不适,看到向来冷傲的顾时行对她生出愧疚之色,她略急的解释:“我没有怨你,就是、就是想弄清楚实情罢了。”
也说好了他们两人的前尘一笔勾销了,她再说责不责怪的,太过矫情了。
顾时行抬起眼帘,眸中多了几分笑意:“我自是知道你不会怨我,但我前者所言句句肺腑。”
苏蕴细品了一下他方才所言,那些话不都是变着相来夸她么?
方才不觉,现在回过味来,倒被夸得有些不自在了,扭头就往窗外望去,小声嘟囔:“这口才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的。如今说好听的话都是张口就来了,以前夫君可不是这样的。”
顾时行没有给她解惑,只继而把她湿发擦得半干,然后才放下棉巾,起了身。
苏蕴听到背后他走开的声响,转回了头。见他走向梳妆台,似乎拿了梳子,她继而又趴到窗台上。
知道他折返了回来,她轻声道:“后头不知还有什么算计等着,夫君还是小心些。”
顾时行“嗯”一声,手心挽起她的青丝缓缓梳下。
“你也谨慎。”他思忖了几息后,还是在她的身后嘱咐。
“我知道。”苏蕴应了声,可能还是不大习惯他给自己梳发,就转回了头:“还是我自己梳吧。”
顾时行便也就把梳子给了她,在一旁伫立,看着她在窗户旁把长发侧挽到了胸前来,梳子缓缓梳下。
淡淡的昏黄余辉洒在她的身上,说不出的柔美温和。
*
新妇过门第三日是回门的日子。
苏蕴与顾时行下了马车,苏长清已经在外候着了,见到他们二人,脸上满是笑意。
苏蕴见到嫡兄,下意识地看了眼身旁的顾时行。不禁想起前两日他与她实话实说的事情,现在再对上嫡兄,心头总有有些虚。
顾时行倒是不知心虚为何物,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寻不到半点心虚的痕迹。
若是被兄长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用来当挡箭的盾牌了,而且还帮着顾时行娶了自个的妹妹,不知作何感想。
虽然不大清楚兄长的感想,可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笑脸相迎,还会怒指着顾时行骂不要脸。
苏蕴随着顾时行走上了阶梯。苏长清迎上了前,脸上带着笑意:“你们到了,就只差四妹妹他们夫妻两人了。”
话音刚落,又有马车在府门外停下,是苏语嫣夫妻回来了。
苏语嫣夫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可她陪嫁丰厚,回来一趟也不会委屈自己,阵仗依旧很大。
也不是夫妻二人闹了什么矛盾。在下马车的时候,是四姑爷先下的,伸手去扶要下马车的妻子,可下一瞬却被苏语嫣皱着一张脸直接给拍开了。
被拍开的四姑爷却是一点恼意都没有,而是勾了勾唇,不知低声与妻子说了什么。
苏语嫣脸色微变,随而一抬头,待看到苏蕴的时候,立马又把丈夫的手给抓了回来。
似乎不想让人看笑话,特别是那六妹妹。
门外的几人:……
苏长清忍俊不禁,小声说了声:“还是四妹夫能压得住四妹妹。”
夫妻两人走上了阶梯,停在了顾时行苏长清前,四姑爷齐君谨朝着他们拱手作揖,彬彬有礼唤道:“顾世子,大哥。”
苏长清笑道:“到家了,就不用做这么多的虚礼了,太过见外了。”
齐君谨温笑道:“礼不可废。”
苏蕴看了眼齐君谨,他身上的气度和顾时行有些想,可因不是出身高门,姿态放得更低。
苏蕴朝着苏语嫣微微一颔首:“四姐姐,四姐夫。”
苏语嫣看了一眼她,到底没有在娘家的大门外弄得太难看,而是冷冷淡淡的“嗯”了声,随后看向苏长清,催促道:“哥哥,快些进去吧,还站在这做什么?”
苏长清点了点她的脑门:“今日是你六妹妹回门,你怎么就催上了?”
苏语嫣捂住脑门,气鼓鼓道:“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你别点我。”
几人脸上都带了笑,面上相处倒算融洽。
进了府中,苏语嫣就迫不及待地去寻自己的亲娘了。
苏长清拍了拍四妹夫的肩膀,无奈道:“四妹妹性子娇了些,为难你了。”
齐君谨却是笑道:“娘子性情真,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也不用费心思去猜。”
顾时行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眼在苏语嫣之后才离开的苏蕴。
苏长清恰好看了眼身旁的顾时行,见他听到四妹夫的话后看向六妹妹,心头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
四妹妹情绪外露,而六妹妹则完全相反,情绪全然藏在心底,面上一点也不显。
不过,顾时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是一个闷葫芦,两个闷葫芦配到一块,也不知能不能打出一个响声来。
苏长清也没有再费心思去想这些,总归是他们夫妻的事,外人不好说。
随而与两个妹夫道:“走吧,二妹夫和三妹夫,还有五妹夫都在等着了。”
府中八个兄弟姐妹,也就只剩下七妹和二弟没有成婚了。
今日已经出嫁了的姊妹都回来了,夫婿也都在,便是苏雯夫妻也在其中。
许是苏雯没有闹事,他夫婿这一回的升官倒是稳了,等这个八月过完,直接就在金都任职,所以也就趁着这个月家中有两个妹妹成婚,都回来了。
但因不能间隔太长时间,所以苏芩成婚那会只有苏雯一人回来,等苏蕴成婚,那陈姑爷才赶来的。
苏蕴本想去主母那处请安,但下人说几位姑娘,还有主母和大娘子都在老太太的院子中,她也转而去了老太太的院中。
老太太年岁已高,如今腿脚不大利索了,也不大记事了,但依旧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哪怕不大认得孙女的排行,但见到一大群人在自己的厅子中坐着,老太太还是很高兴的,脸上笑眯眯的。
笑呵呵的错把这个姑娘喊成那个姑娘,把大家都逗乐得不行。
对上苏长清的妻子沈氏,老太太道:“我呀绝对不会认错你的,长清媳妇。”
三姑娘笑道:“就嫂嫂一个人大着肚子呢,祖母怎么可能认错?”
苏蕴的目光落在了嫂嫂的肚子上边,六七个月的肚子已经很显怀了。
除却她与顾时行,没人能十分确定那肚子里边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与顾时行都知道,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唇红齿白,还会软糯的喊一声六姑姑,极为讨人喜欢。
与顾时行同为夫妻四年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说起来也有些遗憾。不过也不是她和他的身体有问题,症结在于他们同房的次数少,且顾时行都发泄出来的次数也少。
苏蕴看着嫂嫂隆起的腹部,也有了要孩子的心思,但也不是现在,起码等她这身子的年岁再大个一两岁再说。
在老太太的厅中说了好一会话,老太太逐渐乏了,主母便让他们姊妹出去聊一聊。
主母特地嘱咐过了小女儿了,无论怎么样,都不能闹黑脸。
苏语嫣敷衍的“哦”了一声,但还是与姊妹几个出了门。
苏三姑娘成婚也有两年了,也不与那些才新婚的妹妹凑到一块,免得她们一堆问题问东问西的,她也就陪着嫂嫂了。
而苏雯也知那三个妹妹不会搭理她,她也就没有自讨无趣,也陪着嫂嫂。
唯有没有出嫁的七姑娘,哪一边都不想去,也就待在了主母的身旁。
苏蕴与苏芩走在苏语嫣的身后,不明所以的相互看了一眼。
以苏语嫣的性子,定不会与她们走到一块的,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眼中都有疑惑,也都相互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走在前头的苏语嫣不耐了,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她们:“你们怎就这么磨叽,不过就是几步路,怎就走得这么慢?”
苏蕴与苏芩也只好无奈的跟上她的脚步。
到了后院的亭子,苏语嫣直接把自己和苏蕴,还有苏芩的婢女挥出亭子外边。
苏蕴对着初意和两个丫头点了点头,她们这才退了出去。
苏语嫣站在亭子上,皱着眉头摆手:“再远点。”
那些个婢女只好再退得远一些。
等她们退得差不多了,苏语嫣才转而回了亭子,坐到了苏蕴的对面。
苏语嫣目光在两个妹妹的脸上徘徊了几遍,苏蕴抓不准她想做什么,也就直接问了:“四姐姐想说什么?”
苏语嫣看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道:“你才成婚第三日,问你定然也没什么用。”说着又看向了苏芩,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问你,那种事是几乎每天都要做的吗?”
苏芩有些不明所以,呐呐地问:“哪种事?”
苏语嫣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然后看了眼亭子外边。
苏蕴虽成婚多年,经验也不是很足,可看到苏语嫣的表情,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
许是有些心虚,苏语嫣压低声音道:“就是那种事。”
苏芩还是一脸懵。
苏蕴索性也就附耳到苏芩的耳边说了。
听了苏蕴的话,苏芩嘴巴微张,随而惊愕地看向苏语嫣。
苏芩咽了咽口水后,干巴巴地问:“四姐姐怎就不去问二姐姐和三姐姐?就是母亲也是可以的呀。”
苏语嫣反驳道:“我也是要脸的,怎可能为了这事去问姐姐和母亲。”
苏蕴哑然:“那四姐姐为何要问我们?”
苏语嫣抬起下颌,轻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道:“你们年纪比我小,我又比你早成婚,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苏蕴与苏芩也不知怎么反驳她这话。
静了一会之后,苏语嫣看着苏芩:“你们夫妻两人是每日都做,还是隔日做?”
苏芩看了眼苏语嫣,又不自在的看了眼苏蕴,随而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也、也没有每天都那个,就隔个几日一回。”
苏语嫣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随而一拍桌子,怒道:“我就知道他是诓我的!他这黑心肝的王八羔子!”
越想越气,便径自站了起来,道:“我现在就去寻他!”
说着便走出了亭子,徒留苏蕴苏芩。
二人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挪开了目光,似乎都觉得亭子里闷热得厉害,都不约而同的扇着扇子去热。
好一会后,苏芩才小声念道:“四姐夫让人觉着就是那种如沐春风的君子,可竟不知还是不知节制的。”
苏蕴也是尴尬地笑了笑,没那厚脸皮继续唠嗑别人夫妻的闺房\之乐。
可不大认同苏芩的话,那四姐夫,怎么看都是明面笑着,但实际心底是多有算计的人。
虽是如此,但苏蕴又觉得比那人面兽心的大皇子好上许多,至于会不会使下作的手段,苏蕴不清楚,但起码不会是那种会因妾室而冷落发妻的人。
明面上苏语嫣与她夫婿虽然看着没有蜜里调油的恩爱,但也可依着两人的言行举止,还有苏语嫣方才那些话,猜测得出来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很好。
*
前院。
翁婿,还有父子之间也聊得差不多了,倒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苏尚书也就先行带着小儿子离去,让几个成了婚的年轻人坐在一块聊些朝中的事。
顾时行素来话少,也就面色浅淡的饮着茶水。
聊到齐君谨的官职时,顾时行放下了杯盏,淡淡地道:“太子明年开春要南巡,如今还需寻几个随行官员。”
说到这,看向苏雯丈夫,平静道:“二姐夫才升到金都,尚未站稳脚跟,不宜随行。”说着又看向了齐君谨,开了口:“四姐夫如今倒是合适,若是愿意,我便向太子殿下举荐。”
齐君谨微微一怔,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起了身,丝毫没有那种虚伪推辞的做派,朝着顾时行就是一揖:“多谢妹夫提携。”
“且先莫要急着谢,只是举荐,未必能成。”顾时行神色浅淡道。
顾时行虽然这么说,但都知道若是他提的,必然能成。
陈姑爷也没说什么,毕竟那顾时行说得也是实话。他才升到金都,还未任职,若是此时真的强求随行,恐怕会树大招风,先站稳脚跟才是主要的。
苏长清看了眼顾时行,心思微转。
这时苏语嫣到了亭子外边,福了福身,然后朝着自己的夫婿望去:“夫君你且出来一下。”
骄纵归骄纵,但在娘家人的面前,苏语嫣还是给足了自己夫婿面子。
齐君谨道了声失陪,随即便出了亭子。
顾时行也顺道起了身:“我去寻我娘子。”
苏长清揶揄:“果然,新婚就是不一样。”揶揄之后也起了身:“我也要去看看我娘子。”
几人一同出了厅子,陈家姑爷道:“我且去方便一下,一会再过去。”
苏长清也就与顾时行一同前去老太太的院子。
巷中,苏长清问:“你向来不大爱管闲事,怎么就忽然提携四妹夫了?”
顾时行坦然道:“他有能力也就给他一个机会,能不能往上走,也就只能看他自己。”
苏长清笑道:“你又不了解四妹夫,怎就知道他有没有能力?再说他现在可是闲职。”
顾时行脚步一顿,看向他:“若真的只是个池中物,你父亲母亲肯让你妹妹嫁给他?”
苏长清“噗嗤”一声笑:“你倒是看得明白。”
复而走了一会后,顾时行忽然低声道:“大前日,我与你六妹妹进宫请安,遇上了大皇子。”
苏长清面色一沉:“他后面该不会再继续耍阴招吧?”
顾时行面色冷然,继续低声道:“所以只有让太子殿下的根基更加的稳固才是上策。”
谁都不知道当今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何时退位,有可能是几年后,也有可能是十几年后。
十几年后,很容易让偏弱势的强盛起来,也可以让原本强势的弱势下来。
若是最后一方得势,那另一方为首的和底下的人都会一败涂地,恐不会有一朝好日子过。
苏长清忽然疑惑:“以前你虽也上进,可也没有现在上进得这么的明显。你如此上进,可是受什么打击了?”
顾时行略一思索后,才回:“约莫是因有家要顾了。”
苏长清哑然失笑。
在院中遇上了五妹妹和六妹妹,苏长清才没继续打趣顾时行。
苏蕴与顾时行在苏府用了回门宴之后,约莫申时才离开的。
“娘子,方才夫人派人送来了几张帖子,说是到时娘子要一同出席的,先与娘子说,好先准备准备。”
一般请宴都会提前七天以上,一个月以下送帖子。
顾夫人早早让人把帖子转送到儿媳这处,也是想让儿媳事先心里有个准备。
苏蕴把耳饰取下后,转头看向了初意,而后拿过了她手中的帖子。
一一翻开,有寿宴,也有儿孙辈的娶妻宴,还有便是满月宴。
其中有一家是明国公府的,那便是国公府嫡次媳诞下嫡二房嫡孙的满月宴。
苏蕴回想了一下,那国公府的嫡次媳与大皇妃好似是比较亲近的表亲,那应当是会去的。
阖上了国公府的帖子,苏蕴转而对上镜子,心不在焉的继续卸下妆饰。
她正愁着没借口接近那大皇妃呢,而今这明国公府的帖子倒是来得很及时。
第66章 六十六章
晚间苏蕴沐浴回来, 在梳妆台梳着长发,不禁想起今日在苏府时苏语嫣说的话。
几乎天天都做……
那苏语嫣的小身板子是怎么承受得了的?
想到这,苏蕴不禁一个激灵,暗暗的道——好在顾时行克制, 再次成婚三日来, 不是每晚都来, 也就只有洞房那日。
而且洞房那日也没有多狠,两番之后也就歇下了, 虽然他似乎未尽兴, 但好在能克制住。
转念一想, 若是他不克制的话,也不会隐忍了那么多年, 而且还是没几回泄出来的。
想到这,苏蕴莫名地呼了一口气。
“怎叹气了?”
苏蕴方才想得入神, 没有察觉沐浴后回来的顾时行。
转头看向从外间走进来的顾时行, 笑道:“就是想起今日四姐姐说的话,觉得无奈又好笑。”
顾时行在床边坐下,问:“说了什么?”
苏蕴抿唇一笑,轻一摇头:“女儿家的事你就别打听了。”
顾时行目光落在她的笑脸上, 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太与那苏语嫣计较的意思。他微蹙眉头, 问:“你曾险些被你的四姐姐害了,就不计较了?”
苏蕴放下了梳子, 起了身, 走到他的一侧坐下, 思索后道:“我就是计较也不可能把她也推下水一次,再者四姐姐那人吧,就……”话语微顿, 微微皱脸思索了一下,而后才道:“就是那股傻劲,让人实在计较不起来。”
话到最后,又道:“而且我也承了母亲的情,总不能一边承母亲的情,一边还去记恨她亲女儿吧?再者这一回没有再发生那种事,所以于理而言,那事算是翻篇了。”
苏蕴也非常的清楚,她的敌人一直都不是苏语嫣,而是那身居高位的人。
顾时行听她这么说,思忖了一下后,道:“今日我与四姐夫说了,我向太子殿下举荐他,明年开春随太子殿下南巡。”
苏蕴琢磨了一下,而后赞同:“四姐夫能力是有,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由父亲提携还是你提携也是有差别的。念不念好是其次,主要是由父亲来提携,总归有限制,而你来提携,也不用走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路……”
顾时行看着她分析得条条是道,嘴角微掀,如是道:“若是我今日娶的是一个只会琴棋书画,打理后宅的高门贵女,我今日所言,她约莫也是在一旁听着,并不知晓我在说什么。”
苏蕴轻笑道:“你这是在夸我?”
顾时行把她拉入了怀中,让她背靠着他的胸膛,轻笑:“不然呢?”
苏蕴的身子由僵硬到逐渐放松。尽管认知上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可身体依旧像是新婚的夫妻,尚未太习惯亲昵。
苏蕴觉得,顾时行似乎每日都在变着法子给她说些好听的。
而且在外人面前那么不爱笑的一个人,在她面前倒也多了些笑意。
她猜测他的背后定然有谁在指点着,不然怎可能变化这么大?
但苏蕴还是没有把疑问问出来。前几日问他是如何做到婆母心甘情愿接纳她,还迫不及待地上门提亲的。
他倒是实话实说了,可苏蕴却觉得被拽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现在在侯府看到婆母,心虚。在娘家看到兄长,也心虚。
若是再问,恐怕不是看到谁又该心虚了,而是没脸见那人了。毕竟他问的事这种风花雪月,闺房秘事。
苏蕴在衡量之下,不打算询问。
耳垂传来濡润感,圆润的耳垂似乎被他卷入了唇舌之中,苏蕴蓦地回过神来,尾骨跟着一酥。
玉石般的掌带着温热的热度在腰侧来回轻抚。腰侧里衣的带子不知何时松散开了,那热源从一侧探了进来,悄然攀到了高处,力道适中的亵I玩。
苏蕴觉着有些酥酥麻麻的。
他稍离了一指距离,在她的耳旁喟叹了一声,“很软。”
热息落在了她的耳上,红晕爬上了两颊,她面红耳赤的在那紧实的腿上打了一记,恼了:“你莫要说出来!”
顾时行嘴角略扬,长指轻扫慢捻着红玉,低沉着嗓音问:“身子可利索了?”
苏蕴微微咬唇,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在询问她的意见,洞房那日体感甚好,再者现在也被他撩拨得了趣,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问题。
顾时行抬起另一手,把一边的帐幔放下。在把人放下后,再把另外一头的帐幔也放了下来。
苏蕴躺在床上,咬着唇色潋滟的唇瓣,眉梢处泛着一抹绯意。
苏蕴视野朦胧的望向上方的顾时行,意识迷离之际,依旧没有忘记顾时行说过要装一装。
装作尚未圆.房,所以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原本天色也才刚暗,离平日就寝的时辰还有一个多时辰,可今日苏蕴却是两个时辰后才得就寝的。
累到了极致,在睡过去之际,心想自己莫要成为第二个苏语嫣才好。
*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有微弱光亮透过纱窗进了屋中。
苏蕴悄悄地起床,打算去给婆母请安,顺道去学规矩。
但那光滑的手才从帐中伸出,就被温柔的拽回了帐中。
苏蕴恼道:“莫闹了,母亲还在等着呢。”
顾时行的嗓音带着晨间刚睡醒时的沙哑:“我不闹你,天色尚早也不着急请安,你再歇一会。”
二人不着片缕,温度逐渐升高,苏蕴察觉不对劲,还是挣开了他的怀抱。抱着薄衾坐了起来,神色正经的道:“新婚不过几日就赖床不起,不合适。”
说着,还是裹着被衾下了榻,拿了衣衫到屏风后穿上。
穿戴好衣裳,顾时行也已经下了榻在穿着衣衫了。苏蕴思索了一下,还是上前给他整理衣襟。
顾时行微微低眸看向她,眸色和熙。
半会后,他道:“我虽有假期,但这段时日还是需每隔几日去大理寺处理一些杂事,所以今日我需去一趟大理寺,你在府中可有问题?”
苏蕴整理着他腰间的玉珏,听到他这话后轻笑了一声。
弄好了玉珏,苏蕴才抬起头望向他:“我又非真的是新妇,自然不会慌得手足无措。”想了想,又道:“后宅中事,我应付得来,哪怕是那两个婶婶,我也有一套应对的法子,夫君便不用担心了,还是顾好公务吧。”
顾时行点了点头,但随而道:“以前我想再娶你,没有深想理由,只觉得你把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有条不紊,你继续做这侯府的世子娘子就很合适。”
苏蕴疑惑的望着他,听他把余下的话说出来。
“现在倒是不大把你困在这侯府一辈子。”
闻言,苏蕴眼中浮现疑惑,道:“可我的职责便是这个。婚前我也应允过你,你帮我,我也会尽责的帮你把侯府打理好,这是说好了的。”
她理所应当的神色落入顾时行的眼中,他心下生出了一丝无奈。昨夜还浓潮.迭起缠着他的女子,今日下了榻后,温柔体贴虽尤在,可却没有掺杂多余的感情。
她与他一样,都太过清醒和理智了。
心底轻叹了一声,但思及总归日子长久,急不来这一时,也就心宽了些
“只是不想让你直接扎在这些杂务中一辈子,偶尔外出游玩也是可的,下次清明回淮南老家祭祖,我与你一同回去。”
苏蕴倒不觉得有什么,也就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两人用完早膳后,苏蕴便去婆母那处请安。
顾夫人也是刚用完早膳,在净手之际看到儿媳来了,便抬起了手擦拭,随口问道:“昨日回门,你母亲父亲,还有老太太可都还好?”
苏蕴颔首:“多谢母亲挂念,家中一切安好。”
顾夫人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又问:“你兄长与行儿聊得如何?”
苏蕴心头“咯噔”了一下,但面上还是维持着浅淡的笑意,应道:“昨日夫君与哥哥,还有几位姐夫一同闲聊,似乎聊得都挺好的。”
听到儿子没有与苏长清单独相处,顾夫人也就松了一口气,随而道:“前几日敬茶的时候与你说了,等你回门之后就开始教你打理后宅,今日我便看看你都会些什么,再决定从什么地方教起。”
别家高门嫡女因是从小就培养打理后宅中馈的,所以就算是嫁到相等门第的,有所底子,婆母也不会亲手来带,只交付身旁年长的婆子在一旁指点。
可顾夫人总觉得心中有愧,再者对这个新媳妇印象也好,她也就亲手来教导了,莫要让人看轻了这新媳妇才是。
擦了手后,顾夫人走出厅子,苏蕴陪在一旁。
顾夫人问她:“你可会看账算账?”
虽然家中无妾室,也无庶女,但顾夫人却也是知道的。
官宦之家的主母,大多只会用心教导自己的亲女儿,而那些个妾室所生的又该如何来教导,还得看主母是什么样的人。
若是极好的主母,如何教导嫡女就如何教导庶女。
但若是一般的主母,也就只是会让婆子教导一些规矩,在成亲前再教一些基础的管家本事。
而刻薄的主母,恐怕连吃穿用度都会克扣,又怎可能费半点儿的心思来教导?
苏蕴点头,谦虚的应:“倒是都会一些。”
顾夫人思索了一下,苏家主母应就是中间的那种,再者在儿媳出嫁前的几个月定然是给其恶补了,所以听到苏蕴会一些,倒没有什么可意外的。
回到了侧房,顾夫人让身旁的婆子去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账册拿了出来。
几本账册,顾夫人都随意翻了一下,从中抽出了一本比较简单的递给了苏蕴:“你整理这一本,一个时辰够不够?”
账册很薄,若是熟练的,估摸着连小半个时辰都不用。
苏蕴接过账册,翻看了一眼,随而浅笑道:“足够了。”
桌面上摆了算盘和笔墨,苏蕴把账册放在桌旁,轻捋衣裙坐了下来。
顾夫人看了眼那翻开账册,准备开始算账的苏蕴,她收回目光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手放在了茶几上。
苏蕴正欲开始算,门外就传来顾二婶的声音。
“大嫂可在里边?”
顾夫人微微蹙了蹙眉头,然后看向已经停下来的苏蕴,道:“你算你的,莫要走神。”
苏蕴颔首,随而转回头,低首开始拨弄算盘。
不一会,顾二婶和顾三婶从外边走了进来,看了眼坐在桌旁算着账册的苏蕴。
顾二婶故作诧异:“呀,这世子娘子已经开始算上了?”
说着,走到了苏蕴身旁。
苏蕴思索了一下,还是起身朝着两位长辈各唤了一声:“二婶三婶。”
顾二婶转着扇子,看了眼桌面上的账册。
账册是简单的那种,也是她在女儿十二岁时教的那种。
看到这等简易的账册,顾二婶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扬,心中轻嗤。
顾二婶虚伪的道:“世子娘子若是有什么不会的,我便唤我那三姑娘过来,我那三姑娘自小就聪慧,第一次碰账本,也是这种账本,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就算完了,唤她过来或许也能帮上一点忙。”
苏蕴年纪快十七了,也嫁为了人妇,而侯府二房三姑娘,年纪不过十三。
让十三岁的小姑娘来教嫂子,看不起谁呢?
亏她敢说得出来。
顾夫人眉头轻蹙,但没有出声,就看苏蕴是怎么回的。
苏蕴笑了笑,应道:“还好,这些我都会,就不劳烦芊妹妹了,再者芊妹妹过来,许我都已经算完了。”
二房院子到这边的院子,不过一刻多的脚程。
听到苏蕴的话,顾二婶微微挑眉,随而笑道:“听这话,世子娘子应该也很熟练,那我倒是要瞧一瞧世子娘子的本事了。”
那边顾夫人开了口:“那便让阿蕴开始吧,莫要再打扰她了。”
顾二婶和顾三婶从苏蕴身上收回目光,朝着顾夫人走去。
顾夫人也就让她们坐下了。
今日一早,顾二婶就去寻了顾三婶,道今日大嫂肯定会教导那苏氏管家,她们不如来瞧瞧这苏氏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把式。
顾三婶因是县主,自恃清高得不大把苏蕴看在眼中,原本不想去的,但却还是被顾二婶给磨了过来。
刚刚听到苏氏大言不惭的话,眼神中浮现了一抹讥讽,斜睨了一眼那坐得挺直的苏氏,随而收回了目光,不甚在意的饮茶。
屋中静谧,只有那快速拨动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
苏蕴的手指轻快,几乎是运指如飞,除却提笔在账册上计数的时候停顿一下,其他时候却是没有什么停顿的。
那熟练的动作,看得顾二婶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约莫一刻余,苏蕴把笔放到了笔搁之上,拿起一旁的小扇轻扇了几下账册上还有些湿润的字迹,而后才起身,把账册拿起给了顾夫人。
“母亲,算好了。”
顾夫人有些诧异,但还是接了过来,翻开账册查阅。
看着前边数页时,面色没有什么变化,越看到后边,脸上也随之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当看完之后,把账册放到了桌面上,看向苏蕴,语态轻松:“你这哪里叫会一些,分明是熟练得很。”
一旁的顾二婶心头微跳,把账册也拿到了手翻看,越往后看脸色便越发地挂不住了。
她家姑娘虽然能在小半个时辰内算完,也不能保证每一条数目都对,最后总数或许还会有差数。
可她看了眼,这些数目没有一条是有错的。
顾夫人这时看向顾二婶,笑道:“有空便唤芊丫头过来坐坐,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向她堂嫂请教请教。”
顾二婶的面色险些挂不住,干巴巴地一笑:“下回定让她过来多多请教世子娘子。”
顾夫人笑而不语,随而当着两个妯娌的面与媳妇道:“再过十日就是明国公府的满月宴了,那满月礼该怎么准备,你今晚想一想,明日想好的时候便与我说一下,我若觉得可以,便由你来准备。”
苏蕴应了声好。
顾夫人看了眼那账册,心里愉悦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愁。
这多好的一个媳妇呀。能从容对那些夹枪带棒的暗讽,也是有本事的,且性子又好,不骄不躁的,到底是他们侯府捡到宝了。
只希望儿子能快些发现这娇妻的好,莫要再想旁的了。
再看向儿媳的时候,面上笑意更显,心里也生出了更多欢喜。
第67章 六十七章
顾家两个婶婶听到大嫂让进门不过几日的苏氏准备国公府满月宴的礼,心下都不免一惊。都暗道这苏氏究竟是有什么魅力,才能让这向来挑剔的大嫂如此满意?
敬茶那日表现出来喜爱就算了,如今这满意的程度,不亚于是捡到宝了。
她们可不信合眼缘能合到这种程度,其中定然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猫腻!
妯娌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下心思各异。
素来是个脸皮厚的顾二婶很快就脸色如常了,好似方才被打了脸之后尴尬的人不是她一般,放下了账本,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笑问:“我方才见世子娘子使算盘很是熟练,没个几年光景是练不出来的,也不知世子娘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拿算盘的?”
苏蕴面上挂着温婉的笑意:“我外祖父曾做胭脂生意,生母自幼跟着外祖父帮忙算账,我也从生母那处学了些皮毛。后来定亲了,母亲便为我寻了账房女先生。”话到这,苏蕴又露出了几分谦虚:“说来有些自夸,那账房女先生还夸过我在这方面颇有天赋。”
苏蕴所言倒是没有作假,只是这天赋不过是有打理侯府那几年的积累罢了。
重来一回,与其蹑手蹑脚的藏私,那还不如一开始就把真才实学拿出来。
顾二婶看到苏蕴脸上的笑意,心里不畅,笑意也淡了两分。
一旁的顾三婶暼了眼苏蕴的笑意,冷淡地道:“这往后是打理侯府,而不是做什么账房女先生的,算盘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到时可是上到与贵胄打交道,下到管辖下人,难不成还能用算盘来打交道,管辖不成?”
顾三婶就是这样的人,清高自傲,对小辈素来不留什么情面,更何况对这并非高门嫡女出身的苏蕴,在身份上边就已经有所偏见了。
苏蕴用最温和的笑颜,恭敬回问:“三婶所言,侄媳明白。只是侄媳不明白这算盘使得好,可是有什么过错?”话一顿,又继续道:“三婶说出来,侄媳定会受教。”
句句话像是在服软,可句句又不像服软。
顾三婶皱着眉头,不悦道:“我身为长辈在给你忠告,你却反过来质问我?”
顾夫人原本还想着给自己儿媳磨炼磨炼,可看到顾三婶这管教儿媳的姿态都管到她的儿媳的头上来了,脸上笑意也一点一点的沉了下来。
下马威竟还下到她这里来了,这三房的妯娌真觉着自己是县主,就尊荣得过世子娘子了?
在下一瞬,顾夫人含笑拉过苏蕴的手,看着白皙纤细的手指,目光触及到腕间熟悉的佛串,微愣。
这不是儿子从小戴到大的佛串么,怎就到了儿媳的手上了?
顾夫人也无暇多想,而是握着儿媳的手,意味深长地道:“这么一双手,我瞧着就是能拿得了算盘,也能拿得了主意的。”
随而抬眼看了眼顾三婶,说道:“三弟妹好心忠告自然是要听的,只是话语上莫要贬低了我这儿媳的本事,难不成算盘使得好,就没有那等人际往来,掌管家宅的本事了?”
顾三婶脸色微变,没有再说其他的了。
她不说,可顾夫人又好似开玩笑的与两个妯娌道:“我喜欢这个媳妇,你们作为婶婶的,可莫要太欺负她了,不然我可不高兴了。”
说到最后,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顾二婶和顾三婶相互看了一眼,下马威没下,倒是被大嫂威胁了一道。
两个人心情似乎都很是糟糕,也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打算,纷纷起了身。
顾三婶面冷道:“我院中还有事要打理,便先回去了。”
说着,朝着顾夫人微微一欠身,而后转身就走了。
顾二婶也是一欠身,道:“既然三弟妹回去了,那我也回去了。”
顾夫人看着两人从屋中走了出去,脸上的假笑才松了,看向苏蕴,温声道:“她们也就摆长辈的谱,莫要记挂在心上。”
苏蕴应:“儿媳并未在意。”
“那便好。”顾夫人也就舒了一口气。
说了几句话后,顾夫人把余下的两本账册给了苏蕴,让她回去做,明日再拿来。
等苏蕴离开后,顾夫人才与身旁的婆子道:“这儿媳虽来得意外,可倒也是个合心意的。”
婆子笑应:“可不,这世子娘子看着就稳重。”
顾夫人也是满意的笑了笑,随而笑意冷淡了下来,嘟囔道:“二弟妹和三弟妹想管教儿媳,还不如回她们自己的院子管教,来我这显摆什么?”
婆子想了想方才的场面,皱眉道:“世子娘子怎么说都是世子的正妻,二娘子和三娘子当着夫人的面就给世子娘子难堪,着实有些过分了。”
顾夫人轻嗤一声:“往前我不大与二弟妹往来,她便围在了三弟妹身旁。而她因家中落败,用恩情来嫁入侯府,心底难免自卑,故而想着在出身上面压了阿蕴一筹,便以为阿蕴与她一样,事事得看人脸色,故也摆起了长辈的谱。”
说到这,顾夫人轻嗤道:“给世子娘子说教总比向自己儿媳说教要威风,也更能彰显得出来她在侯府位份高?”
想到那顾二婶短浅的目光,婆子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三弟妹么……”说到这,顾夫人笑意浅了下来,无奈道:“自恃清高,若非是因二弟妹这些年唯她马首是瞻,恐现在也不会给她一个好脸。尽管如此,也依旧打心里瞧不起拿婆家财物补贴娘家的二弟妹。”
话到最后,轻嗤一声:“她们两人迟早会闹起来,但也不知何时闹罢了。”
这边,顾二婶和顾三婶从顾夫人的院中出来,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顾二婶阴阳怪气地道:“瞧她得意的劲,算得一手好帐,就好似很了不起似的。”
顾三婶黑着脸,不说话,心底一股子的闷气。
回想方才大嫂当着那苏氏的面,落了她的面子,她的胸口就堵着一口气,怎么都不顺畅。
顾二婶叹气道:“哎,现在苏氏有大嫂撑腰,恐怕连我们这两个长辈都不放在眼里咯。”
顾三婶当即停下脚步,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你说够了没有,今早我便说不来了,你非要把我拉来,连累得我也与你一块受了气!”
说着就抬起步子带着怒气离去了,把顾二婶丢在身后。
顾二婶被怼得咬了咬牙,敢怒不敢言。看着妯娌的背影,腹诽道明明是她自己当着大嫂的面来训人家的媳妇被下了脸,还怪到了她的身上,简直无理取闹!
*
顾时行去了大理寺,把比较急的折子和案宗都处理了。
正欲回去,杨司直急急敲了门,也就坐回了位上,道了一声“进。”
顾时行升为大理寺少卿后,司直一位空缺,他也就自然把自己的得力下部提携上来了。
杨司直从外进来,神色肃严的一揖。
行了礼后,便直接道:“大人,方才收到消息,定淮王离开了定淮,往金都而来,应是为了定淮王世子的事情。”
闻言,顾时行眸色微微沉了沉,思索之际正欲抚弄挽中的佛串。摸了空之后才反应过来佛串在洞房那晚就已经送给了妻子,随即把手放到了桌面上。
梁邕虽然从牢中出来了,在金都所居住的宅子中,可被人看着,不能离开宅子范围一步。
顾时行沉思了一晌后,抬起淡眸,平静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杨司直离开后,顾时行也起了身,出了屋子。
到了大理寺外,上了马车。坐定后,吩咐马车外的墨台:“让人去查查陈明阆近来都在做什么,再暗中调查那些与他经常往来的酒肉朋友,两日内给到我名单。”
三月份让人打了陈明阆,如今已经快过去半年了,应也能下床了。
陈明阆与梁邕半斤八两,也是个酒色之徒,憋了那么久,应该也快憋不住了。
马车外的墨台问:“可是那王八羔子又做了什么混账事?”
马车内的顾时行唇角略一扬,“倒不是,就是想让他帮一个忙。”
说罢,浅淡的眸子中浮现了几分谋算。
回了侯府,回到自己院中,便问了下人:“娘子呢?”
听到下人说“娘子在房中”后,便举步回了屋。
**月份的天甚是炎热,所以时下房门皆是半开的。
顾时行快走到房屋外时,听到了屋内传来久违的算盘声。脚步微微一顿,沉默了一息后才走到了屋外。
看到熟悉的背影坐在熟悉的位置上,顾时行顿足在了门外。
她上一次坐在那个位置对账算账还恍如昨日,但已然是隔世的事情了。
思索了一下,转了步子,去了书房取书。
苏蕴算得正入迷,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时行悄无声息地离开,再而无声无息地步入了屋中,坐在了她身后侧的软塌上。
顾时行目光落在书卷上,每隔一会都会抬眼望去,就好似曾经那上千个的夜晚一样,总会不自觉间抬起目光往那桌子望去。
那时候约莫在想,她怎就比他还忙碌?
她怎还未就寝?
琢磨了一下后也就陪着她,等她就寝时,他也才会放下手中的书卷。
后来索性就把一些不是什么机密的卷宗拿回来看,或者回来思索一些难办的案子。
看了一眼认真算账的苏蕴,顾时行到底还是没有打扰她,收回目光后阅着手中的书卷。
*
九月初,明国公府的满月宴是在下午。
苏蕴随着婆母,还有最小的小姑子一同去赴宴。
进到后院,频频有人望来,目光皆落在苏蕴的身上。
今年三月,忠毅侯府的世子在春风楼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金都城中没有一个人是不知晓的。
据说起因是那定淮王世子先是提亲不成,又欲掠人毁姑娘清白,顾世子才会怒发冲冠为红颜,直接去春风楼提了定淮王世子的领子的。
若非是有苏家大公子劝着,梁邕的腿恐怕都该摔断了。
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该是怎么样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才会让那顾世子如此失控?
喜欢大概也是有的,但未及能失控的地步,恐怕是顾世子对定淮王世子积怨已深,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大家伙都以为顾世子只是借题发挥,不会真娶了那苏家女,况且侯府也不会那么容易允许。谁曾想这事没发生几日,侯府就上门提亲了,所以不过前些日子,还是现在,大家都对这苏六姑娘好奇得很。
看见忠毅侯府的顾夫人带着那模样靓丽的女子,惊艳倒是其次,主要是观察下来竟落落大方,没有一丝的小家子气。
这苏府主母倒是个大度的,竟然把一个庶女教得这么好,
而且观察下来,那顾夫人似乎对这个儿媳也很是满意,丝毫没有做戏的痕迹。
若是不满意,又怎会把人带到国公夫人的跟前?
顾夫人把苏蕴带到了国公夫人那处,笑着道:“这是我的儿媳。她以前没怎么出门,我如今便把她带出来见见世面,若是哪里失礼了,还请多多包涵才是。”
苏蕴上前,朝着国公夫人欠身行礼,行礼仪态大方,没有半点扭捏,倒不像是第一回出现在这等大场合之中。
可旁人也没有在大宴席见过她,可想而知是真的第一回赴宴了。
国公夫人看得分明,笑道:“你就别谦虚了,看你脸上那笑,分明就是客气话,且我瞧着你这儿媳文雅端庄,懂事得很。”
顾夫人爱听别人夸自家的儿媳,脸上笑意更甚。
这时侯府最小的四姑娘开了口:“母亲,我想去瞧瞧那小公子。”
侯府四姑娘十一岁左右,还带着些孩子心气。
顾夫人笑道:“那你便带上你嫂嫂一同前去吧。”
顾夫人心想,该让儿媳多瞧瞧别人家的孩子。说不定多瞧瞧就越发地想要一个孩子,到时候也不等儿子主动,她就先主动把房给圆了呢?
苏蕴在前边没有看到大皇妃,要么还没来,要么就在嫡二房的院子中。思索了一下也就随着小姑子一同去嫡二房的院子了。
国公府嫡二房的院子中有五六个女眷。
许是人多,屋中又不凉快,所以大家都在廊下坐着,那嫡二房刚出月子的娘子与旁人有说有笑,而那孩子则是在大皇妃的怀中抱着。
大皇妃哄着怀中的小娃儿,神色很是慈爱。
苏蕴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幅画面。
苏蕴私下旁敲侧击过,没人知道陈侧妃的心上人是谁,再者大皇子装温润装得极好,所以在别人的眼里,顾时行与大皇子在明面上没有什么冲突。
大皇妃和忠毅侯府的人在一个院子,旁人更不会觉得有什么。
苏蕴与小姑子走了过去。小姑娘看到那白白嫩嫩的小娃儿,一脸的开心。
苏蕴也夸道:“小公子长得可真好看。”
大家看到面生的女子,都略有疑惑的望着她,还是大皇妃给她们解了惑:“这位是忠毅侯府的世子娘子。”
女眷的眼神中都露出了几分惊讶。
苏蕴对大皇妃笑了笑,似是感谢。
大皇妃也对她浅淡一笑,然后看回怀中的孩子。
那孩子的目光转了转,像是落在了苏蕴的脸上,而后也不知怎的就笑了,肉乎乎的小脸笑起来很是招人喜欢。
苏蕴也看向他,两双好看的眼睛四目相对,苏蕴先忍不住“噗嗤”一笑,那小家伙不明所以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嫡二房娘子见状,笑道:“看来炎哥儿很喜欢顾娘子呢。”似乎想打破时下氛围中的丝丝尴尬,又道:“顾娘子可要抱一抱?”
苏蕴连忙摆手:“还是不了,我没抱过孩子,我不大敢。”
大皇妃却是站了起来,柔声道:“我来教你如何抱。”
说罢,便教苏蕴怎么抱孩子才不会让其难受,随而慢慢地把孩子放入苏蕴的怀中,同时也在一旁看护着。
苏蕴起初有些僵硬,可看到怀中孩子朝着自己笑,不禁惊讶,抬眸看向大皇妃:“他怎就一直对着我笑?”
似乎也被笑意感染,大皇妃温和的看着小孩子,笑道:“或许就是表妹说的那样,他喜欢顾娘子。”
苏蕴原本是借着孩子来与那大皇妃拉近关系,可是看到怀中小小的一个孩子,心底又是无比的柔软,笑意也是由衷的。
苏蕴清楚自己是个陌生人,也不好抱太久,不一会便把孩子还给了大皇妃。
但大皇妃才抱一会,那孩子就开始哭了,想是饿了,孩子的母亲也就抱着他回了屋子。
大皇妃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的,便皱着眉头咽了咽唾沫,同时轻捶了几下胸口。
苏蕴想起自己嫂嫂刚怀孕那会好似也是如此,但她不敢确定大皇妃现在是否已经怀有身子了。
想了想,见旁人在闲聊,苏蕴便轻声问:“大皇妃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大皇妃抬起眼眸,对她温婉地笑了笑,温声道:“也没有什么,就是近来睡得不大好,所以有些胸闷,就是胃口也不大好。”
有些人在怀孕前三个月不会告诉旁人,便会用一些托词来回了,又能让旁人知道是有孕了,但也不能问的暗示,可大皇妃这倒不像是托词。
苏蕴又疑惑了,大皇妃先前生过一个女儿,也有孕过一会,若是她知晓自己有身孕了应该是知晓的才对。
想了想,苏蕴看向桌子上的酸梅,提议道:“不若吃几个酸梅,难受恐会舒缓不少。”
方才一直没有注意到桌面上有酸梅的大皇妃,也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到酸梅的时候便想到了那等酸酸甜甜的味道,竟真的来了胃口。
捻起一颗酸梅入了口,不消一会,那胸闷不舒服的感觉倒真是有所减缓。
一旁的妇人听到两人的话,再看向大皇妃,思索了一下,压低声音与大皇妃道:“大皇妃不会是有了吧?”
大皇妃闻言,略一怔忪,随即想起到上次小产大出血后,太医说她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往后几乎不可能再有孕的事情。
回想到这,大皇妃淡淡一笑,摇头:“真的是这几日睡不好,所以才会如此。”
看见大皇妃如此笃定的神色,苏蕴想说些什么,但想到两人关系陌生,苏蕴也就歇了心思,但心头渐渐的多了几分忧绪。
大皇妃虽是那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之妻,可终究也是被那伪君子祸害了大半辈子。
两次流产后一病不起,而她在重生前不久还偶然听到过大皇妃也没几日可活的了。
苏蕴也听顾时行提过,这大皇妃并非是大皇子生母德贵妃所选,而是皇帝所选。
也不知皇帝是什么心思,这大皇妃娘家虽是德高望重的世家大族,也得旁人尊重,可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
或许也有正妻娘家帮不上什么忙的原因,那大皇子面上似乎尊敬发妻,可私底下却还是放纵侧妃踩到正妃的头上,且也掩盖了发妻两次流产的原因。
依着顾时行所言,若非是嫡兄人情练达,大概也探听不到这等阴私。
想到这,苏蕴看了眼那大皇妃,心下已然有了决定。
第68章 六十八章
苏蕴与小姑子在国公府嫡二房的院中也就只待了一会, 然后就离去了。
等他们离去,方才提醒大皇妃是否有身子的妇人才开口道:“这忠毅侯府的世子娘子倒也落落大方,不失侯门儿媳的从容。我看不像旁人说的那样, 不是靠着样貌让顾世子喜欢的, 毕竟那顾世子也不是那等肤浅的人。”
大皇妃闻言, 淡淡一哂, 声音柔和:“的确如此, 那顾娘子的性子看着也是个好的。”
身旁的妇人继而道:“先前听言去年冬节的时候,忠毅侯府侯夫人宴请了多家世家的主母和嫡女, 而苏家也在其中,那时顾娘子也在其中,想必那会侯夫人就看中了这苏家姑娘了。”
大皇妃轻声道:“有丈夫疼爱,也有婆母喜爱,或许这就是顾娘子的福气。”
看着远去的身影, 浅浅一笑。
*
苏蕴陪着婆母用了宴, 差不多入了夜才从国公府离开的,回到侯府的时候,夜幕已笼罩了整个金都城。
维持了大半日的端庄温雅, 有些疲惫。
回到房中, 顾时行不在屋中, 院中的下人道世子在书房中。苏蕴也没有让人去喊他, 径直去沐浴了。
沐浴至一半,房门开了, 似乎有人走了进来了。
苏蕴惊了一下,她沐浴向来不习惯有人伺候,这一点初意是知道的,所以进来的人不可能是她。
苏蕴略一思索之后, 心里有了数,她半转身子朝着耳房门的方向望去。隔着屏风看到了身影朦胧的人把门关上了,然后走进来。
苏蕴身子往浴桶中沉了沉,只露出了脖子以上,开了口:“我在沐浴,下人没有与夫君说吗?”
顾时行绕过屏风,屋中烛火不够光亮,他又挡住了烛光,苏蕴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样的神色。
苏蕴看不清,可却感觉到他的视线炙热。
顾时行目光落在妻子的身上,在水中的肌肤白得似泛着水光一般。眸色渐深,嗓音略沉的道:“我尚未沐浴。”
苏蕴呆滞了一瞬,才去解读他这话的意思。
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要与她共浴,苏蕴脸颊瞬间红透,瞪他:“你想都别想!”
顾时行把外衫脱下,很认真地道:“我不脏。”
这哪里是脏不脏的问题?!
苏蕴恼道:“你怎就越发地不要脸了?你以前那股子正经劲都去哪了?!”
再次成亲,顾时行让她对他的认知重新又有了新的一个认知。
他曾经一个月就与她行一次房,每回时间都不会太长。
他曾经撞到过她在屋内换衣,也会退出房外。
他曾经像个柳下惠。可现在呢,成婚大半个月下来,在那事上倒是有长进,可却是一点也不节制。
每宿的次数加起来,这大半个月下来都已经超过那四年拢共的次数了。
顾时行把腰封解下,然后是里衫。里衫褪下后是线条流畅,完美精壮的肌肉纹理。
在那四年,苏蕴从来没有仔细瞧过顾时行的身子,总是一眼晃过。再者她对那些事情本就害怕,她又怎么可能有心神去看别的?
苏蕴目光落在他胸膛腰腹之上的下一瞬,见他下一步的动作,她忙伸手把屏风上的衣衫拉下来,想都没想,直截道:“你自己洗吧。”
虽是夫妻,可她还没孟浪到共浴这个地步,如此实在太激烈了。
她转过身,起身欲出浴桶,传来哗啦的水声,不是她动作引发的,而是顾时行进来了。
她在出去之际被顾时行拉住了手腕。
微微用力一拉,整个人都落入了他的怀中,浴桶中的水也溢出了大半。
顾时行坐在浴桶之中,双臂从她肩膀伸过,从她背后抱住了她。
“你我是夫妻,不该避讳太多。”
苏蕴挣扎几番,依旧还是纹丝不动被她抱在怀中,她便侧头抬眸瞪了一眼他,骂道:“歪理。”
顾时行浅笑,然后背靠着浴桶,放松了下来,他低声问:“今日在国公府,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苏蕴愣了愣:“你知道我想见谁?”
顾时行松开了一臂,伸手去拿在浴桶旁放着的澡豆,澡豆有着淡淡的玫瑰清香。
难怪,他总在她的身上闻到淡淡的花香。
“国公府嫡二房长媳与大皇妃是表亲关系,平日也多有往来,你早些时候也细问了关于大皇妃的事,我也不难猜出。”
苏蕴轻叹了一声,不自觉的放松了下来,“我以前与她便是在宴会上见了,也从未有过交集,今日我与她相处了一会,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话到最后,苏蕴也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继而怀疑道:“瞧着大皇妃似有孕,可她却是没有半点怀疑。她已经生育过一回,后来一次虽然小产,但也是有孕过的。若是有孕,她怎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再者有人提醒她,她还是一点都不怀疑,你就不觉得奇……”苏蕴忽然轻抽了一口气,恼道:“你的手在做什么……”
顾时行在她耳廓旁低低沉沉的道:“你继续说,我给你洗。”
苏蕴面红耳赤,颤着声音说:“你这样让我怎么说?!”
澡豆融化在了水中,淡淡的玫瑰花香在温热的水中飘散,香味旖旎。
顾时行在她的耳边给她分析:“或许,是什么原因让她觉得自己不可能有孕。”
听到他的话,苏蕴恍然一悟,但因水下的刺激,脑子又有一瞬的不清晰。
她微微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继而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或许是都被同一个人所害,我想帮她。”
顾时行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沉默了片息之后,他才道:“那便循着你的想法来做,你想帮便去帮。”
苏蕴咬了咬唇:“你、你不劝我?”
顾时行低笑了一声:“你又非作奸犯科,只是想救人,我为何要阻止?你只是嫁给了我,又非受制于我。你想做什么,只要与我商量过,但凡不会过分的,我也不会干预你。”
苏蕴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徒然跳得快了许多。
顾时行轻吻过她的颈项,低低地道:“往前的四年,但我也不曾干预你,是不是?”
苏蕴轻“嗯”了一声,保持了理智,向他提出借人的事情。
“我想向你借两名暗卫。若是要帮她,我需知道她的动向,但寻常的人去盯梢,恐怕会被发现。”
顾时行在她的颈项间,略微含糊地道:“你不说,我也会派人护你。”
话到这,他微微抬起头:“我记得似乎有几名女卫,我便安排给你。”
说罢,他轻抬起她,水面忽然震了震,须臾之后,浴桶中的水更是四溅了出来。
轻柔与粗沉的喟叹同时逸出。
*
顾时行第二日就给苏蕴安排了三名女卫,一名女卫暂时以婢女随着苏蕴的左右。
苏蕴便让两人暗中去查一查那大皇妃的行踪。
许是大皇妃平日去的地方也不多,不消一日,便有了消息。
大皇妃很少出席宴席,若非那日是自己的表亲,恐也不会过去。
而她平日大多时候都不出府,除却回娘家外,便是每个月十五都会去一回城外的金月庵。
也不是一直以来都去的,而是从两年前才开始每个月都去的。
苏蕴前些日子才从侧面了解了一下那陈侧妃,因此知晓她约莫是两三年前才入的大皇子府。陈侧妃才入府不久,紧接着大皇妃就小产了。
许是小产之后,大皇妃才开始去的金月庵,而为的就是那未出世的孩儿。
苏蕴思索之后,问初意:“今日是几日?”
初意思索了一下,才回:“十三了。”
苏蕴略一琢磨,然后出了房门,去寻了婆母。
顾夫人听到儿媳说十五的时候想去一趟金月庵,略微诧异:“怎忽然想到要去金月庵了?”
苏蕴回:“想去给生母,还有夫君祈福。”
顾夫人知道儿媳生母身体较为病弱,这一年才逐渐养好了身子,儿媳想去祈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思索了一下,顾夫人倒也想去祈福了,求送子娘娘早日让她能抱上孙子。
当初儿子成婚前,与她保证过,一年内一定会有好消息。
可她担忧儿子在敷衍自己。
人娶了,就算一年后没动静,那也不可能荒唐得休妻。
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儿子在诓骗她。
想到这,顾夫人道:“正好,我也想去一趟金月庵,十五那日就一同去吧。”
苏蕴应:“那儿媳明日就让人去准备一下。”
婆母也要一同前去,在苏蕴的意料之外。但有婆母一同前去,或许也不是坏事。
顾夫人“嗯”了一声,不够说起那些个佛门之地,顾夫人目光落在儿媳的手腕上。
袖子之下,隐约可见佛串。
顾夫人再度疑惑,儿子怎就把自己戴了十几年的佛串给了儿媳呢?
多次疑惑之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阿蕴,你手上的佛串可是行儿赠你的?”
苏蕴怔了怔,手微微缩了一下,暗道:婆母不会是看出了些什么吧?
虽担心,但也没有隐瞒:“成婚那日夫君给儿媳戴上的,说是戴了十七年,此物可避病痛,带来福运,便希望把这福运给了我。”
顾夫人微一挑眉,这话怎说得这般好听?
像是甜言蜜语。
可想到儿子那样清冷的性子,怎可能说出这等好听的话?
莫不是舍去贴身戴了许久的物件道是定情物,再说好话哄着儿媳,骗其暂时不圆房?
若是真的有情,怎么还不圆房?
她暗暗地让婆子检查过小夫妻两人的床褥,婆子道世子与世子娘子的床褥,早上起来的时候依旧是清清爽爽的,且也只是稍乱了些,不像是有过任何欢I爱的痕迹。
想到这里,顾夫人眼神复杂地看向了儿媳,思索后她喊道:“阿蕴,你坐过来。”
苏蕴走到婆母身侧,坐了下来。
顾夫人倾身,压低声音问:“老实与我说,你与行儿可有圆房?”
苏蕴瞳孔微缩,然后惊愕地看向婆母。
还未到一个月,怎就真的问出来了?
第69章 六十九章
“老实与我说,你与行儿可有圆房?”
顾夫人问了这话后,很是仔细盯着儿媳的脸,生怕错过一丝的细节。
在儿媳的脸上先看到的不是羞涩,而是惊讶的时候,顾夫人的心凉了半载。
新婚小媳妇,若被问起闺房之事,若羞那便没有意外,不羞那必定有妖。
苏蕴又羞有愧,不敢直视婆母的眼睛。
微微垂下脑袋,敛了眸。面色微虚,很是轻声地问:“婆母怎这么问?”
顾夫人没想好怎么回,她总该不能与儿媳说自己安了个婆子在他们的院子里边,就为了每日看看儿子儿媳的床铺有没有什么痕迹。
若是这事被儿子和儿媳知道了,她这张老脸真的没处搁了。
快速思索了小片刻,顾夫人才佯装出担忧:“行儿自幼在寺庙长大,回来后又是一心扑在了学业上,性子更是冷,平日正经得连面对貌美女子都是目不斜视,我总担心他似那庙里的木鱼,木讷不开窍。”
话到最后,顾夫人又难以启齿的道:“这不是怕他什么都不懂么。”
这话出来的时候,顾夫人脸上的担忧不似做假,倒是很真情实感。
做母亲的操心得如她这样的,顾夫人觉得不在少数。
听到婆母的话,轮到苏蕴心情复杂了……
顾时行上辈子还真的是“不懂”,若是有如今这一半明白,她也不至于那般抗拒。
也不知道婆母知道自己的儿子花了两辈子才搞明白如何“行i房”,不知作何感想?
婆母会这么想,也难怪上辈子给了她小册。
婆母的话,苏蕴不知该怎么回,也就如顾时行所言,低着头略有忸怩的不说话。
顾夫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所以到底有没有圆房?”
苏蕴还是不知怎回,思索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这反应其实算模棱两可了。想到与顾时行配合的瞒着婆母,心里头好似觉得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一般,惴惴不安。
儿媳的意思应该是圆了,可为何要想那么久才回应?
顾夫人心情复杂。
女儿家出嫁的时候,做母亲的总会放一本小人书压箱底,但苏家主母到底不是亲生母亲,也不知有没有给儿媳放这么一本压箱底的小人书。
思索许久,顾夫人起了身,与苏蕴道:“你且等我一会。”
说罢走入了里屋。
苏蕴抬头望进去,只见婆母打开柜子,似在寻什么,总觉得现在这一幕似曾相识。
不一会,婆母拿着一个用布包的物什走了出来。
苏蕴目光落在婆母手上的物什上,莫说举动似曾相似,就连这外边包着的布巾都似曾相识。
顾夫人把物什递给苏蕴,低声嘱咐:“这东西你拿回去与行儿在晚间好好看看,看后也不用还回来了。”
苏蕴沉默了几息,不敢说不要,只能抬起略微僵硬的手接过了那东西。
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总有些不会改变,就比如她手中的东西。
她要是没猜错,应该是——两本小册,一本话本,一本秘戏图。
她曾看过几页,与顾时行现在的孟浪比起来,这两本小册倒是显得有些正经了。
苏蕴拿着这烫手山芋回房。
回到房中见着顾时行正襟危坐地坐在软塌上看书,想到他昨晚过分得让她哭着求饶的行径,再想到方才在婆母面前羞愧难当,心里有丝丝火苗升起。
也没唤他,转了身便把房门关上。
顾时行听到动静,抬起了头,看到妻子回来了,手中似乎还拿着什么,便随口一问:“母亲给了你什么?”
他方才下值回来,听到苏蕴在母亲那处,如今见她回来,手上拿着东西,也就认为是母亲所给。
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苏蕴那火气更盛了,转过了身,想都没想直接就把手上那两本没有什么重量的小册砸向他,怒道:“你自己瞧吧。”
用布包着的小册砸到顾时行的胸怀,苏蕴一眼都没瞧他,径自便入了内间。
布巾只是包了一下,并未系紧,被苏蕴这么一扔,小包一松散,两本巴掌大的小册就跌落了出来。
顾时行接住了那掉落的两本小册。
看了眼两本似是羊皮,没有书名的小册,再看了眼脱了外衫上了榻,放下了帐幔的苏蕴。
顾时行喜欢看她巧笑嫣然,亦喜欢看她恼羞成怒,是那样的鲜活。
淡淡一哂,继而低下头把腿上的布巾拾起放到了软塌上的小茶几上,再而翻开手中的小册。
翻开了小册下一瞬,画工一般的双人小图落入了眼中。
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继而又翻到了下一页,十页看下来皆是中规中矩,画工也一般,便是秘戏图的内容也不是很出彩。
有了对比,顾时行也就觉得墨台是真的尽心尽力了。
阖上画册,又翻开小本。
薄薄的十页,写的是新婚夫妻的敦伦。内容亦是中规中矩,让人能看得明白,却是没有太多露骨的描写。
苏蕴躺在床上,往帐外望去,隐约可见他正在认认真真的看着那两本册子!
苏蕴骂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若喜欢看,何不如让墨台去书铺给你买一整箱回来!”
顾时行心头微微一跳,随而阖上了小册,包回了布巾中。
斟酌了一晌后,他道:“母亲问你那事了?”
苏蕴不语。
顾时行起身缓步走入了内间,在床边撩开了帐幔,随而坐在了床沿。
苏蕴盖着薄衾躺在床上,暼向他,问:“这事到底要瞒多久?”
说罢又叹气道:“母亲对我极好,我如此隐瞒着母亲,心头很不是滋味。”
顾时行沉思了一下,才道:“等下个月,我再与你做出圆房的迹象。”
听到他的话,苏蕴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顾时行房中的床褥都是双份的,平日他们只要折腾完了,顾时行都会换上新的床褥,把旧的藏起来,第二日才让院中的下人拿出去。
起初苏蕴不解,可接连好些天都是院中年长的婆子来收拾床铺,她也就明白了些。
约莫顾时行也知晓这婆子的意图,知晓他母亲的意图,才会如此。
而时下是秋夏,只在屋中备着凉水,事后擦洗便可,也不用唤水。
想到这,苏蕴暼了眼他,说:“母亲要是知晓你如此诓骗她,估摸着都想直接把你塞到那寺庙里边当和尚,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顾时行望着她,轻笑:“我若做了和尚,你岂不是要做活寡妇了?”
苏蕴正想说上辈子和活寡妇也没差多少,可想到顾时行时下欲念重得很,若逞一时口舌之快,遭殃的恐还是她自个。
想到这,也就把这话咽了下去。
只捡好听的话来回:“夫君若去剃头当了和尚,那我就落发去做姑子。”
听到“姑子”二字,顾时行想起重生回来那时,还有成婚前她张口闭口都是上山做姑子的话,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不能拿这事开玩笑。”语气也认真了许多。
苏蕴睨了他一眼,笑道:“我现在自然没有那种想法,有丈夫体谅,婆母疼爱,我是脑门被踢了才想去当姑子。”
说到这,她打了哈欠,颇为困乏的道:“昨夜睡得太晚,今日又起得早,中午又没午息,我现在小睡一会,等晚膳再喊我。”
顾时行轻“嗯”了一声,“你睡吧,我一会喊你。”
说罢,起了身,把帐幔放下。
隔着帐幔看了眼苏蕴,见她如此疲惫,顾时行静默了几息。
心下斟酌,或许该节制一下了。
正要闭眼休息的苏蕴,忽然想起那两本小册,便嘱咐道:“你把母亲给的那小册藏好来,莫要让下人瞧见了。”
顾时行应了一声好。
随后回到软塌上坐了一会,想她已经熟睡了,便起身,拿着小册出了屋子,去了书房。
顾时行的书房,平日皆是墨台来收拾,他不在之时,旁人也不能进。
入了书房,把门关上后,再而走到了三行书架最后的一个书架前,把上方的一个木箱取了下来。
打开了木箱子,里边是一箱子的书册,但箱子尚有空余之地,他也就把那两本册子放入了其中,阖上箱子再放回了原处。
*
苏蕴在十五这日,一早便与婆母一同出了门,往金月庵而去。
金月庵离金都有约莫一个来时辰的路程。因是皇家修建,所以像这等上香的日子,庵中的后院是不允香客进入的,只招待贵眷。
因苏蕴昨日已经让人来金月庵报过信了,让其准备一间厢房和两份斋菜,所以一个多时辰的奔波,在上了香后,便随着师太到了后院。
后院中,有一处厢房外收了两个婢女,苏蕴往那屋子瞧了一眼。
有一个婢女,她在国公府那日是见过的,应是大皇妃在厢房里头。
苏蕴暗暗琢磨一会怎么寻借口去拜访一趟之际,婆母也看到了那两个仪态较好的婢女,随而问师太:“今日也有其他贵客在?”
师太看了眼那边的厢房,回道:“那位贵客每个月十五都会过来,下午才离开。”
顾夫人也就多瞧了一眼,到底没有问是谁。
就在她们走到西厢房门口的时候,那边东厢房的门口打开了。
或许认识的人,如此也可问个好,方显礼仪。
婆媳二人也就停下了步子,没有进去,而是转身朝着那边的厢房望去。
不多时,从厢房中走出来了一个身穿素色衣衫的,很是娴静的年轻女子。
——是大皇妃。
苏蕴随着婆母一同朝着大皇妃微微颔首。
大皇妃见到她们,也是有些诧异。
想了想,还是朝着这边走来。
顾夫人见大皇妃走来,便也走上前,几人在回廊下相遇而停下。
顾夫人与苏蕴朝着大皇妃再而行礼,大皇妃忙扶住顾夫人:“夫人不必多礼。”
顾夫人平身后,才道:“今日我与儿媳来这金月庵上香,不成想这么巧,竟然遇上了皇妃。”
大皇妃淡淡一笑,随而道:“夫人唤我意冉便好,皇妃太过生疏。”
皇妃的名字便是谢意冉。
说罢,又看向了苏蕴,笑道:“又见面了,顾娘子。”
苏蕴颔首,随而问:“皇妃的身子可好了?”
谢意冉应:“寻过太医了,太医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身子虚,补一补便可。”
只是身子虚……补一补便可?
苏蕴愣了一瞬,随而笑道:“天气炎热,多用补品恐易燥,皇妃莫要补得太过了。”
“多谢,我会注意的。”谢意冉浅笑回道。
话落,想了想,又问:“夫人与顾娘子可是在庵中用了斋菜再回去?”
顾夫人:“确实打算是用了斋菜再回去。”
思索了两息,她邀请:“既然如此,一会一起用?”
顾夫人看得大皇妃不是说客套话,也就应下了,随而就先别过了。
苏蕴随着婆母入了厢房。
顾夫人问起:“大皇妃的身子怎么了?”
苏蕴琢磨了一下,如实说:“先前大皇妃胸闷难受,爱吃酸梅,似乎是有身子了,但好似又不是。”
顾夫人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问。
苏蕴借故去如厕,出了厢房,然后吩咐初意:“你去与做斋菜的师太说,就说天气炎热,夫人与我胃口都不佳,让其多做几道酸辣可口的斋菜。”
看了眼婆母所在的厢房。苏蕴心道婆母生了四个孩子,眼睛毒着呢,大皇妃有没有孕多少都能看出一二来。
再由婆母提醒大皇妃,她应该会多几分重视。
回想方才听大皇妃所言,苏蕴心头总觉得不对劲。
大皇妃既然已经寻了太医,很有可能知晓自己有身子了。可若是知晓自己有身子了,又怎会路途颠簸的来这金月庵?
月份小,最忌讳的便是这来回奔波,虽然时间不长,可金都与金月庵来回几乎是三个时辰,更何况路途还不平坦。
苏蕴心思沉了下来,左思右想后,觉着这事恐怕没有那么的简单。
上辈子大皇妃小产,可能不全是积郁已深,气急攻心而导致的小产,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在。
苏蕴因与婆母说要去如厕,所以也没有急着回去,在后院走了走,准备回去的时候,初意也回来了。
“娘子,我方才在厨房外闻到了汤药的味道,我从窗户那处瞧了眼,熬药的女子,那穿着好似与皇妃身旁的婢女是一样的。”
初意知道主子最近很是在意大皇妃,所以便留心了些。
苏蕴闻言,思索了几息,然后转身低声吩咐身旁的女卫:“夏珂,你试一试,看有没有办法把那药渣暗中拿到手,若是不行也不要勉强。”
夏珂笑应:“娘子莫要小看奴婢,不过是一包药渣,自然不成问题。”
苏蕴浅笑:“那便看你的了。”
在夏珂准备离去前,苏蕴再而吩咐:“待取到药渣,立马快马回城,去医馆寻老大夫看看都是些什么药,切记要寻两个大夫看过,再把其中药材写出来。”
嘱咐后,苏蕴便让夏珂了。
看着夏珂离去,苏蕴暗暗地呼了一口气,脸上多了几分忧色。
她便是没有怀过孕,可也知晓有孕之人不能随意用药。
时下厨房熬着的汤药,若不是安胎药,那就真的是有问题了。
要么就是大皇妃没怀孕,要么就是有人想要大皇妃落胎。
作者有话要说: 苏蕴骂道:“有什么好看的,你若喜欢看,何不如让墨台去书铺给你买一整箱回来!”
世子:娘子你可能不知道,我还真让墨台买了一整箱回来。
苏蕴:……
第70章 第七十章
苏蕴与婆母在房中休憩了小半个时辰后, 斋菜已好,便也就从厢房中出来了, 去小厅与大皇妃一同用膳。
因一块用膳,所以苏蕴预留的斋菜与大皇妃的同放一桌。
顾夫人看到桌面上菜式不一样的斋菜,略有不解。
苏蕴看出了婆母的疑惑,便解释道:“天气炎热,我担忧母亲胃口会不佳,便让师太加了几道酸辣可口的斋菜。”
大皇妃谢意冉看了眼那几道斋菜,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便是看着也觉得开胃不少。”
原本没有什么胃口的谢意冉看到这斋菜也顿时来了食欲。
坐下饭桌,用膳之际, 吃得最多的也是这酸辣可口的斋菜。
顾夫人不大爱吃辣的,看见大皇妃吃得欢,便道:“皇妃似乎很能吃辣的?”
谢意冉筷子略微一顿, 抬起眼眸,神色略有疑惑:“我以往偏爱清淡, 倒是最近的口味变了些。”
顾夫人略一怔忪, 然后与儿媳相视一眼, 苏蕴对其微微摇头。
顾夫人收回视线,斟酌了一下,压低声音问对面的女子:“皇妃是真的不是, 还是为了稳妥才说不是?”
谢意冉愣了一下, 随即才反应过来顾夫人所言为何意,她笑道:“怎的一个两个都如此说?这没有的事, 我寻了太医,太医真的只是说我身子虚,所以才会胃口差,胸口闷, 用了药之后也逐渐好了。”
顾夫人闻言,也就没了怀疑,开玩笑的道:“皇妃这些症状实在是太像我先前怀那几个孩子时候的症状,也都是胃口差,胸口闷,还爱吃那些酸酸辣辣的,所以呀我才会如此怀疑。”
“顾夫人倒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误会的,我前几日在国公府满月宴上,也有人这么说,我恐是儿女缘薄了些。”大皇妃淡淡一笑,然后低下头吃菜。
苏蕴许是重活一世,又知道一些事情,所以即便大皇妃面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她也感觉出来了丝丝的伤感。
垂眸思索了片刻,苏蕴也没有说什么。
饭毕,顾夫人准备回去了,也就拜别了大皇妃。
在马车上,顾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与苏蕴惋惜道:“那大皇妃本是清流士族的女儿,无论是在样貌上,还是品行和性子上都是让人没话说的……也就是府里的侧妃不安分,可惜了。”
大皇子心爱侧妃,这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有人因此事不齿,但竟也有人说那大皇子情深。
苏蕴上辈子还听到有人提起过大皇子与那陈侧妃两人错过多年终得厮守,是一段美好佳话。可知晓这佳话之下的牺牲品是那性子温柔的大皇妃,还有两个未能出生的小生命,便觉得这佳话虚伪且恶心。
回过神来,苏蕴接口道“虽然儿媳与大皇妃只见过两面,但也觉着出来大皇妃是个性子温和,待人亲和的。”
顾夫人又是一叹:“可惜了。”
苏蕴也感觉到了惋惜,随而想到了顾时行。
她曾经虽不幸,但那不是顾时行所为。
纵使那四年的日子难熬,有顾时行性子的原因,但也有她性子的原因,但从来不是因为另一个女子而造成那样的局面。
回到了侯府,苏蕴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夏珂才匆匆赶了回来。
夏珂道:“因药材已经熬成了药渣,又给了三个大夫辨别,所以费了些时辰。”
说着,把三张方子给了苏蕴。
“因前边两个大夫所列的方子有区别,所以奴婢又去了宫中老太医致仕后开的小铺,托其帮忙查看了一番。”
苏蕴接过方子,抬眼看她,诧异道:“致仕的老太医,你怎认识的?”
夏珂回道:“世子有时查案,遇上关于药物方面的事情也会寻到老太医,老太医与侯爷有交情,与世子交情也好,所以并不会把药方的事情说出去。”
听夏珂所言,苏蕴也就放心地点了点头,毕竟开这方子的人也是太医,难免然后把三张方子都取出来仔细分辨了一会,最后把两张一样的方子取了出来。
夏珂指了其中一张,道:“这一张便是老太医所写。”
苏蕴拿起药方子扫了一遍下来,上边有一十五种药材。
苏蕴问夏珂:“这些药你可问过老太医,都有什么作用?”
夏珂道:“这确实是一个补药方子,能开胃助眠,也能调养身子,但……”
“但什么?”
夏珂问:“娘子可是怀疑大皇妃有孕?”
苏蕴思索了一下,点头。
见娘子点头,夏珂面色才严谨了下来:“老大夫道里边有一位五行草,若是有孕食用,用量虽少,可这药持续喝上个十日左右便会有滑胎的风险,若是有孕时食用过量,日后还会造成不孕。”
苏蕴的脸色也因听着夏珂的话,逐渐沉了下来。
思索半晌,苏蕴叠起药方,与夏珂道:“这事莫要旁人知晓,我自会处理。”
夏珂颔首,应了一声“是。”
待到黄昏时分,顾时行下值归来,用了晚膳后,苏蕴才与他说了此事事,也把要方子给他瞧了瞧。
“夫君是大理寺的少卿,案子办得多,可看得出来是谁要害大皇妃?”
顾时行看了眼方子,思索一会后抬眸看向苏蕴:“你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
苏蕴道:“我这不是与你商量么。”
顾时行放下了方子,轻呼了一口气,才说:“我只能与你分析谁有嫌疑,又为何有嫌疑。”
苏蕴点头:“你说。”
顾时行缓声道:“一,最有嫌疑的便是陈侧妃,早些年大皇子不介意门第欲娶她为正妃,她拒绝了,如今只能为侧妃,很有可能想要取而代之。”
苏蕴一愣:“侧妃转…正妃,不能吧?”
她虽也想到陈侧妃有嫌疑,可没想到陈侧妃真敢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顾时行笑意微讽:“办法皆是人想出来的,若是那大皇子真想,总有办法。”
“第二个呢?”她问。
顾时行:“大皇子。”
苏蕴面色霎时冷沉。
“但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德贵妃在利用陈侧妃。”
闻言,苏蕴微微蹙眉,而后问:“是因德贵妃的娘家?”
顾时行点头,压低声音,用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皇家争斗最为勾心斗角。原来大皇子生母德贵妃想让儿子娶自家娘家的姑娘,以让娘家全力相助大皇子,但不成想陛下忽然赐婚。如今再想娘家鼎力相助,只能是把位置腾出来给娘家。”
听到这,苏蕴已然听明白了,分析:“可贵妃不好出手,便拿陈侧妃当刀子?”
顾时行点头。
苏蕴垂眸思索了许久,半晌后才抬眸看向顾时行:“上辈子大皇妃流产是真的,隐约是发生在这两个月,如今种种迹象也表明大皇妃已有孕,但她自己却不知。”
顾时行轻“嗯”了一声,问她:“那你想如何做?”
苏蕴思忖一会,问他:“傅太医可信得过?”
顾时行斟酌一二:“,他算是姨母的人,尚能相信。”
苏蕴随而道:“我想给大皇妃送帖子过去,邀她过府,再请傅太医暗中到府上。”
说到这,她略有担忧:“太子殿下与大皇子私下对立,若是请大皇妃过来,会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顾时行笑了笑:“你光明正大的请人过来,而非私下往来,大皇子那边顶多琢磨你使什么坏心思。而至于姨母这边,你也不用担心。”
“明日若真的确定大皇妃有孕了,在母亲问起时,你就把先前的顾虑说了,但只需说到怀疑有人害大皇妃的点上,母亲能想明白的,再转告到姨母那处,姨母也能明白的。”
苏蕴思量了一会,点头:“我知晓该怎么做了。那明日一早我便让人把帖子送去。”
说到这,露出了几分担忧:“就担心大皇妃会回了我。若我去大皇府,整个皇府都是大皇子的眼线,我恐难以与大皇妃言明。”
关于那大皇妃来不来这一点,顾时行也无法揣测道。
这一宿,苏蕴翻来覆去都没睡着,更是没心情与顾时行做夫妻间的敦伦。
夜深,顾时行尚可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声音,思索了一晌,还是把她拥入了怀中,什么都没有说,就静静地抱着。
携云握雨虽是酣畅美事,可彼此相拥倒也有别种静适。
苏蕴亦是什么都没说,只依偎在他怀中,闭上双眼。
渐渐地,焦躁的心情也得以平缓。
两人彼此相拥,缓缓入眠。
*
翌日一早,谢意冉收到了来自忠毅侯府的帖子。
是那世子娘子送来的帖子。
看了眼内容,面上有几分诧异。
身旁的婢女狐疑道:“皇妃与那顾娘子也只是见过两面,今日怎就送来了帖子?”
谢意冉也觉得奇怪,不解道:“那顾娘子时下邀我过府品茶。”
婢女一愣,担忧地问:“皇妃要去吗?
谢意冉思索了半晌,看了眼手中的帖子,缓声道:“昨日还一同用了斋饭,今日邀约,我若是拒绝了,恐会让那顾娘子心里不舒服,觉着我昨日是虚情假意。”
说罢,又想了想,吩咐婢女:“先给我梳妆,再去库房取一盒上好的茶叶过来做礼品。”
婢女劝道:“皇妃若是去了的话,便让西苑那边的抓住话柄了,就是殿下恐怕也不大高兴。”
谢意冉娴静一笑:“西苑那边的无中生事也是常有的,且就算我不去,殿下也时常会因西苑那边的人而不高兴,我又何必这般在意?”
“再说,我也想出去走走,这皇府着实让人憋闷得很。”说到这,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地消失了。
这皇府已经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了,她想出去走走。
婢女知道主子在这皇府过得压抑,也就没有再劝,转身便去给主子准备衣裳。
梳妆后也就出了屋子,路经花园时,不巧与西苑的陈侧妃迎面遇上。
陈侧妃是那等张扬的性子,明艳的外貌,因得宠,所以平日在府中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
她见着谢意冉似要出门,便走了过去,笑道:“姐姐可真多邀约,这几日几乎日日都出门,也不知今日又是那家娘子邀姐姐过府。”
话语阴阳怪气,让人心里不适。
谢意冉淡淡暼了她一眼,并未与她说话,只收回目光,径自从她身侧走过。
陈侧妃也不恼,待谢意冉走过后,看向她离去的背影,忽然扬起了声音:“妹妹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担心姐姐身子不大好,现在又日日都不着府的,恐会累着了身子。”
等人走远了,陈侧妃笑意更浓了。
——好呀,皇妃常常出府,日日奔波,于她而言是好事。《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