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恶毒少主觉醒后 讨人厌……
因郗父勒令郗眠养好腿伤之前不准离开东阁, 郗眠很是安分守己了几日。
恰逢郗父下山参加今年的武林大会,郗父前脚刚走,郗眠后脚便到了地牢。
因行动不便, 他坐在木质轮椅上, 轮椅在生了青苔的石板上滚动, 发出滑腻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声音在空悠悠的空间里回荡。
地牢深处的人抬起头来,墙壁上的石灯一盏盏亮起, 延绵至内, 照亮了被铁链禁锢在石壁上的陈玠。
林至和另一个侍从推着郗眠进了最里间牢房。
从郗眠出现的一刻, 陈玠的视线便一直追随着郗眠, 直到郗眠在牢房门口停下,他才垂下眼睛, 恢复以往闷棍子的模样。
郗眠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扯了扯唇:“看来这几日过得还不错。”
陈玠抿着唇没有回答。
不需要他回答郗眠也能看得出来, 在东阁时, 因为林至等人的针对, 陈玠总是要干最脏最累的活, 而等他回去多半没饭吃,林至等人会故意不给他留饭。
陈玠其实挺能挨饿,只是总饱一顿饥一顿, 身体自会受影响。
来了地牢后一直被锁着,一日三餐也很简陋,但至少不用饿肚子。
郗眠一抬手,林至便将一早准备好的匕首放在他手心。
他拿起匕首端详了几眼,这是他十岁生辰时萧瑾雨的父亲在两家订婚时所赠, 匕首装点华丽,雕刻着金色繁复花纹,镶嵌着几颗大小不一的红宝石,很有西域一代的风格,据说削铁如泥。
他抽出匕首,折射出的银光都带着凌厉之感。
“你们出去。”他头也不回道,同时单手操控轮椅朝陈玠又靠近了些。
林至和侍从一同离开,地牢里只剩下郗眠和陈玠,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便是偶尔从岩壁山滴落的水滴声,显得空旷又寂静。
郗眠缓缓抬手,匕首尖抵在陈玠胸膛上,极慢极慢的刺入。
有血迹渗透衣服,陈玠从头到尾没有哼一声,他抬眼看了郗眠一眼,又很快垂下去,仿佛无论即将遭遇什么,他都会受着。
像是习惯了郗眠的欺凌。
只有郗眠知道,他并不想表面的那么逆来顺受,否则也不会暗中谋划,勾结外人,毁灭的整个山庄。
郗眠手一用力,匕首完全插入他的胸膛,那是心脏的位置,鲜血喷涌而出,整件衣服都被染红,郗眠的睫毛上也溅上了一些细小的血珠。
他眨了下眼睛,消除异物感,将匕首拔了出来。
“这是你欠我父亲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话刚落,红色褪去,陈玠的胸口又恢复了原样。
郗眠完全不在意这些变化,转手又将匕首刺进去,“这一刀为欠我的,背义弃信,。”
只剩匕首手柄在外面时,郗眠松了手,转身离开。
背后响起清脆的声音,是匕首掉落在地的碰撞声,不用回头也知道陈玠再次恢复如初。
他当然知道杀不死陈玠,本就不是来杀人的,只是……先报个仇。
郗父回来得知郗眠去了地牢,发了好大一通火,他舍不得过多教训郗眠,只能把火气撒在陈玠上,要把陈玠派出去做任务。
郗眠当然知道是什么任务,云逸山庄是正道门派,却也养了一些死士和刺客,和朝廷多有合作。
郗眠并未阻止,陈玠身为主角,命出奇的硬,让他去做死士于郗眠百利无一害。
若是他不小心死了,皆大欢喜,若是没死,成日里受的伤也够他吃一壶。
陈玠离开前来向郗眠告别,郗眠毕竟是他的主子。
那日正是个晴天,云逸山庄有一个极大的荷花池,近日荷花开得甚好,郗眠便邀了几个好友赏荷下棋。
郗眠持白子和好友李涟居对峙,另一位好友吴典则在旁边观战,棋局正值白热化,陈玠出现在亭子外。
“陈玠求见少主。”
李涟居和吴典都看向陈玠,李涟居倒是只看了一眼便又专注棋局,吴典则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阿眠,你家还有这等容貌的仆从!我玉莲阁都找不出比他好看的!”
郗眠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抬眼,吴典立刻意识到郗眠的态度,识趣的闭上了嘴。
一局结束,郗眠才施舍般给了陈玠一个眼神。
他抬了抬下巴,甚至都没出声,一直低头跪着的陈玠却仿佛脑袋上长了眼睛,额头磕在石阶上,道:“庄主安排属下外出执行任务,特来拜别少庄主。”
郗眠看向他的腿,他从出现便跪着,这局棋下了将近一个时辰,陈玠也跪了一个时辰,依旧跪的稳稳当当。
他点了点头:“滚吧。”
陈玠离开后,吴典忍不住又上前道:“阿眠,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不然借我两天?”
李涟居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扯回来:“你快扑到阿眠身上了,别什么人都想往你家玉莲阁里带。”
吴典嚷嚷道:“谁让我爹瞧不起我的,我带一个阁花魁首回去,看他还敢对我吹鼻子瞪眼!”
说来当初郗眠和这两人认识也是因为吴典在大街上看见郗眠便走不动道了,想将郗眠带回玉莲阁,又发现郗眠身边有众多高手保护,猜测郗眠身份不一般,于是眼珠子一转,扑上去碰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要郗眠负责。
他当时的诉求是:“美人,我也不计较你撞我的事,你陪我一天,我要带你回去亮瞎他们的狗眼!以后我认你做大哥,我可是襄阳钱庄的少东家!”
郗眠的回答是让人把他揍了一顿。
过了几日,襄阳钱庄东家提着自己鼻青脸肿的儿子上门要说法,郗父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郗眠已经叫出来几个人。
那几人均是当日街上的路人,作证是吴典碰瓷了郗眠。
吴典的父亲被郗眠将了一军,正火冒三丈要说出郗眠收买了人,却又见郗眠走上前行了个礼:“吴伯父,虽是吴典撞了我,还扬言要把我带去玉莲阁,但我打他是不对的,我在这里向吴典道歉,如果吴伯父觉得不解气,也可以打回来。”
“什么!”郗父突然大声道,“他要带你去玉莲阁?”
谁都知道玉莲阁是什么地方,云江江畔是出了名的烟花之地,其中以玉莲阁为首,里面无论男女,皆是出了名的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能满足各类人的需求。
郗父气得当场就要运功,好歹被郗眠拦下。
吴父脸上也不好看,他只知道自己儿子被揍了,不知道这小崽子竟要拐了云逸山庄的少庄主到玉莲阁去。
结局就是吴典被老爹揍了一顿,对上来帮忙劝架的郗眠热泪盈眶,觉得郗眠人长得好看,还是个好人,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当然,等稍微长大一些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和郗眠成为好友了。
至于李涟居,他是吴典的堂表弟,两家不止是亲戚,也是命运共同体。
吴典见计划落空,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即想起另一件事来:“阿眠,听说你未婚夫将来山庄小住,我以后可不可以多来找你啊?”
郗眠的未婚父长得也好看,是偏女气的可爱好看。
郗眠瞥了他一眼:“不可以。”
把吴典凑过来的脑袋推远了些,又忍不住道:“你别连小孩都不放过。”
吴典立刻哀嚎了一声:“小孩怎么了!你太无情了,凭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长那么好看,还不让人看,没天理!”
“阿眠,郗眠!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又不理我!”
郗眠被他嚎得头疼,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涟居长得也不错,近水楼台,你带涟居去。”
一说这个,吴典可就来劲了,“你是不知道,小时候我骗他去过,被我老子和我姑姑按着揍了一顿,反正我不敢。”
“别说了,”李涟居上来抓着吴典的后衣领要将人带走。
吴典咦了一声,新奇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话落李涟居的脸越发红了,吴典正想再说什么,李涟居呵斥了一声:“闭嘴,你话真多。”
他平日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还没这样恼羞成怒过,饶是郗眠也新奇的多看了几眼。
而吴典,嚎着被李涟居拖走了。
当晚,郗眠叫来了两个死士,下达命令:“盯紧陈玠,无论他接触过什么人都要告知我。”
他要先将上一世那个张狂的男人找出来。
那人喊陈玠哥哥,郗眠从来没有听说过陈玠有弟弟,倒是萧瑾雨,他喜欢喊陈玠“陈玠哥哥”。
又过了几日,荷花开得最茂盛的时候萧瑾雨到了。
郗眠还在房间便听到他飞奔而来的脚步声。
“眠哥哥!”人未到,声先至。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天使的面容和嗓音,恶魔的心灵。
郗眠拿着药膳又喝了一口,萧瑾雨已经进了室内。
“眠哥哥,我好想你啊!”他说着便要扑上来抱郗眠。
郗眠端着药膳侧身躲过。
萧瑾雨似乎想不到被躲开了,嘴角委屈的一瘪。
见他要哭,郗眠淡淡道:“弄洒了我的药,就把你赶出去。”
萧瑾雨顿时不哭了,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向郗眠手里的碗:“药很苦的,眠哥哥生病了吗?”
郗眠没理他,自顾自的喝药。
十岁的小孩不怎么懂事,却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
萧瑾雨眉毛一皱,这次真的哭了,不是嚎啕大哭,是小声的抽泣:“眠哥哥,不喜欢我了呜呜~都怪阿爹,我想来看你他不让,你一定是交到新朋友了呜呜~”
“哐嘡!”郗眠把药碗放在桌上,烦躁的起身离开。
他向来讨厌小孩,当这个小孩是萧瑾雨的时候,讨厌加倍。
郗眠离开后屋子里只剩萧瑾雨,他红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一直对他很好的那个大哥哥也不在,更委屈了,掉着眼泪跟出去找郗眠。
郗眠没想到到了书房这人还跟来了,他烦闷的揉了揉额头,无比希望时间能快进,不至于让他应付孩子。
“眠哥哥,”萧瑾雨吸着鼻子道,“陈玠哥哥呢?”
郗眠阴恻恻一笑:“死了。”
这下彻底把萧瑾雨吓哭了,嚎啕的哭声很快惊动了郗父和没有离开的萧父。
萧父本是拜访老友,又因萧瑾雨念着想郗眠,一并带他过来。因郗眠染了风寒未能迎接,萧瑾雨在萧父和郗父说话时嚷着要见郗眠,郗父便让他带他过来。
没想到这么一会就出事了。
郗父和萧父赶到,一问才得知萧瑾雨觉得郗眠不喜欢他,所以哭。
两位家长都哭笑不得。
郗父蹲下身道:“瑾雨啊,你以后要和你郗眠哥哥成亲,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可是……”萧瑾雨小心翼翼抬眼去瞅郗眠,对上郗眠冷冷淡淡的眼神,鼻子一酸,哇一声又哭了。
“眠哥哥不喜欢我了,”他抽噎着说,“我今晚要和眠哥哥睡。”
郗眠不明白上一句还是他不喜欢他,为什么下一句就扯到了要和他睡。
因郗父和萧父都在,郗眠只能牵着萧瑾雨回去。
他想,他果然讨厌小孩,尤其是叫萧瑾雨的小孩。
牵山他的手,萧瑾雨倒是开心极了,小小的手臂一晃一晃的,“眠哥哥要最喜欢我才对。”
郗眠:“你最喜欢陈玠,我凭什么最喜欢你,我也该最喜欢陈玠才对。”
“不对!”萧瑾雨立刻不走了,“我最喜欢陈玠哥哥,眠哥哥最喜欢我。”
郗眠冷漠脸:“我最喜欢陈玠。”
萧瑾雨:“最喜欢我!”
“呵。”郗眠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独自走在前面。
过了一会,一阵小跑的脚步声靠近,手被一只小而软的手牵着,萧瑾雨十分不情愿道:“那我就先最喜欢眠哥哥吧。”
“不需要。”郗眠抽出自己的手,“喜欢你的陈玠哥哥吧。”
萧瑾雨愣愣看着郗眠背影,半晌反应过来后生气的喊道:“眠哥哥是大坏蛋!我不要喜欢眠哥哥了!”这次他没有再追上来。
山庄的人都知道郗眠和萧瑾雨闹别扭了,但都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小孩子偶尔起摩擦是常事,只有当事人萧瑾雨知道,郗眠哥哥不一样了。
似乎真的不喜欢他了——
作者有话说:幼时的戏份不多,后面会开展时光大法
第112章 恶毒少主觉醒后 哥哥,他……
荷塘深处, 几个少年划着船艰难的在荷叶中前行,隐隐还能听到争吵声,过了许久, 船终于看到了岸。
吴典洋洋得意道:“我就说我可以, 小爷是谁!”
下一瞬, 因他站起来的动作, 船只整个翻进了水里。
三人全部落水,好在都是会水性的。
李涟居从水里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揍了吴典一顿, 他很少动手, 可见气到了极致:“非要把仆从赶走自己划, 这下好了。”
郗眠也从水里出来, 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看着吴典和李涟居斗嘴。
李涟居先回过头看郗眠:“阿眠没事吧?”
说着游过来扶郗眠。
郗眠摇头, 往岸边游去。
吴典也不再和李涟居叫嚣, 心虚的跟在郗眠身后。
方才吴典把人都赶走了, 荷塘附近都没仆从, 岸边却站着一个小孩。
粉雕玉琢, 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可爱几分。
“你小未婚夫。”吴典指着岸上的人道。
郗眠也看到了, 萧瑾雨小小一个人站在岸边, 眼巴巴看着水里的三个人,片刻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脱鞋。
吴典还在疑惑的嘀咕:“他在干嘛?”
郗眠已经脸色十分不好看的快速游了过去。
李涟居也发现不对, 紧跟其后。
萧瑾雨用脚去试了试湖水,冻得一缩,他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郗眠,一咬牙一闭眼,“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掉进水里后开始手脚并用的挣扎, 水灌进鼻腔耳朵,前所未有的恐慌将他围绕。
萧瑾雨从来没有过溺水的经历,被郗眠揪着衣领提起来时一张脸都白得吓人。
他完全吓傻了,呆愣愣的像丢了魂,小小的身体不住的哆嗦。
过了好一会,他才像回神了一样,猛的抱住郗眠的脖子哭。
郗眠已经抱着人爬上了岸,因衣服全湿了,郗眠带着吴典等人回东阁换衣服,期间萧瑾雨一直紧紧抱着郗眠脖子不放。
吴典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只爬在郗眠肩膀上掉眼泪。
看见下人后,郗眠想把萧瑾雨交出去,让他们带萧瑾雨去换衣服,奈何萧瑾雨死活不愿松手。
他看上去害怕极了,仿佛一离开郗眠便会遇到不好的事。
郗眠只好把他带回了卧室。
换衣服时郗眠不喜欢人伺候,屋内只有他和怀里的小孩。
他试图把萧瑾雨放下,萧瑾雨仍旧抱着他的脖子不放。
郗眠道:“下来,我要换衣服。”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你不想被扔出去的话。”
萧瑾雨听懂了,终于慢慢松手。
郗眠把他放到地上便转身脱掉湿衣,拿起仆从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换,至于萧瑾雨,这里没有他的衣服,正好让人把他抱走。
等郗眠换完衣服回头,萧瑾雨已经麻溜的脱光了钻到郗眠床上,被子裹住小小的身体,他在里面发抖,抖着声音说:“被窝里好暖和啊。”
有眠哥哥身上的味道。
郗眠眉毛紧紧蹙起,朝床边走去。
萧瑾雨的眼睛都是红的,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见郗眠走过来,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委屈道:“你们可以去水里玩,我也可以,眠哥哥,不要不理我了。”
郗眠才明白他为何要跳下去。
只因早上吴典等人来寻郗眠,说坐船去湖里捕鱼摘莲蓬,萧瑾雨知道了也想去,郗眠随口道:“你下不了水。”
吴典也附和:“对对对,我们都会游泳,要是掉水里我们没事,你太危险啦。”
郗眠没想到的是萧瑾雨偷偷跟来就罢了,还因这样一句话下水证明自己。
郗眠并不觉得萧瑾雨的行为是在乎他,他叫来照顾萧瑾雨的仆人将人带回去,又吩咐人将床单被褥都换了一遍。
那夜之后萧瑾雨病了,病得很严重,郗眠也去看过他一次。
萧瑾雨烧得整张脸都是红的,眼睛也困倦得睁不开,却还是强撑着和郗眠说:“眠哥哥,我都生病了,等我好了你陪我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郗眠当时没有回答,后来也没去买成糖葫芦,因为萧家很快派人把萧瑾雨接回去了。
此后再见萧瑾雨已过了一年半,正是郗父三十六岁生辰,各方人士前来祝贺。
萧瑾雨跟在萧父身后,当年哭鼻子的小孩已经长大了一些,见到郗眠喊了一声:“哥哥。”
郗眠点头回应。
郗父命人收好萧家的礼,和萧父入席。
郗眠转头招呼其他客人,过了一会才发现萧瑾雨一直站在他身后。
见郗眠回头看自己,萧瑾雨道:“哥哥,我帮你。”
郗眠皱眉:“不必。”说完便不再理会他。
萧瑾雨也不强求,懂事的走开。
等晚间宾客尽兴而归,郗眠累得脑袋都有点发晕,正想回去沐浴休息,被熟悉的声音喊住。
“哥哥,我送你回去。”
郗眠本欲拒绝,突然想到什么,便默许了他跟着。
回到东阁,屋子外早已等着一人,见到郗眠,那人利落的单膝跪下行礼。
郗眠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进了屋内才道:“进来。”
萧瑾雨自然也认出了此人便是陈玠,他已经近两年未见陈玠,只记得幼时独自一人被花园里的蛇吓到,是陈玠出现帮他赶走了蛇,又给了他一颗糖。
因一年半前落水发烧的事,萧父很长一段时间拒绝带他来云逸山庄,如今再见陈玠,似乎已经想不起当年的感觉了。
郗眠太过疲惫,往靠椅上一坐,侍从立刻摇扇递点心。
陈玠进来后将一卷纸双手呈于头顶:“这是属下此月所接手及完成的任务。”
自陈玠离开后,郗眠总觉得他不在眼皮底下不放心,遂下达了一条命令,要求陈玠每月到他跟前汇报一次任务。
陈玠每次过来都能看到他身上新的旧的伤,闻到血腥味,今日也一样。
郗眠接过,随意的翻了翻,又仍回了地上:“知道了,退下。”
陈玠走后,萧瑾雨揉了揉鼻子,道:“哥哥,他好脏。”
萧瑾雨没注意,郗眠却看到陈玠即将没入黑暗的背影一顿。
郗眠缓缓勾起唇,“是啊,很脏。”
陈玠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萧瑾雨看到郗眠笑,惊喜的以为郗眠心情好了,便开口道:“哥哥,可还记得小时候你答应过我一件事?”
郗眠脸上的笑意消失,恢复了平日的样子:“什么事?”
“我生病时,你说等我病好了陪我买糖葫芦。”
他说完忐忑的看着郗眠。
片刻后,郗眠道:“好啊。”
萧瑾雨终于松了口气,道:“明日如何?明日一早我来喊哥哥。”
第二天出发时,郗眠带上了陈玠。
陈玠身上已经没有血腥味了,萧瑾雨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哥哥要带上他?”
郗眠点头。
上一世两人自小日日相处,情比金坚,这一世没有了日常的感情升华,他再破坏一下彼此的印象,看这两人还如何走到一起去。
第113章 恶毒少主觉醒后 少主最讨……
到山下时已是午后, 郗眠带着萧瑾雨等人到了集市,买了糖葫芦后往城中最大的茶楼走。
吴典和李涟居早在茶楼定好了位置极佳的包厢等郗眠。
萧瑾雨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要来牵郗眠, 被郗眠不动声色的避开。
林至见状, 眼睛转了转, 十分殷勤的围在萧瑾雨旁边鞍前马后, 问东问西,萧瑾雨被他拖着无比厌烦, 脸色完全沉了下来, 可林至就像看不到一般, 两人渐渐落了后。
郗眠自然注意到那边的动静, 只是不在意,一个人往前走。
萧瑾雨盯着郗眠的背影, 生气极了, 偏这时走在最后面的陈玠也要越过他去。
他还未说什么, 林至在陈玠擦肩而过时推了他一把, 骂道:“谁准你走我们前面的, 没看到萧少爷和我还在这儿吗?”
陈玠平静且冷淡道:“我只接收主子的命令。”
他们的动静不小, 吸引了路人的视线, 郗眠也回过头来。
陈玠说这话时正是看着郗眠。
林至没看到郗眠,他气得要死,又推了陈玠一把:“你还敢回嘴?你算什么东西?只要我说一声, 少主定会把你交给我处置。”
林至说完发现陈玠没有反应,视线却一直落在他的身后。林至转过头去,对上郗眠的视线,脸白心虚,结巴起来:“少, 少主,我……”
他在少主面前辛苦营造的好形象快没了。
没想到郗眠什么都没说,像什么都没看见般转身继续走。
林至松了口气,萧瑾雨则小跑着上前和郗眠并排,这次不敢再去牵郗眠的手。
而陈玠,默默落在了最后面,像一个毫无存在感的隐形人,只是他的隐形是对郗眠。周围的路人都会因他的容貌忍不住看他,只有郗眠。
陈玠想不明白,郗眠讨厌他为何每月都要让他回来,都要见他。
也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得罪了郗眠。
郗眠正走着,突然一个小孩撞了上来,撞上来便抱住了他的腿,郗眠低头看去,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
小乞丐仰着头看他,发丝都打结成一片一片,脸上也脏兮兮的,看不出样貌。
他道:“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饿了几天了。”
郗眠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林至已经骂骂咧咧冲上来将小乞丐提开。
“哪里来的乞丐,把我家少主衣服都弄脏了,走远点,你赔得起吗?少主最讨厌乞丐了!”
郗眠本想制止,听到最后一句,去看陈玠,果然见他僵硬了一瞬。
郗眠制止的动作停住。
萧瑾雨走了过来,问道:“哥哥,没事吧?”
郗眠摇头。
林至骂骂咧咧将小乞丐赶走,边赶边拿脚去踹,仍旧在说:“果然是底层的东西,脏死了,养不熟。”
他一边说一边看郗眠的脸色,发现郗眠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神情,觉得是自己贬低陈玠还不够用力。
郗眠见他叭叭了半日,还不停歇,道:“好了。”
听得他耳朵都开始难受。
林至闻言像是得到回应,终于闭上了嘴。
郗眠刚进茶楼,便见到吴典在二楼向他招手:“阿眠,这里。”
郗眠上楼后,吴典带着他去了包厢,李涟居已煮上了茶等候。
此包厢位置通透,窗户外边便是云江上游,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江水和江畔的杨柳。
萧瑾雨和郗眠一同进了包厢,陈玠林至侯在门外。
郗眠坐下后拿出一个钱袋,喊李涟居的小厮:“双全,楼下有一个小孩,约莫八九岁,在茶楼外的街道上行乞,你将这个给他,记住,悄悄给,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一个年幼的小乞丐突然得到一大笔钱会招来灾祸。
双全拿着钱袋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郗公子,都办妥了。”
郗眠点点头,继续和李涟居说话。
期间萧瑾雨一直无聊的坐在一边,及至傍晚,几人告别准备各自回家时才发现萧瑾雨已经歪在桌上睡着了。
吴典做了个口型:“怎么办?”
郗眠走过去推了推人。萧瑾雨迷迷糊糊睁眼,看到是郗眠,十分依恋的抓着郗眠的衣袖蹭了蹭:“哥哥,要回去了吗?”
他打了个哈欠,困倦极了:“好困,哥哥可以背我吗?”
郗眠朝门口喊:“林至。”
在林至进来时道:“萧少爷累了,你背他回去。”
郗眠说完抽出自己的衣袖朝门外走。
萧瑾雨所有瞌睡全没了,非但不困,还气得不行。
他气鼓鼓的站起来,甩开林至:“滚。”然后跟在郗眠身后。
郗眠以前明明对他那么好,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凭什么说变就变,既然要对他好那就一直坚持。
三心二意的算什么!
出了茶楼,早有马车在等,萧瑾雨脾气上来了,在马车上离郗眠远远的,也不和郗眠搭话。
郗眠倒觉得很满意,乐得清静。
同一时刻,城北破庙,一个小孩满脸阴翳的将另一个小孩按在地上,一拳一拳打在对上脸上。
被打的小孩看上去还要大一些,约莫十二三岁年纪,却被比他小几岁的小孩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他被对方脸上的癫狂吓到,疯狂求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二狗饶我这一会吧。”
“啪”,又一拳下来。
“再叫我二狗试试?”明明是稚嫩的童声,声音里却带着阴狠。
虽然他没有其他名字,但他讨厌这个名字。
他翻身坐起来,被他打的人半死不活躺在地上,连哭都不敢。
二狗面无表情擦去脸上的血,提着小小的布袋站起来离开。
他的手忍不住攥紧了布袋,那是一个做工精细、布料上等的钱袋,里面是满满一袋银子和铜钱。
他们做乞丐的,会挑着心软的人或装可怜或碰瓷,虽有时也会看走眼,但只要赌对了,那便意味着一顿或两顿不用饿肚子。
今日他见那少年,便觉对方是个心软的,撞了上去,没想到被那人的仆从教训了一顿。
正阴郁的想着要怎么报复,那位小少爷却遣人送了钱来。
二狗咧嘴笑了笑,心想果真是象牙塔里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一出生便这么大方,他且放他一马,暂不报复。
至于想要抢他钱的小乞丐,如果对方第二天早上还能爬起来的话,说不定能捡回一条命来。
第114章 恶毒少主觉醒后 梦
小孩子向来有逆反之心, 萧瑾雨更甚,前世郗眠对他无微不至时,他嫌烦, 躲避不急, 今生郗眠不想和他过多接触, 他却反而缠着郗眠。
或许是周围的人都喜欢他, 爱护他,唯独郗眠, 他能感受到郗眠对他的不耐和厌恶。
越是这般, 越想证明自己, 越发往郗眠身边凑。
这一凑便是五年, 到最后萧瑾雨已经习惯的把目光放在郗眠上,尽管五年过去, 郗眠对他仍旧很冷淡。
正值寒冬, 大雪纷飞, 天气一冷郗眠便不想出门, 之前他父亲还压着他习武, 这几日见他整个人恹恹的, 小半张脸都缩到狐裘领子里去, 郗父也心软了,放了郗眠几日假。
不用早起练功,郗眠睡得昏天黑地, 尽管屋内烧了炭火,手脚一伸出来还是冻得人打颤。
“哥。”萧瑾雨走了进来。
他如今已是十六岁的年纪,少年人长得清隽俊秀,气质温和,看上去便是个软和脾气。
跟在萧瑾雨身边的人早已习惯, 默默退下。
窗外的阳光已经照进来一大片,已接近正午。阳光并没有温度,明明是暖黄色,却带着丝丝凉气。
郗眠慢吞吞的起来,萧瑾雨立刻将手炉递了过来。
郗眠没有接他的手炉,而是喊了仆从进来。
仆从端上水来,郗眠洗漱时萧瑾雨便坐在一旁等,待郗眠洗漱完方道:“我这次只住两日,伯父说让哥带我在附近转转。”
他已经十六岁,再有两年便能和郗眠成亲。
小时候只觉得郗眠是个漂亮的哥哥,却冷冷的,想吸引他的注意,如今长大了越发挪不开眼。
而这个人,将会是他的。
萧瑾雨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是一年前,有一日他来寻郗眠,郗眠的仆从拦他,他早已习惯,只以为又是郗眠不想见他。
这种情况他都是翻窗户进去,今日也一样,东阁的窗户他早已熟门熟路。
萧瑾雨轻巧跃下,放缓脚步走过去,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郗眠了,近来功课繁重,被父亲勒令不许出门,上次见郗眠还是三个多月前。
又往前走了几步,忽闻水声,萧瑾雨脚步顿了顿,那时只以为郗眠在洗脸,并未多注意,他只来看一眼便走,否则日子长了,郗眠只怕再记不起他来。
进了内室,看到眼前的场景,萧瑾雨愣在原地。
郗眠正坐在浴桶里,一勺一勺的舀水浇于肩膀上,水自莹白的肩膀滑落,后背被漆黑湿透的发丝遮住。
萧瑾雨忽觉心脏悬浮在半空一般跳动,呼吸也有些困难,那时他并没有过多想法,只以为是室内雾气太重导致的呼吸不畅。
这时,郗眠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两条眉毛拧紧:“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他甚至都没有用多重的语气,萧瑾雨却瞬间涨红了脸,连耳朵都是红的,他偏开视线不再看郗眠,转身便往外走,走得太急,先是撞翻了一旁的小木桶,又撞到的桌子。木桌发出吱呀声,往旁边移了一大截,足以见得撞的力道有多大。
郗眠听到门被打开又重新被关上,才转过身接着沐浴。
萧瑾雨出来撞见守在外面的林至,林至瞪大了眼睛:“你,萧公子你怎么进去的?”
以前萧瑾雨走窗户进也走窗户出,其他人并不知道。
萧瑾雨瞥了他一眼,“我如何进去轮得到你质问?林至,认清自己的身份,只要我和郗伯父说一声,云逸山庄便再无你的容身之处。”
虽然他早就告过状了,但没用,郗伯父在这方面管不了郗眠,而且因为他不喜欢林至,郗眠反而越器重林至,让萧瑾雨很是生了一阵子闷气。
他也能察觉到林至对他似有若无的敌意,小时候还好,林至还知道对他阿谀奉承,长大后林至看郗眠的眼神渐渐复杂,于是对萧瑾雨渐渐露出敌意来。
林至自然知道不能得罪萧瑾雨,咬了咬唇道歉。
萧瑾雨冷哼一声,抬脚离开。
……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暖帐度春宵。
入目一片喜庆的红色,红烛高照,瓜果成堆,“囍”字窗花平整的贴在窗户上。暖风吹来,将床围红色纱帐吹开了一些,隐约可见一人俯趴在床上。
纱帐下映出雪白的身影。
萧瑾雨握了握拳,掌心出了些汗,他一步步朝床幔靠近。
素手挑起纱帘,床上的风景完全映入眼底。
少年赤身躺在床上,胸膛在下,后背在上,白嫩的脸侧伏于交叠的手臂上,双眼紧紧闭着,似乎是睡着了。
萧瑾雨从来没有见郗眠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样毫无防备的睡颜,一时竟看呆了去。
等他反应过来,郗眠已经醒来。
郗眠并没有起身,只是就着这样的姿势偏头看他,红唇轻启:“阿雨。”
这身阿雨让萧瑾雨浑身颤了颤,心脏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郗眠见他一直站着不动,伸手去拉人,萧瑾雨不妨,一扯竟被扯得半跪在床上。
他喉咙发干,“你。”
只说了一个字便闭上了嘴,他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到了难听的地步。
“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我喜欢你叫我哥哥。”郗眠歪头看着他,眉眼带笑,像一个摄人心魂的妖怪。
萧瑾雨想喊,却如何也开不了口,开口便会暴露他此刻干哑难听的声音。
郗眠见状不再逗他,又趴了回去,微抬下巴指了指一旁小几上的玉制小罐子,“不是说帮我涂药吗?怎么出去了这么久?快点,我背好难受。”
萧瑾雨再看过去,郗眠的背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痕,像被凶恶的蚊虫叮咬,但更像……
他的脸瞬间更红,视线飘忽,不敢在看。
“阿雨?”见他迟迟无动作,郗眠疑惑的回头。
萧瑾雨在郗眠催促的眼神中用指腹沾上了药膏,手即将触碰到郗眠背时停住,他在犹豫。
“你今日是怎么了?”郗眠又问道。
手指最终落在背上,滑过皮肤,如在抚摸光滑柔顺的丝绸。
萧瑾雨将药膏一点一点涂在那些红痕上。
终于涂完,郗眠坐了起来,一边背过身穿衣服一边抱怨道:“都怪你,昨夜洞房花烛,叫你轻一些你偏不听。”
萧瑾雨的表情瞬间空白:“这些都是我弄的?”
郗眠立刻回头瞪他,眼神眯起:“你什么意思,吃干净了不想承认?”
“没有!”萧瑾雨急忙否认,“我只是,有些记不清了。”
郗眠狐疑的看了他半响,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来,同时将还未完全穿好的衣服解开,伸手推萧瑾雨。
萧瑾雨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没力气,被郗眠轻轻一推便倒了下去。
郗眠俯身下来,“没关系,我帮你记起来。”
那双红润柔软的嘴唇慢慢靠近……
“呼……”萧瑾雨猛的坐起来,急促的呼吸着,身上出了许多汗,脸色却红的如沸水煮透。
居然是个梦。
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萧瑾雨平复了许久的呼吸才叫人进来收拾脏了的床褥。
那次之后他才深刻的意识到郗眠是他未婚夫这层关系,意识到将来的成婚意味着什么。
第115章 恶毒少主觉醒后 遭暗算
郗眠难得休两日假, 实在不想把时间花在萧瑾雨上。
他洗漱完,仆人又端上来了饭食,萧瑾雨一直在旁边守着。郗眠坐到桌旁, 萧瑾雨便坐到了旁边, 他一手撑着下巴, 一边看着郗眠:“哥, 我也饿了,急着来见你, 都没吃东西。”
郗眠眼皮都没抬一下。
萧瑾雨便拉长了声音喊:“哥~”尾音百转千折。
他本就是俊秀的长相, 笑起来眉眼弯弯, 眼中仿佛有碎光, 加上年岁不大,充满朝气, 撒起娇来非但没有违和感, 反而很能触动人心弦。
只可惜, 如果是上一世的郗眠, 也会对这样的萧瑾雨生出怜爱之情, 可惜他不是上一世的他, 萧瑾雨注定在他这里得不到好脸色。
郗眠也低估了萧瑾雨脸皮厚的程度, 明明小时候被他拒绝还知道委屈哭鼻子,长大后五官越来越清隽,脸皮却越发的厚。
无论郗眠如何冷脸, 他都仿佛感受不到,总喜欢往郗眠身边凑。
见郗眠仍旧不理他,萧瑾雨内心闪过一丝阴暗,突然凑过去把郗眠筷子上刚夹起来的菜吃进嘴里。
郗眠面无表情的转头,对上萧瑾雨那张笑得开心的脸。
他微微挑起眉, 一副你不理我我就抢你吃的的模样。
郗眠沉默了片刻,让人又加了碗筷。
萧瑾雨拿到餐具时笑容更灿烂了,龇着牙道:“谢谢哥。”
这一餐郗眠食不知味,没有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反观萧瑾雨,吃得津津有味。
郗眠心中难免有郁气,不想再看他。
他刚站起来,萧瑾雨立刻抬起头来,疑惑道:“你不吃了?”
“饱了。”
萧瑾雨见郗眠接过侍从抬上来的水漱口,后披上了斗篷,忙放下筷子跟着站起来:“要出去?”
郗眠“嗯”了一声,萧瑾雨立刻也拿上自己的斗篷,“哥是要带我逛一逛吗?”
其实云逸山庄他来过那么多次,早就没什么可逛的了,但他就是想和郗眠一起走走,走在雪地里,就算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
郗眠一边系斗篷,一边道:“我让人带你逛,我还有事。”
萧瑾雨立刻不乐意了,上前抓住郗眠的披风:“什么事?有什么事能比我重要啊,哥,我是你的未婚夫。”
郗眠系系带的手顿了一下,头也不抬:“我知道。”
刚说完下巴被抬起,萧瑾雨用手拖着郗眠的下巴,看着郗眠的眼睛,“不,你不知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知道为什么一直对他这么冷淡。
虽然知道郗眠迟早是他的,但是……
萧瑾雨的目光落在郗眠唇上,刚吃过饭又用清水漱过口,那张唇色泽红润。
他需要再确认一下郗眠是他的,也要让郗眠意识到这个事实。
他不再是那个好打发的幼童了。
萧瑾雨刚要低头亲下去,额头忽然被一根手指抵住,郗眠皱眉看着他:“你靠得太近了,离我远点。”
萧瑾雨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郗眠已经收回手指转身离开。
看着郗眠的背影,他心中懊恼极了,又带着自己也无法说清的酸涩清甜之意,酸涩于郗眠的疏离,清甜则在于郗眠方才的神态语气。
也正是这份清冷疏离,让他无比着迷,他越发想要将那张说出淡漠冰冷语言的嘴唇咬红,让那张清冷的脸上染上不正常的红晕,不能再用冷漠眼神看他,只能红着眼眶泪眼朦胧的哭泣。
无数个梦里的场景又浮现出来,萧瑾雨的耳朵热腾腾的,变得通红。
“萧少爷,您?”收拾饭桌的仆人见萧瑾雨状态不对,犹豫着道。
萧瑾雨用手掌轻轻拍了拍红热的脸,又放下手来,“无事,知道你家少主今日要去哪吗?”
仆从摇头。
萧瑾雨没再为难仆人,回了云逸山庄给自己准备的屋子。
他此次来山庄也不单单是寻郗眠,最主要是找郗父,带几句话过来。
因郗父一直在书房处理事务,萧瑾雨便先去寻了郗眠,至于说郗父让郗眠陪他逛逛,萧瑾雨并没有撒谎,郗父原话是有要事走不开,叫人先带他去找郗眠,让郗眠陪逛一逛。
萧瑾雨等了一会便有人来请他,进了郗父的书房,两人说了很久才结束。
萧瑾雨离开后,郗父一个人在书桌旁坐了一会。
萧瑾雨的姐姐入了皇宫,前不久刚被封了妃,如今萧家想拉云逸山庄为盟友,萧家和云逸山庄结亲,本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但由于当初结亲是因为郗父年轻时外出闯荡,结识了同样性格豪爽的萧父,两人相见恨晚,一拍即合,结拜为义兄弟。
后来郗眠母亲和萧夫人也十分投缘,相处甚欢,便给两家的孩子结了娃娃亲。
萧家和云逸山庄是一气,业务却并无太多交集。
只当寻常百姓家一般。
可现在,萧父要的是两家真正在利益上捆绑。
郗父并不是信不过自己的兄弟,如果他只有一个人,定是二话不说和兄弟站在同一条绳上,可他不是一个人,他后面是整个山庄。
此事还需慎重考虑。
另一边,郗眠自东阁出来坐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马车,马车一路向山下驶去。
一个多时辰后,郗眠到了约定好的茶楼,未曾想约好的人迟迟未到。
约定时间过了一炷香,有人急忙忙跑来,“郗公子,我家公子被事情绊住了,特意让小的来告知公子。”
郗眠放下手中已经喝到第四轮的茶:“出何事了?”
小厮道:“有人在玉莲阁闹事,老爷不在,只能公子顶上去。”
郗眠放下茶杯站起来:“带路,我去见你们公子。”
“啊?”小厮还在想要怎么才能让郗公子不生气,毕竟平日可没少见他家主子被郗公子冷脸,他主子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说话又总不过头脑,有时惹了郗公子生气,郗公子也不会说什么,只是清冷的气场越发强盛,整个人看上去都散发着淡淡的霜气,是以郗公子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很快反应过来,急忙道:“是,公子跟我来。”
吴典去年和巍国公家的三姑娘定了亲,如今也渐渐接手家族基业,他虽看上去吊儿郎当,处理事情时却出了名的不留情面。
郗眠跟着小厮到了玉莲阁,被带到了三楼。推开门,吴典正跷着腿坐着,地下两个穿得花红柳绿的少年哭得可怜兮兮,吴典却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一直用扇子轻轻敲打着手心。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耐心耗尽的表现。
听到门口的动静,吴典忽然抬起头来,见到是郗眠,眼睛瞬间亮了,方才的不耐烦完全消失不见,他站起来朝郗眠走去:“阿眠?不是让你等我吗,怎的自己过来了。”
说着拉着郗眠在旁边坐下,“等我片刻,这里的事情很快便能解决完。”
吴典指着绿衣服的少年道:“我不在乎你们谁抢谁的客,只是月良,你既招惹了襄侯世子,又招惹了碧云庄二公子,如今两人都指着要你,否则便要掀了我这玉莲阁,我只好把你送出去,至于他们发现后会发生什么,那不是我该管的,做这些事前你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其实若要保下少年也不是不可,但为了一个小倌,得罪两方人物,傻子才会做的买卖。况且这也是月良自己的选择。
郗眠在旁边听了一会,方听出个一二来。
有人端来茶水,是一个俊俏少年,少年俯身过来,身上带着浓重的脂粉味,郗眠鼻尖有些痒,但出于礼貌忍住了。
他接过茶水,疏离又礼貌的点头:“多谢。”少年低着头退下。
郗眠的视线再度落到下方跪着的两位少年身上。
下首的两位少年样貌都十分出彩,且都是清倌。身处玉莲阁这样的地方,想离开是正常的,蓝衣少年便搭上了碧云庄二公子,那二公子已经答应赎他,却不想被绿衣少年,即月良撞见,没过几日,碧云庄二公子便又对月良“不离不弃”了。
蓝衣少年见二公子无望,花了很多时间搭上襄侯世子,结果没几日,襄阳侯世子爷被月良抢了去。
这事本来也就算了,各凭本事的事情,月良两方抓着,偏偏今日碧云庄二公子和襄侯世子撞上了,得知了月良脚踩两船之事。
被一个烟花柳巷之人耍得团团转,两人自是怒气冲天,碧云庄二公子还算理智,只点名要见玉莲阁东家,那襄侯世子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便命人开始砸东西闹事。
吴典花了好一会才安抚好两人,如今如何处置这两位小倌也已经定好。
月良交了出去,蓝衣少年则半年不许出场。
半年,足以让那些达官贵人忘记他,到时想要再靠乐技赚钱就难了。
郗眠看着两人,不由想到了自己。月良在刀尖上跳舞,他也一样,只是他是为了自己,月良则是妒忌,本质却无什么不同。
等他们都离开后郗眠还在沉思。
吴典道:“阿眠可是觉得我不近人情?”
他的声音让郗眠回过神来,摇头。
吴典解释道:“月良今后无论跟了谁,日子只怕都不好过。”
至于蓝衣少年,说是惩罚,不过是让他暂时避避风头罢了。如果那两位知道月良勾搭他们的原因,只怕更要翻天。
“阿眠且在此等我片刻,我还需亲自将人送去。”
吴典也离开后,屋子里便只剩郗眠和他贴身带的仆从。
郗眠又喝了几口茶,没一会茶便见了低,仆从见状道:“少主稍等,我去喊人。”
门外便守着吴典留下的仆人,那人接过茶杯去沏新的茶。
郗眠无意间看过去,忽然见到对面廊檐上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他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陈玠为何会在这里,他看过这个月陈玠的任务,根本没有和玉莲阁相关的。
郗眠的速度已经极快,甚至用上了轻功,等他到对面时早已看不到陈玠的身影,郗眠将整个三楼寻了一遍,一无所获。
他决定等回山庄即刻传信将陈玠叫回来询问。
“咦?哪里来到美人?”郗眠被人扯住了袖子,又听那人道,“吴少,本世子不跟他抢了,要这个。”
寻不到陈玠,郗眠怨气正浓,这人还如此冒犯,他冷冷的甩开对方的手。
这时吴典忙上前挡在郗眠身前:“世子说笑了,他是我朋友,并非玉莲阁之人。”
襄世子闻言道:“你朋友不正好,如此你也不必和我赔罪了。”
吴典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世子是要与我吴家和云逸山庄为敌?”
“本世子要他,同云逸山庄有何关系,你再啰嗦,这人和月良本世子今日都要带走!”
吴典皮笑肉不笑:“自然有关,他是云逸山庄少庄主。”
襄侯世子不说话了,表情犹豫起来。
另一旁的碧云庄二公子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吴典应付着那两人,仆人看到他的眼色,忙将郗眠带走。
郗眠还未回到之前的屋子便觉得头晕脑涨,红漆的扶手栏杆都在晃动,他扶住一旁的柱子无法再挪动半分。
仆人忙道:“郗公子你怎么了?”
郗眠晕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一瞬的事情,便头晕目眩。
仆人慌忙跑去找吴典,留下郗眠带来的仆从守着郗眠。
与此同时,碧云庄二公子说要先去趟茅厕再回来和他们掰扯,转身后却并未去茅厕,而是寻到了郗眠身旁。
郗眠已经靠坐在雕花红漆木的墙壁上,而仆从见大步走来的碧云庄二公子,什么话都未说出,便被对方突然洒下来的药粉迷晕了去。
郗眠也不慎吸入了一些,更晕了,他的脸都是红的。
碧云庄二公子搀起郗眠往隐秘的地方走。
从郗眠进入玉莲阁,他便一眼看上了,得知郗眠是找吴典的,他特意买通了玉莲阁的人,在送进去的茶水里动了手脚,只是没想到郗眠是云逸山庄的少庄主。
本也想过放弃,但郗眠长得实在太合他口味了,很难做到放手,且药已经下了,反正这药郗眠要找人解决,他来不是更好,可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待生米煮成熟饭,成为了他的人,那时一个月一次的发作,此人还不是任他处置,什么云逸山庄玉莲阁都不是事,杀了他郗眠也活不成。
正扶着郗眠要往后门离开,忽然有人拍在他肩膀上,那力道让他的右肩塌了下去。
“谁!”碧云庄二公子一脸怒气的回头。
只见一人一脸寒霜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要带他去哪里?”
他认出了此人的李家的李涟居,但他碧云庄也不怕李家。
正想恶狠狠让他滚,李涟居突然一拳打在他鼻子上,这二公子被打得流出了鼻血都没反应过来,李涟居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吗?这个是假的吧!
又一拳砸过来,力道之大,直接将他砸晕了过去。
李涟居单手扶住郗眠的腰,打完人另一手才收回来拖着郗眠不让他倒下去。
“阿眠?阿眠?”他连续喊了几声,郗眠都没有回应。
郗眠脸上布满潮红,李涟居用手试了一下,烫得吓人。眼下只能先带人去看郎中。
他正要收回手,郗眠的脸忽然蹭了过来,他似乎有了一些意识,挣扎着用脸来蹭他的手背:“好凉快,好热。”
李涟居听出来了,郗眠热,而他的手凉快。
只是出于礼貌,他没有再去碰郗眠的脸,只扶着人往里走,便道:“我马上带你去看郎中。”
下颌忽然软软的被羽毛拂过,李涟居浑身一僵,“阿眠,别闹。”
郗眠不听,又凑过来,用脸蹭他的下颌脖子,一边喃喃“好热”。
李涟居意识到郗眠多半是中了某些上不得台面的药,脸瞬间红了。他闭了闭眼睛,压下被郗眠挑起的躁意,扶着人去吴典平日居住的屋子。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路被人挡住。
李涟居抬头,是陈玠,那个郗眠十分不喜的暗卫。
“让开。”他扶着郗眠继续往前走。
陈玠忽然一把拉住郗眠的手臂,将人抢了过去。
李涟居见状抬手便朝陈玠攻击,陈玠身上有着很重的血腥味,发丝亦有些凌乱,看样子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似乎还受了不轻的伤。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李涟居却打不过他,几招之下便被一掌打翻在地,陈玠抱着郗眠一跃而下,片刻便消失在原地。
李涟居捂着胸口站起来,整个脑子都在发蒙,他不敢想郗眠这个状态被带走会发生什么事。连忙喊人全城搜索,又去寻了吴典,当晚明访暗查,却未找到郗眠。
两人并不知道陈玠带着郗眠回了云逸山庄。毕竟陈玠当时的状态一看便不正常,加之郗眠一直以来对他不好,他仇恨在心,如今找到机会报复的可能性很大,谁能想到他掳走人后大摇大摆回了云逸山庄。
陈玠抱着郗眠穿梭在屋顶房檐,耳畔是嗖嗖刮过的冷风,郗眠似乎很难受,一个劲往他胸口脖子凑,像是要完全躲进他怀里。
陈玠冷眼看了一眼,不理不睬。
脚尖点于枝头树梢,身影飞快掠过,如惊鸿游龙,不一会便到了云逸山庄。
陈玠悄然将郗眠带回了东阁,把郗眠放在床上。
一落床,郗眠便难受的抱紧了自己,他的脸上全是粉意,额角发丝渗出汗来,嘴唇被咬得充血,看上去难受极了。
陈玠一身黑衣,想个鬼影般站在窗边看着郗眠挣扎。
片刻后,他伸手掐住了郗眠的脖子,看着那截雪白的脖颈被掌握在自己掌心,脆弱得不堪一击。
手上渐渐用力,因为窒息而上下滑动的喉结触碰着他掌心的皮肤,郗眠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眼睛睁开一道缝隙,带着水光迷糊的看过来,同时手无力的扯着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掌。
陈玠的力道又重了几分,他听到郗眠发出了“嗬嗬”声。
想起近日得知的事情,他面沉如水,眸中像浓墨倾倒。
只要再用些力,便能将床上的人变成尸体,一具冰冷的不会再用看恶心东西的眼神看他的尸体。
第116章 恶毒世子觉醒后 为何不杀……
郗眠本来被药折磨得头晕脑胀, 被这么一掐,濒死之际竟清醒了些。
他仰面躺在床上,而陈玠单膝跪在他身侧, 眼神冷到极致。
郗眠突然笑了, 嘶哑着声音道:“想掐死我?你果然是, 个不忠不义, 的东西,平日里, 都是装的, 只恨没有早, 早点杀了你。”
陈玠看着郗眠, 命都掐在别人手里,眼中已经泛出泪花来, 嘴角却还带着讽刺的笑。
陈玠是掌握主动权的人, 反而低下头去, 一如既往逆来顺受的模样, 当然如果不是他一手掐着郗眠, 另一只手忍不住握成了拳, 只怕郗眠也会觉得他这副表象有几分可信度。
郗眠继续激怒他:“你最好掐死我, 否则我若活过今日,必不会放过你!”
这话他前世也说过,虽然刚说完便被萧瑾雨抹了脖子。
陈玠是真的想掐死郗眠, 给他一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一个交代。明明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做到的事,最后那一分力气却迟迟使不出来,甚至手上的力道还松了些。
郗眠忽然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下去,陈玠反应迅速单手撑在床面上才不至于完全扑下去,可与郗眠的距离却近得不能近。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落在郗眠的眼睛上, 鼻子上,再到嘴唇上,随后不动声色挪开,不再看郗眠。
郗眠死死攥着他的衣领警告道:“不动手便滚出去,喊林至进来。”
陈玠猛的抬眼,表情几度变化,越来越冷。
他向来情绪不外泄,郗眠还未如此明晃晃的见他表达过情绪。他站起身来:“好,我帮主子喊林至进来。”说完却一动不动。
林至看郗眠的眼神,傻子都知道不对劲,只怕一放人进来,立马便能爬到郗眠床上去,他已经能想象出林至小人得志后的姿态。
郗眠只觉得浑身像是被蚂蚁爬满、啃咬,又像被放在热炉里,手不受控制抓着床单。
此刻只想让陈玠赶紧走。
又撑了一会,郗眠的鬓角全部被汗水浸湿,陈玠还站在窗边。
郗眠闭上了眼睛,不再管陈玠,只把手往下伸去,希望可以以此稍微缓解。
随着时间的推移,郗眠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用力丝毫不顾自己的疼痛。
这到底是什么药,为什么出不来!
屋内没有点灯,陈玠的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像黑夜中躲在丛林背后的狼,一双黝黑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绿光。
一只更为宽大的手覆盖在郗眠手上,炽热的掌心包裹着他的手背,郗眠的动作因此停了下来。
“你做什么?”他阴沉的看着陈玠问道。
陈玠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稍用力,重新带动郗眠的手继续方才之事。
郗眠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要做什么!”
陈玠还是没有回答。
郗眠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又一脚把人踹下床去。
他虽没什么力气,但出手突然,陈玠猝不及防摔到了地上,郗眠想撑着手臂坐起来,却失败了,只能用手肘抵着床面勉强支起来一些。
“陈玠,我问你话呢!”
三拳打不出两句话,说的便是陈玠这样的人,但他可不是什么沉默的老实人,剖开内里全是黑的。
陈玠眼中闪过一丝暗光,转瞬即逝,像没有受任何影响,也没有任何情绪一般爬起来。
他重新上了床,握住方才踹他的脚。
一只脚被抓住,郗眠便用另一只脚去踹他,也被抓住。
陈玠的手常年握刀握剑,指腹粗糙,刮得郗眠皮肤生疼,可两只脚踝都被圈住,他无法再对陈玠做出任何攻击。
陈玠手上一用力,将郗眠拉向自己,他再次低下头来,这次没有再沉默。
“我帮主子。”
他想,他找到了更好的报复郗眠的办法。
他眼中的欲望太过明显,郗眠脸色瞬间白了,挣扎着就要跑,刚爬了几步便被陈玠掐着腰抱回来,陈玠俯身压下来。
郗眠趴在床上回头喊道:“滚!”
刚喊完下巴便被拖住,陈玠吻了上来,将郗眠剩余骂人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一开始他只是反复舔舐郗眠的嘴唇,后来渐渐不满足,用舌去撬那柔软的唇缝。
郗眠紧紧抿着唇不然他得逞。
陈玠便不再勉强,网上去吻郗眠的鼻尖,眼睛,随后含住了柔软的耳垂轻轻用牙齿咬。
郗眠去推他的脑袋:“走开,脏死了!”
他身上全是血腥味。
陈玠闻言顿住,敛眸看了郗眠半晌,起身点燃一旁的灯,随后往外走去。
他离开后郗眠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也无法发出声音,只能被迫躺在床上。
陈玠只离开了一会便回来了,回来时浑身带着水汽,头发也是湿的,发尖还在往下滴水。
他没有立刻上床,而是先坐到一旁用内力把头发蒸干。等他再上床解开郗眠穴道时郗眠又要踹他,陈玠都不用费什么劲便躲开了。
目光一直盯着郗眠的脸,像是狗在看觊觎已久的食物。
“我要洗澡。”郗眠在陈玠再次凑过来时开口道。
陈玠闻言顿了顿,随后往后坐直身体,“不难受吗?”明明中了这么烈的药。
他的表情是真的疑惑,眉头皱起。
陈玠知道郗眠不会回答,果然,郗眠理都不理他。
身为云逸山庄的少主,郗眠自是站在上位习惯了,别人不回答他的话他便会发火,而他不想理人的时候看都不看人一眼。
陈玠也习惯了他这样。
陈玠起身出去,门“吱呀”关上,屋内再度安静下来。
郗眠难受的咬着拇指指节,急促的呼吸。
“小主人,我再给你加点灵力吧。”小八说着立刻将灵力输入郗眠身体,郗眠总算缓解了一些,但杯水车薪。
小八急得团团转。
郗眠虽急,头脑却无比清醒,来到这个世界后受前世影响,他对陈玠和萧瑾雨的恨无法消散,这几年没少针对陈玠,也没少对萧瑾雨冷脸。
但他最主要的目的是离开。
几年任性下来也够了,该着手计划后面的事了。
他会让他们亲情爱情友情无一而终,跌落高台。
无论要付出什么,他都做好了准备,反正这么多个世界都这样过来了不是吗?
掉进泥地里,身上沾了泥,又何必去在乎泥是多是少。
陈玠已经离开,郗眠便强撑着手去推灯盏,希望动静能叫来守夜的人。
灯盏掉在地上,琉璃罩破碎,唯一的光源消失,屋内再度陷入黑暗。
好在这声音引来了人。
有人推开了门,郗眠却连抬头看都做不到了,只能无力的说道:“来人,喊……大夫。”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那人走到床边,郗眠看到他黑色的鞋子,道:“陈玠?”
为什么又回来了?
只是后面的话他没问出来,便突然被陈玠抱起,陈玠抱着人后又拿过一旁的衣服盖在郗眠身上,这才抱着人往外走。
冷风吹过来的一瞬,冻得人头皮发凉,郗眠将脸转到了陈玠怀里。
“你要带我去哪里?”他并不担心陈玠会杀他,上一世陈玠勾结外人灭了云逸山庄,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江湖恩怨本就复杂,陈玠这样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动手。
这也是今晚郗眠丝毫不害怕的原因。
因埋在陈玠胸膛处,郗眠的声音小而模糊。
陈玠却将每一个字精准捕捉道,他没有说话,只把郗眠又抱紧了些。
如果冻死在这里,他还怎么报复郗眠,他这般告诉自己。
耳边的风和冷气都消失了,郗眠终于抬起头来,发现到了侧室,而不远处放着一个木桶,木桶上方冒出腾腾热气来。
不知道陈玠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弄到这么大一桶热水。
陈玠抱着郗眠过去,直接把人放在了水里。
被热水环绕,郗眠像是瞬间活了过来,但也只是一瞬,药效仍旧霸道。
郗眠一手扶着桶边缘,看向陈玠:“你可以出去了。”
陈玠无视掉郗眠带刀子的眼神,拿过一旁的舀水工具一勺一勺帮郗眠浇水,又帮郗眠洗头。
郗眠的力气仅能支撑他不滑进水里,除了口头上,实在无法和陈玠抗抗衡。
偏偏陈玠是个木头,无论郗眠说什么,他不喜欢他的便毫无反应,像没听到一样。
“咳咳!”郗眠手一滑往下掉,呛了一口水,陈玠眼疾手快将他提起来。
他握住郗眠的手臂根部,一瞬间心跳如雷不知所措。
以前就知道郗眠皮肤好,白嫩细腻,比女孩家还要娇贵些,只是郗眠的容貌气质太过清冷,并无女性特征,才不至于被误认为女孩子。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郗眠的皮肤,滑腻腻的,像花瓣又像细腻的绒布。
那触感从指尖传过来,陈玠整只手臂都有些发麻。
越是这样,他脸上的表情越是难看。
他松开了郗眠,在郗眠即将再次滑下去前也进了浴桶。坐在浴桶里,让郗眠后背靠坐在他身上,这样便有了支撑。
在浴桶外时他还帮郗眠洗澡,进了桶了却不碰郗眠了,只闭着眼睛往后靠在桶边,双臂则规矩的放在身侧,像坐定的僧人。
他不帮郗眠洗,郗眠根本没法自己洗。
于是两人便这样坐在浴桶里泡着热水,任由热气蒸腾在脸上。
过了一会,郗眠难受得想往前挪,才刚动了一下,陈玠便握着他的腰将他重新扯回去。
“别动。”他的声音很哑,和郗眠这个中药的人不逞多让。
热水很舒服,但陈玠是穿着衣服进来的,他身上的衣服布料太过粗粝,磨得郗眠背疼。
郗眠又往前挪,陈玠再次把郗眠抓回来,这次他终于睁开了眼。
他没有说话,郗眠却不可置信的回头瞪他:“你……你的手……”
方才陈玠将他圈回来,郗眠坐下去却不是坐在他腿上,而是坐在了陈玠手心。
陈玠用手拖住了郗眠的屁股。
郗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看至极,他转头有又想扇陈玠,被陈玠空闲的另一只手抓住。
“主子,留点力气。”
那只垫在郗眠臀部的手抽离,郗眠才明白过来这话的含义。
没手的遮挡,郗眠像是被匕首直接抵住。
他的脸色完全转青。
陈玠见状,凑过来吻在郗眠眼睛上,吻得郗眠闭上的眼睛。
他重新抱起郗眠,先用内力烘干了两人的衣服和头发,又裹用衣服裹好郗眠往卧室走去。
冷风再次吹来,却完全触碰不到郗眠。重新躺回床上时,郗眠忽然问道:“陈玠,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陈玠正在看郗眠背上的红色痕迹,明明才这么一会,就被他的衣服蹭红了一片,怎么会有人皮肤这么嫩,这么娇气。
郗眠的话让他一顿,视线垂了下去。
他总喜欢用垂眼来掩盖自己的情绪,他的睫毛很长,直挺挺的,刚好能将瞳孔里的颜色完全遮住。
郗眠以为他又要一言不发,没想到陈玠只沉默了须臾便抬起头来。
“是。”他说。
郗眠却笑了:“恨我便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谁会吻厌恶的人呢?和讨厌的人上床你不觉得恶心吗?”
“你觉得恶心?”陈玠沉着脸道。
郗眠:“……”他一时有些无法理解陈玠的脑回路。
郗眠道:“我当然觉得恶心,若是我讨厌的人,我恨不得杀了他。”
陈玠俯身过来,脸和郗眠的脸越靠越近,直到两人鼻尖快要相触才停下:“你为何不杀了我。”
这句话无疑是在戳郗眠心窝子,他当然想杀陈玠,只是杀不死,他现在做的事情也是为了杀陈玠。
“主子,你为何如此厌恶我,而又不杀了我?”时隔几年,陈玠再次问出了这句话。
只是说出来后又道:“罢了。”
当年没能知道,现在也不必知道了。
他和郗眠之间的仇怨早就算不清了。
红烛摇曳,碧波荡漾,风拂麦田。
陈玠没有再吻郗眠,却一整夜目光幽深的盯着郗眠的唇。
隐隐约约的哭泣声顺着缝隙飘出,被风雪卷入无边浩瀚。
他托着郗眠的腰把人抱起来,让郗眠面对面坐在他大腿上,只能无力的倚靠在他身上。
船身颠簸,抽泣声也断断续续。另一道声音也陆续响起。
一开始是:“郗眠,你欠了我这么多……”
后来语气渐渐缓和了些:“药效还未全解,再来一次。”
最后,他终于再次低头吻上了郗眠的唇。
他想,正是因为他讨厌郗眠,报复郗眠,才更应该吻郗眠,做郗眠不喜欢的事——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等我找个时间修文加回你们评论
第117章 恶毒少主觉醒后 乌玉泽
天光大亮, 郗眠却像一条搁浅的鱼,无力挣扎。
在陈玠再次凑过来时,他软着手去推人, “你还要弄多久?药效已经过了。”
陈玠动作僵住, 是啊, 药效已过, 他为何还是不愿意放开郗眠呢?
他僵着脸退出来,不断的给自己寻一个合适的理由, 退出时发出“啵”的一声, 陈玠的耳朵瞬间红透。
他又想去亲郗眠了。
片刻后, 他终于找到了理由:郗眠是他的仇人, 而郗眠不喜欢他的吻,也不喜欢被他碰, 为了报复郗眠, 他就该做对方讨厌的事。
郗眠中药之后水深火热的一晚上, 又被陈玠抓着被迫颠簸, 如今终于熬过了药效, 累得一转头便睡着了。
他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摒弃外界所有光线于声音, 刚沉沉睡去,一只手揭开了他的被子。
陈玠又开始吻他。
郗眠眼睛都没睁开,闭着眼睛烦躁的将人推开。
下一瞬陈玠也躺了下来, 将他抱进怀里,大手在郗眠脑袋上揉了揉:“睡吧。”
在郗眠快要睡着时,听见陈玠微不可察道:“阿眠。”
陈玠看着怀里的人,又轻轻喊了一声“阿眠”,怀里的人不悔给他任何回应, 但他已心满意足。
郗眠一觉睡到了下午,期间陈玠一直醒着,便一直躺在床上看郗眠的睡颜。
睡着的郗眠和醒着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乖的郗眠,连轮廓都是柔和的。
门外传来吵闹声,郗眠嘟囔了一声,更加往被窝里钻。
陈玠抬手捂住他的耳朵,随后看向门外。
没一会儿,门忽然被踹开,郗父提着刀站在门外,看清里面的场景,他目眦欲裂,吼道:“都转过去!”
说完便上前要杀了陈玠。
动静太大,郗眠被吵醒,见郗父已经一刀砍在了陈玠身上,而陈玠没有躲,目光中是隐藏极深的仇恨。
“庄主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今日一刀算我还庄主的。”
郗父气得鼻子都歪了,昨夜收到郗眠失踪的消息,连夜派人下山找人,今早才发现东阁的仆从侍卫都被打晕了。
陈玠是他精心培养的一把刀,没想到有一日养鹰者反被鹰啄了眼。
郗眠见郗父一掌打过来,忙制止:“父亲,等等!”
郗父满眼心痛:“眠眠,你还要护着他?”
他看郗眠的眼神恨铁不成钢又心疼,笃定郗眠被陈玠诱导哄骗。
郗眠很了解郗父,道:“父亲,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还请父亲不要插手。”
郗父非但杀不死陈玠,反而会被陈玠记恨上,他不能让父亲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郗父无奈的离开,出了门后嘱咐身旁的人道:“此事务必要瞒着萧家,若阿眠真喜欢陈玠那小子……你们记得打好掩护。”
若郗眠是被强迫,只怕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杀了陈玠。
如今郗父只能猜测郗眠对陈玠确实不一样,有婚约还与他人纠缠不清,这是郗父不赞同的行为,但当这行为落在自己儿子身上,他能做的只有保护好儿子不受伤害。
郗眠的母亲去世的早,是他没有好好教儿子这些道理。
郗父走后,郗眠一脚将陈玠踹下去,“跪下!”
陈玠目光沉沉盯着郗眠,过了半晌才跪了下去,只是视线一直锁定在郗眠身上。
郗眠抬脚去踹他的肩膀,陈玠笔直的跪着,任由郗眠踹,只是眼神越发深沉,看过来的眼睛犹如黑夜天空,被洒上了浓墨。
郗眠道:“陈玠,你好大胆,以为我不会杀你?”
陈玠一言不发。
郗眠再次道:“说话!”
这次陈玠开口了,说出的话却是:“主子,仔细着凉。”
冬日太冷,郗眠伸出来的腿被冻得发红,闻言嗤笑一声,却还是将腿受了回去。
“滚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玠多关心他这个主子呢。
陈玠起身退下,只是他并没有真正离开,而是隐藏到了暗处。
他本来就是暗卫,又做了那么多年杀手,哪怕武功在他之上也不会轻易察觉他的存在,除非是郗峙山这样的,他才难以隐藏行踪。
在陈玠离开后,郗眠立刻便派人去查陈玠的身世。
陈玠和云逸山庄定然有仇,而且还是不小的仇。
他又叫回来一个人,也是一个暗卫,当初和陈玠同一批出来的。
那人进门便跪下。
郗眠已经洗完澡换了衣服,正坐在床边的矮榻上绞干头发,他不喜欢用内力烘干头发,更喜欢吸干水分后让它自然的干。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这些年郗眠的人一直在外面查前世那个男人,那人必定和白云教有关系,且他喊陈玠哥哥,想必年岁不大。
暗卫道:“主子,白云教近来收了一批十四五岁的少年,乌雷表示白云教下一任继承人将会从这批少年中挑选。”
陈玠那个所谓的“弟弟”想必在这批人里,当然也不排除乌雷掩人视听。
前世白云教攻打云逸山庄时乌雷已经死于走火入魔,至于新上任的教主,此人常年带着面具,江湖基本没人见过他真面目,只知道叫乌玉泽。
这乌玉泽是个手段狠辣之人,以折磨人为乐趣,纯纯的变态。
前世曾听闻过许多乌玉泽的事,其中有一件郗眠印象深刻,据说这吴玉泽去京城最大的花楼找乐子,花楼知道这是个难伺候的主,便让花魁作陪,结果那花魁因说错了一句话,被当场拔了舌头。
花楼的老鸨看到后哭天喊地,乌玉泽一剑抹了人家脖子,对着地上的尸体只说了几个字:“吵死了。”
最后是花楼背后的东家出面才解决。
此事在江湖掀起轩然大波,不仅如此,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乌玉泽的行为无异于和朝廷叫板。
那是第一次,朝廷和江湖帮派联合起来攻打白云教。
白云教位于地势险恶的西鼎山,北面西面是崎岖的山脉,南边为巨大的内海,东边是唯一可以通往白云教的方向。
但要到西鼎山,需要穿过一片浩瀚的沙漠,就算到了西鼎山脚下,要攻上山亦是一件难事。
联盟浩浩荡荡,铩羽而归。
云逸山庄也参与了这次围剿,郗父带着人前去,郗眠留守山庄。
那时吴典刚成亲不久,因为妻子太过剽悍泼辣,挨了揍后跑来云逸山庄躲着,谈及白云教的事,吴典后怕的拍拍胸膛:“还好那货来的不是玉莲阁,不然韩丽那暴脾气,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118章 恶毒少主觉醒后 装死呢
前世那个和陈玠勾结的男子要么是乌玉泽的得力手下, 要么便是乌玉泽本人。
郗眠刚打发走暗卫,便听到吴典和李涟居前来拜访,两人顶着四个大黑眼圈进来, 竟是比郗眠看上去还要疲惫得多。
吴典一见到郗眠立刻哇的一声嚎着抱住郗眠, 他的声音太大, 震得郗眠耳膜疼, 伸手想将他推开,触及吴典脸上的后怕时止住了动作。
吴典并没有哭, 只是单纯的嚎, 嚎得无比夸张。
李涟居倒是红了眼睛, 见状上前拉吴典道:“阿眠想必受了惊吓, 你小声些。”
郗眠看看吴典又看看李涟居,询问之下才得知两人找了郗眠一整夜, 今日还在找, 郗父派人下山送了信, 两人得知郗眠回了山庄又匆匆赶来。
李涟居道:“阿眠在我的眼前消失, 若有个万一, 只怕这辈子我都无法安心。”
吴典猛点头:“对对对, 你在我家玉莲阁丢的, 我也有责任,还好你没事,兄弟, 这次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不是我让人喊你过去,你也不会撞上那两孙子。碧云庄那个狗东西下作得很,这招他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他看上的人若是不从, 他便药晕掳回碧云庄,这孙子还专门下一些淫药,偏他老爹还十分宠他,他捅破天他老爹都给他扛着。”
说道这里,他突然问郗眠:“阿眠,你……可有不适?”
郗眠摇头,吴典和李涟居两人的表情却并未松懈下来,昨夜他们抓住了碧云庄二公子,威胁恐吓了一番,那人也不知郗眠去向,只说自己被打晕。
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得知他给郗眠下的是什么药。
想到那药,李涟居的表情更为严肃:“阿眠,你可否听说过‘染青’?”
郗眠摇头,问道:“那是什么?”
李涟居道:“一种蛊虫,据说来自西域一带,是专门用来管束不听话的栾宠。”
李涟居知道的也不多,好歹提供了一些信息。
郗眠想起中药时隐约听到碧云庄二公子说的每个月,郗眠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郗眠朝两人招了招手,两人立刻凑过来,靠成一团后,郗眠小声说了些话。
吴典立刻一拍大腿,叫道:“好!这事交给……”
才说了几个字,李涟居拍在他后脑勺上:“小声些。”
“是是是,”吴典立刻放低了声音,“这事交给我去办,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让那孙子付出代价!”
说完用十分仰慕的眼神看着郗眠,“还是阿眠点子多。”
李涟居也看向郗眠,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笑。
下一瞬,他的笑容僵住,视线定在郗眠脖子上不动了。
郗眠察觉到李涟居的表情的视线,随即反应过来,抬手捂了一下脖子上的痕迹,随后又觉得太过欲盖弥彰,放下了手。
李涟居收回了视线,脸上的笑容变得苦涩,他偏了下脸,掩盖住落寞的眼神。
几日后,郗眠带着几个山庄的几个高手去了西域,一来寻找解药,二来也想亲自去探查一下陈玠的“弟弟”。
出了关内,风土人情与中原大不相同,四处都是浓眉深眼的异邦人,当然中原人也不少。
“少主,定好了前面的客栈。”
说话的是云逸山庄左护法的徒弟,不出意外将来会继承左护法的位置,注定要辅佐郗眠。
此次西域之旅是郗眠求了郗父很久郗父才答应,按理郗眠这样的年纪早该出去闯荡江湖,造就一番事业,当年郗父比郗眠还小,便被父亲一脚踢下山历练去了。
全身只背了一把大刀,也是这样的经历,郗眠的爷爷才十分欣慰的将山庄交到郗父手里。
到了郗眠,因郗眠自小就比旁人多几分娇气,又怜他自幼丧母,郗父对他总多了几分纵容宠溺,郗眠提出要前往西域时,郗父第一反应是担心他在外面被欺负。
想了几日才想明白,云逸山庄总有一日要交到郗眠手上,郗眠不能一直在他羽翼下无法成长。
郗父只能多安排几个人跟着郗眠,甚至把手底下顶尖的高手也派了出去,暗中保护郗眠。
郗眠走后两日,郗父把陈玠叫了回来,“阿眠去西域了,我需要你跟着他,保护他。”
陈玠道:“是。”
郗父拿出一个盒子,陈玠接过,里面是个黑色的药丸。
郗父道:“吃了它,每四十九天便要服用一次解药,否则将断肠而亡。”
只是下达命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陈玠袖子下的手隐隐握成拳,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变化,接过药丸便塞进了嘴里。
郗父见他吞下方放了心。
陈玠是他一手养大提拔的,又在郗眠身边跟了这么多年,自是放心,但陈玠万不该和郗眠产生主仆以外的关系。
他的儿子心思单纯,难免会被拿捏,陈玠的命握在他手里才放心。
“下去吧。”郗父挥挥手道。
陈玠的视线隐匿在纤长浓密的睫毛下,起身退下。
关门时他看了一眼疲惫的用手指按压太阳穴的郗父,眼中倾泻出浓重的恨意。
郗眠并不知道山庄发生的事,他和左护法及其余几位师兄弟进了客栈,客栈的老板娘便十分热情的迎了上来。
老板娘是位美貌妇人,笑起来热情又豪迈:“哎哟,小公子快请进快请进,打尖还是住店呀?哎哟哟,瞧着细皮嫩肉的。”
“噌!”
利剑出鞘,挡住了妇人伸过来要摸郗眠脸的手,护法冷冷道:“三间上方,好酒好菜上一份。”
妇人被剑挡住脸上也无半分尴尬神色,笑道:“瞧瞧我,见小公子长得俊一时失礼了。客官请坐,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饭菜便上来了,一位师兄道:“师弟,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他们一直在看我们。”
郗眠抬头看去,几个擦桌子的小厮一直往这桌瞟,在郗眠看过来的一瞬又立刻装作无事发生。
郗眠拦住一个师弟要夹菜的手,“别吃了,换一家。”
护法道:“附近没有可租的客栈,都说住满了,只有这家还有房间。”
此时本就是冬季,这里的冬天又比中原冷,如今竟只有在此住一夜这样的选择。
看出郗眠的担忧,护法道:“我们警觉些,不会出事的。”总不能让郗眠去外面风餐露宿,否则回去就算庄主不惩罚他,他师父一定会先削他。
那老头可喜欢郗眠了,天天小眠小眠的叫,恶心死了。
当夜左护法抱着剑守在梁上,半夜时听到窗户有动静,见有一黑影自窗户翻入,他立刻跃下与黑影交起手来。
郗眠听到动静也立刻坐起来,他并未入睡,只是一直在闭目养神。见左护法能敌黑影便没出手相助。
“师弟!”隔壁的师兄师弟也跑了过来,黑影见状越窗而逃。
“师弟,没事吧?”
郗眠道:“无事。”
左护法也道:“让他跑了,此人遮了脸,看不出容貌。”
“无事,我们都不走了,他若是还敢来,必叫他有来无回。”
郗眠:“各位师兄弟且先回去,这里不必作陪。”
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劲,那黑衣人不想来杀人或是偷盗的,反而像是想把左护法给引走。
此次未成功,必定还会再来,郗眠倒想知道此人是那一方势力,若是人多了反而吓退了他。
各位师兄弟见状也不打算强求,他们只住隔壁,客栈隔音不佳,郗眠这边就算出什么事了他们也能很快赶到。
只是一行人还未出去,突然觉得头晕眼花。
“怎么感觉……”郗眠师兄只说出了这几个字便倒下了,其余人也纷纷倒下,左护法也不例外。
郗眠最后一个晕,此次和他出来的都是山庄里武功极高极有天赋的,郗眠是整个屋子里武功最差的,却是最后一个倒,说明这药和自身实力有关。
只能想到内力,内力越为雄厚,药发作得越发明显。
迷迷糊糊中郗眠见一位穿着红裙子的人走来,红色绣花布鞋随着走动的裙摆若隐若现。
郗眠一偏头晕了过去,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听到女人在哼歌,愉快的惬意的哼歌,声音十分熟悉。
他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听过呢?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客栈老板娘笑容满面的脸上。
郗眠猛的睁开眼睛,头痛欲裂。上方是空荡荡的悬梁,上面挂着几根麻绳,麻绳可疑的黑,像是油渍又像干涸的的血渍。
鼻腔都是带着腥味的腐烂的气味。
隐约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一道声音是客栈老板娘,另一道声音听起来年岁不大,似乎是个少年,但嗓音有些沙哑,像是处于变声期。
“教主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还请乌大人替我们在教主面前多多美言。”
“里面是什么?”少年朝里抬了抬下巴。
老板娘道:“新抓的几只羊,大人可要看看,挑选挑选?”
随后两道脚步声走进来,郗眠放平呼吸,尽量让自己正常,听两人的对话,又说道“教主”,在西域这一代,郗眠只能想到白云教。
这时冰凉的东西落在郗眠眼皮上,冻得他心里一颤,面上好歹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恶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装死呢?你说我挖了你的眼睛可好?”
他的气息扑洒在郗眠耳边,冰冷如蛇信,匕首从眼皮一点一点滑下去,到高挺的鼻梁、脸颊,最后架在郗眠脖子上,往皮肤里压。
见已完全暴露,郗眠不再伪装,他正要睁开眼时,一只手忽然蒙住了他的眼睛。
少年的声音低沉阴狠:“我还未允许你睁眼,你怎么敢的?”
郗眠一拳击在少年腹部,瞬间起身和少年打了起来。
交手时才发现这少年带着一块黄金面具,整张脸都被遮住。
郗眠武功在他之上,但少年招式太过刁钻毒辣,郗眠一时竟也落不到好处。
第119章 恶毒少主觉醒后 救下的少……
郗眠从未见过有人战斗的手法如此阴狠, 防不胜防。
好在少年出手再狠辣,一时间也无法打败郗眠,一旁的老板娘见状, 悄悄挪动位置。
郗眠伸手挡住少年往他脖子上抓的手, 突然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汗毛直立, 他凭本能躲避,“噔噔噔”, 几根铁针扎在他原来的位置, 入地半寸。
以一敌二必然打不过, 郗眠额角冒出汗珠, 飞快思索该如何才能脱险,救人是不行了, 只能先想办法离开寻救兵。
却见黄金面具少年一脚踢在老板娘身上, 将老板娘踢飞出去砸在柱子上。
“谁准你插手的?你在质疑我?”少年的声音冷森森的, 令人胆寒。
他这一脚踢得并不轻, 老板娘吐出一口血来, 立刻起身跪在地上:“大人息怒。”
白云教被江湖称为邪教, 如今一看竟有几分道理, 他们内斗对郗眠是益事。
郗眠乘机施展轻功往窗户跑,腰间忽然缠上一物,是一根骨鞭。
少年一扬手, 郗眠被拽回原地,和少年的距离瞬间拉得极近。
“想跑?”对方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冷嗖嗖的语气和毒蛇一般的气息让郗眠不适的偏开耳朵。
这微不可察的动作落在少年眼底,面具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冷笑一声,伸手掐住郗眠脖子:“嫌弃我?嫌弃我的人很多, 你也敢嫌弃我,果然还是杀了最好。”
郗眠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整个人被他掐着脖子提起来,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立刻抬脚去踹少年腹部,少年早有防备,左手挡住了郗眠的腿,右手仍掐在郗眠脖子上。
窒息感越来越强,喉咙生疼,郗眠哑着声音艰难道:“偷袭,算什么,本事,你根,根本打不过,我。”
少年歪了歪头,似乎笑了,面具下可以看到他一双弯弯的眼睛。
“这招对我没用,省点力气,留着黄泉路上使。”
“小八!”郗眠在脑海中喊道。
小八立刻应声,只是郗眠还未说出要小八帮忙的话,一道寒光闪过,长剑迎面劈下来,避开了郗眠劈在面具少年上,少年徒手接住剑,血顺着剑刃流出。
郗眠乘机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开,少年被踹得后退几步,捂着胸口阴沉沉看着郗眠以及持剑之人,像是要把两人完全记在心里,带着满腔的仇恨。
少年转身消失在黑暗中,一旁的老板娘要跑,黑衣人一挥手,凳子飞过去砸在老板娘头上,凳子碎裂,瞬间将人打倒在地。
“主子。”黑衣人解开蒙住脸的布,赫然是陈玠。
郗眠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眉头蹙起,想训斥陈玠一番,却又碍于刚被对方所救,说不出“谁让你跟来的”这样的话。
陈玠低眉顺眼,主动道:“庄主不放心少主,让属下暗中跟着。”
郗眠垂眼看他,那天晚上的陈玠可不是这个样子,表面还是他的侍卫,内里却强势且大逆不道。
看他一眼郗眠都觉得难受,索性不再理会陈玠,走过去看左护法和其他师兄弟。
几人像待宰的牛羊被捆在屠宰桌上,桌上是暗黑色的脏污,像血凝固后所形成,一旁的墙上还挂着残肢断臂,郗眠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他拿起桌上的屠刀径直走向地上的老板娘,刀架在老板娘脖子上:“解药呢?”
“什么解药,我不知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老板娘梗着脖子,笑着吐出一口血。
郗眠冷眼看着,握刀的手慢慢抬起来,正要挥下去时手被握住。
陈玠自背后抓着郗眠的手,声音在耳边响起:“主子,我来。”
他轻轻的一点一点将郗眠的手指剥开,快要拿到刀的一瞬,郗眠又瞬间将刀柄握紧。
“我来。”
“我来。”
他说了两遍。
陈玠松开了后,往后退了半步,安静的站在后面。
郗眠侧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躯体,甚至有不完整的幼童,他收回视线,眼神坚定了许多,就在挥手之际,老板年许是看出郗眠不是开玩笑,忙大喊:“等等!我给解药,但是你必须放过我!”
郗眠停下手,简洁道:“解药。”
老板娘立刻起身朝着墙走去,手按在一块砖上,砖块“咔塔”一声伸出半截,旁边半米之处则凹进去一个方形空间,只见老板娘手伸进去,拿出一个瓶子来。
他将瓶子递给郗眠。
郗眠没接,陈玠见状几步上前拿过瓶子,掰开老板娘的下巴往里面倒了一点液体的药,等了一会见老板娘没事,陈玠方拿着药一个一个喂,掰开嘴巴、倒药、点穴一气呵成。
喂过药后没一会其他人便陆陆续续醒来,一个师兄捶了捶脑袋,晕乎乎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见到郗眠瞬间想起晕倒之前发生的事,师兄一骨碌翻下来,忙问道:“眠师弟,你怎么样?”
他们这次出来就是庄主不放心小师弟,几人平日里在山庄还算出类拔萃,便得了保护小师弟的重任,未曾想出了事确实小师弟保护他们,脸上不免羞愧起来。
郗眠倒是并未在意,而老板娘寻到空隙又打算跑,陈玠重新将人抓了回来扔到郗眠脚边。
老板娘慌忙道:“你说了放过我的。”
郗眠看向墙上的东西:“他们是不是也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老板娘闻言大喊:“杀了我你就得罪了整个白云教!你要和白云教做对吗?”
郗眠的回答是手起刀落,鲜血涌出,老板娘瞬间没了气息。
这一幕,师兄弟们皆沉默了,只知道远离中原的西域深受白云教荼毒,乌烟瘴气,未曾想如此之严重。
这个地方不止这一件客栈是黑店,只怕暗处的更多,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杀了这个企图杀死他们的老板娘。
几人回客房拿了东西连夜便离开了客栈,继续往西行。此次陈玠也光明正大跟着了。
到了离西鼎山最近的城镇,几人就近停歇,此处城镇看上去是个略繁华的普通城镇,却是受西鼎山庇护。
郗眠当场打发了陈玠,“你回去,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陈玠目光沉沉看了郗眠一眼,转身离开。
过了几日,郗眠和左护法去了城镇偏僻的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种了一颗柿子树,黄橙橙的柿子挂在枝头,小半棵都伸出了墙外。
白皑皑的雪堆砌于枝头,像宣纸上的彩色墨画。
几个小孩站在柿子树下仰望,或拿着石头棍子意图将柿子打落,其中一个石头飞进了小院,紧接着便响起一道孩童的声音:“谁啊?”
小孩见状忽做鸟散,乌泱泱跑开,郗眠和左护法往旁边一站,给几个混冲直撞的小孩让道。
这时小院的门开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童伸出头来一看,见到郗眠和左护法真站在靠墙的位置,语气不善道:“方才是不是你们往里面扔石子?”
院子里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阿名,算啦,小孩子嘛,给他们送几个。”
小童回头道:“不是小孩,是大人。”
老人拄着拐杖走到门口,见到郗眠等人一愣,无他,郗眠长得太像一位故人了。
郗眠走上前去,双手呈出一个盒子,“晚辈郗眠,家父郗峙山,此物是家父所给信物。”
老人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玉佩,他合上盒子,拄着拐杖往里走,“进来。”
郗父并不知道郗眠中了蛊虫,若是知道,只怕要亲自来西鼎找药,郗眠此次出门以历练为由。
郗父便给了郗眠此物,说他曾经救过一人,让郗眠有事可以来找这个人。
进了小院郗眠开门见山:“我要上西鼎山,前辈可有办法?”
老人闻言,浑浊的眼睛都清明了一瞬,半晌才道:“西鼎山戒备森严,但每月都会安排镇民上山送物资,能上山的镇民皆是和西鼎山有着密切的关系,或有亲人在内,或深受信任。且不说会在门口被卡住调查,就算我能让你上去,你被抓到所有有关之人都要受则,我是半截身子入黄土之人,但其他人可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郗眠:“既然如此,请把玉佩还我。”
他本来也就是来试一试,万一有用。
老人却并未交还玉佩,道:“三日之后你再过来,阿名,送客。”
郗眠和左护法被送了出来。
郗眠便又等了三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小八出手,上次中药已经消耗了小八太多的灵力。
这次来到小院,老人只让郗眠一个人进去,并将小童也遣了出去,老人拿出一张地图来,是西鼎山的地形图,他手指着山脚一个点:“此处有一条暗道,需往这里走,你会见到一块巨石,巨石地下挖开,有个仅能过一人的小孔,进去便入了暗道,顺着暗道一直走,都选左边的路,到第七次时选右边之路,你便能到西鼎山。”
“最好你去,或者让你的朋友去,总之只能一个人去,”老人道,没说他为什么知道暗道,在郗眠看完地图后便徒手烧毁了地图,“记住了吗?”
郗眠点头,他此刻才意识到老人的内力竟如此深厚。
拜别老人后,当天晚上郗眠便来到了老人所说的地方,他找了许久才找到老人说的石头,因为那看起来并不像一块石头,像是和山融为一体的山的一部分。
挖下去几米深,果然见到了石头地步的洞口,郗眠顺着洞口进去,里面豁然开朗,空荡荡的空穴高度约是两人高,洞穴的半边还有未干的水,郗眠在干涸的半边一摸,摸道了许多细小的贝类生物,手一碾便碎了。
这洞穴曾经多半是一条暗河,顺着洞穴往前走,却是越走越窄,走了许久,前面没了路,郗眠在墙上一按,头顶打开一扇石窗,抬头看去剩一块木板。
打开木板出去,却到了一个地下储藏室,里面摆满了瓜果蔬菜以及一些冰块。
从地下储藏室出来,郗眠便隐藏身形寻找白云教的库房,白云教巡逻非常严苛,但有惊无险,郗眠总算找到了库房所在地,只是这一路他总觉得有人跟着他,几次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躲在不远处的树上,见库房门口有人把守,又观察了几夜守卫的轮换制度,心里方有了数,打算待第二天夜深人静了再来。
郗眠又回了地下储藏室,从储藏室下了暗道,在里面度过这一天一夜,他靠坐在墙上正要闭目养神时忽听到隐隐约约的哭泣声,那声音不大,断断续续的。
郗眠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哭泣声持续了一整夜,第二天白日时消失,晚上又重新响起。
因有人一直在地下储藏室哭,郗眠便只能待在暗道里无法出去,天亮时哭泣声再次消失。
待人离开后,郗眠打开暗道的顶窗跃上去,储藏室已经没人了,地上却掉了一张带血的帕子。
淡黄色的手帕,还绣着一朵精巧的荷花,郗眠没有去碰帕子,心里的警惕却少了一些,想到对方可能是个小姑娘。
当天晚上,郗眠在天未黑之前便提前离开,避免和小姑娘撞上的可能。
待他走后不久,天刚黑下去,一人打开储藏室的门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地上没有被动过的帕子,随后坐在地上开始抽泣,只是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哭的样子。
过了一会,他忽然止住“哭声”,凝神似乎在听什么动静,片刻后,他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且说郗眠自离开地下储藏室后在白云教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到了深夜,溜进库房后开始翻找解药,白云教的库房不乏金银珠宝,但更多的是各种药物,郗眠拿到解药后正要离开,随后想到了什么,在库房内悄无声息放了把火。
若不是他此刻没有能力,恨不得灭了整个白云教。
火是从里面烧起,等郗眠快回到储藏室时白云教才乱了起来,他飞快跳入储藏室,刚一落地瞬间僵住,和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大眼瞪小眼。
少年脸上还挂着泪珠,一只手正抹着眼泪,也呆呆的看着郗眠,眼中满是错愕。
少年反应过来刚要大喊,郗眠立刻上前捂住他的嘴,带着人一起掉进暗道里。
没一会儿外面便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除了救火,还有搜查的声音。
郗眠突然想起地上的手帕,立刻看向少年的手,见他手心捏着那条手帕方松了半口气。
郗眠用气音道:“再喊便杀了你。”
少年吓得瞪大了眼睛,慌忙点头。
郗眠压着少年顺着暗道一路往外走,从出口离开,看到了蒙蒙亮的天空。
临近清晨,整片山林雾蒙蒙的,像覆盖了一层薄纱,他不能在此过多停留,白云教的人找不到人便会开始搜山,立刻离开才是主要。
他看向被捂着嘴的少年,决定先将人打晕,只是才抬起手,少年便疯狂摇头,挣开郗眠的手:“别杀我!”
他眼里还有泪,眼睛也是红的,接着清晨的微光,郗眠看到少年脸上的手指印,若不是他知道自己没有用太大力还以为是他捂少年嘴留下的。
那印一看上去便是挨了巴掌,指印清晰。脖子上似乎也有掐痕。
少年突然跪下来:“带我走,带我走可以吗?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的手虚虚的抓着郗眠的袖子,无措的颤抖着。
郗眠忽然注意到他手上缠着的布条,缠在左手手掌位置,再仔细一看少年身形,竟和那夜的黄金面具少年极其相似。
他立即伸手抓住少年的手腕,将布条取了下来,少年的掌心是触目惊心的鞭痕,红肿了却没有破皮,郗眠松开了手。
看来是他想多了。
此时他才发现少年手腕上还有其他痕迹,像是被鞭打出来的。
但他还是不能带上少年,万一是白云教的诱饵,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郗眠抬脚便往前走,少年急忙跟上,“等等,等等,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是我啊,五年前你给过我银子。”
郗眠这才回头看少年,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我在向荣街行乞,你的手下把我赶走了,后来你派人给我送了一袋钱。”
郗眠终于有了点印象,他干巴巴“哦”了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
少年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吸了吸鼻子道:“你给我的钱被和我一起乞讨的大哥哥抢走了,后来我被拐到了京城,卖进酒楼,他们总让我陪客人,再后来我就被教主买回来了,教主给我吃喝就是……就是他总喜欢打我。”
想到他身上的红痕,又看了看少年的长相,联想起白云教之前的传闻,郗眠心里有了数。
“哥哥,再救我一次吧,只要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您。”
郗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答:“谢晨琅。”
郗眠又问:“你可知乌玉泽?”
少年垂眼:“未曾听说过。”
郗眠道:“跟我走吧。”
他把少年带回了小镇,此时日头还未升起,但天光已大白。
几人立刻收拾行李离开了小镇,一路快马加班往回走,在他们离开后一个多时辰,白云教的人来到了镇上,挨家挨户询问是否有见到行踪可疑之人。
得知郗眠等人的去向,立刻便要驱马去追。
这时一人拦住,道:“大人留了信,让我们回去,不必去追,他自会处置。”
“可是……”
“没有可是,大人的命令你也敢不听吗?”
这时另一个人驱马上前,道:“他算什么东西,我白云教难道成了他的一言堂了?待教主回来,他还不知道怎死呢。”
“唰”,剑光一闪,方才说话之人人头落地。
“再有妄言着,下场如此。”剑入鞘,挥剑之人驱马离开。
没人敢再出声,都跟着回了白云教。
郗眠等人一路快马加鞭,回了中原后郗眠便去拜访了一位有名的大夫,得知拿到的药确实是蛊虫的解药方敢饮下。
又过了几天才回到云逸山庄,郗眠甚至都没有去见郗父,先回屋子整顿好,褪去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方去见郗父。
见他回来郗父也很是开心,却还要故意板着脸问:“这一趟可有学到什么东西啊?”
郗眠点头。
郗父又问:“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
郗眠道:“有。”
见郗父还要问,郗眠师兄忙道:“庄主,师弟不但交了新朋友,还救了人呢。”
“哦?是吗?”郗父十分欣慰的摸了摸胡子,想着不愧是自己的儿子,然后又欣慰的给郗眠安排了之后的练功计划。
郗眠和郗父一起用了晚饭才回的东阁,房间里已经换上了新的被褥,点了熏香,炭火将屋子熏得暖融融的,郗眠抬起手,林至便顺着帮他解开衣服。
郗眠问道:“谢晨琅呢,安排在哪了?”
林至帮郗眠把外衣放好,又端来水洗脸,才道:“属下把他安排在西厢房那边了。”
郗眠皱了皱眉:“那里不是没人住吗?算了,你去把他叫来。”
林至虽不情愿,也只能去喊人。
谢晨琅到时郗眠正坐在躺椅上喝着粥,脚边是燃得亮红的炭火。
林至看谢晨琅时满是怨气,面对郗眠却不敢摆任何脸色,道:“少主,人带来了。”
郗眠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想起这一路郗眠把谢晨琅扔给了左护法,一行人策马赶路,每次谢晨琅和左护法的马路过郗眠身边时,郗眠总能对上谢晨琅看过来的极其幽怨又委屈的表情。
郗眠皆视而不见。
或许是他的态度让谢晨琅感觉到了什么,这次再到郗眠身边时只是局促的站在一旁,头颅低垂着。
林至离开后,郗眠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
谢晨琅坐下后他才道:“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在山庄住着,等你找到想做的事再离开,又或者你有什么家人?我也可以替你寻一寻。”
谢晨琅才刚坐下去,闻言立刻又站起来:“我没有其他想做的事,也……没有家人了,让我留在这里吧,我可以干很多活的,我……”
似乎是突然想到自己没干过什么重活,谢晨琅话骤的止住。
他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开始解衣服:“我……我在京城时学过很多……那样的事,当时我的第一次还未拍出去便被教主买了回去,郗公子,我可以做得很好的,我很干净,教主他,他不太行,平日里只能用鞭子打我。”
他立刻将衣袖揭开,露出手臂来,上面的鞭痕已经淡化得几乎看不出来。
“我真的很干净。”
“我没有这个意思,”郗眠闭了闭眼,语气有些无奈,“罢了,你先住着吧他,搬到东阁,和林至住一个屋。”
西厢那边没什么人,又荒废了一段时间,说实话郗眠还没有那么信任谢晨琅,先放自己眼皮子底下两日,给他找到合适的安顿之地便送下山去。
谢晨琅感激涕零的磕头。
待离开郗眠卧室时,一打开门便见门外焦急往里面张望的林至,谢晨琅对林至点了点头,林至却哼了一声,还翻了个白眼,转身进了屋子。
门合上,谢晨琅脸上哪里还有半分脆弱的表情,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手轻轻搭在手腕上,那里有淡得不能再淡的伤痕。
不枉他伪造了掌心的伤口,又在自己身上制造出这些伤口来。
当年愿意给他一袋子钱,搁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善良,果然是被保护得极好的小少爷,还未见识过人心险恶。
当林至得知他要和谢晨琅住在一起时天都塌了,他又不敢直接同郗眠说,只能暗戳戳的道:“少主,谢公子住属下屋子会不会不习惯啊?”
郗眠看他一眼,皱眉:“你不愿意?”
林至连忙道:“没有没有,谢公子能住进来属下可高兴了,总算有人陪了,只是属下担心谢公子不习惯。”
郗眠见他一副不愿意还要硬点头说好的样子,道:“没事,不用习惯。”
林至瞬间嗅到话里的意思,“属下知道了!属下会照顾好谢公子的。”
至于为什么要把谢晨琅安排在林至屋子,无他,林至屋子是离郗眠住处最近的屋子。
当天晚上,林至给谢晨琅抱了一条极薄的被子,“床上不够睡,你打地铺。”说着将被子塞到谢晨琅怀里。
谢晨琅抱着被子问道:“请问热水该去哪里打?”
林至道:“热水没有了,你用凉水将就一下吧。”
明明他刚才才用过热水。
谢晨琅也不反驳,果然听话的去院子里用冷水洗漱。
林至看着他的背影,哼笑一声,没想到是个比陈玠还要软人软骨头,陈玠至少还会偶尔瞪一瞪他呢。
看着谢晨琅打着哆嗦回来,林至终于心满意足躺下睡觉。
他没有看到他入睡后少年站在他床边,一张脸潜于黑暗中,视线冰冷。
谢晨琅看了林至一会,抱着薄被转身出去,敲响了郗眠的门。
郗眠披着衣服来开门时见谢晨琅站在门外,一张脸冻得通红,身体也瑟瑟发抖。
他抖着唇道:“少,少主,我太冷了,可不可以收留了一晚啊,我睡脚踏上就好,还能给您守夜。”
郗眠发现他穿的是草鞋,鞋子似乎是湿的,编绳已经结冰。
察觉郗眠的视线,他窘迫的想要把冻得发紫的脚往后藏,但身后是台阶,地上刚凝结的霜致使地面很滑。
谢晨琅猝不及防往后摔去。
“小心。”郗眠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才不至于摔下去。台阶不多,只有三层,但青石板足矣磕伤人。
未曾想他这一拉,谢晨琅直接跌入他怀中,郗眠并未用太大的力气,看着软软倚靠在自己怀里的少年,脸色竟有些尴尬的发青。
这人……怎么跟个小姑娘一样?这样娇羞的抱着他,他想将人丢出去都觉得有些不合适。
郗眠立刻推开他,让他站直,忍了忍,终于没忍住:“你要做个男子汉,别……”
罢了,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他转身回屋,谢晨琅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原来不喜欢这样的啊,那换一种好了。
他抬脚跟着进去,默默将被子放在脚榻上。
郗眠瞟了一眼他的动作,没有制止,躺下面朝墙面睡觉。
在他躺下后,谢晨琅也躺了下去,后半夜,郗眠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哒哒哒”的声音,很小很细微,但却将他吵醒了。
他烦躁的坐起来,发现声音来自脚踏上的人。
谢晨琅裹着被子冷到发颤,牙齿撞击发出的声音。
郗眠去推他:“醒醒。”一推才发现谢晨琅的被子是湿的。
再看谢晨琅脸红得比之前厉害,他伸手去摸,滚烫吓人,连忙摇醒谢晨琅。
谢晨琅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皮似有千斤重,只能张开一条缝隙,看到郗眠,他虚弱道:“哥哥?好心的哥哥。”
说完头一偏又晕了过去。
郗眠把他从被子里扒出来,发现他的衣服也湿了,只能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打算给他换上,郗眠自然不可能亲自给他换,正要叫林至,谢晨琅忽然抱紧郗眠的腰。
“哥哥,我会听话的,不要丢下我。”
他的眼睛还闭着,表情无助极了,像是在梦语。
郗眠被他抱得没办法动,只能将人抱到床上去,草草给他换了衣服裹上被子,想去拿另一床被子出来自己睡在外面,却因谢晨琅抱得太紧,无法离开,只能和谢晨琅挤一条被子。
本来应该给他叫喂点药的,但这个时间厨房的人都睡了,况且谢晨琅抱着他不松手,郗眠也无法出去吩咐人。
他把手搭在谢晨琅身上,用内力给他加热,渐渐的,谢晨琅似乎有些缓和过来,郗眠方转身入睡。
总不能让人真死在这里。
在郗眠睡着后,方才还烧得毫无意识的谢晨琅睁开了眼,他盯着郗眠的后脑勺看了半晌,把脸埋入郗眠的被褥中,深深呼吸了一口,鼻尖全是郗眠的味道。
五年了,他终于还是又见到了这个人,和五年前相比,郗眠长开了许多,眉眼更加清俊,看上去比五年前更为清冷疏离。
不过他知道这人看上去再冷淡,内里其实一直有一块地装着“善良”两个字。
谢晨琅沉沉的盯了郗眠一会,方又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郗眠醒来时总觉得不舒服,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他睁眼后才发现谢晨琅正手脚并用的抱着他。
郗眠将他的手和脚都挪开,他的动作放得轻,谢晨琅还是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意识还有些混沌,待看清眼前的场景,惊讶得微微张开嘴巴。
“我,我怎么会在这?”他说完立刻翻身下床跪好,一边磕头一边道,“对不起,一定是我昨夜昏了头,觉得少主的床更温暖些便爬了上去,求少主原谅我这一回,我再也不会犯了。”
他的谨小慎微让郗眠心里不舒服,想到少年的经历也知道这是环境作用下的结果。
他道:“你昨夜着凉生病了,是我把你挪上来的,如今可觉得好些了?”
少年人太过青涩,脸上什么表情都藏不住,欣喜明显得刺目。
他道:“好了,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多谢少主。”
郗眠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下去,未曾想谢晨琅刚站起身,脚步虚浮,走了两步便栽倒在地。
他揉着腿局促不安的看着郗眠。
“算了。”郗眠道:“你便在这坐着吧,一会喝了药好些再走。”
说完便出去传唤林至。
林至高高兴兴的过来,起床没有见到谢晨琅,还以为人被自己气走了,别提多开心,结果一进郗眠卧室,看到谢晨琅光明正大坐在郗眠的软榻上,那一刻林至脸都绿了。
他不好发泄出来,眼神却像刀嗖嗖嗖的直射向谢晨琅。
谁知道谢晨琅疑惑的歪了歪头,直接问道:“林大哥,怎么了?”
林至的表情僵住,迅速切换了一个笑来,“没什么,只是昨夜发现你不见了,害我担心得一夜没睡着,没想到你在少主这里。”
谢晨琅看向郗眠,眼中满是感激;“我昨夜生病了,是少主收留了我。”
“是吗,那你应该喊醒我的。”林至笑得咬牙切齿。
郗眠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向来了解林至,知道林至老毛病又犯了。
林至欺负陈玠是郗眠允许的,但平日里林至若是欺负其他人,郗眠知道便会责罚他几句,所以除了陈玠,林至没有再对其余人乱用过权力。
林至在照顾郗眠这方便确实挑不出毛病,也能看出他的衷心,郗眠便一直让他伺候着了。
“去吩咐厨房送一碗治风寒的药过来。”
林至不情愿的去了。
郗眠的另一个侍从陪着谢晨琅,郗眠则去后山武场练今日郗父安排的任务,他主要练习的是内力和剑术。
练完额头身上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林至立刻上前递上帕子。
郗眠接过帕子擦了擦汗水,一回头看到谢晨琅站在武场入口处,他身上只穿着郗眠那件中衣,身形单薄,整个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正眼巴巴盯着这边看。
郗眠顿了一下,走过去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好好养病。”
谢晨琅弱弱道:“少主,我也想学武功,这样我不但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少主。”
郗眠道:“云逸山庄的武功只能山庄弟子学。”
谢晨琅:“那如何才能成为山庄弟子。”
林至早就忍不住了,阴阳怪气道:“每年山庄都会招人,需要根骨极好的十四岁以下才有资格。”
他特意咬紧了十四岁以下这几个字,谢晨琅一看就超过了十五岁,对于练武已经算晚了。
“这样啊。”谢晨琅失落的底下了头。
又过了一会,他又道:“那少主可以教我认字吗?小时候父亲母亲总希望我成才,可惜我很小的时候他们便因被仇家追杀去世了,武不行那便文吧,虽然他们看不到。”
郗眠脱下自己的狐裘披风披在谢晨琅肩上,他刚练完武,身体还有些发热,不用也行,但谢晨琅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上去下一秒便会倒下。
“今后每日午后到我书房来。”
谢晨琅开心极了:“谢谢少主!”
他目送郗眠从他身旁走过,林至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也笑脸相迎。
郗眠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回头一看,谢晨琅站在薄薄的积雪上,半张脸埋进了狐裘领子里,看上去是挡寒风,但郗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郗眠喊他:“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觉得病得不够轻?”
谢晨琅立即跟了上去。
郗眠本来因为自己的语气不善而有些懊恼,谢晨琅完全不在乎,甚至开开心心凑过来的样子让他愧疚加重。
只是个孩子,从小颠沛流离长大的孩子,定是要比平常人更敏感些,方才他的语气少年一定察觉了,却还笑着面对他……
郗眠身上那层针对谢晨琅“陌生人”的身份竖起的冰墙终于开始瓦解。
回去后他把谢晨琅安排在东阁的另一间侧房里,谢晨琅毕竟不是他的仆从,勉强能算客人。
之后几日,谢晨琅每日到郗眠跟前报到,因郗眠要午睡,他便在门外等着,一开始郗眠没有发现,直到有一日因为太闷提前醒来,去开窗户却看到一旁的门便站着的谢晨琅。
郗眠把他叫进来一问,才知道他每日提早半个时辰便来等着了。
郗眠张了张嘴,停顿了好几次,才道:“你不必这样的,按时过来即可。”
谢晨琅却摇头道:“我想着万一少主早起,我在门口等着更好,今日不就撞上的吗。”
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些,至少对于郗眠来说是这样。
“进来吧。”
谢晨琅听到这话才小心翼翼进门,他见郗眠脸色不佳,问道:“少主可是没睡好?”
郗眠不想多说,只是转身去穿衣服,刚拿起衣服谢晨琅便拿了过去,“我替少主更衣。”
他眼中的祈求十分显眼,似乎觉得自己享受了,也要付出一些东西,至少是力所能及之事,郗眠便没有阻止。
谢晨琅较郗眠小了四五岁,个子却只比郗眠矮一些,他更衣的手法很熟练,繁琐的衣服也能井井有条的帮郗眠穿好,在系腰带时郗眠问道:“学过?”
谢晨琅点头:“以前在京城……要学这些东西,后来……教主也需要。”
郗眠心里一紧,没敢再问。
换了衣服去书房,他开始教谢晨琅认字,谢晨琅是个不错的学生,听话,乖巧,懂事,只是有些敏感自卑。
郗眠教了他几日,还算满意,今日一个时辰的教学结束,郗眠给了他一本书。
“上面都是一些基础字,你便看着认一认,若有不懂之处来问我。”
郗眠给的是一篇入门小孩看的文章,里面大多数字已经教过谢晨琅。
谢晨琅就这样在云逸山庄住了下来,郗父知道郗眠带回来一个十五岁少年,却未见过人,直到一日见到谢晨琅,郗父当场气得胡子直抖。
他脸色无比严肃:“郗眠,跟我过来。”郗父很少直接叫郗眠全名,除非他很生气的时候。
郗眠跟着郗父去了郗父的书房,关上门,郗父劈头盖脸便骂道:“你说说你,怎么如此三心二意,我怎么和你萧伯父交代?怎么就看上了陈玠,非要他那样的!”
郗眠不明白为何和陈玠扯上了关系,他是真疑惑:“父亲,孩儿不懂,请父亲明示。”
郗父气得冷哼,“那小孩和陈玠张那么像……你怎么就喜欢那样的?瑾雨一个还不够吗?瑾雨跟小姑娘似的,你别让他受了委屈哭着跑回去找老萧,到时候我郗家的脸往哪搁?”
萧瑾雨喜欢哭是整个山庄都知道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我的flag倒了,没有完成,评论区发点红包补偿一下大家,剩下的更新下个周末补吧。
后面是作者的吐槽,含消极言论,慎看!!!
感觉现在写更新比之前吃力,工作步入正轨,任务量大,加班严重,之前以为加班到二十二点是极限了,没想到能加到一点多(笑哭),回来身心疲惫,和家里人说不想干了太累了,但家人建议再坚持坚持,马上过年了,害。
之前好几次在作话里打出来又全部删掉,因为大家都是来看文放松了,肯定不是很想听这些。
这篇文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完结的,后面还有两个世界,亲友也建议如果很累把世界切掉一个,但是一开始已经决定好的世界,实在舍不得放弃,无论如何要让他完整的完结,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一定会交上一张完整的答卷。
最后,2024年已经快走到末尾了,让我们摒弃所有的不快乐,开开心心迎接新年,新的一年,每个人都会更好!更向上!更幸福!
回来补一句,呜呜呜,刚刚看了前几条评论,你们也冬至快乐,这个冬天有你们真温暖。
第120章 恶毒世子觉醒后 我可以喊……
郗眠道:“父亲多虑了, 我救他只是因为见他可怜,过几日给他寻个去处便送他下山。”
郗父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又想起陈玠来, 有些头疼, 还是问道:“你和陈玠……”
郗眠:“多谢父亲派他去保护我, 若非如此, 只怕我已经落在白云教手里了。”
郗父脸上有些欣慰:“不谢陈玠,谢我?”
郗眠笑了, “那当然, 谁让你是我父亲呢, 对吧阿爹。”
小的时候郗眠叫郗父爹爹, 后来郗母去世,郗父又当爹又当妈, 山庄的一堆事还等着他, 对郗眠虽宠爱, 却也比幼时严苛了些, 郗眠觉得郗父不在乎他了, 生气了开始喊父亲, 再后来懂事些, 也明白了郗父的难处,但父亲叫得久,于是就开始混叫了。
确实是喊“阿爹”时郗父要开心些。
他留住郗眠一起吃晚饭, 开始说起另一件事来:“你萧伯父的母亲六十寿诞,就在这几日,到时你和我一同前往。”
说到此,郗父又忍不住叹气:“你对瑾雨也有耐心些,多不像话。你如今也这么大了, 若是真的不喜欢这门亲事,我去和你萧伯父说,该赔礼道歉,该负荆请罪我们郗家绝不二话,但不能就这样晾着人。”
郗眠点头:“知道了。”
郗父一看便知他没听进去,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饭桌上郗父喝醉了,开始拉着郗眠说以前的事,大多在说郗眠的母亲。
郗眠知道父亲很想母亲,等郗父睡着后郗眠才回了东阁。
送他的是郗父身边的老仆从,当年郗父下山历练时就一直跟着郗父,忠心耿耿,郗眠到现在还记得前世入地道前便是他护送郗眠和萧瑾雨进去的,后又独自去引开了敌人。
暖黄的灯笼照亮眼前半寸之地,远远看来如黑夜中闪烁的萤火虫之光,到了门口,郗眠伸手去接灯笼:“黎伯,便送到这,剩下的路我自己走,黎伯回去的路上也小心。”
黎伯道:“好,少主好好歇息。”
另有一小仆从拿出火折子,点燃备用灯笼和黎伯一道回。
郗眠提着灯笼进了院子,一进门便看到抱着膝盖坐在他门口的少年。
今夜没有下雪,但积雪融化才是最冷的。郗眠走过去,微微弯腰,将灯笼提起来靠近谢晨琅,烛光照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在侧脸落下阴影,睫毛浓密,像停留的碟翼。
他的眉眼和陈玠确实相似。
再联想起京城,白云教,多个事件的重合,郗眠心中有了一个极其可怕的猜想。
这个想法一出,灯笼瞬间掉在地上,响声惊醒了谢晨琅。
“少主,你回来啦?”他揉了揉眼睛,手指轻轻勾住郗眠的袖子。
郗眠条件反射一甩,谢晨琅的手瞬间撞在门板上,那声音让人听着都疼。
谢晨琅愣了愣,随后垂下头去,失落的收回了手。
他低着头,从郗眠的角度看去更像陈玠了。
郗眠知道他现在看上去有多可怜,索性不再看他,绕过去打开门,进屋后又合上。
他想着谢晨琅觉得冷会自己回屋,第二天早上郗眠被一声破音的尖叫惊醒,草草穿了外套下床,一打开门见到地上躺着的谢晨琅和满脸惊恐还在叫的林至。
郗眠忙蹲下身去探谢晨琅的鼻息,人还活着。
“闭嘴。”他呵斥到,一边抱起谢晨琅往房间走一边吩咐,“去喊大夫。”
大夫给谢晨琅把了脉道:“万幸,万幸,若是发现得在完一些,只怕不中用了,将他全身衣服去掉,以棉被包裹身体,先恢复体温,老夫再给他开几幅药便成了。”
郗眠都照做了,因此刻想一个人静静,便把林至也打发去煎药,他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心中五位陈杂。
这么死心眼,懂事又自卑的谢晨琅真的是乌玉泽吗?
说来这一世郗眠不清楚谁才是让他离开此界的关键,按理是杀掉他的人,可上一世他不算死于一人之手,而是死于三人的算计。
勾结外贼的陈玠,抓住他的乌玉泽,真正动手的萧瑾雨。
“哥哥”,微弱的声音响起,谢晨琅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伸手似是想要碰郗眠的衣角却又不敢,踌躇了片刻又将手收了回去。
郗眠问道:“你有一个哥哥?”
谢晨琅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郗眠不解,“有还是没有?”
“以前有,”谢晨琅道,“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小的时候家里忽然来了很多坏人,他们杀了好多人,奶娘带着我和哥哥逃命,但是奶娘嫌我身子弱,只带着哥哥跑了,从那天起我就没有哥哥了。我知道这是对的,至少保住了一个,可想到我是被抛下的那个,总是很难受。”
双胞胎哥哥……说明不会是陈玠,陈玠和谢晨琅年纪差得太多,足有五六岁。
郗眠抬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的,你还活着。”
既然不知道谢晨琅的真实身份,那便先和他成为要好的朋友,到时自有道理。
小八这几日精神养好了些,便问道:“小主人,养出感情来到时他真是乌玉泽,下不去手了怎么办啊?”
“不会。”郗眠道。
小八“啊”了一声,“不会什么?”
“如果下不去手,我也不会被困在轮回界这么多年。”
小八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还想再问,郗眠没有再解释,总有一日小八会想起来的。
郗眠的安慰对于谢晨琅无疑是最大的鼓舞,毕竟郗眠不喜欢和人接触,却一次一次为他降低底线。
谢晨琅人还躺着,却够着去环郗眠的腰:“那我以后可以喊你哥哥吗?我还是乞丐的时候,看到跟着你身后的小孩喊你哥哥,当时便想我能不能也有一个这样好看的哥哥。”
郗眠道:“随便。”
这话在谢晨琅听来便是同意了,他眼角眉梢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将脑袋埋入郗眠衣服,遮住自己脸上疯狂的表情。
想来冻这一夜收获颇多,那时察觉郗眠态度不对,想出的唯一法子,没想到有如此大的成效。
若是之前,他可懒得演这些戏码,抓回去便是,但郗眠不一样。
五年前他还是乞儿时,对方却如仙人之姿,那时他惊叹于对方的样貌,那样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是他一辈子无法接触的。
谢晨琅从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小少爷看着心软,他便直接撞了上去,过程不愉快,结局却是好的。
谢晨琅没想过再见郗眠,第二次遇见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意外之后是巨大的惊喜,像是童年一颗渴望以久却一直没尝到的糖果突然落在了手里。
巨大的欣喜之后,谢晨琅决定把人抓回来,做成药人,这样便能乖乖陪他一辈子。
为此他计划了很多,结果他还未去抓人,郗眠倒自己送上了白云教,谢晨琅伪装一番,如愿的被郗眠带走。
如今已渐渐把初始计划遗忘。
如果郗眠能陪在他身边,做他的哥哥,他自然会放弃将对方做成药人的打算。《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