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风暴散去, 海面恢复平静,船上的生活也回归日常, 凡女每日按时给小白龙上药,小白龙则向她传授功法,一起修炼。
【好感度…】
安顿下来后,有人回顾起当日得救的细节。
那条小白蛇的来历未知,可以确定的是,它肯定还在这条船上,偶尔也有妖修远渡外海,船里藏着一条小白蛇,不稀奇。
当时场面混乱,得救的人只瞥见一道流光, 现在回想起来, 依稀辨认出那道流光来去的方向。
船上的又一日。
凡女打开房门, 门边居然放着些东西,不知是谁送来的。
她探头左看右看, 没发现人, 把东西拿回了房间,包裹里是一份淡水和一点干粮,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在这艘紧巴巴的船上格外宝贵。
她检查起食物和水,看着一切正常。
小白龙凑上来:“这是什么?”
凡女想了想:“可能是送给小白蛇的谢礼。”
小白龙甩了下尾巴:“凡人五谷, 吾才不吃。”
小龙脑袋撇过去,不屑,除了凡谷碾成的干饼,水也是毫无灵气的水,就连外海的海水, 都比这些寡淡的水有灵气。
他光顾着嫌弃,却认领了小白蛇的身份。
凡女笑了笑:“你不吃,我吃。”
饼子只有一块,她捡起就往嘴里送,急坏了小白龙。
细长有力的龙尾猛然勾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凡女貌若不解。
小白龙支吾道:“你就不怕有毒。”
明明是送给他的!
他不曾收到过凡人的谢礼,龙君兮现在才发现,他也不曾仔细尝过凡人的五谷。
身在府邸时,他有时能收到底下人呈上的供奉,言说是凡人为了感谢龙族庇护,才自发供奉献礼。
冰雕玉琢般的龙尾捆住了她的手,亲自收到供奉,还是第一次。
凡女摆出憨厚老实的笑容:“就当我帮你试毒了。”
她仿佛没看出小龙别扭的心思,一口咬了下去,眼见没能阻止,龙尾松开她的手腕,拍打起旁边的木板,发出阵阵闷响。
凡女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把饼子撕给他一半。
小白龙轻哼了一声:“怎么,你试出来毒了吗?”
“没毒。”她道。
小白龙撇过去的脑袋又转回来,咬了口干饼,和那一小壶寡淡的水一样,没有一丝灵气,毫无价值。
话是如此,他咽下干饼时,尾巴明明一摇。
凡女托腮,望着小龙一口一口啃饼子,摇了摇水壶:“这些水都是从外面运进外海的,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没准要拿去卖呢。”
“外海哪里没有水,费这么大的功夫,运水做什么?”
闻言,凡女来了精神,整合起这么多天以来,打听到的信息。
她清了清嗓子,给小白龙讲解起来,仿佛在陈述一份外海偷渡走私、发家致富的攻略。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劲头,论对外海的了解,她这个外来的人族,还能赶得上此地的少主不成。
“外海和临近陆上的海域不同,海水咸苦难以入口,可凡人需要喝水,外海的人要么靠天上下雨蓄水,要么就靠这样走私运水。”
“开局只需要几枚储物戒,靠倒卖水源……”
话说一半被打断,小白龙不啃饼了,那张小巧的龙首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好像皱着眉:“我们可是在海里。”
“海上到处都是水。”他又强调了一遍,并不傻,“蒸腾之法即可取用,再者,随便哪个修士,一施法,水不就有了吗?岛屿上也有湖泊溪流,总不能都难以入口。”
凡女点了点头:“你可问到点子上了。”
“据我这么多天的观察,整一片外海都属于龙族,听候龙族的命令,凡人无权取用海中的水,而海上的岛屿也有岛主,同样不准凡人僭越。”
海上的航行太无聊了,除却和小白龙相处的日常,地图范围太过狭窄,被限制在船里,解闷的活动有限。
凡女每日上药、修炼完,只能去外面听别人聊天,或者去船头钓钓鱼,一边钓鱼一边听别人聊天,有意无意,收集来了许多外海的情报。
“据说外海的海水蕴含着灵气,蒸腾后的水没了咸苦的味道,可以入口,但却剩下灵气,堪比灵泉,所以不容凡人随意取用。”
“如果被发现偷偷取用,会被驱逐流放,甚至论罪处死。”
外海有许多出生海中的妖修,海水自然是有灵气的。
小白龙不动了,听着她的话:“……那修士施法呢。”
“修士也有规矩要守,不然会被驱逐出外海。”
竟然有这种事,小白龙不曾听闻。
外海何其广大,海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海水中的灵气也亦然,龙族虽是此处的领主,却不曾如此霸道,连海水也不许凡人取用。
他不记得龙族有过这种命令。
转而,小白龙想起另一件事:“不对,我族有安排布雨…”
人族也好,妖兽也好,岛上耕种,繁衍生息,离不开水源,龙族安排了定期布施云雨,维系生灵。
凡女好似在检索有关的信息,片刻才开口:“有了,的确有龙布施云雨。”
不等小白龙松一口气,她又说:“但在布施云雨之前,须得凡人祭祀供奉,若是不够尊敬,自然也就没有云雨了。”
这和少主知道的不一样。
小白龙听来的,是凡人们为了感激龙族布施云雨,自发供奉献礼。
那些供奉的品类偶尔送进龙族腹地,他虽然是少主,不曾正式经手族中所有事务,却也处理过一些简单的事宜。
说法不同,当中的含义也大不相同。
凡女说:“再过几天,我们抵达的那处岛屿,便是蛟龙布雨的地带,但在布雨前,听说有一场祭祀典礼,不知道热不热闹…”
“如果你不急着回去,不如我们去看看。”
她对典礼很感兴趣,全然不在意典礼背后的含义,小白龙没有接话。
这和他在龙族腹地、所见所闻完全不一样。
凡女以为小白龙不感兴趣,没想到,他只是安静了一会儿,意外地答应了。
“祭祀典礼…我是该去看看。”
凡女没发现他的心思,揉了揉小巧的龙角,小白龙张开嘴,不轻不重咬了她一口,不许她乱摸,那股郁郁的沉闷便在凡女的僭越中散去了。
【好感度…】-
外海的地界何其广大,岛屿星罗密布,自从出生起,少主一直待在龙族腹地,不曾看过远地的光景。
长老们近前看护教导,有意摁下了那些不宜汇报给少主的事情。
小龙年幼,还不曾触及龙族的天性,而龙性本/淫,龙族的规矩虽然禁止肆意放纵、沉迷情/色,可私底下放纵的却不在少数。
像是少主、未来的家主,尚且需要考虑子嗣的血脉传承,可部分长老和龙族却并不需要。
以至于整个龙族领地上,常有龙族血脉在外行走。
混有龙血的妖修也地位超然,只在纯血的龙族之下,顶着龙族的名号行走在外,其中大有可为。
甚至外海的修士需得自备一枚龙息珠,好做自保之用,以防得罪了哪个龙族的亲缘。
那些能够胜任岛主、布施云雨的龙族尚可分辨,惹不起,可那些在海中横行的妖修,谁知道是哪里来的地头龙,有没有混着龙血。
但凡对龙族血脉下手,哪怕是个混血,也能被打上对龙族不敬的罪名,遭到追杀或驱逐。
行船就快抵达目的地,风暴造成了一些损耗,修士却无心盘算这一趟的收成。
因为随身带着的龙息珠,有了些微弱的感应。
附近有龙。
几个修士围坐,看着闪烁的珠子,互相对视了几眼。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风暴中,那条一闪而过的“小白蛇”。
行船就快抵达目的地了,如果那条“小白蛇”真是龙,他们得赶在抵达前下手,截杀那条“小白蛇”。
“我看了,是个女修,修为低微,不足为惧,藏得严实,没看见房间里有没有…”
“动手容易,撤退难…”
“不知道什么来头,如果是条小龙,未尝不能搏一搏,迎澜岛地处偏僻,也就那条蛟龙势大,只要能在其发现前,控制住那条小龙,再把他带回陆上…”
“我等往后再也不用干这卖命的生计了…”
他们说着,终是定下了计划,很快,喊来了先前被“小白蛇”救过的人。
那是个凡人,站到几位貌似和善的仙长面前,手止不住哆嗦。
“你再去给他们送一份饭。”其中一个修士道,拿出他们准备好的饭食。
凡人心里发苦。
他难得看清了那条小白蛇来去的方向,只是想给恩人送点东西,却不曾想,给这些人盯上了。
他迟迟不接,修士道:“我看你也不容易,等事成之后……”
又片刻,凡人终是接下了任务。
只需要送点食物过去,他也不必再走这条要命的路了-
好像有人敲门。
小白龙和凡女一起看向门口。
似乎发现了什么,凡女的神色微微变化。
第112章
打开门, 门外,陌生人端着一份饭食。
来人往房间里张望了几眼, 凡女问:“怎么了?”
她微微笑着,来人没发现,她一只手袖口垂下,挡住了手腕。
小白龙伤势好转了些,虽然还不能化形,却能控制体型大小,变小了盘在她的手腕上,藏在袖子里。
距离拉近,小龙透过袖口,瞥见是救过的人。
来人没觉察小白龙的藏身处, 讷讷递出了谢礼, 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凡女莫名摸了摸手腕, 随后接过谢礼,却没拿稳, 东西掉在了地上, 两人一起弯腰去捡。
低头之际,来人忽地低声道了一句:“快跑!”
航船就快到岸了, 剩下的距离足以跑到岸上。
提醒仓促, 骤然间,一道雪白流光腾空而起, 流风阵阵。
等一众听见动静的人抬头,便见到一条庞然的白龙,似卷着两个人影,纵身飞出了船,向岛屿的方向掠去。
与此同时, 反应过来的修士们追击而出。
龙吟冲破天际。
动静太大,修士没敢追,不得已止步。
此地最敏感的就是龙吟,小白龙卷着两个人尚未落地,便远远看见,巡逻驻守的岛屿守卫往这边赶。
龙君兮放下卷来的两个人,回头看了眼遁逃的修士。
无论害他的还是救他的,都是人族。
至于龙族……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眨眼变回小龙的样子,曲曲盘盘,腾云驾雾,一双手伸过来,把纤巧的小白龙拢在了掌心。
凡人当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那给他通风报信的凡人受龙息震慑,战战兢兢地站在一侧。
除了少女,她丝毫没有敬畏和恐惧,捏了捏他小巧的尾巴。
【唉,凡人,拖后腿。】入道后,她也能传音了。
归根结底,是凡人帮他通风报信。
小白龙甩尾,嘴硬:【不过畏惧于我罢了,能力不足野心,才表现友好乖觉。】
少女捏他的尾巴:【我也畏惧你吗?】
【你?放肆。】小龙的尾巴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的手。
转而,龙君兮看向一侧胆颤的凡人,别扭道:“你且放心,那些个修士我定会严查。”
那人摇了摇头,凡人对修仙者常怀敬畏,此时也一样,一届凡人,哪里有能耐和修士纠缠。
只是看这白龙的秉性,貌似不坏,其人面露犹豫:“恩人有所不知…那些修士和船只能够往来,未尝没有岛主的放任,要说查,哪里能查呢。”
“何出此言?”
迎着小白龙的疑问,其人说起附近的风气,言辞含糊,龙君兮却听懂了。
此地岛主蛟龙骄奢淫逸,与一些妖邪为伍,放任修士又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
简单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岛屿的守卫出现在视野里,凡人立时闭上嘴巴,无意再说。
守卫眼里,只在意那条小白龙,龙血毫不作假,他们自然听得龙族命令。
龙君兮见到侍从,习惯性地安排了下去,安置好凡人,一并下令拦截远处那条船,搜一搜那几个修士。
此处龙气冲天,蛟龙岛主随后而至,脸上堆笑:“小友,这是?”
但看血脉的纯净,这条小白龙身上的气息远胜过他,不知是哪位族老的直系。
蛟龙一眼扫过,注意到另一件事,小白龙盘在人族少女手上,他多看了少女一眼。
却听那条纯血的小龙厉声道:“此地修士胆大包天,竟敢对我动手,便做主出手教训了下,前辈不介意吧。”
蛟龙捻须一笑:“能得小友指教,沾一沾龙气,是他们的机遇。”
他们说着话,人族少女并不关心。
凡女清点起损失,失落,自顾自叹气:“我的鱼,我的草药,我的家当…落在船上了。”
小白龙转头:“出息。”
他道一句,被凡女掐住了细长的身子。
一起生活得太久,他习惯了她的触碰,蛟龙深深看了眼凡女冒犯龙族的手。
远处的海面上正有一条船,守卫也暗中和他汇报了小龙的来处,老蛟龙立时反应过来:“还请小友放心,我稍后命人把东西讨回来就是。”
“无须担心,老朽定命人查勘清楚…”他话音一转,“此行让二位受惊了,不妨先去休息,岛上正巧有迎雨祭祀…”
他发出邀请,只说迎雨,而不说求雨,凡女无意深究其中事态,一口应下。
小白龙不做阻止,问:“那艘船,你可知是做什么用的?”
不就是走私偷渡,老蛟龙心里最清楚了,那些修士的获利都得奉上几分给他。
“和陆上互通有无,实乃无奈之举。”老蛟龙道。
小白龙尾巴一动:“外海地广物丰,何必和陆上往来,若是被有心人上报给族中,你这岛主定会受罚,你不怕吗?”
他一说,老蛟龙心里顿时有底,恐怕是哪位族老的小辈,养在家里,才放出来,不然怎么这么天真。
蛟龙抚须,做为难状:“我若有错,定会去受罚的。”
迄今不曾受罚,那就是没错。
再者,亲缘在上,怎会受罚呢,老蛟龙无意多说,做了个请的手势,邀人族少女和小龙去休息。
龙君兮盘在少女腕上,尾巴垂下,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凡女凑过去,明明传音和距离无关,她不需要凑到小巧的龙首边说话。
【你们龙族乱搞关系。】她压低声音道。
虽然全程走神,只想在庆典上逛一逛外海风情,她也不傻,听出了些内容。
尾巴尖霎时微微抽搐,龙君兮立时反驳:【我才不会!】
他的鳞片莫名开始发烫,可惜雪白的鳞片,不会似脸红那般浮现韫色。
凡女终于发觉,小龙有时会变得热乎乎的,她指腹摩挲起莹润的龙身,又被尾巴甩了下。
祭祀的庆典极尽热闹,有外人在场,没闹出献祭人命的事情,蛟龙岛主命人好生伺候,不论走到哪,一人一龙身后都跟着侍从。
他也只能盯着,不能下手,一条纯血的小龙,在族中的地位远比他一条混血的老蛟高。
一人一龙游玩了段时间,实际上,只有凡女对岛上风俗感兴趣,小龙则另有打算。
龙君兮养好了伤,又打探起和岛主亲近的妖物,有岛主庇护,那些妖修和海族无一不肆意。
妖邪为祸,凡女在侧,偶尔听见了什么不平事,也会和小白龙说上几句。
身为纯血,又是雷灵根,诛杀那些作乱的妖物,对小白龙来说不是难事,尤其,人族少女一开口,他便召雷唤雨,上前对阵。
二人渐渐清理了迎澜岛一带,蛟龙岛主怒意也日渐积累,几乎处于被触怒的边缘,纵使那小龙血脉高,也不该如此僭越、羞辱于他。
他向族内传去了讯息,龙君兮亦然,长老们得知了少主的下落,正在赶来的路上。
少主走失的消息瞒得紧,一条老蛟龙无权得知小白龙的真正身份。
在长老们前来接应之前,龙君兮还剩下最后一件事-
迎澜岛最近的天气飘忽不定,时而打雷下雨,随着高天的雷电闪过,岛上的人关紧了门窗,唯有寥寥灯光还亮着。
透过窗户往外看,雷云中两道龙影掠过,雷暴和龙鸣一起响彻了天际。
有人在斩蛟龙。
想肃清一整个外海的风气,岂是一件容易事。
龙鸣和雷声又响了许久,震得人耳朵发疼,那龙鸣异族听不清楚,蛟龙和白龙间已经飞过无数对峙。
桩桩件件,从岛屿附近搜集来的控告,未来家主的狠心初现端倪,另一道龙鸣很快急转直下,由震怒、狡辩,转而成痛骂、求饶。
天上的动静声势浩大,人族没法插手,雨中不见凡女的身影。
直到另一道龙鸣垂危濒死,蛟龙的身躯轰然坠地。
雷声停住,黑云未散,躲在某处的凡女才露头,张望了下。
天上,小白龙在盘旋,她的视线向下,那条老蛟龙好像就快咽气,倒在海岸边一动未动。
人族少女凝眸,不等看清对方的状况,那条老蛟先锁定了她的位置。
蛟龙心思活泛,他的活路全在于那个人族少女,他撑住了最后一口气,佯装濒死,实想把她抓到手,以作威胁,换取自己的一条生路。
天上的白龙洞悉了他的意图,当即下手,一击毙命。
小龙慢了一瞬,临死前,老蛟起咒,岸边浪起,突如其来的海啸猛然卷走沿海一片民居,凡女藏身的位置也未能幸免。
龙鸣又一声,却是震怒和焦急。
白龙冲进海中,被卷走的人太多,浪花里夹杂着血色,根本寻不见她的身影。
他施法,把落水的人挨个拉回岸边,却迟迟不见她浮上来。
白龙潜入水中,不住盘旋寻找。
晦暗的海水里漂浮着许多杂物,他身上散发出莹莹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四周。
“栗音——”
“栗音,栗音——”
少年的呼唤阵阵响起,无人回应,小白龙恍惚失去了主意,声线开始打颤。
在惊慌失措之下,他忽而想起她那种莫名的自信,弯着的眼睛和笃定的语气,似有所感,他骤然回头,紧紧凝住了海面上的某一处。
海浪翻涌,终于,有个人钻了出来。
她大口呼吸了几下,冰雪似的流光飞窜向她。
她下意识伸出手,还以为小龙要盘到她的手腕上,撞进她怀里的却是个清俊的少年。
少年化形尚未完全,额有龙角,后有龙尾。
小白龙不见了,少年一把抱住了她。
“我还以为……”熟悉的声线难得压低,微不可察的颤栗仿佛悬着泪水。
太好了,你还活着。
龙君兮没能说出口,她的手扯动了他的头发,令他微微偏头,少见地迷茫。
“你…为什么不是白发?”凡女迷惑地问一条小白龙。
少年紧紧盯住了她,身后的龙尾赫然拍了下水面,溅起一串水花。
真讨厌!
第113章
雷暴消弭, 厚重的云层缓缓散去,阳光洒落, 映照得少年肌骨格外清透,墨瞳漾开了一点蓝韵,像海的深处。
他是黑发,其实鬓边还有一绺白色,她才瞥见,微微惊讶了下,伸手去碰那一缕。
龙君兮握住了她的手,少年神情不甚高兴,身后的龙尾一刻也不得安静。
她的视线便被闹腾的龙尾吸引过去,看见龙尾挑起一串串水珠, 她弯了弯眼睛。
“这尾巴不会是想抽人吧…”她玩笑道。
少年轻哼了一声, 鬓边一缕白发嵌在黑发里, 显得他有些意外的老成,竟然没拿尾巴甩她。
龙君兮手指微动, 忽地皱了下眉。
她的手好冷。
可能是被海水卷走了体温, 也可能是刚刚受了伤。
少年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问, 数道龙吟伴着龙息, 驰骋而来。
走丢的少主安然无恙,对长老们来说是好消息。
可等他们看清楚, 少年紧紧牵着一个人族少女的手,喜色和侥幸霎时间散了,长老们之间的气氛凝重起来。
【好感度:99】-
龙君兮回到了族内。
按当初说好的,他付给了凡女一份报酬,甚至还有他自己的一片护心鳞, 作为恩人信物。
凡女很高兴,收下了报酬和护心鳞。
因为她对龙族少主的救命之恩,龙族明面上奉其为贵客,虽为贵客,却将其安排在了府邸外的客舍。
长老们看得分明,在他们眼里,少主真正想给那凡女的报酬,哪里是身外之物,他分明就是想以身相许了。
那护心鳞哪里是恩人信物,分明是定情信物。
少主血脉纯净,万万不能和外族通婚繁衍。
再说那凡女,她也没有拒绝的意思,除了收下谢礼和鳞片,平日外出游玩,她还会留心饮食器具,送来和小白龙分享。
少主走丢回来后,一直忙于整治族内的风气,明明事务繁忙,却每一日都抽出时间,和那凡女越走越近。
如此发展了一段时间,长老们再也无法容忍,反对声明里暗里,和年轻的少主几次口舌之争,一度发展到长老出面,以少主正在议事的理由,将凡女拦回,阻止两人见面。
暗中拖住个年轻的小少主,老龙们有的是办法。
凡女不傻,反复几次后,明白了龙族的意思,龙族禁止人和妖相恋,连龙族少主也闭门不见她。
凡女没被吓退,可赶在她和少主见面前,老龙们先找上了她,递出了一份丰厚的馈赠。
馈赠当然不是白给的,龙族长老们的要求很简单,感激凡女的救命之恩,但人族终归和龙族不同。
他们向凡女提出了离开此地的要求。
凡女看了看龙族的馈赠,想了想,选择收下,很轻松地答应了。
不过她拿着馈赠,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继续留在龙族腹地的群岛上观光游玩。
长老们一面催促她,一面将事情汇报给了少主。
龙族少主安静地听完了他们的汇报。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她在外头吃喝玩乐,好不快活,一点也不念着他。
她不但收下了长老们的东西,更答应了长老们的要求。
少年伤势完全好了,龙角和龙尾都收了起来,静静地坐在上首,却像一场正在发酵的风暴。
随着修为渐长、和外海的联系越强,他的心情会渐渐影响到天气。
龙君兮侧目看向窗外,外面的天色收敛,阴沉沉的,就快下雨了,把那可恶的人淋湿。
那些俗物,难道比得上他的价值吗?
她收下了那些馈赠,那他呢?
龙君兮忽而想到当时,她不但要钱财,她还要美人。
他心里莫名堵住了两口气。
一口气在所谓美人,别是指别的人。
另一口气就复杂了,在他的姿色…虽然年轻,少年模样,也能看出往后长开的样貌,定然不会难看。
可恶的凡人有眼无珠!
难道就因为他不是白头发…
窗外下雨了,雨水笼罩了附近的几座岛屿,意要淋湿一个可恶的人。
小龙生起了闷气,龙族的尊严如此,加之少年少主的心性,哪里会主动去找她。
为了整治内外的风气,他的确事务繁忙,去找她的念头便一拖再拖。
其间,在少主身侧辅佐,助其步步肃清外海的风气的,是一条青龙。
青龙也反对少主和人族少女往来,比起血脉之说,他的劝谏考虑了时局。
“既然决意肃清不正之风,少主得先行做出表率。”
“族内和海中妖兽繁衍生息,不知节制,若少主再和人族繁衍生息、和外族通婚,我等的苦功如何立足,何以服众?”
他只道其一,而不道其二,放纵龙性、繁衍出诸多混血的情况,和少主婚事完全是两码事。
比起纵情声色的族人,青龙一直坚持着自己的道义,修身养性,清心寡欲,在旁人眼里则是刻板守旧。
他秉持身份,维护龙族血脉纯净,今朝得势,便帮少主打压起横行的风气。
他自觉没有做错,直到管事来报,人族少女旧疾复发,暴病而亡。
其他长老心思浮动,他并未阻止,而是默许了他们的所作所为——
藏起人族少女的尸身,一并放出假身混淆视线,伪造出其人还活着、当掉了鳞片离开的假象。
他帮忙清理了痕迹,至于那少女的尸身,念其人对少主的救命之恩,安排了一处无名坟冢安葬。
他陪着少主在当铺里找到了鳞片。
少主并不相信她会不告而别。
可时局如此,他不该和人族少女太过亲近的。
少主从繁忙的事务里清醒过来,着手寻找起她的踪迹。
他查到了许多,只可惜,动荡的局势容不得他抽丝剥茧寻到真相,肃清风气激起的反对一度威胁到了小少主的继位。
等他彻底掌权,可疑的痕迹在长老们的运作下,早被清理了个干净。
仿佛她在收到龙族的馈赠后,真的如约离开了外海。
龙族发出了一道通缉令,与其说是通缉令,不如说是寻人启事。
龙族腹地的天气时常不好,大雨和雷暴笼罩着群岛。
在岛屿正中的宅邸里,水气中似有龙鸣。
骗子…骗子!
可她骗了他什么呢?那些财宝都是她应得的。
可是…可是他明明能给她更多!
通缉令没有持续太久,不日就被撤去。
万一她害怕了,以为他真的生气了,不敢回来怎么办。
岛上的大雨还在下,连绵不绝,淹没了一条小白龙的等待。
他的心里或许已经有结果了。
雨一日日地下,那个答案沉在泪一样的雨水里——
久寻不得…她可能已经死了。
若说嫌疑,可向反对的长老们中去寻,也可向当初的时局去寻。
要么是不赞成少主婚事的长老动的手,要么是被肃清的罪人暗中报复,就如那条老蛟龙死前的狠手。
龙君兮很清楚,真相沉在水里,等他去看,去接受——
接受她的死讯。
他望向海面,眼前却始终浮现当年——
她从海水中钻出来,大口呼吸、说话,冲他笑。
她那如卜卦似的笃定,算到了今日的结果吗。
没有人回答,外海的雷和雨永不停息,白龙沉没进一场没有结果的等待。
苦等她从海上回来-
【好感度:99】
【因为落水,你的心脉受损,虽然调养好转,却没有完全根治,已成旧疾…旧疾复发的死亡率至少为:60】
【你的旧疾复发死亡率为:76】
【旧疾复发】
【暴病而亡】
【你死了】
【游戏结束】
【解锁结局:BE】
【是否开启新一轮游戏】
【是】【否】
【是】
【新地图生成中……】
【新地图载入中……】
【新角色载入中……】
【加载完成!】
【祝您游戏愉快!】-
赶了许久的路,一行人离合欢宗属地越来越近,迫于某种人数众多,栗音愈发盼着早日抵达。
她在合欢宗肯定跟随宗门行事,到时候,妖修可就不能跟在她身后了。
栗音盘算起抵达时间,左右就这两天,她拿出传讯宝镜,打算问问宗门的行程。
窗外忽而打了声惊雷,吓了她一跳,紧接着雨声嘈杂,猛烈的风雨拍打起窗户。
最近几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今天可算下起了大雨。
窗没有关严,透过缝隙望着雨势,栗音庆幸赶在下雨前入住了客栈。
眼见雨丝飘进室内,她起身过去关窗户。
天上一道雷电闪过去,把黑漆漆的夜色短暂地照亮了。
厚重的夜色雨幕里,青年一动不动,仰头望着高处,他没有支起灵力屏障避雨。
雨水转瞬就把他淋湿了,水痕道道从他的眼角、眼底滑落。
一时倾天的大雨,好像都是他的泪水似的。
暴雨如注,又一声乍响的雷鸣中,青年上前了一步。
栗…音……
栗音……
我……
是我……
我是……
大雨藏起了许多声音,青年一步步,和那扇窗户靠得近了些,窗户的缝隙里洒落一缕光,照到了他鬓边的那一抹白发上,还有他那深蓝的瞳色。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雨越下越大,雷鸣一声高过一声。
龙君兮无话可说。
……他是什么呢。
他算什么呢?
窗户边的人影动了动,关上了窗户,那道从房间里泄露出的光芒敛去了,夜色雨幕漆黑如旧。
栗音看了看外面的雨,关好了窗,想,今晚的雨下得好大!
第114章
她脑海里转瞬划过模糊的一瞥, 刚刚的雨里好像站着一个人影。
可能是看错了吧,栗音按了按窗户, 确认关好,她没放在心上,转身拿起了传讯镜,正事要紧。
无视一大堆拥挤的灵讯,她径直给师父发去问询。
【师父,我就快进坤元属地了。】
她有段日子没联系过,摇光珩的回信来得很快:【好…】
他接上她的话:【宗门也快到了,约莫有个三四日的路程。】
栗音正准备发出下一个问题,却听见师父沉吟了几声,似在表示犹豫, 而后才问。
【那两妖…始终和你在一起吗?】
这倒没有, 栗音没急着回答:【怎么了?师父?】
男人声线温润:【无事。】
【只是听灵虚门的弟子说, 你似乎带着他们,去了梵音寺?怎么又离开梵音寺, 往诸宗会武去了?会事在即, 师父只是担心,妖修的身份有些敏感。】
师父发来了好长一段话, 栗音无从确认, 他听到了多少消息。
这段话的重点究竟是梵音寺,还是两个妖修, 归根结底是她心虚,毕竟梵音寺里也有人。
栗音稳了稳声音:【我们一路上都很顺利,没发生什么意外。】
她声线清亮,面对狐妖、白孔雀和鲛人长老的说辞,不打算说给师父听。
师父虽然知道符长老的存在, 却不知慕长老。
【那就好。】摇光珩说道,【此行驻守边界的弟子隐约得到消息,妖族那边似有动向,兴许有妖修进了道门地界,也不知是来凑会事的热闹,还是另有打算。】
栗音光点头,不说话。
妖修的动向,大概指羽族吧,她心里门清。
没等到她的回应,摇光珩继续往下说:【藏剑山几乎和我宗一起动身,丹鼎宗离得近,兴许早就到了,至于医毒谷,那处离合欢宗最近,什么时候动身都不迟。】
表面是其他宗门的进度,而实际上,栗音数了数,三个前任正在会和的路上。
她还想问一问灵虚门、梵音寺和青玄宗的动向,却按捺住了好奇心,没一股脑抛到师父身前。
栗音捧着镜子,当前任的数量多到一定地步,她的慌乱已经进化成了某种坦然和感概,既然乱成一锅粥,那就坐下趁热喝了吧,不然能怎么办。
她发出一声感叹:【啊,人多也热闹。】
镜子另一头,师父好像轻笑了一下,语气无奈:【是,很热闹。】
他好像随口道:【也许是百年来最热闹的一次会事,据说就连梵音寺那位清修的佛莲转世,也会在这次会武上露面。】
栗音心道不用据说,她清楚事由,面上却故作惊讶迷茫。
【佛莲转世?】
【是。】师父补充了些信息,【听说其人此次出世,和丹鼎宗的符长老走得挺近。】
【符长老的性子,和谁都很友善吧。】栗音答。
师父话音带笑:【也许吧。】
佛修和她这个魔修有什么关系,栗音毅然结束灵讯。
她懒得数了,不得不考虑起退路,又给魔域的师父递去了讯息。
玉欢宫主没有回复,她一边等,一边翻看起其他,向夏尔若打听起会武的事。
修士在外游历,数年没有音讯都是常事,夏尔若没有怀疑小师妹这么多天的经历。
收到小师妹的消息,夏师姐问了问她近来的情况,而后很高兴替她解惑。
【诸宗会武,届时各宗弟子间会有切磋比试,在比试之前,还有一场特殊的秘境历练。】
【秘境里的历练由所在宗门负责,每次都不一样,这回轮到合欢宗,我也是听其他师兄师姐说,合欢宗的秘境历练叫做问心境,比较特殊。】
一说特殊,自然说起怎么个特殊法,栗音乖乖侧耳听着,夏师姐又道。
【修士进了问心境后,便会封印修为和记忆,由秘境安排以各类身份。】
【所谓问心,便是修士在某些境地里的选择,用以反映出他们的本心。】
【以往,其他宗门安排的秘境里还容易提前交手,打生打死,问心境应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栗音连连附和,总觉得问心境里的安排有些耳熟。
【那修士进了问心境后,安排的各类身份有规律可循吗?】
夏师姐回说没有。
【问心境里什么身份都有,没听说能主动安排,不然她们合欢宗岂不是能包揽所有机缘。】
那不就是随机身份,小师妹忽而安静了。
栗音可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她的游戏吗。
夏尔若恍惚听见小师妹叹了口气,尤其惆怅。
【多谢夏师姐了。】
“希望我能抽到个好身份…”栗音嘟哝道。
她打探完诸宗会武的流程,玉欢宫主的消息也来了。
栗音向师父汇报起自己的战果,如今修为即将步入出窍,等到了出窍期,她就不算一个小魔修了,勉强称得上一声魔君,但和合体之上的魔头们相比,她只能算个小魔君。
【师父,时候不凑巧,我采补的人不少,这下子赶上会事,只怕那些炉鼎一起在会武碰面,那就真的变成会武了!】
小徒弟描述起可怕的光景,师父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了。
女人轻笑了几声,没有强求:【届时我让护法过去看看,或在合欢宗附近接应你,那附近也有魔域的城池,再不济,还有城主可以出手迎你,怕什么。】
【那些炉鼎还能造反不成,说不准他们自己斗起来,你在旁边看戏就是。】
那也行。
栗音觉得师父说得也有道理。
她手上还留着不少作弊道具,其实是不怕的,只是那么多个男人站到一起,想一想就觉得吵。
把退路定下,栗音稍微放了点心。
她抱着镜子传讯完,屋外的雨还在下,雨势较之先前,似乎小了些。
她又想起那个雨中的人影,有些迟疑要不要开窗看看。
不等起身过去,天上打了一声雷,与此同时,窗户振动,好像有人在敲她的窗。
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淹没了多余的声音,栗音仔细辨认,的确是敲窗声。
正经人都敲门,哪有爬窗户的,她站着没动,忽而,一声传音飘进她的脑海里。
【姑娘……】
清润的声线委屈巴巴,那股紧张的氛围霎时散了,原是一只不正经的狐狸,栗音过去开窗。
窗外跳进来一只红毛狐狸,抖了抖耳朵,甩了甩尾巴,又舔了舔爪子。
它身上很干净,支起了灵气屏障小心避雨,一点雨水都没沾到。
“你来做什么,好好的门不走,还翻窗户。”栗音重新关上窗户。
红狐狸嘤嘤叫。
她分不清这只是狐妖的法术,还是只本体。
狐狸精正给她传音,声线清柔婉转:【这夜里天好黑,又打雷又下雨,小生担心姑娘会害怕,这才斗胆前来打扰。】
【若是需要,小生的狐狸可以陪着姑娘。】
红艳艳的尾巴摇来摇去,狐狸仰着脑袋望着人,它毛茸茸的,抱着踩着都暖和,身上也香喷喷,不知是狐族的法术,还是用了些旁的手段。
栗音低头看着这只仿佛在自荐枕席的狐狸。
她道:“不就是打雷下雨,我不害怕。”
闻言,没有用处的狐狸嘤嘤嗷嗷地叫。
少女微弧的眼睛骗不了狐狸,她又在耍狐狸玩。
红毛小狐狸的四只爪子踩来踩去,原地转圈,冲她嘤嘤控诉。
栗音止不住笑了笑,下一秒,有动静的不是窗户,而是房门。
屋里的狐狸把戏散了,有人敲了敲她的门。
栗音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个青年,披着件外衣,白日里规矩的墨发散开着,狐狸眼哀怨。
“姑娘。”青年嘴唇薄红,水色潋滟,眼角韫色轻染晕开。
他那件外衣宽松,一只手扯着领子,内里只着了件薄薄的里衣,昏暗的光线里,肩和颈露出的那点肤色格外雪亮白皙。
迎着她的视线,青年咬了咬唇,道:“这夜里天好黑,又打雷又下雨…”
栗音打断这只狐狸精的台词,重复了一遍:“我不怕。”
上挑的眼尾哀怨,青年道:“我怕。”
她不怕,那他怕就是了。
说话间,屋外又是一声惊雷,也不知这天气是怎么了。
先前稍微减弱的雨势,这会儿竟然愈演愈烈起来,雷声轰隆隆作响,仿佛要劈死谁。
突如其来的雷鸣打断了对话,也给了狐狸精借题发挥的机会,他似被雷吓了一跳,立时往少女的身前凑了凑,寻求安慰。
他身上卷着一股淡淡幽幽的香,不刺鼻,一动,气流拂过,那香味便朦朦胧胧,扑到了她鼻尖,引得人愈发想靠近了,仔细嗅闻。
栗音之前从来没在意过,原来这只狐妖身上藏着段暗香,估计是狐狸精勾引人的手段之一。
她抬眼对上他的眼睛,狐妖的眼睛最是好看,连眼角都在不遗余力地勾弄人的心神。
青年貌若清纯不解,眸光流转,轻轻唤了她一声:“姑娘……”
他完全沉迷在书生的身份里了。
栗音心思一动,想到问心境,一并忆起这狐狸曾入梦扮演其他人。
她眼神变了变。
既然如此,岂不是可以角色扮演,提前模拟适应一下?
疑似找到了模拟试题,在她微变的眼神中,檀离故作惴惴不安的姿态,仿佛他只是个来寻求庇护、寻求安慰的单纯书生,就要遇到她的糟蹋似的。
虽说这只狐狸精巴不得被她糟蹋,而且,其实他的原貌秉承了狐妖一族的优渥,但妖修化形无一不面容稠艳,比如白孔雀,比如小孔雀。
总是吃相似的味道,人会腻味。
青衣书生的身份样貌就很解腻,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饱读话本的狐狸心里自顾自点头。
第115章
栗音咳了一声, 侧身让开:“那你进来吧。”
比起狐狸精矫揉造作,少女眼神清澈, 神色如常,等他进来后关好了门。
再一转身,那青年一点不避嫌,一手扯着披在肩上的衣物,侧坐在她的床沿,另一手轻轻抚摸着铺在榻上的锦被。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莹润似玉,陷在织物的光华里交相辉映。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栗音很快站到了青年身前。
她先打量, 后思索, 神色认真, 一看便知,她没那些旖旎的心思。
书生咬了咬唇, 墨瞳泛着点不显眼的深红颜色, 长睫翕动,清纯的面容流露出浅显的不安:“怎么了, 姑娘为什么这么看我?”
狐妖眸光流转, 奈何人族少女心念正事。
无视狐狸精的勾引,栗音严肃道:“你知道合欢宗问心境吗?”
檀离答:“小生游历数百年, 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姑娘想问什么。”
“我听闻进了问心境就会改换身份。”
她一说,狐妖眼眸一转,好似误会了什么,盈盈勾起嘴角:“姑娘想要什么身份呢。”
问心境的身份划分可能是随机的, 栗音心道她这辈子就是被随机害了。
悄悄可怜了下自己,她没给出指定:“我暂时没什么头绪,你看着来吧,你那入梦的本事应该和问心境差不多…”
她计划提前模拟适应,奈何狐妖的脑子里却在想别的内容。
便见青年的狐狸眼弯了弯:“那就请姑娘闭上眼睛,和我梦中一聚。”
修长洁白的手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示意她过来。
妖法施展在即,他那双微弧的眼睛也产生了些变化,瞳色转浅,瞳孔中的深红化而成金棕,瞳孔圆润的弧度则慢慢过渡成了两头尖锐的竖瞳。
青年身后,空气中浮现出繁多的虚影,一条条,一道道,不急不缓地游移。
虚影很快化实,变成了许多条纤巧的狐狸尾巴,并不笨重,高高低低地在他身后。
他的妖相没吓到人族女修,倒是有点存档里的样子,令她格外熟悉。
栗音走到床边,狭窄的床铺被毛茸茸占领了。
她看了看那些尾巴们:“你的尾巴太占地方了。”
狐狸尾巴抖了抖,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留出位置,一并留了一条蓬松柔软的,给她垫脑袋。
栗音没嫌弃狐狸的尾巴垫脑,等她躺下后,莹润微凉的手指按上了她的额角,轻柔地打转、助眠。
窗外还在打雷,狐妖身上的熏香一阵阵蔓延,他其余的尾巴们则轻松地在他身后缓缓甩动,看得人昏昏沉沉,没一会儿,她闭上了眼睛-
栗音一转眼,映入眼帘的是地上的篝火,虽然是梦,篝火燃烧的热量扑面,伴随着噼啪的声响,火苗往上窜,她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破庙。
庙外在下雨,倒是和现实里的情况一样,雨丝正透过破碎的屋檐墙角飘进来。
无愧为狐狸精,狐妖精细编织的梦,比她幻梦诀草草构造的梦境真实。
栗音转头继续烤火,等待了片刻,破庙门边传来动静。
她侧目看过去,雨中跑进来一道人影,显然是进来避雨的,可他身上的衣服早被淋湿了,衣角往下滴着水。
视线向上,此人原是个美人。
那双眼睛恍若先声夺人,篝火的光芒洒落在金棕色的眼瞳里,似水面跃动的浮光,霎时把破旧荒废的庙宇照亮。
微微上挑的眼角总似含着笑意,又像含着些似水勾人的情意,轻飘飘地调弄着谁,细看又觉得是错觉。
等从他那双眼睛的神采中醒过来,才主意到其人的面容,雌雄莫辨,眉眼稠丽到艳而不俗的地步,绝非人可有,一眼便觉得是妖类。
沾湿的几缕乌发附在白皙的面颊上,几滴水从秀丽莹润的下颚滴落。
栗音回过神来,飞快地判断,荒山,破庙,美人,艳遇…
她打住了乱飘的思绪,少女一脸单纯,望着跑进来避雨的美人。
他穿的衣服并不多,湿透了后,衣物紧紧贴在他身上,影影绰绰显出身体的线条。
湿身的美人微微转眸,似才发现庙里原来有人了,那人还盯着他看,他便抬手稍微挡了挡自己的身体,有些无措。
“这位姑娘…”他启唇轻唤了一声,眼睛直视了她一眼,便先唐突般撇开,又咬唇提醒对方的冒犯。
牙齿碾过嘴唇,艳艳的唇色溶在淋漓的水色里,愈发可人。
栗音为狐狸精的演技无声感叹。
美人问:“可否容我在此地烤个火,我实在是冷,只想取取暖。”
栗音定睛一看,美人的确微微颤栗,淋雨受冻,惹人怜惜。
“你过来吧。”她配合起狐妖的演技。
美人欠身道谢,徐徐迈步,走到她身边,稍微犹豫,在她身边不远坐下了。
湿掉的衣服穿在身上想也难受,他安静烤了一会儿火,不自禁扯了扯衣摆和衣领。
火光照耀下,那双眼睛抬起看她,乞怜动人:“姑娘,可否容我把衣服烤干。”
栗音近距离观赏狐狸精的演技,闻言,道:“你烤吧。”
美人做出忸怩纠结的姿态,见她一直盯住不放,便咬了咬唇,不得已,当着她的视线,手指按到了身前,缓缓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栗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烤干衣服前得先脱衣服。
她简短地想象了一下自己的本心,本心会移开视线吗。
栗音犹豫,她的本心不一定会移开视线。
这么个美人出现在她的世界里,那就是可供赏玩的游戏内容,哪有回避的道理。
她不出手染指对方,就算好了。
她自我反省之际,那条细细长长的腰带从美人指缝间滑落,掉在了他的衣摆边,发出声细微的动静,一下子拉回了她的主意。
衣襟拉下,美人已经露出了洁白的肩头。
美色在前,栗音托腮,望着美色。
“你说,问心境时,会有长老们在外面旁观吗?”
旖旎的氛围顷刻被她破坏掉了。
狐狸精扯了扯松垮的衣襟,袒露出半边的肩颈和胸膛:“按道门的习惯,想来定是有的。”
对她话里想象的场面,檀离弯了弯眼睛。
他勾引得向来坦然。
又一件布料落地,美人身体似一副徐徐展开的画作,栗音仿佛迷途知返,捂住了脸。
与其说是长老们,不如说是她的炉鼎们。
众目睽睽之下,万一她在秘境里做出什么事情……
她在设想可怕的场面,美人靠过来,轻声安慰。
“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心,难道那秘境里也有只野狐狸勾引您吗?”
他转而道:“若有人勾引您,定是那勾引您的人有错。”
栗音绝望了,因为她发现,虽然捂住了脸,可透过指缝还是能看。
篝火边,少女捂着脸,自欺欺人地睁着眼睛,看着对面笑意盎然的狐狸精。
他的衣服没穿好,昏暗的火光呈现橘黄的暖调,仿佛留下了一层诱人的蜜色。
他舔了舔唇,那股妖相从微眯的眼眸展现:“此地荒郊野外,无论姑娘想对我做什么,也不会有人来阻止,何必固守本心?”
栗音似叹了口气,放下手,喃喃自语:“你说得对,不一定是美人关。”
她道:“换一个吧。”
勾引了半天,狐狸并不恼,而是轻笑,衣摆下钻出的尾巴摇了摇,仿佛是在和她玩游戏,很开心。
檀离应声道好,栗音眨眼的功夫,周围的场景变幻。
破庙、篝火和美人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富丽堂皇的室内,下首坐着人,看起来她的身份地位比那人高。
那人样貌平平,显然不是狐狸精。
其人很快出声,恭恭敬敬地道:“栗音长老往来辛苦,这是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长老赏脸收下。”
说罢,递出一只芥子囊。
东西飞到面前,栗音不动声色,伸手接下,看看这次狐狸精整了些什么门道。
芥子囊里装着些价值不菲的宝物,栗音看了眼,心下了然。
她这回的身份是某个宗门长老,而眼前正在上演的是收受贿赂的戏码。
想当初合欢宗存档,她也是个当长老的人,凡事秉公处理。
因为头一次抽到高贵的长老身份卡,她还沉迷建设宗门,直到收徒才好转,可惜徒弟拒绝和师父合修,她又重新沉迷处理宗门事务。
栗音很快找准身份和正在面临的考验,义正言辞地拒绝,毕竟幻境里的都是假的。
下首的人没被她的正气吓退,而是一招手,一侧帘幕掀起,美人徐徐入内。
“是我考虑不周了,实不相瞒,这位美人最仰慕栗音长老,只望能留在长老身侧,侍奉一二,他此生也算无憾了。”
说话间,那美侍已然上来投怀送抱。
看清楚这美侍的长相,栗音叫停:“这不还是美人关吗?”
美侍倚靠在她身侧,吐出一口香息:“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金钱和美人,总要相辅相成。”
狐妖声线靡丽,栗音摇头:“太堕落了,你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
少女提高声量,并非真的恼了,只是佯装。
檀离摇了摇尾巴,眯着眼睛笑:“可是,你们人族的话本子里就是这么写的呀。”
栗音没被他蛊惑:“你的当务之急是别再看你的那些话本子。”
美人轻笑,半倚着她的肩,并不重,没压到她,仿佛身软无骨,嘴唇凑近了她的耳廓,呼出了几道馥郁芳芳的气息。
“要真是在合欢宗,我还得叫你一声妻主呢。”
他显然阅览众家,语气轻松又亲昵:“我还有其他把戏,妻主可千万得好好瞧瞧,别不要我。”
“妻主若是哪里不满意,我改就是。”
他一作态,栗音陡然忆起合欢宗的风俗。
坤元属地,最为特殊,她脑海中莫名划过去那个守节的合欢宗长老,穿着身粉衣服。
想了想,栗音按住不安于室、蠢蠢欲动的狐狸精,问:“合欢宗那一带是不是和外面不太一样,你去过吗?”
第116章
栗音用说正事的口吻, 仿佛正人君子,对美人贴上来的举措并不在意。
狐狸精给自己拿了美侍的身份, 薄纱披在肩头、臂弯,似云霞堆积,轻烟笼罩,随动作漾开波澜的华光,映衬一张灼灼艳艳的美人面。
闻言,檀离眼眸一转,半透的衣摆下传出簌簌的细响,不多时,现出狐狸尾巴的原形来。
尾巴一扫,撤去了富丽堂皇的梦境, 换了个舒服点的环境, 方便同她聊那些正事。
身下的座椅不在, 变成了垫着绒毯的室内,狐狸往她怀里一扑, 栗音接了一下, 调整轻松的姿势,一起坐下。
檀离抖落出了耳朵和尾巴, 这样更自在些, 道:“我虽没去过,但合欢宗地界的风俗, 我也有所了解。”
和存档里单一的游戏背景相比,栗音如今穿进来的世界,早已衍生出了许多内容,超出了玩家的知识范畴,提前了解下很有必要。
她洗耳恭听, 等着狐妖的下文。
少女眼神认真,就像只单纯的小山雉,等着见多识广的狐狸分享外面的见闻。
檀离不自禁舔了舔唇,眼眸微弯:“那处地方和外面不同,以女为尊…”
狐狸尾巴摇来摇去:“你可曾注意过俗世凡人是怎么繁衍生息的?又或者,你去过青玄宗那块地方吗?”
栗音诚实地摇了摇头。
檀离看着她笑:“青玄附近世家林立,那些世家作风,往前数个数百年千百年,向来男尊女卑…”
他说青玄,栗音不清楚,但说世家,她有些印象。
可那点微薄的印象全来自于存档,存档里的玩家每回光顾着寻找心动对象,甚至,她那回可找了两个攻略对象呢!哪有时间在意背景设定。
她那回拿了世家小姐的身份卡,家世如此,衣食住行不需要玩家操心,精力全用来刷好感度。
栗音心虚想,两条船踩起来也是很累人的。
狐妖没发现她的心绪,接着道:“功法、符箓、丹药、灵石、灵器…种种的种种,都是供给男子修行的法门,至于女子,被认定为先天不足、至阴残缺之身,在那处地方并不被允许修炼。”
“甚至,也有女子属阴、不详,容易招致妖邪的说法,若是女子入道修炼,阴气就更盛,更容易招致邪祟…”
闻言,栗音微微皱眉,存档里,倒没见这种事情。
世家小姐的身份卡天资不是顶级,但家族也给了她功法。
见她神色,狐妖轻笑一声,尾巴一晃,周围的场景又一变化,竟是在前面搭起了一座小戏台子,戏台两边支起了小巧的红灯笼,要给她表演点什么。
栗音没拒绝他的表现,看向缓缓开幕、浮现出几个小人偶的戏台。
“也并非完全不允许女子修炼。”
狐妖补充说,他在道门流离太久,围绕着人族们的故事听了许多:“在那处地方,也有允许女子触及的功法,或者说,女子能够获得的功法,便是采补术。”
戏台上,一个小人偶向另一个小人偶扔去一部功法。
那象征女子身份的小人偶,便低头看着那部掉在地上的功法,许久捡起来,翻看,打坐,修炼。
红灯笼的烛火摇曳,栗音耳边,狐妖声线靡丽,幽幽婉转,气息轻轻飘过她的耳廓:“只是这采补术,并非采补旁人那一类,更准确的说,是被采补术。”
“换言之,也就是炉鼎,她们所修行的功法,全在于如何让人采补,和那些功法、符箓、丹药、灵石、灵器…都是供给男子、成其道义的一部分。”
似看出了她的想法,狐妖轻哂:“是了,一面不允许女子入道,一面又准许她们自愿成为炉鼎…”
戏台上的小人偶打坐结束,她站起身来,身边环绕起闪烁的灵光,以示她已经入道了。
“即使入道,灵丹妙药、天材地宝也难以落到女修手上,因而,女修修炼突破的速度,比不得那些在灵材滋养下步步进阶的男修,以此竟然成了女修不如男修的佐证。”
“再者,她们修行的炉鼎之法,远算不上正常的功法,甚至难以和同修为的男修制衡,刀枪剑戟,都在男修手中。”
那个刚刚入道的小人偶安静站着,侧着脑袋,看向戏台的另一侧,那些小人偶们举着武器,武枪弄刀,好不神气。
倏尔,其中一把剑甩飞出去,落到了她的脚边,她便把剑举起来,也来了一段,剑没能舞完,便被其他小人偶围住,夺去了她手中的剑。
明显,剑不是她可以拿的东西,被抢走了剑的小人偶站定未动,兴许,她的修炼到此为止了,只有炉鼎修炼之法,才是她可以触及的领域。
可狐妖的叙述没有就此打住。
“多方限制之下,却被一女修寻得了破局之法。”
戏台上,那个小人偶动了,她又坐了下来,身边堆起了许多功法。
小人偶翻看起每一本功法,时不时沉思,抬手施法,似在钻研什么。
“既然只允许女修修炼采补术,那她便修采补术。”
“她只能拿到采阴补阳的功法,也可能只有采阴补阳的功法,试想,那里怎么可能会允许采阳补阴的功法存在呢。”
狐妖继续讲故事:“哎呀,不过光研究采补术应该是不够的,她可能也一并去偷学了许多其他的把式,比如剑法、刀法…”
戏台上的场景应声而动,那个小人偶躲在角落,看其他人偶们练武,随即,画面一转,她也拿着棍棒,仿照刀剑,挑刺劈砍。
“终于,可能一年、十年、一百年——”
戏台上飞快走过春夏秋冬,小人偶时而静坐钻研功法,时而起身舞枪弄剑。
“她逆转了采阴补阳的术法。”
“自此,合欢道初成,她可能暗中积蓄,也可能出其不意,将那些妄图采补于她的男修们,将他们的修为,统统化作了自己的灵气。”
“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岂能容她存活于世!”
戏台上,那个小人偶被其他小人偶层层包围,狐妖还在讲故事。
“想来,那一定是场恶战,只可惜,无人敌过她百年的苦功。”
小小的戏台上,演绎着一场悍然的打斗,终而,她还站在那里,迎百家剑指。
“其人破而后立,杀出重围,自世家往东,化流光而去。”
“从今往后,自立门户!”
“若是让世家说起当日,定言称那女修不敌男修,遁逃罢辽,至于事实究竟如何,亦有说,她在直上高天、远去东方之前,曾留下一句话,所谓跟我走!”
“兴许有她这句话,那些生在世家的女修,也随其后纷纷东上。”
“那处比邻魔域的荒山并非乐土,比医毒谷还要偏僻,还要靠近魔域,却是她们的立身之处,直到今日,正是合欢宗所在。”
“直到今日,也一直和世家针锋相对。”
戏台上,小人偶不再是一个人,她立身在众人之前,似在迎天下女子聚首。
“这是合欢宗开山掌门的故事?”栗音问。
檀离讲完了故事:“是,等你去了那会武,应该也能听见合欢宗她们自己的讲述。”
他又道:“所谓针锋相对呢,便是世家男子有妻妾成群,不准女子水性杨花,到了合欢宗,这等情况便反过来了。”
“合欢宗的开山掌门出手狠厉,昔日折辱,定要奉还,有她在那边立主,连带着世家也不得不放宽了对女子的限制。”
“现如今,还有好些个世家家主,都是女儿身,过往大抵不会有这等境遇。”
“而且,听说合欢宗合欢道的功法有过数次改进,当初作为逆转阴阳的本法太过狠绝,被采补的男修容易根基受损甚至身死当场,实乃邪修做派,以是如今的合欢道功法柔和了许多,男方也有些益处。”
可怜那点狠绝和益处,大概比不得那些世家被采补的女修们。
栗音想,她很快想到了玉欢宫的功法,兴许这里面有些共通的门道。
她想到了,檀离也想到了:“听闻魔域还有个玉欢宫,没准那位玉欢宫主也和合欢宗主一样,破而后立,自立门户。”
故事讲完了,栗音微微叹了口气,这里到底是个世界,和游戏里大不相同了。
也不知道存档里的那两个攻略对象,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她所不知的变化。
妻主唉声叹气,美侍上前来,想要替她解忧。
“妻主~”狐妖声色婉转昳丽。
遭他一句喊,栗音霎时回神,伸出的手指按住他的唇瓣。
狐媚子唇瓣翕动,舌尖亲昵地舔了舔她的指尖。
“要不了几天,我们就要到合欢宗了,我只是想帮你提前适应。”
上挑的眼尾媚态横生,栗音点了点他的嘴唇:“提前适应?又无名无分,需要适应什么?”
檀离眼神哀怨。
是了,连一大一小的孔雀精都有名分了,就他一只野狐狸。
先前助白孔雀和她入梦,他听到了一点话音,说是名分,其实只是充作了她的炉鼎而已。
她大概也猜到了,他和那只白孔雀,都是因前世未了的缘分,才来找她。
魔修向来来者不拒,管她想怎么采补,檀离都认了。
栗音眼眸带笑,自然知道这狐狸反复主动投怀送抱的目的,看他着急。
狐狸精哼哼唧唧,眼尾韫色,他虽人形,却像变成了一只小狐狸,用鼻子供她的手掌心,呼吸湿热。
“小生也会开屏…”
狐狸尾巴便扮作孔雀尾羽,展开给她看。
比起不伦不类的尾巴,这狐媚子分明一直在开屏勾引她。
第117章
戏台撤下, 梦中静室散落着四角昏寐的灯光,狐妖的尾巴簇簇展现在身后, 细数竟有八尾之多。
栗音视线掠过他的尾巴们,回落到他的身上。
和少年时上树打果的喧哗不同,青年像捧沉淀到水中的金砂,簌簌灼灼璨璨,情色的辉光把他晕染得愈发艳丽,臂弯轻纱的披帛也一并光华烁烁。
他像个精心打扮的贵重礼物,褪去了山野里的原始,留下极其刻意的工笔,但狐狸的竖瞳依旧,夺目的瞳色和锐利的瞳仁格外显眼, 野性便刺破了那抹刻意, 像只扮作人形、等待被人驯服的狐狸。
在她的打量中, 狐妖的尾巴缓缓游弋着,终于, 她伸出手, 挑拨起他身上的衣物。
既为美侍,自然得有美侍的样子, 檀离貌似还惦念着他的话本故事, 没有忘记当下美侍的身份。
他是个被人送给她的美侍。
就要遭到取用,美人似受惊般轻哼了一声, 却按住了自己的手,任由少女挑开他的衣襟。
礼物怎么能反抗主人的意愿,他微微侧过脸,眼睫打颤,韫色凝成胭脂。
修真界的花样不少, 哪怕成衣的布料也能折腾出许多门道,就比如他现在的这一身,那料子越靠近衣摆,越是轻薄清透,以显诚意。
而栗音的视线则和布料的趋势相反,逆着轻薄清透的颜色向上蔓延。
她没在意狐妖对话本的沉迷,只是赏玩着他的姿色,直到被不再清透的织物挡住,她才动手,缓缓解开妨碍她观赏的障碍。
美人本是在她身侧跪侍,倚靠着她,这下子没了倚靠,他也双膝触地,不过打开膝盖跪立在她眼前。
见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他便微微用力,双膝抵地,把上身向前送了送,两手撑在两侧,像支撑起一副画卷。
那故作羞赧的姿态早露出了狐狸尾巴,狐狸眼分明一刻不停地关注着她的神色,潋滟含笑,欲拒还迎。
栗音摸了摸狐狸的胸口,呼吸的幅度抵到她手心,温热细腻。
青年的身量可观,虽然身在梦里,也无比真实,劲瘦有力,毕竟穿上衣服,还能扮演个文弱清俊的书生。
“妻主,对我的身体可还满意?”
美人问,不在意自己敞开的衣领,抬手环住了“妻主”的脖颈,激起流香阵阵。
狐狸精意要把戏码做全,一并把唇瓣送了上去。
虽是送吻,到她身前便及时停下,还是少女往前倾了下,才触到他的嘴唇,柔软可亲。
美人唇齿含香,唇瓣微微张开着,随她采撷,眼眸带笑。
栗音很难不满意。
可梦终归不是现实,忽而一声惊雷落下,好像劈中了客栈的房顶,轰然作响。
房间里,才亲了狐狸精一口的少女恍然睁眼。
栗音后知后觉,难道是被雷声惊醒了不成,一侧,狐妖侧躺着,仿佛也被雷声吓了一跳。
“哎呀。”檀离抱怨道,“这雷声真是扰人清净。”
他现实不是梦里的打扮,不过原本的书生样貌抹去了,露出了和梦里一样的真容来,半褪的衣衫悬在肩头,侧躺着,才没有滑落下去。
狐狸眼漾开弧度,金棕色的眼瞳夺目,容貌艳艳,披在肩头的青衣和简单的装束,却又反衬出些难得的清纯,和眼角绯红的欲.色交织。
听见他的抱怨,三番几次都是雷声,栗音顿觉蹊跷。
不明狐狸精的用意,她先心头一凛,忆起之前瞥见的人影,又想到外海的风暴,继而就想到那条小白龙。
“你等等。”她从旖旎的心思中醒过来,按住了身边的狐狸精,“我去看看窗户关得严不严。”
窗户关得严不严不重要,她要看看有没有龙在外面。
檀离可不是让她去关窗户的,他有意结束了法术,不过是想亲身被她收下,而非虚幻的梦境。
眼见跑偏了,狐狸尾巴勾住了少女的手腕,又一条狐尾则凑近了她的脸颊,明摆着勾引,轻轻勾蹭着她的脸。
“严!关得可严了。”檀离语气笃定,看也不看,一口咬定。
他就是翻窗户进来的,那窗户可不得关好了。
他此行瞒住了那一大一小两只孔雀,一起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
其实不久前翻窗户进来时,他还隐隐察觉到一股龙气徘徊在附近。
如此更不能让她过去了,檀离面上不显,却狐媚作态,缠上了少女,挽住了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揽:“妻主,别去,我害怕…”
他扮作个需要她陪伴的美侍,栗音没忘,这家伙的修为比她还高,明明是个渡劫期的老妖怪。
可他衣服穿得薄,近乎把她的手臂揽在他的胸口正中,呼吸起伏,胸廓便把她的手捧住了,分明欢迎,栗音一下顿住了。
“…狐狸精。”数息,她低低道了句,最终还是遂了狐狸的愿。
听见她的夸赞,檀离摇了摇尾巴。
她很快给出了回应,却不是爱抚,而是扯过狐妖得意的尾巴,令他不听话的手背在身后,用狐狸的尾巴捆住了他自己的手。
狐狸精顺从地被她捆住,两手和自己的尾巴搅在一起。
等她三两下捆好了,美人才楚楚可怜道:“疼。”
“妻主想要对我做什么?”他显然换了个话本,似被逼迫的良家美人般咬着唇,又似暗示道。
“外面打雷下雨,动静这么大,对我做什么也没人会发现…”
栗音心说,那可不一定。
她看着青年狐媚的姿态,转念一想,他说得也对。
外面一直在下雨,能够遮挡住夜里的声音,就比如房间里的动静。
栗音改变了主意,万一真开窗看见一条白龙,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房间里的狐狸精,岂不尴尬吗。
果断拒绝了那种发展,栗音顺势道:“是啊,外面的动静那么大,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存档里玩伴的默契莫名唤醒,她跟上了狐狸精的剧本,却压低了声音,捧读,“你就乖乖地当我的炉鼎吧。”
“不要!”狐妖也上道,美人发出几声可怜的求饶,单衣顷刻被她撕扯得凌乱,他也一碰就倒,手好像当真被自己的尾巴绑住了似的。
栗音伸手摩挲打量,思考印记要留在哪里。
“我有个印记能留给你做纪念,你这只狐狸,往后都是我的家宠了。”
魔修发言,檀离轻笑:“你留我脸上都行。”
他那双狐狸眼睛弯弯,舔了舔唇角,尖利的犬齿若隐若现:“又或者,看看旁人留在哪里,你也给我留个一样的。”
狡猾的狐狸探听起其他男人们的情况,栗音没有理会。
他的脸太好看了,不留。
她这么想,摇了摇头,目光陡然捕捉到他唇隙的水色,和那一截湿淋红艳的舌尖,艳色一闪而过,收回了唇瓣里。
少女眼睛一亮,有了主意,轻轻拍了拍狐狸精漂亮的脸,命令道:“把舌头伸出来。”
她的话音其实并不严厉,带着点友人玩笑般轻描淡写的笑意,又仿佛是某种令人幻觉的温柔。
能说会道的狐狸却一下子噤声了。
少顷,在她的俯视和命令中,狐媚子乖乖地张开嘴巴,吐出舌尖。
湿漉漉的。
她手指一点,按在柔软的舌头上,舌尖打颤起来。
要说魔修的行事,檀离也有所耳闻,能和炉鼎扯上关系的,大多是魔门玉欢宫,玉欢宫的功法,是所谓采补印。
不等他做好准备迎接她的赏赐,浓粉的花印转瞬凝结,由她的指尖点渡上他的舌尖。
顷刻,美人发出了声动物般的呜咽,而后是短暂的失声。
他那双向来含情弄笑的狐狸眼,微微上方,寻不到落点,竖瞳受到刺激愈发尖锐了起来,却颤颤抖落出了点点水渍,悬在线长的下眼睫上,红晕也霎时间如云似霞,眨眼染红了整张稠丽的脸,灼灼艳艳。
因为骤然的刺激,这下子,他的尾巴真的把自己的手捆住了,而且越捆越紧,越收越紧。
直到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了晶亮的涎水,在短暂的时间里仿佛翻天覆地,他才逐渐适应,回过神来。
狐媚的姿态重新回到他身上,大抵是快活,檀离止不住地笑。
舌尖不退反进,温顺乖觉,却又用力抵住了她的手指,眼尾狭长,抬眸紧紧盯着主人的神色。
他的艳色凝在眼角的胭脂色,伸着舌头,等她的下一个命令,又像在等她的夸奖。
终于在颤抖中,印记落成。
浓粉的花印在舌尖上并不显眼,他没有立时把舌头收回去,仍旧微张着,像主人展示自己舌尖上开出的花,又像担心自己尖利的犬齿会刺破舌尖的花瓣。
【解锁新炉鼎:檀离】
【成就奖励:定向随机(1)】
魔修应当很满意他的表现,嘴角带笑,清亮的黑眼珠显得她格外人畜无害,心情也很好。
她的手指很快被狐狸咬住了,没用力,看起来像报复,可被打上花印的舌尖已经属于她了,便又主动舔起主人的手指来。
涎水要牵扯成糜烂的银线,她在美人那张昳丽的脸颊上擦了两下,用他漂亮的脸擦干净了自己的手指。
檀离没有不满,仰着脸:“我该叫妻主?还是叫主人?”
他又开始舔唇,显然是一只狐狸的习惯,舌尖浓粉的印记便隐隐约约,折射出微弱的灵光,仿佛只是水色的反光。
栗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青年压低了身体,其余的尾巴微微摇曳,他是只被驯服的狐狸了。
“主人不打算试试我这舌头的效果吗?”他吐着舌尖,声线靡丽,引诱道,狭长的眼尾敛不住绯色,以及狐狸精的不安分。
被捆住、被驯服的狐狸即使遭到了蹂躏、糟蹋,也甘之如饴。
第118章
屋外的雷雨不歇, 动静盖住了房间里的声响,美人那截吐出来勾引人的舌尖, 很快被人逮住了。
暖色调的烛火摇曳了下,舌尖上的花印被她轻轻捏住,湿漉漉的水色被光照得像融化的蜜,浸透了狐狸精的舌头,就要沿着她的指尖流淌。
栗音静静看了会儿蜜光的流动,手下的狐妖很快发出了动物般的呜咽和鸣叫,因为她的手指一直在催动功法。
不过少女面上不显,笑容浅浅,只有青年在发出阵阵动静,不住失态。
两相对比之下, 他仿佛坐实了狐媚子的身份, 一刻不停, 声色溢出喉咙,不安于室, 狐狸眼微微上翻着。
主人没有开口, 反绑在身后的手无从解开,美人吐着舌头, 乖乖被缚。
直到他舌尖的蜜光滴落了一点, 栗音才把手收回来,照旧用他那张漂亮的脸擦干净。
先前还鼓足了躁动的劲头勾引人, 这会儿却像只蔫巴了的狐狸,好像落了水,才从水里头捞出来似的,面颊浮泛着一层薄汗,染开了红晕。
檀离还没有反应过来, 眼神失焦,没寻到落点,她的功法太过耍赖了,根本不给他表现的时间。
身为一只狐狸精,在人族话本里向来无往不利,他勾引人的手段可还没拿上来呢。
他尾巴多,虽然用几只尾巴捆住了他的手,余下的尾巴还能动,正摇来摇去。
栗音的视线慢吞吞,划过他的尾巴们,狐狸的尾巴无疑暴露了狐狸的心情。
她看见那双狐狸眼睛缓缓眨了下,金棕的竖瞳不再上翻,慢慢重新寻到了焦点。
美人就要缓过来了,小魔修没再作弄他。
她低头,一尝他蜜色的、微微张开的嘴唇。
让栗音没料到的是,她只是亲了一下,明明没再催动他舌尖的印记,狐狸却颤了下,仍旧发出了声呜咽和鸣叫。
他那些火红的尾巴也甩动得更加欢快了,狐狸们交/配繁衍时的习惯,小山雉不知道。
兴许摇尾巴是每只狐狸接/吻时的习惯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她这只狐狸的习惯。
他的竖瞳愈发尖锐起来,她只是亲了一口,却好像激起了压抑许久的兽性。
狐狸精摇着尾巴,献上殷勤,热络地回应起主人的采取。
他喉咙里时不时溢出动物般的声色,仿佛他和她现在不是在人族的客栈里,而是在遥远的、凤凰台附近的那座野山上。
野狐狸的叫声很快被他自己咽下去,直到主人的采取结束了。
狐狸精面容稠艳,眼尾弥漫着微茫的水光,流光婉转,他还吐着舌头。
眼睛和嘴唇都湿漉漉的,点染着绮丽的红晕看她。
“漂亮狐狸…”栗音低低道了句,继续按住这只狐狸精把玩。
她把他反绑在身后的手缓了个位置,仍旧用尾巴捆着,却提起来,把他的手压在他的头顶上方。
狐狸精乐得陪她玩耍,不时哼出些好听的声音。
狐妖的尾巴也通法术,扯不痛他,可长短的限制却迫使他一度向后,弓着身子,姿态上的便利不多时,大大便宜了旁人。
狐狸这种动物,当不了坐骑,也成不了坐具,可成了精的狐狸却可以,狐狸精无论当坐具还是坐骑,都是个舒服的选择。
再者,狐狸类犬,小山雉原不知他的本事,这下子也很快就知道了。
狐狸类犬的特性,和修士合修突破时的习惯也差不多,不容轻易分开,驯服一只狐狸当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料定狐狸狡猾,一点风声也不透露,就要掐住他的舌尖惩罚,却被狐狸精舔了舔脸颊,讨好地按下了她的手-
雷雨还在下,夜色深重,雷声好似慢慢冷静了下来,动静小了许多。
青年周身冷肃,凝了一身森寒的水息,坐在某一间客房里,听长老的汇报。
黑龙交代完鲛人们的情况,又提及人族少女身边的境况,把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和观察,一一交代了。
“…说来奇怪,那羽族的小少主和老祖都同她交好,我当羽族大张旗鼓来找人,该和我们龙族差不多呢,会棒打鸳鸯…”
黑龙琢磨出了个俗语,然后实诚地问:“家主什么时候回来的,辰长老这次没一起来?”
青年眸色沉沉,并没有看手下的长老,侧目看向窗外,雨势淅淅沥沥,他的心神凝在另一侧的某间房间里。
龙君兮听完她的汇报,只道:“今夜刚到。”
他没说老青龙的去处,念及青龙当年辅佐肃清,家主没有取其性命,关在了族内,自然是出不来的。
龙君兮查明了当年的事情,当初她旧疾复发身亡后,青龙以及其他几位长老隐瞒不报,她身上的财宝被其他长老瓜分,青龙虽然隐瞒了实情,却帮她立了个无名坟冢。
那处衣冠冢,现今已被龙君兮请回了族内,以家主夫人的礼仪安葬。
黑龙没发现,家主一去一回,换了一副打扮。
青年一身黑衣,好似身在孝期。
屋外的天气不好,骗不了人,说明家主的心情不好,黑龙对情感纠缠的事宜迟钝,对正事倒敏感。
家主定是查到了什么,没准,辰长老不跟着回来,是另有安排,又或犯了错。
她心下了然,没再说话,拱手退了出去,留下家主在房间里静坐。
她没看出家主的心思,亦没有看出那人族少女身边真正的境况。
黑龙长老没看出来,孰不住龙族家主在听完她的汇报后,却猜出了个大概。
羽族和那只狐妖,想来都和她有些缘分。
他心绪微动,又忆起鲛人长老此行陆上的目的,倘若那尾小鲛人也和她有联系…不得不让他多想-
次日天明,雨后的天色明亮,偶尔才落下点小雨滴。
栗音和狐狸玩了一晚上,临近早晨才分开。
她打开房门出来,狐狸精怎么来的,也怎么回去。
房间里,那团毛茸茸的火红狐狸正爬上窗沿,准备从窗户跳走。
来路不正,仿佛偷情,栗音看了红狐狸一眼,反手关好门。
转眸,有人走到了她身边,栗音看过去,微微愣了下,是小白龙。
青年尚未开口,只站在走廊里,望着她,视线又像掠过她,在看她身后的房门。
栗音霎时心头一跳,飞快回忆起来,昨晚瞧见的那个人影是什么模样,旋即又开始担心,她刚刚关门很快,他应该没看见狐狸精吧。
“咦?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思绪翻飞间,人族少女面露惊讶,打了个招呼,“查清楚了吗?”
她把那片护心鳞寻摸了出来,拿到手上,晃了晃,那青年便视线微动,不再盯着关上的房门,而是看向她手里的东西。
龙君兮缓缓答:“今日刚刚回来,查清楚了。”
白龙做事板正,身姿也端正,栗音信他查到了什么,她也好奇BE之后的事情。
人族少女正要开口询问,身后却忽地传来了一声惊叫,听声辩位,正是从那扇窗户传来、狐狸的叫声。
同时,还有道白日的炸雷,吓了她一跳。
栗音没来得及扭身去查看,青年微微侧身,出声道:“我查到了你前世的那些事情,前世…”
他神色不变,看似无意,顿了一下,却把少女的心神拉回他身上,不动声色地拦住了,没让她去看那只狐狸精。
栗音望着他,等待下文。
青年声线不急不缓,把往事一一说与她听。
栗音一面听,一面轻轻点头,搞清楚了BE后发生的事情,游戏的随机判定害人。
她还在感慨,青年取出了一匣子东西,递给她。
人族少女稍显迷茫,伸手接过,龙君兮看着她的眉眼,神色轻缓:“这就是故事里,那些该给你的财宝和报酬。”
栗音恍然大悟,原来是被长老们瓜分的东西。
“弄清楚就好了。”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宝贝,“这些都是给我的?”
“本来就是给你的。”龙君兮道,“我此番来找你,还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说罢,他微微一顿,语气郑重:“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栗音捧着宝匣的手停顿,抬眼看他。
青年垂眸,不似狐狸精的妖媚,天姿清耀,剑眉星目,朗朗如天明澄澈,也是个美人,和狐妖是不同的风格。
说来他穿了身黑色,显得身姿有些清减,黑衣衬得肤白如玉,衣袂间似有水息拂面,清冽微冷,白玉便也冷了,仿佛易碎的薄雪,落在广而渺的海面上。
栗音莫名觉得,这位昔日傲娇的小少主,今时仿佛变得格外脆弱起来,泛蓝的眸子凝着层郁色,偏偏眉眼深邃,那些脆弱和郁色不显弱势无助,而是种格外引人探寻的韧意。
才取用过狐妖的妖媚,当下截然不同的风格冲进眼帘,栗音的小心思不动都难。
虽然如此,她面上还是一副正经人的神情:“说到底,都是前世的事情了,你也该向前看…”
话越说越奇怪,栗音忍不住砸吧了下嘴巴。
眼前一身黑衣的美人,仿佛哪位的遗孀鳏夫,她则像是在安慰他似的,简言之,她好像在安慰自己的未亡人。
正想着,那脆弱惹人又仿佛故作坚强的未亡人缓缓开口:“我还有好些话想与你说,前世那些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美人稍显落寞,栗音差点应下,好在,她足够清醒。
旧事说得太多,容易露陷,她只胡乱应了声好,道:“我先去吃点东西。”
青年点头,跟在她身侧。
不多时,栗音坐下吃饭,青年也坐到了她身边,甚至伸手帮她布菜,不过动作有些生疏。
“陆上的食物,我没怎么尝过。”龙君兮转而道,“你的习惯倒和以前一样,虽然辟谷,走到哪却总要尝尝这个,尝尝那个。”
未亡人的眼眸里漾开了点笑意,薄雪消融,栗音已经把狐狸精抛在脑后了。
负心人没飘摇太久,青衣书生的声音横插过来。
“栗音——小友——”他慌慌张张,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襟,跑过来,径直倚靠在人族少女身边,近乎半搂半靠着她,声线楚楚可怜,却又格外大声。
“我刚出门被雷劈了!”
狐狸精尖叫,摇晃起负心人。
更准确的说,是和她偷完情,爬窗离开的时候被雷劈了!
那清减可人的未亡人看了狐妖一眼,收回视线,静静坐在人族少女身侧,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狐狸精的尖叫中,龙君兮冷笑了声。
第119章
狐狸的叫嚷声中, 那道白日惊雷的去处立时明了。
被狐妖攀附拉扯,栗音还没出声, 只按住了他的手,让他别摇了。
身侧的黑衣青年先开口说话:“天打雷劈,兴许是遭了报应。”
龙君兮神色淡淡,许久之前,狐妖捣乱讽刺白龙的那番话,竟反到了狐妖自己身上。
檀离并不回应他的轻嘲,只睨了他一眼,旋即,便仿佛被那道雷劈到了哪儿,身子有些颓靡, 愈发明显地倚靠在她肩头。
“小友, 那雷劈得小生好疼。”青衣书生声线婉转, 似受伤般,抵着她的肩头轻轻蹭了蹭, 又推了推。
顶着白龙的目光, 栗音只当耳边风过去,清清白白地小声安慰:“前辈莫要开玩笑了, 你修为比我还高呢, 看着应该没伤到哪。”
她拍了拍狐狸精的手,示意他适可而止, 不然等下恐怕又要打雷了。
龙君兮望着她的手,眸色深凝,那股清减的冷息渐寒,冷眼看着狐狸精的做派。
青衣书生靠在她肩上,冲面无表情的龙家主勾了勾嘴角, 非但没听话离开,反而往她身上送了送。
龙君兮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少主,为了肃清外海风气,他也见识了不少形形色色、府邸内外的腌臜事情,不再一点不懂。
他更衣做未亡人的姿态,就是有意勾引她。
暗中的交锋对立开始,栗音坐在中间,缓缓地拿起了个白面包子,咬了一口,安静又出神地咀嚼,不想引起任何一方的主意。
龙君兮不急不缓道:“狐妖秉性如此。”
他并不看狐狸精,而是看着她,低声提醒:“这类妖修嘴里惯常没个实话,你和他相处,得多留点心。”
就像眼下,明明没有受伤,也要装出受伤的姿态来攀扯她。
嗯嗯,点心。
栗音一脸若有所思,点点头,附和他的话,继续咬包子。
颈侧,她听见狐狸轻轻哼了一声。
善解人意的狐狸精没有把她拉进战局,倒是他衣襟间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往外散溢,萦绕在她的鼻尖。
檀离并不接招,抬起手,浮夸地打了个哈欠。
张开的唇齿依稀瞥见湿红的舌尖,隐约附着异色的花样,浸在湿淋淋的水色里,光芒流转。
眼看着龙族家主的神情微变,檀离眯了眯眼睛,面容清纯也藏不住慵懒缱绻的姿态:“昨晚没休息好,静不下心修炼,忙了一晚上,真是累坏我了。”
明里暗里炫耀舌头上的印记,他身后仿佛有条尾巴在摇来摇去,撺掇着,巴不得对手问他昨晚忙了什么。
龙君兮冷眼看着,天上恍惚又有雷声在响,狐妖冲他咬了咬舌尖,眼尾上挑,几分得意和挑衅。
劈呀。
再劈一下,这只狡猾的狐狸就能嘤嘤叫着,钻进人族少女的怀里去,摇尾巴献媚。
还能顺便踩一脚“心狠手辣”的龙族,竟然对可怜的狐狸精下黑手。
雷没有落下来,栗音清楚是谁惊的雷,狐狸精几乎忍不住开口告状。
他才一张嘴,她状作无意,开口打断。
“昨晚的雷雨确实吵人。”人族少女神色如常,稍显懵懂无辜。
口中提及昨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现,硬是坐在白龙和狐狸精的中间,一动不动。
打雷和狐狸尖叫的动静明显,没说几句话,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看清楚来人,栗音心里直呼不好。
转世是瞒不住的,在他们眼里,她是转世,虽然她一个都不打算认,可想也知道,定要起争执。
四个人的中间她不大站得住脚,人族少女慢慢咽下了一口包子,沉思,思考自己的平衡力。
小孔雀身为少主,不宜蜷在人族女修怀里当奴宠,所以这些日子,他都待在羽族的灵舟上,和自家老祖在一起。
老祖开口,不容他和人族女修肆意厮混了。
青昳对此不高兴,却也见好就收,不曾细想老祖态度背后的深意。
眼下,青昳眼眸一转,很快皱起眉头,看见那个相貌平平的书生和她靠得太近。
少男快步走过来,丝毫不掩饰面上的不喜,宫装也没拖慢他的步子,两下挤占到人族女修身边。
小少主瞪了眼书生扮相的家伙,书生笑容不变。
修为差距,青昳自是没能觉察,眼前的人族书生其实是个狐妖。
他上下重新打量了书生两眼,只看他修为和长相都一般,估计年纪也大,心里愈发不喜轻视。
不过一时没看住,这等货色,她也让他近身。
小孔雀没忘瞪了眼可恶的人族少女。
小孔雀来势汹汹,还带着个白孔雀,栗音没有轻举妄动。
挨他瞪眼,赶在小鸟开口攻击之前,她把手上吃剩下的包子塞进了少男嘴里。
“你吃,这个好吃。”
小孔雀被噎了下,拿过食物,哼了声,却就着她咬过的地方,愤愤咬了一口。
简单的投喂中,少女没发现,那三位妖修大能已经彼此看了一眼。
白孔雀收回视线,垂眸,轻轻抚了抚怀里的蛋,立时感受到那位龙族长的注视。
其人去而复返,定是有些要事未办,不难猜。
她清楚的事情,三个妖修也清楚,论说转世,总得探个清楚。
栗音坐不住了,给小孔雀塞了只包子,她站起身,道:“就快进合欢宗地界了,那地方有些不一样,我去买点要用上的东西,你们吃吧。”
说罢,她笑了笑,没露出仓惶逃离的神色,步履如常,转身离开,心里却很诚实。
她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人族少女走了,几人看她离开,气氛陷入一种莫名的安静和疏冷。
青昳没跟上她,因为这只小孔雀有重要讲话需要发表。
少男吃完了她给的东西,慢慢擦净手指,望着自己纤细明净的指节,谁也不看,只道:“现在的修真界当真不如以往了,有些个人族修士光顾着修炼,也不修修道德心经,一把年纪还出来勾搭小辈,老东西不知羞…”
他本意是想敲打敲打那个青衣书生,谁知道,其人闻言,却禁不住,忽地轻轻笑了声。
檀离眼眸微弧,在场三位妖修大能,可不都是这小孔雀口中不知羞的老东西。
哎呀,老东西。
他一点没生气,反而笑眯眯,看了眼神情冰冷的龙族长,又看了眼羽族的老祖。
白孔雀很快发话。
鸿影声色不变,照旧垂眸抚摸着怀里的蛋,仿佛不曾听见自家小辈的发言,冷声吩咐:“你的伤好全了?没事就下去养伤。”
老祖的威严很管用,小孔雀噤声,离开前没忘狠狠瞪了眼青衣书生。
檀离眼睛弯弯,冲羽族的小少主笑了笑,没有故意挥手送别,刺激脾性不好的小孔雀。
他和他家长辈有话要说,小辈离场,三人各自占着一方。
作为最开始接待龙族的东道主,鸿影先开口问候:“龙族长,怎么又回来了,你要找的人,看来是找到了?”
他明知故问,有狐妖的分享,这位外海的龙族家主,定是为了她的前世而来。
小山雉不曾去过外海,只能是两世的缘分。
龙君兮道:“还得多谢羽族指路,人自然是找到了。”
说着说着,他的视线就落到了羽族老祖怀里的蛋上:“此番受过羽族的招待,敢问这枚蛋何时破壳,届时我也好送上份外海的厚礼。”
他对这枚蛋的在意程度可见一斑,尤其,这蛋好像和她有关联。
白孔雀肉眼可见一顿,淡红曈抬起,看着他:“…不劳龙族长破费。”
他按住了圆滚的死蛋,护在怀里,他的心魔被她安抚过,如今好了许多,忆起了许多事情,甚至能自己开口提及往事了。
“实不相瞒,这枚蛋…其实是我亡妻留下的。”白发淡红曈的男人缓缓说。
在他清冷的语气中,外海的客人神情骤变。
不仅如此,外海的来客视线一动,猛然掠过了男人的白发,好似发现了什么。
在他的失态中,鸿影语气淡淡,察觉他的眼神,便抬手抚了抚雪似的鬓发。
一句话足够了,他没再多说。
就算都有前世又怎么样,前世和前世,可是不同的。
妖修不似道门,不是人族,并不在意魔修身份,只在意名分。
良久,龙君兮才道:“那真是…可惜了。”
他不再看那枚死蛋,也不再看羽族老祖的白发,他鬓边那抹白发虽是天生,可比起其人雪白的长发却不够看。
大能修士的自控非凡,天上了无动静,他没暴露心绪,兀自平复了下来。
是枚死蛋…幸好。
这么想实在残忍,但倘若这枚蛋是活的,恐怕会给她添麻烦。
当年凡女在龙族陨落,不该和陆上的羽族有过牵连,龙君兮也很快想清楚。
他看了眼一侧没出声的狐妖,就是不知道,这狐狸又是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有三世的缘分之多吗?
他并不信狐妖,但这狐狸和羽族老祖之间,好像又有些关联。
龙族家主很快开口,突兀地关心道:“今早打了道雷,听动静,好像落在她的窗边,不成想,竟劈到道友头上了。”
“可能受我的龙气影响,天气才反复无常,若是伤到道友,只管来龙族取药。”
他轻描淡写,有心人自然能听出言下之意。
狐狸精爬床,即使在风俗开放的外海,也是件不中听的事情。
话一出,鸿影眼瞳微动,看向对面的狐妖。
龙君兮静观,却见羽族老祖又移开了视线,什么都没说,没受他的挑拨。
小白龙无从知晓,看在小山雉的份上,白孔雀和红狐狸不大刁难彼此。
哪怕红狐狸夜里爬她的床,如今的白孔雀眼不见心不烦。
檀离勾了勾嘴角,眯眼睛道:“羽族老祖脾性大度,龙族长多虑了。”
大度到用小辈固宠呢,哪里用得着外来的龙担心。
狐狸精并非阴阳怪气,不过实话实说,白孔雀睨了他一眼,还了一句:“不如你的本事大,狐妖法术,也不知天天用谁的脸招摇。”
这二人的关系有些古怪。
龙君兮稍微看出了点路数,垂敛了眸光:“论心胸宽广,我不如二位,当真惭愧。”
他语气诚恳,好似感慨。
龙君兮没有说假话,虽然他身在此地,实际上正用龙族的秘法,施法勾引那人。
昨夜,栗音从狐妖口中压榨了许多信息。
进合欢宗的男修最好自备上信物,诸如红绳和香囊,以示心有所属或身有所属,到时能省下被人打扰的功夫。
信物临近合欢宗的城池里就有卖,栗音采卖了些。
她动作慢吞吞,不讲究效率,主打避避风头。
可是很快,她避风头的指望落空了,走过一处小道时,一条纤弱的小白龙赫然出现眼前,貌似虚弱地悬在枝头,等着她去解救。
栗音脚步顿了下,装作没看见,走了过去。
天色转眼阴沉,天上开始下雨。
人族少女很快扭身回来,把枝头的小白龙捡了下来。
“唉,笨蛇。”她道。
第120章
天空飘落了小雨点, 微茫的水滴到了栗音的鼻尖和手背上,她仰头看了下天气, 不像下大雨的样子。
栗音低头,没急着避雨,检查起小龙的情况。
和她记忆里的如出一辙,正是存档里的模样,纤细灵动,龙角和龙爪无一不精巧玲珑。
“原来是条小白龙。”栗音道。
她清楚这小龙从何而来,是何目的,但面上一概装作不知。
小龙被她的手攥住了身体,支起脑袋看着她,眼瞳如墨玉般润泽, 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她那声嘟囔, 没用尾巴甩她, 只微不可察地颤栗了一下。
她的手在小白龙身上反复摩挲了几遍,仿佛在查看伤口, 那小龙的尾巴也一阵阵颤, 龙爪扣在她的指尖,尾巴尖来回甩了两下, 便攀上了她的手腕, 微微勾住了。
不拒绝,也不阻止。
和狐狸精的尾巴也没什么两样。
视线划过小龙的尾巴, 栗音神情不变,摸完了,嘟囔了句没病没伤的,竟然又把小白龙随手挂回了枝头。
这类有血脉传承的不凡生灵,轮不到一个小修士担心。
她顺手冒犯了两下送上门的小白龙, 糊弄道:“我当是条小蛇呢,你既然是龙,应该自有本事,无意冒犯,还望小前辈见谅。”
小白龙停在枝头,望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见他不开口,栗音装做个好心路过的小修士,带着采卖的东西拱手告辞。
临了,她还补了一句:“若是走丢了,前面的临潼客栈里,正巧留宿着外海的龙族,小前辈有什么问题不妨去找他们看看。”
话里话外,她好像没认出龙族家主的真身,自顾自离开。
小白龙落在身后,注视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
走远了,栗音才回头看一眼,枝头的小白龙不见了。
飘落的雨丝似乎变大了,她摸了摸鼻尖上的雨水,不多时回到客栈。
客栈里的情形和她离开时差不多,三个妖修大能还在原位,竟也聊得起话题。
她一进来,无所谓的话题便止住了,都侧目看向她,气氛莫名地冷,明显聊不到一块去。
刚刚才见过一条小白龙,栗音下意识望向龙族家主,青年也正在看她,对视间,少女冲他客气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想来他应该用了什么法术,栗音没说刚刚遇到小白龙的事情,并不想引爆在场的另外两人。
檀离凑过来,挡住了对视:“让小生看看,姑娘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栗音收回视线,看向笑眯眯的狐狸精:“我听说,坤元属地风俗特殊,外来的男修最好带些信物在身上,届时能省下被人搭话的功夫。”
所谓听说,是从狐狸嘴巴里听来的。
青衣书生一脸纯良:“姑娘考虑得真周到。”
栗音递出些香囊和红绳:“你拿一个吧。”
书生道了声谢,从中挑了只竹青色的:“姑娘眼光也好,这只香囊好像专门给小生挑的一样,正衬我衣服的颜色。”
说话的语气正常,狐狸眼却媚态横生,对着少女眨了眨。
在她的视线里,他把香囊系到了停匀的腰上,故意拨弄了下穗子,摇曳生香。
狐狸精照常发挥,栗音没被他蛊住,发出人人有份的平等宣言:“既然都要去合欢宗,大家都有。”
她把东西拿到另外两位面前,摆明了,他们每个人都有份。
“前辈也拿一只。”栗音往前递了递,看起来像个对大能妖修很有礼貌的小修士。
虽然她夜里也曾按住了面前这位大能,反复亵渎作弄,榨取灵气。
白发红曈的美人闻言抬手,精准地摘下了一只白粉梅花色的香囊。
她和书生说话、递香囊时,鸿影显然看清了自己要的那一只。
香囊悬在美人的指尖上,他微微垂眸,淡红曈凝着穗子摇曳的痕迹,穗子上还悬着玉饰点缀,很精致。
少女给了他一只香囊,又递给了他另一只。
红曈微动,鸿影转眸看她,栗音轻咳了一声:“这只,是给小少主的,他不在,麻烦前辈帮忙转交。”
那香囊的颜色果然也和小孔雀一样,青绿蓝的色调深浓,穗子在半空中摇晃。
白发红曈的美人没有出声,静静看了数息,直到那穗子都快停住了,他才伸手帮小辈接下。
手里还剩下最后一只,栗音递给了龙族家主,她伸出手里的香囊,一人一只,很公平。
少女望着黑发黑衣的未亡人,等美人接过去。
局势再明了不过,在座的每个男人,兴许在她那里的分量都一样。
龙君兮松开身侧攥紧的手,抬手接下,深蓝色的香囊系到了青年的腰间,黑衣显得他的腰不但窄劲,还停匀,点缀上一小朵翻起的浪花,作为标记。
栗音看了眼青年的腰,很快收回,香囊发完了,她点了点头,貌似满意。
无视那股暗地里生冷的僵持,她道:“几位前辈关系真好,和谐相处,总看得人赏心悦目。”
声音不大,少女睁眼说瞎话,关系真好是假,赏心悦目是真。
她咬重了和谐相处四个字,仿佛变相提醒和暗示。
美人们没在她面前闹起来,和谐的一天也就过去了。
入夜各自散去,偶尔口头交锋,没出什么事,栗音长舒一口气。
按照前进速度,明日抵达合欢宗,届时她往宗门队伍里一钻,甩掉妖修们,不必再如此紧张了。
可转念,她又想起道门里的男人好像比妖修还多,立时抱住了脑袋。
存档多也不是她的错吧,无声崩溃中,窗户突然传来轻轻的敲打声。
少女放下手,看过去,有压力就要发泄压力。
她没有犹豫,毅然起身过去开窗户,放爬窗的狐狸精进来,打算用其发泄。
窗户打开,幽幽的晚风吹进来,卷进些清冷疏离的风云水气,一条小白龙在夜幕里莹莹有光,而非她料想中的狐妖。
小白龙盘盘曲曲,散去腾云驾雾,落地,站在她的窗沿,爬了她的窗户,仰头望着她。
栗音顿住了,原来不是狐狸精故技重施。
…但总归还是狐狸精爬窗。
小龙口中衔着块鳞片,人族少女犹豫:“送给我的?”
她迟疑伸出手,小白龙把叼着的鳞片放在她手心。
精巧秀丽的龙首蹭了下她的手指,仿佛不习惯这等献媚的姿态,只蹭了一下,飞快收回,甩了下尾巴。
人族少女拨弄了下小龙的谢礼,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间房?”
没紧抓小白龙遗漏的尾巴,她提出了个再合理不过的建议:“我带你去找龙族长吧,你看着是条小龙,送给同族的长辈处理,如何?”
她仿佛又要开启一条送小龙回家的路线,伸手抓住窗户边的小龙,就要带他去见族人。
小白龙的尾巴圈主了她的手腕。
他不想她去找人,他夜里来访,和白日的法术不同,此时是本体。
她若真去找人,只怕找不到龙族家主。
察觉小龙的抗拒,少女疑惑:“我送你回家,不好吗?”
细长的龙尾用力甩了下,代替回答。
不好。
冰雪般的颜色在夜里光芒烁动,栗音故意问:“你是条白龙,化形了应该也是白发吧?”
话音未落,窗外打了声雷,下了点急雨。
雨转瞬停了,栗音禁不住勾了勾嘴角,顺势关上窗户,把漂亮的小白龙留在了她的房间里。
窗户猛然紧闭,小白龙似乎不大自在,在她手中扭了几下身体,游来游去。
栗音嘴上说送他回家,实际没有开门出去找人的意思,语气不解:“怎么,你生气了吗?”
她一边问,一边收紧了力道,把玩起一条主动送上门来的小白龙。
人族的手指最为灵巧,她抓着漂亮的小龙,在桌边坐下,宽敞的桌面仿佛成了一条小龙接受亵玩的床榻。
她一只手扣住、攥紧了龙首,大抵压住了他的喉咙,指腹很自然地刮擦着小龙的下颚,或挤压他的龙角。
另一只手则摩挲着小龙细长光滑的身体,顺着鳞片抚摸,龙爪抵住了她的手指,推搡的力道传达出一种拒绝,尾巴甩来甩去。
小白龙侧过脑袋,咬向她轻浮唐突的手指,却根本不疼,只换来了人族少女的几声轻笑。
人族的指节不如指腹柔软,她用指节压住了小龙的腹部,也不知到底按住了哪些穴位,手里的小白龙肉眼可见地打颤。
那股推搡和拒绝的力道骤然泄了下去,抵住她手指的小龙爪仿佛半推半就,由她继续玩弄,直到漂亮精巧的小龙显眼地一颤,他的全身都被她的手指抚弄过了。
小白龙没了抗拒的力气,事实上,被少女放在桌子上的小龙明显微微颓软,许久都没有动作。
她的手指不再死死束缚住他,托腮望着他,像在看一只上好又精致的玩具,另一只手百无聊赖,轻轻刮擦过小白龙尚在轻颤的身体,在小龙的腹部来回游弋、点按。
“告诉你一个秘密。”少女眉眼弯弯,启唇道,“我是魔修。”
“我还没采补过龙呢。”她又道,龙族到哪都是宝贝,“也不知龙族的炉鼎,会不会格外有效用。”
“看你一条小龙,也不怕我用链子把你捆住,关进不见天日的暗室里,到时候,你就是我私藏的炉鼎了。”
她暴露了魔修的面目,那条小白龙也缓过来了,咬了她的手指一口,并不重,像是反对她话中的折辱。
可龙性本淫,他的身体明明一直在发热,面对她话中的那个设想,竟生出种莫名的躁动。
被她捆住,绑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里,沦作她私人取用的炉鼎……
窗外没有下雨,亦没有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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