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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第二百章 四个数字:0713。……


    第二百章


    直到安排徐奕儒送去医院急救, 戚沨才回到询问室,进门便说:“抱歉,嫌疑人出了点状况。”


    “你指的是徐奕儒?他怎么了?”宋昕正在看手机, 闻言诧异地抬头。


    戚沨指着头部说:“这里面长了个东西。原本我以为他能坚持到上法庭,没想到发病这么快。”


    “如果能及时做手术,还是有机会的。”宋昕接道。


    戚沨落座:“说是胶质瘤, 手术风险很大。”


    “这样啊……”宋昕说,“胶质瘤我倒是知道一点。如果位置不好, 生存几率会很低。”


    戚沨叹了口气, 又将话题转向案件:“对了,既然宋铭对你提过徐奕儒, 那他还有没有提到其他人?这个人比宋铭大几岁,和徐奕儒关系很近。”


    宋昕看上去有点困惑:“为什么这么问?哦, 你前面说徐奕儒一个人杀不了那么多人,他应该还有共犯?”


    戚沨点头:“这个人年轻很多, 手法利落, 脑子也快, 而且懂得反侦察, 隐蔽性极高。但即便是这样,我想以宋铭的观察力,多少也能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宋昕若有所思:“只比宋铭大几岁……他在留学期间有几个朋友, 有的是比他大一点,不过我不敢确定那些人就和徐奕儒有关。”


    “应该无关。我说的这个人一直长期居住在春城,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那我就不清楚了。宋铭回国以后好像还没有结交新朋友,他一直比较宅,很少外出。”宋昕说到这里,又问, “不过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个年轻人脑子好使,也有能力,他为什么要跟着徐奕儒犯罪呢?我想这里面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动机。你们有挖掘到吗?”


    戚沨似是一笑,却又很快消失,对上宋昕的目光说:“动机就是模仿。”


    “模仿?”宋昕问,“你是说他是模仿犯?”


    “模仿大多是从好奇、崇拜开始的。就像刚才咱们聊起的虐待小动物的心理变态,这样的人不是个例,他们有一个群体,每一个加入的人都是因为‘兴趣一致’,互相也会模仿对方的手法。”


    “可是虐待动物和杀人不同。”


    “其实从虐杀的本质来看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杀人有法律惩罚,而虐杀小动物不需要负法律责任,所以才更加肆无忌惮。”


    “所以你们要找的就是徐奕儒身边的某个年轻人,不仅和他走得近,还在行为上深受徐奕儒的影响?”


    “这个人危险性极高,所以我们的追查不会到徐奕儒为止。”


    宋昕做笔录的时间长达一个小时,时间宋父那边差不多。


    夏正先一步出来,见到戚沨便追问:“是不是有线索了?”


    “暂时没有。为什么这么问?”戚沨边走边说。


    “因为我觉得宋昕的观察力非常敏锐,说宋铭和徐奕儒认识的也是他。而且他的笔录时间比宋铭父亲还要长,我想一定提到关键。”


    戚沨说:“你想错了,宋昕的确说了不少信息,但有用的一条都没有。”


    “不会吧……”夏正茫然了一瞬。


    “可事实就是如此。”戚沨话锋一转,“今天早点回,保存体力。明天上午我要晚点过来,下午安排对罗斐的审讯。”


    夏正应了一声,接道:“对了,刚才医院来消息说徐奕儒需要尽快手术,但即便是手术,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戚沨没有犹豫:“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先进行手术。”


    “那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罗斐?”


    戚沨脚下一顿,看向夏正:“你就告诉他,徐奕儒这次凶多吉少,看他什么反应。”


    ……


    夏正当天傍晚就将消息送到罗斐耳中,听值班的民警说,罗斐一整宿都没睡踏实,同一个监房的犯人抱怨了好几次。


    翌日上午,戚沨出现在春城监狱,不是以审讯的名义,而是“探访”。


    戚沨将两本二手书递了过去,高幸翻开一看,右下角落款写着“张松”二字:“这不是张法医的书吗?我跟他借了很久,还愿意出高价买过来,怎么,他终于舍得送给我了?”


    戚沨看着高幸的笑容,说:“这是张法医被捕之后,特意转交给你的。他说让你先看着,等将来他进来了,想看再问你要。”


    高幸的笑容瞬间消失,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张法医被捕?为什么?”


    戚沨没接话。


    高幸想了片刻,反应过来:“不会和你们正在侦办的案子有关吧?”


    “还记得知砚吗?”戚沨问。


    “记得,支队一个挺机灵的小姑娘,她的警号还是她爸的。”


    “她牺牲了。”


    高幸当即愣住,直到缓过来问:“和张法医有关?”


    “凶手已经死了,和这个案子有关的嫌疑人目前已有两人被捕,其中一名就是徐奕儒。”


    消息一个接一个。


    但听到徐奕儒的名字,高幸的反应明显没有前面那么大,仿佛早就料到一般。


    “你不意外?”


    “我早就觉得他那个人什么都在演。呵,表现再良好,就算能提前出去一样还会再进来。”


    “你的感觉是对的。我们已经找到初步证据,十几年前那件和□□毒剂有关的案子,就是徐奕儒做的。另外,周岩警官的骸骨也找到了,也是死于同一种毒剂。”


    戚沨的语气一直很平和,没有高低起伏,仿佛说的都是非常普通的小事,可听在高幸耳中却是一个又一个“意想不到”。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高幸忍不住问。


    “还有一件事。”戚沨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咱们聊起过苗晴天?”


    高幸的印象似乎已经淡了,眼神里有一丝不解。


    戚沨又道:“你当时说,十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我和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还说我连着上了几个台阶,而她注定了原地踏步。”


    高幸接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我想问的是,以你二十几年的法医经验,如果我告诉你,罗斐犯了罪,那么从你的角度来看,苗晴天会不会是知情者,知道多少?反过来,她被罗斐蒙骗,毫不知情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这又是一个高幸没想到的问题。


    但这一次,高幸平静得多:“我接触过不下百件案子的受害人和嫌疑人家属,要说完全无辜,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我只能不客气地讲,一个都没有。其实他们多少都知道一点,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其中也不乏纵容包庇的。”


    戚沨沉默着,沉着的目光如同深潭,显然早在高幸道出结论之前,她心里就已经有了主观判断。


    高幸接着说:“他们一起生活那么久,罗斐可以说是苗晴天带大的。她还供他读书,送他出社会。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远胜过真正的家人。你也说过,苗晴天很在意也很关注罗斐的学习和生活,那么罗斐如果犯了罪,苗晴天一定是第一个觉察的人。”


    这话落地,高幸观察着戚沨的表情片刻,随即问:“罗斐真的犯了罪?”


    戚沨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我曾经见到你和徐奕儒一起说话,你们有多熟?”


    高幸说:“严格来说不熟,但他那个人很会来事儿,也很清楚与什么人可以多来往。他听说我是法医,就主动找我聊了几次,态度很谦逊,有几分虚心求教的意思。他还说他修了法律,有几个问题邀请叫我,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在旁敲侧击。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暗中观察他,看他平时都和谁来往比较多。”


    戚沨问:“那他有没有提过入狱前的生活?比如可以共事的朋友、聪慧的晚辈?”


    “他说他有几个学生很能干,出狱以后的生活不用担心。”


    “有点名指姓吗?”


    “怎么可能。”


    一阵沉默。


    高幸忍不住问:“罗斐和徐奕儒的案子有关?”


    戚沨看了高幸一眼,不接话。


    高幸又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戚沨问:“你是觉得他不是那种人,还是惊讶他们会有牵扯?”


    “都有。”高幸吐出两个字,沉淀两秒又道,“不过这种‘惊吓’过去也见得多了。人是最善于伪装的动物,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印象中有少说十件案子,都是我们最意想不到的那个人做的。”


    戚沨说:“最开始是你提醒我注意李成辛的安全。我猜那时候你就知道李成辛和徐奕儒的接触比较频繁了,对吗?”


    “是撞见过几次。最后一次气氛很诡异,两人好像才吵过一架。”


    事到如今,徐奕儒已经落网,高幸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我还没见过哪个犯人敢跟管教顶嘴,更不要说吵架了。反过来讲,能将李管教惹怒的犯人也就只有他。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之间有一些超越管教和犯人的关系,而通常能吵到面红耳赤地步的,基本上都是因为某一方的利益受到严重损害。还有一些因为情绪而引发的矛盾,比如背叛、蒙蔽、信任崩塌。”


    直到探监结束,高幸的话依然在戚沨脑海中回荡。


    事实上就在昨晚,戚沨离开支队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杂物柜的门,从最下面角落翻出一个许久都没有打开过的收纳箱。


    那里面装的都是和苗晴天有关的物品,大多是她送她的礼物和书。


    盒子里的每一件物品她都从头翻到尾,能拆的就拆,甚至连书的封面也反复用手去摸,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东西。


    最后,她从盒子最下面拿出一个中式红色首饰盒。


    打开盖子,里面躺着一枚圆形吊坠。


    吊坠有两个指甲盖那么大,戚沨记得那是苗晴天特意找人定做的,打开盖子,还可以看到放在里面的黄色护身符。


    苗晴天说,这个护身符可以保佑她一路升职,蒸蒸日上。


    不过身为警察,不好讲太多封建迷信,戚沨从没有戴过。


    而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直觉、灵感,或者说是鬼使神差,或者说是因为罗斐而产生了诸多联想,令她又一次拿出吊坠。


    随即她找到小号的钳子和螺丝刀,将吊坠里面固定护身符的内圈卸了下来。


    黄色符纸掉了出来,她将叠了三四层的纸打开,看到的却不是鬼画符,而是四个数字:0713。


    毫无头绪的四个数,既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苗晴天的,更不是罗斐的。


    心里突然用上一股直觉,这四个数字或许和徐奕儒有关。


    挺莫名其妙的对吗?可是连罗斐都能和徐奕儒扯上关系,苗晴天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只是戚沨想不通这四个数字的指向,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苗晴天要将这组数字藏在送她的坠子里——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202章 第二百零一章 “我感觉他知道凶手是谁……


    第二百零一章


    就这样, 带着四个数字的疑问,戚沨和高幸再一次对话。


    这次不是为了听到什么有用的关键,案件已经十分清晰明了, 除了那个一直藏头露尾躲在暗处的“隐形人”之外。


    她就只是想要谈一次,和一个站在局外,绝对客观的人, 且整件事丝毫不会影响他个人利益的人。


    而那个“隐形人”的身份,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只不过……只不过尚且需要实据。


    探视结束后戚沨没急着离开监狱, 而是先去了一趟狱侦科。


    狱侦科一早就接到消息, 得知李成辛和徐奕儒有血缘关系。虽然意外,但还是第一时间配合工作, 将李成辛留在狱侦科的私人物品整理出来一份单子,交给支队派来的痕检和民警。


    戚沨到狱侦科时, 几人正在核对单子上的物品。


    “戚队,这些就是你提过的书信。”


    戚沨接过手写信, 日期基本上都是五个月以前到徐奕儒出狱前一周的。


    看样子, 李成辛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不对, 于是将后面的家书都扣了下来。


    “你们一起带回去, 物证清单上一定要写清楚。”


    “是。”


    戚沨开车离开监狱,脑海中还时不时闪现出那些手写信封皮上的字迹。


    只有“徐奕儒”三个字。


    可就是这三个字,多么的令人熟悉。


    那是罗斐的字。


    戚沨的目光逐渐冰冷下来, 看着通常的路况,脚下油门一踩,直接奔向另一条交流道,那是罗斐家的方向。


    由于李成辛和徐奕儒的DNA结果,李母也需要面临询问,才能判断她本人是否要负刑事责任。


    据负责询问的民警说, 李母原本因为李成辛的遇害已经操碎了心,一听到DNA的事,脸上布满心虚,眼神一直在躲闪。


    直到民警问起那些“家书”,李母说,是徐奕儒说他曾经助学过几个小孩子,都和李成辛差不多大。


    不过这些孩子成年后就各奔东西,不可能频繁来春城看他,就由其中一位来定期转达近况——信的内容大多也都是保平安的,偶尔也会聊一下现在的生活和工作,非常普通。


    当然,李母也问过,为什么不让一直留在春城的“孩子”去探监递信,徐奕儒的意思是,几个“孩子”现在都有出息了,本地这个当了律师,还是刑辩律师,总是跑监狱看他,容易引起误会,担心会影响他的前途。


    李母并不是一个心眼多的人,她很少过脑子去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见一直传递“家书”也没引起什么麻烦,想着徐奕儒都关起来了也翻不出什么花来,时日一长,心里的疑惑也就彻底放下了。


    负责询问李母的是傅明裕管理的大队,电话打到戚沨手机上时,戚沨的车已经来到罗斐住的小区楼下。


    她将车停稳,叹了口气,说:“对于李成辛母亲的追究,你们看着办吧。”


    这里面的尺度不好拿捏,从事情的严重性上来说,李母的违法情节不轻,但她一直被蒙蔽,且没有证据证明她明知故犯,那么就可以酌情从轻处理。


    这里面最大的区别就在“毫不知情”四个字上,故意犯罪和因为“无知”而犯罪,最终面临的结果就会天差地别。特别是如果原因合理,那么极有可能不会追究法律责任。


    可李成辛需要负的责任显然就要严重得多。


    即便李成辛之前不知情,那么从五个月前开始呢?很明显他那时候已经洞悉一切,却还是选择隐瞒,只是对徐奕儒暗中观察。


    这种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构成“包庇”。


    而现在要进一步推进案件,进一步解开谜底,就是要问出哪一本书才是母本。


    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徐奕儒就是罗斐。


    挂上电话,戚沨又缓了缓,直到心思彻底定下来,这才开门下车。


    罗斐家正在面临警方搜查,门口拦着警戒线。


    见到来人是戚沨,民警很快让行。


    戚沨换上鞋套、手套,一进门就奔向书房。


    这套房子她不是第一次来,虽然没有在这里住过,却对于布局有些印象。


    她记得罗斐家并没有保险柜。


    当然,她也知道这样想有点无厘头,可是既然苗晴天选择留四个数字给她,那就一定有明确指向才对。


    苗晴天送她坠子的时候已经瘫痪了,脖子以下均不能动,这就意味着如果她要藏起来一些秘密,是不可能定期去检查的。


    那么……


    戚沨站在书房里发呆,直到林东在门上敲了敲,将她惊醒。


    “戚副支。”林东走上前。


    上一次林东来这里,还是因为苗晴天在家中遇害,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罗斐就被捕了。


    戚沨一时找不到头绪,只是凭本能驱使才走这一遭,见到林东便问:“罗斐家的事你比较客观,你告诉我,你的最直观感受。”


    林东对上戚沨的目光,没有丝毫迟疑:“我认为苗晴天的遇害和整件事……哦,我指的是你们正在处理的连环案,有密切关系。这也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疑问,苗晴天都瘫痪五年了,能和谁结仇,不惜要上门杀人?这里面就两个原因,一个是苗晴天过去的仇家,还有一个就是针对罗斐。其实我个人一直倾向认为,要从苗晴天的人生轨迹里寻找这个嫌疑人。但在我们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事……”


    “是什么?”戚沨问。


    “你看,通常来说最在乎的家人被害了,身为家属一定会定期打电话到警局催问,这种心情大家都能体会,我们也安抚了不少,还需要跟每一个家属去解释程序的步骤。”


    处理故意杀人案的犯罪现场不仅有一套非常系统化的流程,而且非常严谨。大原则就是“先疑后证”。


    也就是说,如果假设一个非正常死亡的案件背后最少有一个犯罪嫌疑人,那么接下来该怎么调查,朝哪个方向调查,从什么角度去证明这一点?


    现场的封锁和勘验,对尸体的解剖,还要寻找目击者,社会关系排查,大量走访,这些看上去简简单单的描述,对刑侦而言却意味着大量工作和大量时间。最快也要几天,慢的话几个月甚至半年都有可能。


    林东接着说:“罗斐是刑辩律师,他当然知道这个流程。所以他一开始没有问我们,给我们一个空间,我认为也是合理的。但是这都几个月过去了……我记得你说过,罗斐和他姐姐感情很深。我也看到他家里那些照顾瘫痪病人才购买的设备,基本上都是外国进口的,还专门请了护工住在家里。”


    这的确很反常。


    戚沨问:“那如果找出一个让他不闻不问的理由,你认为最有可能的是什么?”


    林东似乎欲言又止,但迟疑了几秒还是开口:“我感觉他知道凶手是谁,或者说他猜到是谁。”


    听到这话,戚沨只是挑了下眉。


    林东见状,说道:“你一点都不惊讶。”


    戚沨这才说:“因为有些证据已经透露出迹象,罗斐是知情的。”


    林东跟着分析:“连感情那么深的姐姐遭遇不测,他都能不去追究,一定是因为更深层次的牵扯。而那层牵扯和为苗晴天讨公道,这两者的分量已经在他心里做过取舍。”


    戚沨没接话,不得不承认林东的话句句说到她心里。


    苗晴天的死太过突然,当时罗斐的反应她也看到了,那绝对是晴天霹雳,演不出来。可是如今再回想起来,罗斐在接受现实之后的种种表现似乎太过于“平静”,那些心里的悲痛完全没有外化。


    按理说,在一些案件中检方的一点漏洞,都会被他揪住不放,怎么放到自己身上,却这样轻易“接受”?


    而唯一的解释是,他没有将心力放在追究嫌疑人上,是因为他要将力气花在如何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上。


    那么嫌疑人到底是谁,会让他如此妥协?


    徐奕儒的脸就在这一刻出现在戚沨的脑海中,随之而来的还有李成辛母亲提到的“助学”。


    戚沨醒过神,问:“你们在这里搜证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保险柜一类的东西?”


    林东摇头:“没有。”


    没有?


    难道说0713指向的是其他东西?那会是什么呢?


    苗晴天如果要藏东西,会藏在哪里?


    戚沨又问:“那你们调查苗晴天案件的时候,有没有查过她的银行账户,有没有在银行租过保险箱?”


    “也没有,我肯定。”林东说,“对于一个瘫痪五年的患者来说,再多存款,再名贵的首饰都不重要。没有什么比健康更珍贵。”


    “不,还是有的。”戚沨道。


    林东不由得好奇问:“是什么?”


    戚沨没有回答,又问:“那在这套房子里,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觉得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林东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不过也没什么特别。”


    很快,戚沨就跟着林东来到娱乐室。


    说是娱乐室,其实更像是一个摆设,虽然这里有成套的音响设备,有游戏机、电视机,但它们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了,所有东西上面都落了一层灰。


    戚沨向四周扫了一圈,说:“罗斐有段时间频繁打游戏,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他那时候压力大,说只有打一会儿游戏才能从现实抽离出来。”


    很显然,后来罗斐不再需要这种逃避现实的方法,要么就是他找到了另一种方式,要么就是他选择了接受现实。


    林东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戚沨回忆道:“也是五年前,不过从苗晴天瘫痪之前就开始……”


    说到这里,戚沨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现在想想,苗晴天瘫痪的时候,罗斐的崩溃、痛苦,都要比她遇害以后还来得更强烈。”


    林东说:“也有一种可能是,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我们查过,苗晴天在遇害之前,她的主治医生就说她最多还有一年寿命。”


    “不……”戚沨缓慢摇头,视线又一次扫向周围。


    直到目光扫过角落墙壁上的飞镖盘。


    她走到飞镖盘面前,又往后退了几步,腿却撞到了按摩椅。


    她问:“你说这个距离,能玩飞镖盘吗?”


    林东回答:“距离太近,又有障碍物,不方便。”


    “那为什么要把按摩椅摆在这里呢?”戚沨说,“我记得这里最早没有按摩椅,飞镖盘倒是一直都有。”


    “他以前喜欢玩,后来不喜欢了?”林东提出假设。


    戚沨记得她也问过罗斐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玩飞镖了,他的回答是可以锻炼专注力。她当时并没有当回事,但后来她也也没见他玩过。


    戚沨摇头说:“他的性格,一旦决定断舍离就会非常果决。不喜欢的东西,就会直接拿掉。他可以在这里换一幅画……”——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203章 第 203 章 “也许是有人不希望他……


    第二百零二章


    戚沨的话只说到一半, 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是夏正,以为是有了新线索。


    没想到接起来却听到夏正说:“戚队, 江哥到汇成工地来了。”


    他眼睛还没好,去工地做什么?


    戚沨刚要问,夏正又道:“我劝过了, 但劝不动。本来说今天只是去看看他,他也不知道想到什么, 非说要跑一趟, 还说我不送他来,他就自己来, 反正一定是要来……”


    戚沨忍不住叹气:“行我知道了,我待会儿过来。”


    挂上电话, 戚沨无奈地看向林东:“我要去办个事,这里交给你们, 有事给我电话。”


    “好。”


    从罗斐家到汇成工地不算太远, 戚沨开车的同时思路也没有停过, 不只是0713那四个数字, 还有那些没有拆封的家书,以及瘫痪在床上的苗晴天,当然还有罗斐——周岩警官真是死在罗斐手里吗?


    这个疑问一直存在着。


    直到戚沨的车来到工地附近, 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夏正的车。


    汇成工地的采集工作已经完成,警戒线早就撤了,作为网红打卡地这地方火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没有人过来“打卡”了。


    戚沨顺手从车里拿下工具箱和手套鞋套,一路走进工地,拐了一个弯儿就看到夏正和江进正站在一起说话。


    再走近点, 就听到江进在说话,夏正按照他的指示在地上摆放标记——所谓的标记就是现场拿到的砖头块,上面用碳素笔写着数字。


    隔着七八步远,江进就停了下来,侧身看向戚沨的方向:“老戚来了?”


    戚沨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眼睛看不见,耳朵就更灵了。再说小夏才跟你告完状,你肯定要过来。”


    “那怎么是告状,是汇报工作。”夏正解释。


    戚沨笑了笑,将工具箱放下打开,对夏正说:“我这里工具齐全,用这些替代吧。”


    夏正立刻从箱子里拿出记号牌,将原来的砖块替换掉,就听戚沨问:“说到哪里了,继续。”


    江进说:“老师的警觉性很高,身手很快。这个地方是刘宗强提供的地点,他来之前就应该有过心理准备,这里会有危险。他以为自己来这一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也做了只是先来探探路,不想打草惊蛇的打算,没想到等在这里的是陷阱。这说明在这之前就发生过别的事,或者是他对刘宗强这个线人有一定的信任度,否则他不会孤身前来,连支援都不叫。”


    江进边说边移动,但只是小范围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登山棍用来探路:“可即便是陷阱,老师也不会轻易上当。凶手一定是做了什么才令老师中招。他不可能叫上一群人,这地方杂物多、障碍多,人多反而容易坏事,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说到这,江进在夏正的搀扶下往做了标记的地方走了几步,又道:“就在这里,有一个人将老师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江进指的地方是一堵墙边:“那个人背对着墙和老师说话。地势上来看,像是老师将他堵在这里,令他没有退路。但换个角度讲,也是老师将自己的背后暴露出来,令其他人有机可乘。”


    江进来过几次工地现场,住院期间实在无事可做,不得不逼自己静下心来,反而有利于去思考问题,将所有细节在大脑里深度还原。


    他在想象中演练过很多遍,如果他是凶手,要对付一个身手了得经验老道的刑警,还要一击即中,不被刑警逮住,该怎么布局?


    唯有这个方法胜率最高。


    江进说:“所以当时在现场的最少有两个人,不会超过三个。罗斐是明处那个人,躲在暗处还有一个人,比他更狡猾。”


    戚沨接道:“之前咱们分析过,那个主谋对于犯罪已经成瘾。他非常‘怀念’用沙|林杀人瞬间带来的刺激感,而就在五年前,终于让他逮着机会。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徐奕儒助学的那几个孩子之一——不过时间太长了,要花一点时间去查。”


    “助学……”江进喃喃道,“就算是接受资助,也不一定会走上犯罪道路。这种事还是分人。”


    戚沨算是认同,嘴上却没接话。


    他们接触过大量嫌疑人,有一些出身还算可以,甚至是来自高知家庭,自小衣食不愁。


    很多人认为犯罪是迫于生活无奈,人都要饿死了不抢不行。事实上这只是一种借口,所以社会才会去赞美那些人穷志不穷的宝贵品质。


    还有一种人是出于走捷径的心理,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很聪明,干点坏事抓不着。从小偷小摸开始,一直发展到覆水难收的地步。


    戚沨又一次看向地上的标记,想到苗晴天和罗斐,突然说:“晴天姐是知情的。”


    江进和夏正同事转了过来。


    “你确定?”


    戚沨说:“她留了一点线索给我,是四个数字,但我暂时还找不到头绪。她那个人看似性格豪爽,其实心思非常细腻,做事也有远见。”


    “四个数字,会不会是生日?”


    “谁的生日都不是。而且就算是生日,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猜这四个数字一定是用来解开某个东西的‘钥匙’。”


    夏正忍不住问:“那这四个数字是怎么发现的?”


    “藏在项链的坠子里,要不是我突发奇想,可能永远都不会找到。”


    江进安静了几秒,若有所思道:“那就要看这四个数字罗斐知不知情了。”


    “你的意思是,晴天姐是不是瞒着罗斐?”


    “如果这是一个只能告诉你的秘密,是她特意留的一手,那么她是不是应该用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告诉你呢?或者说留一个话给你。藏在项链这么隐秘的地方,她是想让你找到还是不想让你找到呢?如果你永远都找不到,那她不是白留了吗?”


    戚沨顺着思路去想:“所以为了避免‘永远都找不到’的可能性,她起码要再做一手准备,或者是将这件事告诉罗斐,必要时候好提醒我?”


    “那就要问罗斐了。”江进说。


    夏正接道:“罗斐已经被定为犯罪嫌疑人,他到现在都没提过,看来是不知道了。”


    “也不一定。”戚沨目光落下,声音不高,“他这个人骨子里很倔,有些事宁可自己吃苦,也不会跟人讲。”


    离开工地后,夏正先送江进返回医院。


    而戚沨开车返回支队的路上,思路还一直在转,忍不住回想刚才的分析——那个转移周岩警官大部分注意力,令他疏漏身后防备的人,会不会就是苗晴天?


    一旦这个“可怕”的想象从脑海中蹦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动机呢,目的呢?


    周岩警官又为什么会因为苗晴天在场而疏忽防范?好像也不太合理。


    抛开这层假设,戚沨又忍不住想到另两个问题:罗斐协同徐奕儒如犯罪,到底是主动的,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一些事,这才发现没办法回头?


    苗晴天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问题刚出现,戚沨就有了答案:主动。


    苗晴天一定是“维护”。


    甚至于还有一种可能是,最先协同犯罪的人是苗晴天。


    有一件事戚沨从来没有去深入想过,那就是苗晴天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孤女,又要养活自己又要供罗斐读书,还要经营一家超市,她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条路上她遇到的困难一定比普通人多得多,可她似乎很“顺”。不仅顺,还有余力去帮助其他人,比如她。


    不过从戚沨认识苗晴天开始,苗晴天的生活状态就已经是那样了,戚沨先入为主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再加上受到她的诸多照顾和帮助,便没有多想,甚至觉得那是因为苗晴天能干肯吃苦,人美心善等等,就是没想过可能是苗晴天用过一些非常手段。


    就这样,戚沨一回到支队就将新的任务布置下去:追查深挖苗晴天的财务状况。


    一个人若是没有触碰到法律,即便财务上有些问题也不会被查,但若是踩线,哪怕是一毛钱的走向诡异,都会被挖出来。


    任务刚布置不到十分钟,就有组员来汇报说,罗斐已经知道徐奕儒昏迷住院的消息,但据看守所的民警反应,他全程都很平静,一整天了都没什么风浪。


    这倒是有点令人意想不到,毕竟他之前表现得对徐奕儒的关心并不像是演的。


    正想到这里,留在医院等候消息的民警便来了电话,是徐奕儒的主治医生询问他之前都吃什么药,对什么物质过敏,于是看守所就从他的随身物品中找到几个药瓶,送到了医院。


    没想到医生见了却吓了一跳,先是追问,确定这是患者的药吗,会不会搞错了,又问是哪家医院哪个大夫给开的?


    民警一问才知道,这几种药其中只有一种是用来抑制胶质瘤的治疗药物,另外几种都是与其对冲的神经营养药。


    神经营养药的作用可以滋养神经,有些益处,但像是徐奕儒这种情况却十分忌讳,因为这种药物更容易加速胶质瘤的生长,不利于治疗。


    很快,徐奕儒的病例被调了出来,根本没有查到这几种药的处方单。当然,任何一家正规医院都不可能给胶质瘤患者开这种药。


    那么就有一种解释,这些药是通过违法违规的途径买来的。


    夏正返回支队后得知此事,第一句就是:“难道徐奕儒不想活了?”


    “寻死的办法那么多,为什么要选这种?”戚沨反问。


    话音刚落,戚沨就想到罗斐在看守所的反应,又道:“也许是有人不希望他活着。”


    这假设很大胆,但凡事都有可能。


    按照戚沨的指示,夏正很快联系上看守所,让他们报上这几种药名,看看罗斐是什么反应,知不知情。


    随即夏正又对戚沨说:“如果是他,他肯定不会承认的。”


    没想到不到几分钟,看守所回了电话说:“他说了,都是他找人买的。说是他听说的,这几种药对神经好,徐老师很需要。”


    这回答直接跳出了夏正的理解范围,他一脸问号地看向戚沨。


    只听戚沨说:“苗晴天瘫痪之后,我多次看到罗斐阅读中西医的书。他还看了大量的科普节目,还去学了护理常识。他的医学知识早就超过普通人,什么病该吃什么药,什么东西相克,他都知道一二。”


    “就是说,这种低级错误他是不会犯的。”


    “只能是故意的。”


    “可要是故意的,他干嘛要承认呢?”


    戚沨没接话,只是沉默地看向一角,仿佛走了神。


    直到夏正叫了两声“戚队”,戚沨才看回来,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找交通大队,查查五年前苗晴天出的那场车祸——应该还留着记录。”——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204章 第二百零三章 “还真是真是风水轮流转……


    第二百零三章


    等到交通大队的结果时, 刚好是江进出院当日。


    按照医生的说法是,虽然已经可以逐渐恢复生活自理,但视力方面还是受到一些影响, 看东西会有些模糊甚至重影,这都是正常现象,还需要持续吃药和定期复诊。


    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回到一线工作的, 这不,江进刚走进支队的门, 夏正就将戚沨开好的批假条递了过去。


    江进僵在原地, 眯着眼盯着上面的字。


    夏正说:“江哥,是不是还有点看不清?这上面写了十五天起, 直到眼睛完全恢复为止。”


    江进皱着眉瞪了夏正一眼:“我是视力受损,不是瞎。我看见了, 就是觉得时间有点长。”


    “哦,戚队说了, 感冒伤风还要一个多礼拜呢, 何况是眼睛上的事儿, 不可马虎, 好利索了再说。”


    江进闭了闭眼,问:“老戚人呢?”


    “去狱侦科了。”


    “去干嘛,见高幸?”


    “应该不是, 她之前才见过。对了,戚队前天问起苗晴天车祸的案子,也许是和这个有关?不对啊……这个肇事司机已经放出来了。”


    夏正自言自语地说完,刚拿起来的报告就被江进顺走。


    夏正凑过去一起看,嘴里还说:“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闭嘴。”江进从兜里拿出一枚迷你款的放大镜,一行行对着上面的字。


    此时的戚沨正坐在探监室的防爆玻璃另一端, 目光微微下垂,看似沉静,脑中思绪却转动很快。


    苗晴天出车祸以后,整件事情都是罗斐去处理的,戚沨几乎没有插手,只是问了几句。一来她职务在身,如果是她去处理,会有“以公为私”的嫌疑,二来将人撞到瘫痪,很明显肇事司机是要负刑责的,这也是罗斐的主场。


    后来罗斐也只是跟戚沨简单讲了讲经过,对方认错态度良好,虽然判了但是轻判,经济上也给了补偿。


    罗斐的痛苦戚沨都看在眼中。不过再多的惩罚和补偿都换不回健康的身体,所以即便再怎么追究,都不过是为平心里的一口怨气。


    至于苗晴天为什么会出车祸,说是事发当晚过马路时,遇到了一辆刹车失灵的私家车,司机一时慌乱,将方向盘朝她这个方向打。


    而另一边则是一棵粗壮的树。


    如果撞向那棵树,以当时的车速,司机大概率会死,所以司机就是在自保和“杀人”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听上去也算是符合人性,类似的案子戚沨也听过。比如一辆装满货物的大型货车,在失灵的瞬间有两种选择,一边是同样的货车,另一边则是小号私家车,那么无论是临场反应还是长期送货的经验,货车司机都会选择撞向私家车。


    货车司机当然知道那辆私家车里的人会死,可是如果撞向同样的大货车,车头一定会扁进去,死的就是他自己。


    不过听罗斐说,虽然他一直坚持肇事司机在那个瞬间已经在主观上选择“杀人”,但最终法院还是予以减轻量刑,就是因为那名司机没有当场逃逸,而是立刻叫了救护车,还报了警,有非常明确的自首行为,并且没有逃避责任。


    再者,那司机是新手,遇到刹车失灵的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时慌乱是非常正常的。


    然而这整件事放在今天,特别是到了罗斐和苗晴天都被牵扯到恶性刑事案里以后,正是哪里都透着诡异。


    最主要的是,苗晴天遭遇的车祸和周岩警官的遇害时间非常接近,中间只隔了三天。


    当然,在五年前不会有人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何况五年前周岩警官的遇害一直被定义为“失踪”。


    而在五年后的今天,苗晴天在家中被人呛死,负责案件的林东第一个疑问就是,罗斐或苗晴天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那么如果假设五年前苗晴天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是否也和“得罪了某个人”有关?


    两件事会不会是同一件事,指向的是同一个人?


    罗斐为什么要给徐奕儒送神经营养药?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仇怨?除了苗晴天,还真找不到其他可能。


    那么苗晴天真的是无辜的吗,她是纯属倒霉替罗斐承担了一切,因为是“亲人”所以就成了受害人?还是说,她自身的行为就有极大问题?


    问号一个接一个出现。


    而戚沨很清楚地知道一点,那就是当她的直觉和理智都同时提出疑问的时候,就代表那个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答案不过是对问题的一个解释,问题本身才是最该重视的。


    其实这趟来与不来都无所谓,这不过是对她心里的疑虑进一步证实罢了。


    正想到这里,防爆玻璃另一边的铁门打开了,走进来一名犯人。


    他和过去看上去变化很大,见到是戚沨坐在玻璃这一边,也有点意外,脚下略有迟疑,但最终还是坐下了。


    此人正是因多起教唆案而入狱的张魏,也是董承宇和董承欣案的犯罪嫌疑人。


    戚沨扫过张魏明显瘦了一大圈的脸,第一句话就是:“还记得我吗?”


    “做梦都不敢忘。”张魏说,“是你抓的我。”


    话虽如此,张魏的语气里却没有怨恨。


    戚沨又道:“我听说人在坐牢以后,会不停地复盘自己过去做过的事。有的人是希望改过自新,有的人则是希望从中找出漏洞,为的是以后再犯罪不被抓。你呢,是哪一种?”


    张魏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戚沨。


    戚沨话锋一转:“在董承宇犯案之后,你还为他找过一次律师,这件事你的印象应当更深。”


    张魏终于问出口:“你来看我,就是为了问这些?”


    戚沨摇了下头,目光坚定:“我的问题是,你当初带董承欣去苗晴天的病床前,到底说了些什么?”


    一旦事情出现转折,过去任何一条细节都会成为线索。


    一旦认清一个人,她过去的一言一行都会透出诡异。


    张魏父亲曾在福利院工作,算是看着苗晴天、罗斐长大的人。


    如果一个人成年后犯了罪,那么很多蛛丝马迹一定会在少年时期体现出来。也就是说,张魏父亲是最早了解苗晴天和罗斐为人的人。


    张魏再次沉默着,但他的眼神略有闪动。


    戚沨见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是因为你父亲曾对苗晴天和罗斐有过照顾,你就冒然找到病床前,似乎还欠缺一点说服力。”


    不止如此,戚沨还记得罗斐当时对这件事很不高兴,当然他所谓的解释“打搅晴天姐休息”也算是成立,可是会不会还有其他原因呢?


    戚沨缓慢吐出几个字:“你威胁了苗晴天。”


    这一次,张魏的瞳孔微微扩张,他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问:“是谁告诉你的?苗晴天?”


    最后三个字明显很不确定,显然张魏并不认为苗晴天会自己说出去,因为戚沨一定会追问,到底是什么事能涉及到威胁?


    “苗晴天已经去世了。”戚沨说。


    张魏愣了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就是罗斐说的。要不是他在法庭上玩的那手,我也不会在这里。”


    “你在这里的主要原因是你自己的行为,你害了人,就该为此付出代价。”戚沨接道,“二十二年,是法律根据现有的铁证对你做出的最公正的判决,而非事实上你应该得到的刑期。你心里清楚有些事因为证据不够确凿,所以从司法角度上没有算进去,不然……”


    戚沨说到这里停顿一瞬,又把问题扔回去:“你威胁苗晴天的时候,就该想到罗斐不会放过你。他最擅长法律,更加清楚如何在不犯法的前提下给你设套。这也直接说明你威胁苗晴天的事已经触及了底线,对吗?”


    隔了片刻,张魏才道:“你问这些,是以刑警的身份?你们已经查到了?”


    戚沨说:“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如果你真掌握了罗斐违法的证据,为什么不向我们提供?前几年就有个案子,是判了死刑的嫌疑人因检举律师的犯罪行为,而改判死缓。你本身就具备一些法律常识,为什么不用这个给自己减刑?”


    张魏自嘲地冷笑:“不管怎么减不都还得送进来?而且他警告过我,要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进来以后会有人让我生不如死。我总得为以后多考虑一下吧?”


    果然是这样。


    “现在你可以放心说了。”戚沨说。


    张魏吸了口气,一边点头一边说:“还真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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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 第二百零四章 “她一直留着这张照片。……


    第二百零四章


    直到戚沨从监狱出来, 张魏的话依然在耳边回响。


    【苗晴天在福利院的时候就是主意最多的孩子头,有好几个比较顽劣的小孩都很听她的话,她还偷过钱, 在老师的水碗里放过虫子……不过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我爸说后来长大了几岁就变乖了。但我知道那不是乖,而是学会了隐藏。呵呵, 这个我可太熟了。】


    其实即便没有张魏的透露,苗晴天真实的画像也已经在戚沨脑海中成型。或许是因为要推翻一种长期认定, 而这种推翻也意味着某个程度自我否定, 就算理智已经接受了,情感上还是需要更多的客观事实去说服。


    戚沨还记得以前有老师说过, 再坏的人,也做过那么一两件“善事”, 再好的人,也曾经为过小恶, 起过恶念, 这才是人。


    而在她心里, 因为当年苗晴天的“拔刀相助”, 就先入为主地将她的一切都视为“好”,用这个字全面覆盖了苗晴天整个人生。


    事实上,苗晴天也确实没有当着她的面干过什么恶事。


    其实说穿了, 除了苗晴天出社会以后的善于伪装,还有一部分是来自戚沨的自欺欺人。这样的例子她曾在一些犯罪嫌疑人和受害人身上看到过,讽刺的是今天轮到了她。


    戚沨的思绪持续了一路,直到车子快到目的地,她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竟将车开到罗斐家楼下。


    她想了想,没有掉头回警局, 而是找了个停车位便下车。


    罗斐家的取证工作已经收尾,警戒线还在,林东正在和现勘队的人交代后续工作,戚沨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门口。


    林东见她又来了,问:“是不是又发现了新线索?”


    戚沨摇了下头,反问林东:“你们呢,有突破吗?”


    林东说:“表面来看没有,不过在他书房里找到很多文件,还需要逐一甄别是否和案情有关。”


    勘验就意味着大量的检验和案头工作,时间长,流程繁琐,很容易疏漏,所以需要一遍遍复查。


    林东又道:“暂时还没有找到和徐奕儒有关的文字,他们应该是用了一种隐蔽的方式。”


    戚沨没接话,只是站在书房门口,扫过书柜上密密麻麻的藏书,说:“他们用来传递书信的母本应该不厚、不重、开本也不大,因为徐奕儒也要在自己的牢房里放一本,一定要轻便好收。至于罗斐,他应该会将这本书放在随手可触的位置,比如书桌里。”


    林东接道:“书桌里是有几本书,我们都装袋了,到底是哪本,回去一比对就知道。”


    随即林东问:“你这趟来就是为了这个?”


    戚沨反问:“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讨论过的飞盘?”


    两人边说边离开书房,再次来到娱乐室,直到一左一右站在飞镖盘面前。


    林东说:“痕检检查过,没有发现。”


    戚沨若有所思道:“我听一位前辈说过,如果怎么看都看不出问题,就找找自己的问题,看是不是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换个思路?”林东自言自语道。


    戚沨又凑近了些,盯着麻质镖盘上的细微小孔的数量:“我的感觉是对的,罗斐真的不常玩。”


    经常使用的飞镖盘应该是遍布小孔才对,而这一个太新了。


    随即戚沨又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按摩椅,走过去坐下,视线再次对上飞镖盘。


    “我去过很多嫌疑人的家,他们其中有的人非常有钱。而他们摆放按摩椅的位置,通常是最舒适,最适合放松的地方,或者是面对电视,或者是面对落地窗,看外面的风景。不过还有个别心理变态的,是对着受害人的遗物。”


    林东闻言:“可你不是说这飞镖盘很早就有了?”


    “我只是举个例子。”戚沨再次走向飞镖盘。


    林东站在另一边,两人又一次近距离盯着它。


    上面的灰尘有一些已经清除掉,林东也说过,痕检已经对飞镖盘进行过采集,没有特别发现。


    戚沨却再次盯着上面的小孔和下面凹槽里那几枚飞镖看。


    大概是受到之前苗晴天留下的数字的心理暗示,她的目光快速扫过0、7、13这三个数字。


    接着她拿起三枚飞镖,先将其中两枚插到7和13上。随即又在飞镖盘的圆盘外找了一圈,发现了一个比较明显的小孔,又将第三枚插了上去。


    林东起初不太理解,但很快就明白到戚沨是在还原这些孔洞。


    林东说:“这里还有几个孔。”


    飞镖盘上有红色、绿色、黑色、米色四个颜色的区域,而红色和绿色的区域比较窄小,涉及的分数也不同。


    “我记得这种飞镖玩法,是有7分和13分的对吧?”


    戚沨边说边将插在7分那一列的飞镖拿下来,又往旁边挪了挪,对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孔插进去,刚好是在比较狭窄的红色区域。而这个区域对着的也是7分档。


    没想到只是随手一插,手上却停顿了一瞬。


    这一次,飞镖头插进孔里的感觉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陷了进去,麻质表层下居然不是硬质底盘。


    很快,戚沨又将插在另外两个孔上的飞镖取下来,又去试其他孔,特别是红色区域里的,直到她又找到两个同样“会陷进去”的底层。


    而就在三枚飞镖插齐的瞬间,飞镖盘最外面一圈亮起了一串灯带,先是闪了两下,随即就听到里面响起“咔”的一声。


    下一秒,盘面的左边向外弹开了。


    原来飞镖盘竟是一个圆形的盖子。


    戚沨小心翼翼地将圆盖打开,和林东一同墙壁里深挖进去的空间,里面装着几个文件袋,却没有任何金银首饰和现金。


    沉默了好一会儿,林东才难掩惊讶地说:“我想它就是你一直说要找的保险柜。”


    ……


    保险柜里的东西先送去了痕检科做痕迹采集和鉴定,直到下午才送回到支队。


    如今这几件东西就摊在专案小组用来放证据和文件的长条桌上,组员们围在四周,就连不知道怎么收到风声的江进也从家里赶过来。


    文件袋里的东西逐一倒出,其中比较显而易见的是那张沙|林毒剂的配方。接着就是一个手写的记事本,里面清楚写着化学方程式,和每一次实验的经验、教训,详细到每一个步骤的注意事项都要写满一张纸。


    字体有些潦草,还是英文书写,又是连笔字,需要经过仔细辨认。


    痕检送过来的时候,还将之前在徐奕儒的私人物品里找到的英文笔记,和比对结果放在一起,两种笔记相似度高达九成。


    也就是说,沙|林毒剂是徐奕儒制作的,这一点已经没有争议了。


    但这也涉及到一个问题,就是罗斐当时所说,要制作沙|林毒剂,需要特殊的环境、设备,还有一些原材料。


    说到原材料和设备,这大概就是袁全海会出卖徐奕儒的原因。


    袁全海是有能力有渠道搞到这些东西,但是他承担的风险也大。他不是徐奕儒那种胆大包天的人,只不过是有点贪财,一时受到蛊惑。


    时日一长,袁全海越来越焦虑,就想到了收手。


    可收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所以他就顺手将徐奕儒出卖了。


    组员们正在讨论这些证据,就像是打开了“宝藏”一样,这几袋子的收获,可比他们过去几个月大海捞针所得要来的宝贵许多。


    有了这些核心证据,任何犯罪组织都会被一锅端。


    戚沨一边听着大家讨论,一边拿起其中一张照片,心情有些复杂。


    这应该是唯一一张合影,照片里的是年轻许多的徐奕儒,和看上去一脸稚嫩的苗晴天。


    苗晴天笑容含蓄,眼神晶亮,耳朵还有点泛红,虽然和徐奕儒一样同时看着镜头,但从肢体语言来讲,已经一目了然。


    有点意外,却又合理。


    戚沨坐下来,盯着照片久久没有动作。


    如果不是情感捆绑,似乎也很难有其他理由支撑她去那么做。


    自小缺乏正确的教育引导,脑子活络,在福利院期间就没有分明的是非观念,出了社会以后又遇到了徐奕儒——连袁全海那样的成年人都抵挡不住徐奕儒的洗脑,何况是当时阅历浅薄的苗晴天?


    李成辛就曾说过,徐奕儒在监狱内人缘很好,很受人尊敬。毕竟大家都有慕强心理,更不要说徐奕儒不仅会赚钱,还懂法。这样的“人才”放在犯人堆里简直就是人生导师。


    至于苗晴天,她虽然不是犯人,但从根儿上来说区别不大。


    她缺钱,也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想走捷径,同样慕强——对她来说,徐奕儒就像是明灯。


    “她一直留着这张照片。”不知何时走到旁边的江进说。


    戚沨醒过神,接道:“最初的崇拜,到后面就转化成精神导师,将他视为榜样。这样的心情我非常了解。”


    就像是她,曾经也将苗晴天视为标杆,想要成为和她一样优秀的女性。


    “那可不一样。”江进说,“你只看到了她的正面形象。如果早一点让你发现她背地里做的事,你不会像她一样盲从。这是最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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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6章 第二百零五章 “天意?”


    第二百零五章


    再次讯问罗斐, 夏正直接将苗晴天留下的证据摆在他面前。


    罗斐的表情只是微微松动,看上去丝毫不诧异。


    戚沨观察着他所有表情变化,将一切都看明白了。


    如果罗斐根本不希望有人发现秘密, 那么苗晴天去世之后,他会将这些东西销毁。可他没有选择销毁,也没有选择将秘密挪出去, 就那样放在自己家里,就说明了他准备好了有一天被捕, 这些秘密也会随之显形。


    戚沨问:“你一直都知道吊坠里藏着四个数字, 为什么不主动坦白?这里面涉及的犯罪事实,几乎都和徐奕儒、苗晴天有关, 你交出来还可以算立功。”


    “人都走了,交出来有什么意义?”罗斐指的是苗晴天。


    “我知道, 你想维护苗晴天的名誉。”戚沨问,“那徐奕儒呢?”


    罗斐回道:“他本身也活不久。”


    戚沨接着问:“吊坠是苗晴天瘫痪以后, 让你拿给我的。坠子里的东西是你按照她的意思放进去的。既然你不打算将一切揭露出来, 为什么不将写了数字的纸拿掉?”


    “我是不同意这样做, 不过……”罗斐抬了下眼皮, “姐说,就算放进去了,你也未必会发现。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 那就是天意。我们应该遵从天意。”


    “天意?”戚沨接着问,“配合徐奕儒违法犯罪,也是你们认为应该遵从的天意?”


    “你没有体会过我的立场,不明白我的处境,我说了你们也不会懂——在那个情况下,我根本没得选。”罗斐这样说道。


    “你只是给自己的行为找开脱的理由, 你只是不想选。”


    罗斐自嘲地笑了笑:“在大家眼里,我很努力上进,学习成绩优秀,争取表现,出了社会也力争上游。事实上这每一步都没那么简单,而且我无父无母,没有家庭背景,更是难度倍增。如果不是有人提供捷径给我们,我现在还在法院门口发名片,跟一群只收五百块的小律师争案子。”


    戚沨没有接话,只是示意夏正。


    夏正拿出一部分苗晴天的财务记录,其中涉及到一些她经营小超市的金钱往来,可惜大多数记录因为时间太久,追溯有难度。


    而从苗晴天经营超市的收支来看,这里面还牵扯到好几条上下线。钱经过她的超市洗白,乍一听只会想,一家小超市而已能洗多少?结果上一年下来也有上百万。


    当然,只是靠正常买卖商品到不了这个营业,这就需要在成本上做些手脚。


    还有一件事,戚沨是经过调查和听到民警走访回来的汇报才得知,原来苗晴天一直是个供货采办的中间商。


    比如她进了一批商品价值十元,下家来找她拿货,她只收八元甚至更低,几乎是赔本赚吆喝。可是到了账面上,却写上五十元。下家得了便宜,下次还会来,即便知道这点小“秘密”也会因为自己方便而帮忙保守。


    这就是为什么一些看起来不起眼,常年见不到一个客人进门,却始终不倒闭的小店,能一直经营下去的“窍门”。


    反而是一些看上去生意红火、门庭若市的商店,不到三年就关门倒闭。


    事实上,要维持住一家店面靠的不是客流量,而是资金流。


    如今回想起来,戚沨才恍然意识到,当年苗晴天那么痛快地请她补习功课,开出的价格是专业补习班推荐的名牌大学生背景的私教价格,而且从不砍价,原来那些钱都是这么来的。


    可她当年一直都认为那是苗晴天辛辛苦苦经营超市存下来的血汗钱,所以对苗晴天的人品更为看重。


    “说说吧,你、苗晴天和徐奕儒到底是怎么回事?”戚沨轻轻叹了口气。


    罗斐反问:“你们不是都查到了吗?”


    “你自己就不想讲讲吗?”戚沨说,“你了解程序,应该知道审讯期间是你为数不多可以将自己的故事说出来的机会,再往后你想说,都没有人想听。不如就从……张魏威胁苗晴天开始?”


    戚沨起了个头,成功地触动了罗斐心里的一根弦。


    罗斐眼里划过一丝排斥和厌恶,显然张魏当时的行径,已经触犯了他的忍耐底线。


    “张魏很早就知道我姐和徐奕儒的事。”罗斐将情绪压下去,缓慢开口,“他那个人观察力很强,特别善于关注一些阴暗角落。我们还没有离开发福利院的时候,我姐就经常去找徐奕儒。张魏的父亲知道以后,还去找了徐奕儒一次。但他不是劝阻,而是想借助徐奕儒助学的由头,多跟他要一些人脉和‘赞助’。其中一部分,就进了张魏父亲的口袋。而对于徐奕儒来说,只花一点钱就堵住一个人的嘴,无伤大雅。其实像是知名教授和未成年的学生搞在一起,在他们那个圈子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有很多学生愿意拿青春换取资源和研究成果。姐就比较务实,她只要钱,源源不断的钱——可那些钱绝不是一个经济学教授仅靠讲课费就能负担起的。姐一眼就看出来,徐奕儒有独特的门道。对大多数而言,无论耍多少小聪明,无论多么绞尽脑汁、多努力都赚不来的钱,徐奕儒仅凭几句话就能拿到,而且干干净净。那绝对不是运气,而是实力,也是她佩服徐奕儒的原因。”


    这番话落地,罗斐停顿了两秒,又道:“我也是。”


    这三个字听上去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沉重。但罗斐没有逃避,反而坦然承认。


    这种坦然大概是令人痛苦的,因为这所谓的“佩服”“追捧”“跟随”毁掉了他们的一生。


    当时的罗斐年纪还小,并不具备清晰正确的是非观,甚至连什么行为属于违法都不清楚。他的初心只是无条件地去信任对他好的苗晴天,当然苗晴天崇拜的人也应当跟随。


    而当罗斐已经具备足够的智慧时,才发现这种“跟随”是盲从,是误入歧途,只是已经无法拔出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就这么多了,姨妈期脑子有点跟不上。另外请个假,明天事情比较多,要出门,后天再更。


    红包继续


    第207章 第二百零六章 那照片里的不是别人,正……


    第二百零六章


    按照罗斐的说法, 苗晴天一开始并不清楚自己的行为构成犯罪,更加不知道那是多严重的罪。她只知道只需要帮徐奕儒一点小忙,且不要对外面任何人提到徐奕儒的名字, 每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得到一笔报酬。


    这就很像是一些将银行卡借给朋友,却无意间犯下洗钱罪的人,以为只是借用几分钟, 就能拿到一两千块的费用,这么好的事儿干嘛不帮呢?


    当然苗晴天拿的报酬不少, 犯的自然也就不是小事, 后来她自己也觉察出来,加上罗斐在高中时期就读了大量法律书籍和专业案例。


    只是那个时候苗晴天已经泥足深陷, 抽身是不可能了。


    “你恨他吗?”戚沨这样问道,“恨他在你们还没有成年的时候, 就将你们引向犯罪道路。”


    罗斐吸了口气,很多想法从心头略过, 最终化为一个肯定地字:“恨。”


    隔了两秒, 他又道:“因为他, 我们没得选, 从一开始就被剥夺做个好人的机会。”


    “你若真想做好人,当你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就该劝苗晴天自首。检举他, 立功、减刑。几年之后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罗斐似乎觉得好笑,摇了摇头说:“这就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和你有壁,那种天然的屏障,使你永远无法明白我的处境和艰难。”


    戚沨没接话,只是看着他。


    罗斐继续道:“我当然想过,也提议过。但我们心里都知道, 重新开始这四个字不适用于所有人。我们从福利院出来,人生就已经是困难模式,如果再坐牢,这辈子就完了。我的抱负、理想,永远都不会实现。”


    “纸包不住火。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被发现,你前面的努力都会白费?”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知道心怀侥幸不可取,可是万一呢?我原本都以为自己要成了……姐说,只要我和她从现在开始洗心革面,还有机会将过去的一切推翻。她还说叫我多想想你,你过去那么难都挺过来了,还能当警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戚沨不接这茬儿,只垂眼看向面前的材料,倒是旁边的夏正忍不住说:“这能一样吗?不要拿你们的是非观来衡量戚队。”


    罗斐瞥了夏正一眼,忽然问戚沨:“你是怎么发现那四个数字的?”


    戚沨本可以不回答,却还是抬眼说:“从我怀疑苗晴天开始。”


    “为什么会怀疑到她?”这是罗斐最想不通的事,毕竟自从苗晴天瘫痪,她就没有再涉及过任何一件违法犯罪的事。


    “道理很简单。”戚沨说,“你做了那么多事,和你一起生活的苗晴天又是个通透的人,不可能毫不知情。举个例子给你,有个毒贩被捕之后一直声称妻儿完全没有参与,甚至不知道他制毒、贩毒,可这话在警察和律师听来,就是漏洞百出。原因是什么,你很清楚。”


    罗斐点头:“是行动轨迹和气味儿,还有大量来路不明的钱,只能用现金支付的方式去消化。”


    戚沨微微冷笑:“不过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我倒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真相。”


    “该说我的都说了,没有隐瞒。”罗斐语气很淡。


    “是吗,那我问你……”戚沨停顿一瞬,“章洋为什么要设计圈套害死袁全海?”


    罗斐没有丝毫犹豫:“圈套是徐奕儒设计的,章洋只是执行者。”


    “那为什么章洋要留李成辛一条命?他连自己的堂弟都下得去手。”


    “那是因为李成辛是徐奕儒的儿子,虎毒不食子。但徐奕儒这个人心狠手辣,比起亲生儿子将他的秘密说出去,他更希望这个儿子住进医院。”


    “哦,那高辉呢?也是徐奕儒的主意?”


    罗斐略有迟疑,眼神也有了变化,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我的确知道高辉在服用抗抑郁的药。她那天来找我,说要吃药,我问吃的是什么药,是不是抗抑郁的药,她说不是,还说自己已经有段时间不吃了。后面的事我根本不清楚。”


    戚沨只是看向夏正,夏正立刻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药瓶:“这是你前助理交给我们的,说是在高辉遇害之后,给你的办公室收拾垃圾的时候从纸篓里捡到的。这是你的东西吗?”


    罗斐扫过一眼:“药瓶的确和我曾经服用过的药一样,但我不能肯定这就是我的东西。我偶尔会吃一点肌松药,用来帮助睡眠。”


    夏正说:“高辉就是因为吃了这种药,加上临睡前吃了抗抑郁的劳拉西泮,还碰了有酒精的食物,才会因药物中毒而死亡。既然你说你吃过这种肌松药,那你就该知道服药后人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昏睡,也就是这个原因才令她错过求救的机会。”


    罗斐的眉头拧了起来,似乎并不同意夏正这种引导式的审讯:“吃肌松药的人那么多,你凭什么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有直接证据吗?就算有人说亲眼看到我给高辉这种药,那也是孤证,法律上不会认可。”


    戚沨将话题接过来:“你说你和高辉交往过,那你们交往期间用什么方式联系,手机?我们查过你十几岁时用的手机号,没有和高辉的来往记录。”


    “那时候我有两个号,其中一个是没有实名的。”


    “你倒是很会未雨绸缪,那时候就想到用这招了。那号码是多少,还记得吗?”


    “时间太久了,没印象了。”


    “没关系,我们已经查到了。高辉高中时期的手机号,曾和一个备注为‘Sun’的人频繁联系,其中不乏甜言蜜语。在程朵遇害之后,高辉还用这个号码多次给对方发信息,表达她内心的焦虑。既然你说你那时候就和高辉在一起了,那么私底下你怎么称呼她?”


    “就叫高辉,有时候也会叫小辉。”罗斐看上去很淡定。


    事实上戚沨所说的这些,是近两天才完全核实出的最终结果。那手机号是十几年前的了,追溯实在有难度,幸而一直没有注销,这才从高辉用过的几个手机号中逐渐筛选出来,又从海量信息中提炼出最有可能是“神秘人”的Sun。


    也不知道高辉是不是太念旧,那手机号最后一次发信息是七年前,此后七年她却一直按时续费。


    戚沨盯着罗斐的眼睛,语气很轻:“是Shine。这是高辉和当时的男朋友给对方的昵称,你如果真是那个人,就该知道。”


    罗斐接道:“都过了那么久,记忆早就淡了。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


    “我说过了,会给你机会。”戚沨说,“罗斐,什么时候坦白对你最有利,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罗斐落下目光,不接话。


    夏正忍不住问:“那个人就不是你,你为什么要袒护他?”


    过了好一会儿,罗斐才把问题扔回来:“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是?”


    “有,就是我。”戚沨说。


    罗斐明显愣了一瞬,想了想摇头:“我不懂。”


    “我原本已经不记得了,直到我前几天翻看程朵案的档案,又刚好看到我们一位同事的笔记。”


    戚沨所说的同事就是许知砚。


    在许知砚办公桌上有一个小书架,中间插着一个记事本,记录着所有她灵光一闪的想法和点子。


    而其中一条就写着程朵的遇害日期,还在后面加了几个字:星期二。


    正是这个“星期二”,令戚沨终于明白为什么许知砚会调取程朵的档案。


    只听戚沨说:“星期二,是每周我给你补习的日子——你从不请假。”


    这下罗斐彻底没了话,他的眼睛里似有东西在闪烁,久久不定。


    戚沨依然回望着他,语速缓慢道:“请问你如何做到一边补习,一边跟高辉去夜店,而后又联手杀害程朵呢?”


    “我……”


    “从程朵死亡开始一直到五年前,你手上根本没有□□毒剂。如果我估计不错,它应该在苗晴天手里,但由于某个原因落在高辉前男友手中,然后害死了周岩警官。你应该在场,但你不是主谋。这里面的逻辑也很容易理解,如果你一直能接触到那种毒剂,不会这么多年都不犯案。反过来,如果你已经走到了必须要杀害周岩警官的地步,也不一定要使用毒剂,还有其他方法。你熟悉法律,逻辑思维清晰,你很清楚在故意杀人案里的‘主观故意’会整个案子的判刑有决定性。以你的风格,即便走到这一步,你也会先想用什么样的杀人手法可以将‘主观故意’模糊掉,以‘过失致死’的角度去为自己开脱。还有,秦丰已经招了,他说那天是突然接到电话,需要跟他借一个地方处理尸体。打电话的人自称是徐奕儒的学生,声音他听过,而且说得出来暗号,他知道这是徐奕儒的意思,就答应了。可秦丰又说,和你是几个月前才认识的,因为你不肯帮忙,他还打了你一顿——那么巧,那次我也在云城。”


    戚沨几乎是慢条斯理地将几个漏洞逐一摆在罗斐面前,而且每说半句就停顿一瞬,再观察着罗斐眨眼的动作和闪烁的眼神,以及嘴角、鼻翼两侧和眉心的微表情。


    显然,罗斐一直都在思考如何解释能圆过去,但他还没想到合适的解释,就迎来下一个漏洞,补是补不过来了。


    从挣扎到最后彻底放弃,整个过程非常清楚地在戚沨刻意放慢的节奏中逐渐瓦解,直到最后一刻,罗斐终于叹出一口气。


    这不只是放弃,也是解脱。


    “他到底是谁?”戚沨问。


    罗斐不答,但已经不是之前咬死的态度,而是明显松动。


    戚沨索性站起身,从一直压在手掌下的档案中抽出几张照片,遂一边说话一边在罗斐面前依次摆放:“那不如认一认,这里几张照片,有哪个是我们要找的真凶,还是说都不是?”


    照片里清一色的都是男人,而且各个样貌出色。


    前面罗斐的表情都很平静,直到戚沨不紧不慢地放下最后一张。


    那照片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宋昕。


    而戚沨的视线始终在罗斐脸上。


    她清楚地看到,就在她手指落下的瞬间,罗斐本就不重的呼吸凝滞了——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208章 第二百零七章 “就是宋铭的堂哥,宋昕……


    第二百零七章


    就是这个瞬间, 在最初大脑空白一片之后,第一个涌入罗斐脑中的念头是: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即便他再怎么勉强自己克服“恐惧”, 听从苗晴天的劝说,都无法做到真心实意地和戚沨交往的原因。


    有的人会说,无论如何都爱不上那个人, 那是因为对方的缺点,实在忍受不了。


    但罗斐的情况相反。


    他是太知道自己的缺点和短处了, 也太清楚地知道戚沨的洞察能力了。


    总有一天, 戚沨对苗晴天的滤镜会消失,总有一天, 她会拿看嫌疑人的目光看待他们。一旦情感滤镜剥离,她眼睛里看到的将全是漏洞。


    老鼠不会爱上猫, 更不要说长时间相处。


    那每一时每一刻,他都觉得自己被完全看透了, 无所遁形。


    罗斐只匆匆抬了一下眼皮, 和戚沨的目光对上, 便迅速挪开。他平复着呼吸, 试图找回几乎要土崩瓦解的理智。


    直到他开口,说道:“如果你们已经查到这个人,且掌握实据, 会直接逮捕。说明你们现在手里还没有抓到多少证据,还需要我的指证。”


    “罗斐,案子怎么查,什么程序,什么时候该抓人,不用你分析, 你只需要考虑是否要真心眼下的机会。一旦我们把人抓回来,你就彻底被动了。”戚沨居高临下地说。


    罗斐没接话。


    戚沨又道:“你真以为只要把所有事情都揽过来,这事儿就算完了吗?证据链你很清楚,每一条细节怎么合适,程序你也知道。就连法医报告都要精确到文字描述、照片配图齐全,还要正确地描述案发现场,还原案发经过的每一个动作,先怎么样再怎么样,何况是法医报告之外的整个侦查过程——司法程序不容瑕疵。还有,不轻信口供,不只是不轻信嫌疑人为了遮掩罪刑编造的谎言,也是为了杜绝冒名顶罪、屈打成招。你很清楚这些,不该有这种侥幸心理。”


    是啊,如果说一个案子要顶替,或许还勉勉强强有那种巧合发生,可这么多年了要说每一个案子都严丝合缝,刚好每一个案发时都具备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以及作案的巨大可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不想说,我们也不勉强。机会稍纵即逝,就算是嫌疑人,也有沉默的权利。”戚沨见罗斐依然不开口,便拿起照片转身走向对面。


    “等一下。”罗斐却在此时出声。


    戚沨侧身看向他,罗斐终于抬起头,说:“我对他有个承诺,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坦白。”


    戚沨疑惑了,夏正跟着问:“你是在保护他?”


    “不,是一次交换条件。他帮了我一个忙,我就答应如果有一天被捕,尽力帮他隐瞒——反正我犯的罪我不会否认,多担几条也无所谓。”


    “但你担的是杀人的罪名。”夏正说。


    罗斐却说:“你们说我杀人,除了周岩警官那件事,其他的我都没有承认。你们的证据链有缺,就算上了法庭,我自主辩护,也有把握过关。疑罪从无,这一点是有利我的。”


    夏正问:“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为什么不连周警官的一起否认?”


    罗斐吸了口气,声音低了几分:“因为周警官的死,确实与我有关。”


    夏正一直盯着罗斐,充满了鄙视和冷漠,却没有注意到站在旁边始终一动不动的戚沨,垂在身侧的手缓慢地握紧了。


    夏正不知道,即便是在上一刻,戚沨仍然没有排除那一丝可能——也许周岩警官的死与他无关。


    既然他会因为一些原因而袒护另一个人,那么或许这件事也算在内?


    戚沨回到位子,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直到这一刻,才有一种正式开始的感觉,这也是罗斐第一次承认“神秘人”的存在。


    “为什么要包庇他?你应该知道包庇罪判得不轻。”


    “再怎么重,也不会比害死周警官要来得严重。虽然人不是我杀的,但从司法角度上讲,我是帮凶。”罗斐坦白道。


    “你刚才说你们之间有交换条件,是不是和苗晴天的死有关?”


    到了这个时候,罗斐已经不再隐瞒,反而有一种都说出来才会解脱的释然:“她的死是徐奕儒授意。但是在更早以前,她还经历了一场车祸。”


    果然如此。


    戚沨说:“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斐轻叹一声,这才讲起当时的来龙去脉。


    他的语速不快,眼神只盯着一处,仿佛深陷久远的记忆。


    他说,徐奕儒“躲”进监狱以后,曾与他有关的制毒团伙仍在外面活动。那些人手里有徐奕儒留下的几样新型毒品的制毒方子,却没有徐奕儒的脑子,一旦被捕,那么曾经和徐奕儒有关的过往兴许都会被挖掘出来。


    不过徐奕儒留了一手,那几个不成器的并不知道徐奕儒的真实身份——徐奕儒一直用化名。


    那些毒贩都是见不得光的东西,一直活在阴暗角落,根本不可能想到徐奕儒会是什么大学教授。哪怕徐奕儒在大白天穿着一身便装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敢认。


    其实徐奕儒入狱那些年,已经逐渐和那几个人的关系切割开,几乎就要处理干净了,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周岩警官揪住了其中一条线。


    最先被惊动的是苗晴天。


    当时她的小超市已经处于歇业状态,眼瞅着就要“关门大吉”,洗钱的过往将永远成为历史。


    罗斐说:“姐收到消息以后就赶过去了。但她冲的不是那几个人的安危,而是徐奕儒留下的方子。那上面都是他的手写字。我跟她说,就算被警察拿到也没关系,根本没有怀疑对象,形同大海捞针。但她不放心,电话里跟我说不会去,挂上电话却直接跑去现场。就在那天晚上,她被周岩撞个正着。”


    夏正问:“你的意思是,苗晴天的伤是周警官撞的?可我们查过交通大队的记录,她是在春城郊区的宁静路出的车祸,肇事车主也找到了。”


    发生车祸的现场照片至今还留在档案中,虽然比较简单,记录还有点草率,但从起因到过程再到结果每一项都在。


    “到底是怎么回事?”戚沨跟着问。


    罗斐说:“车祸的确发生了,但在那里被撞的人不是姐。”


    那天天色很暗,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月亮。


    周岩也没想到会在追捕毒贩的过程中突然窜出来一个女人,还是在制毒窝点附近。


    其实那窝点周岩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只是通过线人刘宗强提供的线索,辗转来到附近,就到处逛了逛,没想到就在走街串巷的时候嗅到了“味儿”。


    周岩警官立刻联系附近支援,然而就在支援赶到之前,被他锁定的窝点就有了动静。


    周岩追了上去,开着车快速穿过泥泞小路,一直碾着那几个毒贩。


    几个毒贩向私下奔逃,但周岩的车却非常果断地锁定其中一个,他知道只要抓到一条鱼,就能一网打尽。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暗处草丛里横着跑出来一道黑影,就听“咣当”一声,正撞到车头,那道黑影也被撞飞出去。


    周岩知道那是一个人,他立刻刹停了下车查看。


    可是黑影摔落的地方却只有一滩血迹,而在草丛深处还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岩想要继续追,暗处却又窜出来一条毒贩养的狗,扑上去就咬。


    “你是说,苗晴天被撞之后还能自己逃走?”夏正问。


    “她勉强可以支撑,但是跑是绝对跑不起来的,是被她救下的那个毒贩一直撑着她逃离现场。”


    “那后来宁静路的车祸又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刚从律所出来,总觉得心神不宁,正要给她打电话,却先接到一通,这才知道出事了。我赶去现场的路上,就在电话里听他们说明情况。姐伤得很重,却一直跟我说没事,躺几天就好,还说方子已经救下来了。我说要送她去医院,她说那样做,警察一定能找到她,绝对不能去……巧的是,在这通电话之前我刚接了一个客户。那是一个肇事司机,撞了人,还亲眼看到那个女人被撞飞了,却选择当场逃逸。但他的车牌号被当时目睹现场的另一个村民瞧见,还认出来他就住在隔壁村。那女人从地上起来以后似乎没什么事,就直接回家了,没想到一个小时后在家吐血身亡。女人的丈夫跟邻居问到肇事司机的电话,想讨个说法。”


    肇事司机认识到自己理亏,却又拿不出对方要的四十万“私了”赔偿,就问朋友该怎么办。朋友一个问一个,就这样问到了罗斐的联系方式。


    没想到罗斐给出的方案不仅“简单”而且不用肇事司机花钱,但他的话也很明确——坐牢是跑不掉的,不过不是因为撞死人逃逸,而是因为撞伤人,再加上主动自首,会轻判。


    最后还是罗斐给被撞死的女人那家五十万,女人的丈夫看到钱就闭了嘴,肇事司机则按照罗斐说的步骤,回到现场拍照,还拍了自己的车头,并且主动打电话报警。


    像是这种案子,一般不会引起交警的怀疑,也不会深度采集车祸现场的痕迹,很快就认定了苗晴天是“车祸受害人”的身份。


    而对于肇事司机来说,虽然他知道罗斐是在玩猫腻,也猜到苗晴天的伤大有来头。但到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没得选,更不可能想不开地跟警察主动坦白,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到这里,戚沨立刻示意夏正联系派出所去找那位肇事司机,请他回来接受讯问。


    戚沨又问罗斐:“我记得那天逃跑的几个毒贩,有一个一直没有找到,应该就是和苗晴天一起逃离现场的那个——他后来人呢?”


    “死了。”


    “怎么死的?”


    “酗酒,走夜路,掉河里淹死了。”


    “这是真实死因吗?”


    “我说的是实话,那件事和我无关,而且他一直都有酗酒的毛病。”


    戚沨不再坚持这个问题,话锋一转:“既然周警官根本没有看清苗晴天,为什么后来刘宗强还要将他骗去汇成工地?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非常老道,案子进入瓶颈之后,就想到去事发附近的几家医院查当天因车祸送医的患者名单。不过他一开始没有怀疑到姐,因为宁静路车祸的事发时间和她真正被撞的时间相隔两个小时,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还是找到姐住的医院。那天刚好我也在,他问了几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我一听就知道,他已经怀疑了。”


    就因为这番话,戚沨不禁想起周岩在世的查案作风,江进后来的做派有一部分就都是跟他学的。


    而其中一条就是,一旦案件调查进入了死胡同,找不到突破口的时候,不要急着四处乱转,最好是将之前已经排除掉的信息再核对一次,再换一套思路,代入嫌疑人的角度,问问自己,如果“我”是嫌疑人,我要逃脱警方的视线,怎么做最安全?


    或许周岩警官当时已经找到了思路,再回忆当晚被他撞到的“黑影”的体型,被撞那一刻的声响动静,以及那个毒贩为什么可以那么轻易就将被撞“黑影”带离现场,这几个条件累加在一起,令他确定“黑影”应该是个身材纤瘦的女人。


    虽说警方登记的苗晴天被撞时间有出入,但这也是一个“偷梁换柱”的好机会,而且苗晴天的几处外伤,也完全符合“黑影”扑向车头的几个受力面。


    当然,以上种种分析已经无从考证,周岩警官的怀疑永远地停留在五年前。


    苗晴天的车祸告一段落,戚沨叹了口气,又将话题带回最初:“现在说回那个和你达成交换条件的人,他是谁?说出他的名字。”


    罗斐用余光朝她的方向瞥过去,却不敢直视,只是压低声音,缓了几秒才道:“就是宋铭的堂哥,宋昕。”


    戚沨点头,转向夏正:“记下来。”


    “是。”——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209章 第二百零八章 这哪里只是多读了几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


    不过两个小时的审讯, 却仿佛要耗尽戚沨所有气力,她第一次这样觉得累——心累。


    在罗斐陈述案情的时候,也正是戚沨一帧一帧回顾过去十几年的过程。面对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受害人和嫌疑人家属, 她总是问自己,人怎么可以自欺欺人成这样?


    而如今,那些疑问就像是回旋镖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刀刀见血。


    审讯结束,戚沨就觉得有点头晕, 回办公室缓了缓, 才拉开门,正准备叫夏正。


    没想到江进刚好从外面进来, 还和夏正走在一起。


    “刚小夏都和我说了,你怎么样?”江进问。


    “没事。”


    “你这样看着可不像没事啊。”


    戚沨没接这茬儿, 只是扫了江进一眼,问:“你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似得, 那就贡献一下脑细胞吧。”


    戚沨转身回屋, 江进和夏正一前一后跟了进去。


    “我早说过那个姓宋的有问题。”江进一进门就说。


    戚沨没接话, 江进又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你早就怀疑他。”


    戚沨依然不语,夏正问:“戚队早就怀疑宋昕?从什么时候开始。”


    江进接道:“比我说那话还要早得多。”


    随即江进又问戚沨:“可你是从哪来的线索,总不能是灵光一闪吧?”


    戚沨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水, 放下杯子才说:“那时候还不能说是怀疑,只是一种假设。差不多就是你因为周警官的事屡次违反纪律之后,王队给了我几份档案叫我研究。”


    “王队?是宋昕的档案?”夏正迫不及待地追问。


    戚沨摇头:“都是因为经济罪入狱的犯人档案,徐奕儒也在其中。”


    又过了一段时间,戚沨到监狱探视高幸,再次从李成辛口中听到“徐奕儒”三个字, 转头向王尧汇报。


    王尧给档案的时候只是粗略扫过,对徐奕儒的名字印象不深,直到戚沨提到他因为什么罪入的狱。


    “那这件事和宋昕有什么关系?”依然是夏正发问。


    一旁的江进始终不语,只是等待答案揭晓。


    “无关。”戚沨看向夏正,说,“是因为后来通过一些线索得知徐奕儒年轻时曾助学过几个孩子,但其中有两个人不知去向。徐奕儒做事很隐秘,从来不用自己的实名账户汇款,所以官方能找到的记录,只有五个孩子接受助学——实际上是七个。”


    “可这样也不能证明徐奕儒就和毒贩有关啊。”夏正说。


    这次回答他的是江进:“师傅遇害之前有三年时间一直都在查春城各大院校的化学教授。有的是暗中调查,有的他是将自己放在明面,制造机会和对方结交。那些大学教授不只和本专业的同行有来往,也会和其他科系交流。”


    “没错,徐奕儒人气非常高。”戚沨说,“那时候他已经入狱了,但认识他的人依然都说他的好话。他一把年纪了,却没有结婚,也没听说他有子女。通常这样的人会更一心扑在学术研究上,可徐奕儒并不是——要不然也不会去坐牢。”


    截止到这一步,都还称不上牵扯。


    真正令徐奕儒走入警方视线的,还是因为五年前周岩失踪后,外省警方抓捕的一个毒贩。


    那毒贩不认识“徐奕儒”,只提到一个叫“先生”的制毒专家。


    他说那位“先生”从不当着他们的面干活,每次来都是将一包做好的东西给他们,大家伙儿认可以后,他就将方法交给几位师傅,他在旁边指导,从头到尾都不沾手。


    这个毒贩有点小心思,也算是机灵,他总是侧面观察,说不上具体思路,只是感觉这位“先生”不止谨慎,而且从谈吐言行来看,应该是受过高等教育,且一直和一些高知圈子来往的人物。


    “先生”也懂法,这一点还是他听另一个毒贩说的,起因是他问起为什么“先生”不下场,每隔一段时间才来一次。


    另外的毒贩回答说:“因为这样才安全。就算是被抓了,也没证据。”


    提问题的毒贩说:“可咱们都见过他,这不算证据吗?”


    另外的毒贩笑道:“咱们在大街上见的人多了,随便指了一个人,大家都说他是教制毒的,警察能信吗?”


    “那他图什么啊?”


    “钱呗。”另外的毒贩回答了,又摇了下头,“欸,这种人在想什么咱们也搞不明白,还是该干嘛干嘛吧。”


    就是因为这次对话,令那个一直观察着“先生”的毒贩对其更为留意,平时有机会说话时就非常小心客气,态度也够谦虚,从不在他面前吐脏字,看上去十分有礼貌。


    毒贩还注意到,“先生”对他总是更温和些,就越发认定“先生”在生活里的身份不一般。


    他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总想着以后洗白上岸了,能通过“先生”这条线换一个清白点的生活。


    而这样的想法还是因为他们当时的老大喝多了说漏嘴,说“先生”一直都在岸上,随时都能洗白,就看他愿不愿意。


    他当时就问,是不是他们以后也能跟着“先生”上岸?


    老大却笑着反问:“他什么脑子你什么脑子?上岸了你喝西北风去啊?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


    老大的意思是,只要不得罪“先生”,好好供着,再熬个五年,攒够钱大家就收手。


    毒贩听了,心里却另有想法,有一次抓住机会多和“先生”哭穷了几句,说是家里孩子等吃饭,婆娘抱怨说钱不够花。而要将这些货散出去,再等资金回来,还要一轮轮洗白,那都是几个月以后的事儿了。


    当时大家都戴着防护面具,看不清“先生”的表情,“先生”听了只说了一句,叫他婆娘找个信得过的亲戚开个户,去买一只股票。但最多只能在手里攥十天,十天后赶紧抛出去,赚到的钱虽然不多,应急足够了。


    这事儿毒贩印象非常深,说起来还有些后悔,就是因为家里的婆娘半信半疑,又舍不得钱,怕扔出去回不来,当时投入的不多。


    没想到十天后净赚了八千多块。


    当然,这八千多块不算多,可对他们来说,这事儿不仅合法,钱还是干干净净的,不需要付出半点劳动,更不必承担风险,纯属“白拿”。


    而这八千块都只是因为对方的“一句话”,那要是多投一些,八万块不也能赚到吗?


    那之后,毒贩就越发谦逊,还买了本书跟着学说话的艺术。


    他偶尔也会从“先生”口中听到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学术名词,记住几个,私底下上网一查,都是些经济学术语。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一听就觉得不明觉厉,然而在“先生”看来,都是日常的常用语,有时候说话会不由自主地带出来。


    不过直到这一步,仅凭这毒贩的脑子,依然猜不出来“先生”的身份,还以为是“先生”多读了几年书才懂这么多。


    但这番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到了警察那里,很快就得出几种可能性。


    这哪里只是多读了几本书?


    大多数学生读十几年的书,出了社会到“先生”这个年纪还能记住几个学术名词?还能张嘴就精准道出必挣钱的投资方向?


    而从犯罪心理上分析,这个“先生”也是颇有城府。


    他提供的那只股票是只小股票,当时涨幅有限,再加上购买上限规则,即便毒贩砸锅卖铁全家投入,也不会一夜暴富,最多挣个“应急钱”。


    那么这笔“应急钱”就只能算是小恩小惠。


    真要是给了大恩,下一次就该挟恩要挟了。


    再说这毒贩,后来逃到外省被抓捕,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希望能算一次立功。


    可是像是这样无名无姓,只有一个故事的供述,连“功”的边儿都沾不上,最后判的依然是死刑。


    这个故事传回春城市局时,周岩警官在世时追查的制毒、贩毒案已经算是告一段落,可以画上句号,唯有这段笔录留了一个钩子。


    再提起这茬儿,还是从江进开始不着调,多次违法纪律开始。


    王队知道想保他,就得从根儿上处理,这才有了给戚沨的几份档案。


    戚沨说:“那几份档案我研究了一段时间。说实话,仅从犯罪过程来解读,根本无法肯定徐奕儒就是‘先生’。直到李成辛提到这个名字。我想,一个在监狱内表现良好,不仅因为专利减刑,还帮助其他囚犯的模范犯人,为什么会被李成辛的特别关注呢?也许是他某个时候的某个行为露出了端倪。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在李成辛请喜酒当天,我听一个从外省赶来的老同学说了个案子。那个嫌疑人来自单亲家庭,父亲常年酗酒、赌博,家里一直欠着债。他能把大学念下来,完全是因为一位老师的常年资助。后来他当上财务的第一件事,就是做假账挪用公款。但那些钱他也是不用来给家里还债,他父亲早就因为酗酒死了。他说自己就是想要钱,源源不断的钱,看着那些数字存在自己的卡里才有安全感。之所以当时聊起这件事,就是因为说起这个嫌疑人的老师,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入的狱。”


    在一段时间内,连续三个人和戚沨提到同一个名字,而且还涉及到犯罪,真是很难不留心。


    “那宋昕……”夏正再一次开口。


    戚沨说:“他一直隐藏得很好,也是徐奕儒所有学生里最得真传的一个。但真的查到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张魏的教唆案。不,那次只是一个开始。事实上即便是当时已经有了关注,我依然没有将他和徐奕儒联系到一起。”


    许久不说话的江进这时开口:“宋昕提供的张魏心理咨询的内容,我也看了。但我没有发现。”


    戚沨看向江进:“是知砚去他的心理咨询室和前台助理聊了几句,回来告诉我的。那助理说到宋昕,全是夸奖和崇拜,还说他很懂经济学,除此之外化学成绩也非常突出。还说他虽然父母早亡,小时候艰难,长大却很励志……回来以后,知砚就看了一些宋昕的访谈,还在贴吧里看到网友的‘爆料’,连宋昕父母的名字都有。外面的人只知道宋昕父母是意外去世,只留下他一个,但那两个名字在咱们这里却是有立过案的——那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起故意杀人案。凶手在案发后两天之内就被捕了,第二年执行死刑。当时还没有天网,之所以能那么快就锁定嫌疑人,全是因为一个重要证人的提供的线索。而且那个人是宋昕父母生前的朋友,更是高知人士,证词格外有力。”


    “就是徐奕儒?”


    “是。”——


    作者有话说:红包继续


    第210章 第二百零九章 【或许那个凶手就是想看……


    第二百零九章


    谁能想到, 现在正在调查的案件,找线索会追溯到将近二十年前的旧案?而如果不是徐奕儒当年作过证,到现在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和宋昕的联系。


    “这么多年, 两人竟然没有联系过一次,太不可思议了。”夏正忍不住说。


    江进接道:“如果心里没鬼,根本犯不上这样。”


    随即江进问:“你前面说徐奕儒助学的孩子里其中有两个人不在明面上, 你一直怀疑宋昕就是其中一个?”


    “没错。”戚沨颔首。


    “可是宋昕父母去世之后,就一直是宋铭父母抚养, 哪里需要助学?”


    戚沨说:“宋铭父母送宋昕就读的学校, 学费并不低,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 宋昕在生活中受过亏待。按理说,根本不需要徐奕儒的‘助学’。他们俩之间的第二条联系, 是十年前的一次欧洲行。”


    那次行程两人并不是同路人,出发时间相差一天半, 但入境国家是同一个——瑞士。


    “两人都在瑞士停留了一个半月, 不过回国时间是错开的。”


    “瑞士不大, 停留那么久, 不像是单纯地旅行。”夏正猜测道,“难道是金钱交易?”


    “那边的银行对客户的资料完全保密,除非涉及重大犯罪。不过, 虽然没办法查到宋铭和徐奕儒在瑞士的账户,却找到一个移民的地陪。他曾给两人做过翻译,还留着每一个服务过的客户的照片。即便过去十年,他对两人的印象依然非常深刻,一来是因为他们的相貌谈吐,二来则是关系。第一次见面他以为宋昕是徐奕儒的私生子——毕竟这样的他也接待过。后来看相处又觉得不像, 宋昕还一口一个‘老师’,他又猜测会不会是那种跨年龄的同性爱人,直到最后他才终于肯定,两人就是单纯的师生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宋昕和徐奕儒的账户有密切联系。”


    “十年前,那不就是徐奕儒因经济罪被捕的前一年?”


    “我想,如果不是徐奕儒有了进监狱避风头的计划,也不会这么着急和宋昕去瑞士——这样做有一定风险。不过当时办理案子的经侦只查到徐奕儒曾在瑞士逗留了一个多月,也没办法查出更多。而且当时徐奕儒在瑞士用的是非实名的境外号码,经侦也没有找到地陪,根本无从知道徐奕儒在瑞士期间曾和另一个人密切来往。这说明他早在被捕之前就想好了如何处理风险,能规避的都规避了。再者,经侦要处理的是国内发生的案子,既然经济损失很快都追讨回来了,那么徐奕儒在境外是否有账户,有多少钱,已经不重要了。”


    戚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回办公桌打开抽屉取出几份档案副本,折回来说:“我之所以会发现宋昕当年也去过瑞士,就是因为在翻看那几个可疑的经济罪档案时,特意查了一下那几个犯人入狱前的出国计划。他们中间其中有三个出过镜,一个去美国,一个是香港转机去澳洲,还有一个就是瑞士。这三个人都有可能在这期间转移资产,是‘先生’的可能性极高。于是我就想到,如果我是‘先生’,我转移资产总需要有一个人接盘吧,那会是谁呢?儿子还是女儿?这三个人有两个在境外都有私生子,唯独徐奕儒没有,到这里我几乎就要将他排除了。可是我又想,如果没有儿子,徐奕儒会放心将资产托管给谁呢?其实我当时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还是找查了一下前后那几天春城的出入境记录——没想到宋昕的名字也在。”


    江进一边听戚沨描述一边看档案,喃喃道:“明明很熟悉,连资产都可以托付代管,后来这二十年却没有一次公开来往过。表面上能找到的联系,也就只有当年那次作证,和十年前的瑞士行……”


    夏正接着说:“难道说二十年前徐奕儒就已经打算利用宋昕犯罪了?如果真是这样,也太没人性了,那时候宋昕才多大?如果没有这层打算,那徐奕儒根本没有必要从那么早就隐瞒他和宋昕的联系。哦,不会那么狗血吧……”


    夏正突然灵机一动。


    但他还没说完,就被戚沨打断:“已经验过了,DNA不匹配。”


    夏正泄了气,想了想又说:“那徐奕儒是为了藏什么才这么隐秘呢?”


    “这就是我想查的东西。”戚沨说,“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件。”


    停顿两秒,戚沨一边说一边掰手指:“徐奕儒到底是不是‘先生’,徐奕儒和宋昕之间有什么秘密,还有宋昕是不是徐奕儒的‘犯罪继承人’?”


    “犯罪继承人?”江进不由得笑了,“这个词有点意思。”


    戚沨也笑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犯罪方面确实‘一脉相承’,得了真传。”


    这话落地,笑容也跟着消失,戚沨又道:“可是直到现在,依然不够证据抓人。”


    夏正刚要说“罗斐不都招了吗”,转念想了想:“是啊,目前为止都是口供,是孤证,还没有有力的客观证据去证明宋昕就是那个‘神秘人’。”


    “确定知道‘神秘人’身份的就是徐奕儒、罗斐、章洋。章洋已经死了,现在能提供直接证据的人,只有徐奕儒。但徐奕儒正躺在医院昏迷不醒,而且小脑有部分切除,醒过来还能不能说话,能否认得人都不知道——听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至于罗斐,除非他能拿出宋昕遥控犯罪的证据,否则以他嫌疑人的身份,口供力度一定会受到质疑。而我要的是无法撼动、没有一丝推翻可能的铁证!”


    说到最后,戚沨的语气略有上扬,却铿锵有力,还有一丝几不可查的情绪流过。


    这也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对这个案子,对宋昕的真实态度。


    也是到了这一刻,夏正才认识到,原来戚沨并不是完美的“国家机器”,任雅馨和许知砚的“离开”对她影响很深,只是没有外显罢了。


    屋里好一会儿沉默。


    片刻后,再次开口的依然是戚沨,语气平和很多,只是平铺直叙后来的调查:比如在得知“神秘人”用来偷窥的望远镜就在徐奕儒家里之后,也曾试图通过小区大门的监控来证实当日宋昕曾出入过。但可惜的是,得知这层事实太晚了,那天的监控已经被覆盖。


    江进说:“我见过你和宋昕一起走在大街上,当时你在休假。那段时间你们走得很近,也是因为这个?”


    戚沨不知道江进指的是哪一次,她只知道走得最近的时候,任雅馨还未遇害,许知砚也还在积极追查真凶。


    戚沨说:“我曾借助心理咨询的由头试探宋昕,想通过这种方式去证实。也可以说是排除法。如果他打消我的疑虑,那么我就会改变调查方向。可是就在那个过程里,案子接二连三地发生,宋昕也越来越符合我对犯罪嫌疑人的画像。”


    说到这里,夏正也想起一事儿:“对了,戚队,有一次我送你回家,没多久就见你从小区出来,还上了宋昕的车。”


    这件事戚沨还有印象:“宋昕提议吃饭,我也有一个疑问,就去了。”


    “什么疑问?”江进问。


    戚沨回道:“那时候知砚刚‘走’,我在想,如果我是幕后主使,这时候我最想看到什么?”


    “知砚不是幕后主使杀的,而是章洋动的手。”江进说,“但即便这样,幕后主使作为整个案子的策划,应该也会获得一定的成就感。”


    戚沨点头:“一定没有自己亲自动手来得更‘满足’,但他那个人一向谨慎,藏了二十年绝对不会为了一时的成就感而冒险。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一定会想其他方法来延续那种感觉,加强杀人带给他的刺激感——而且还是警察。”


    【或许那个凶手就是想看到你被打垮的模样。】


    【如果我是凶手,我现在应该正处于非常亢奋的状态。当然不如刚得手时那种心跳砰砰的感觉,而我要延续那种感觉,就需要做一些具体的事,一次又一次去加强刺激。】


    【不过并不是所有弱小群体都符合标准,他有自己的一套规则。】


    【那是一种向更高阶挑战的野心。毕竟在大众眼里,执法者代表的是权威,彰显的是正义,他挑战执法者,不只是挑战权威和他的对立面,还是对大众‘信仰’下战书。如果连这个都颠覆了,就足以说明他的能力。】


    宋昕的话时不时就在耳边回荡。


    如果不是早就怀疑他,他这番话不会勾起戚沨的任何情绪和胜负欲,可他却“贴脸开大”。


    于是她当时便问,凶手会选择什么方式延续刺激。


    他的落下眉眼想了几秒,回答:“回到案发现场。”


    他在撒谎。


    他又笑道:“胆子够大的话,兴许还会跑到市局门口‘参观’。”


    差不多,但他是直接来到她面前。


    想到这里,戚沨的眼神冷了下来,对江进和夏正说:“还有什么比拿一个警察的死去当面刺激另一个警察来得更‘快乐’呢?”


    几秒的沉默,夏正忍不住说:“真是心理变态。”


    戚沨接道:“他每一次‘出现’都是刚犯完案不久。如果不是他,我还真想不到其他人。”


    “那宋铭,又是为什么?”江进忽然开口,“我是一直都在怀疑宋昕,但宋铭这件事我不懂。好像宋铭的死对他而言没有特殊意义。”


    “因为太熟悉了。杀死宋铭,他丝毫不会兴奋。”


    夏正跟着说:“那天陪宋铭父母来警局认尸的也是他,他好像一点都不难过,还有点冷漠。”


    “宋铭父母的痛苦,只会让他厌烦。天生犯罪人是没有共情能力的,根本无法感知伦理关系带来的喜怒哀乐。”


    “天生犯罪人。”江进重复着这五个字,“你和他接触这么久,才有此猜测?”


    “不,是结论。”戚沨说,“我非常肯定他是。”


    夏正又问:“之前不是说验过他的DNA吗,难道就是网上传的那种XYY染色体?”


    戚沨摇头:“不是,他的染色体正常。也没有在检验中显示出任何他一生下来就带犯罪基因的证据。事实上,染色体XYY就一定是超雄、天生犯罪人的说法根本没有科学依据,那只是一种概率上的说法。XYY肯定地说是一种染色体畸形。这样的人性格方面会更容易暴躁,语言能力发育较慢,有一定攻击性,而且在相貌特征上也和普通人有差异。可你们看宋昕,像是暴躁易怒的人吗,样貌上有什么标志性特征吗?如果仅凭这个来抓人,那咱们查案可就容易多了,干脆立法好了,直接将这类染色体人群都抓起来。那这样一来是不是就不会有人犯罪了?”


    说到这里,戚沨又将话题拉回最初:“我之所以那么肯定他就是,是通过一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和心理分析。而且还有一件事,更加强了我的想法。”


    “是什么?”问这话的是江进,他的脸色已经逐渐凝重,似乎已经感受到接下来戚沨要说的事绝不简单。


    “是催眠。”戚沨说,“我曾主动要求他为我催眠,却让我发现他在过程中又对我进行更深一层的意识催眠——我是过了好几天才发现。”——


    作者有话说:其实boss是谁在很早之前就明牌了。


    这篇文既然没有明确的言情线,为什么要铺垫一个关系“暧昧”的宋铭直到最后呢,好像是和整条主线剥离开,可有可无一样。→_→然而老读者都知道,我写故事最后都是要揉面团的,不可能单独扔出去一个“零件”。哪怕他不是boss,就是为了给女主一个归宿而设置的,也未免太过突兀。


    另外,我思考再三,加上代入戚沨的角度去设想,包括和朋友的讨论,最后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戚沨这样的“大女主”(每个人对大女主定义不同,是否完全符合你心中的定义不重要),她现阶段是不需要爱情或感情的,起码在这篇文里是。这东西对她来说,就像是揭开身份之前的宋昕对这篇文一样,是一个冗赘,可有可无的零件。


    再说宋昕,虽然身份揭开了,但是现实破案和现实法律,是需要实据的,所以不会因为几章的供述、分析就能批下逮捕。最后几万字会用一个比较小的案子穿插一下,总之现在已经进入结局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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