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151


    151  我就是来找你的


    “克洛德少爷,宴请名单已经准备好了。”


    克洛德的成年礼会在周日举行。


    周六的时候,管家达姆以为皇帝陛下会有新的想法。


    毕竟,在克洛德成年礼之后,就会继承其外公的公爵之位,而原本也是要到皇宫受礼的。


    因此,这个成年礼的地点想要从大公爵的府邸转去皇宫里面,其实就只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


    可周六晚上结束,管家依旧没有收到任何通知,甚至克洛德还是在学校里面参加训练课程,并没有特殊的召见,一切如常。


    于是,克洛德的成年礼,主要是由贵族女眷和同龄的子弟参与。


    少爷会不会,正一步步落入一场早就设下的奶酪陷阱?


    他第一次觉得,这座庄园过于宽敞,就像是每一步都将他的耐心拉得更紧。


    他从小看着少爷长大,如果有一天这样的少爷会因为一个人而放松心神,他完全做不到欣慰或者感慨。


    他沿着宴客厅走过,金色吊灯洒下的光芒显得格外刺眼,耳边的乐声与交谈声却像一阵阵恼人的嗡鸣。


    而主人公克洛德当天就穿着军装礼服,深蓝色底,胸前和肩上都有勋章和缎带。礼服剪裁得体。


    克洛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有必要的话,达姆管家会帮少爷处理好事情。


    “……”


    “你不要这样!”


    虽然克洛德少爷一年到头也为皇帝陛下处理过很多脏事,手上染过不少鲜血,心也变得越发冷硬起来,但是达姆管家知道自己的少爷还是好少爷。


    现在不仅失去了皇帝陛下主持成年礼的机会,晚上还要继续去做任务。


    达姆管家见少爷并没有反应,再次提示道:“克洛德少爷也可以邀请任何你想要邀请的人。目前只是一场生日宴会而已。”


    哪怕这一回做到完美,下次稍有失误,依旧会换来那张冷漠的脸色。


    “呵。”


    “我晚上还要去做任务,宴会可以简单一点。”克洛德说道。


    这是他最不愿说出口,却又在心底反复响起来的词。


    艾黛礼愣了一会儿,收敛着裙摆,默默点头。


    这成年礼一结束,无论旁人心中是否承认,锋芒毕露的克洛德此刻已被冠以大公爵之权,只剩下最后的走形式。


    达姆管家立刻接过话头,“是D小姐吗?……”


    他稍稍提醒道:“少爷,其实你可以稍稍休息一下的。”


    除非还有一些特殊的邀请。


    在他下楼的时候,所有人都例行对他行礼。


    而克洛德心里明白,皇帝陛下对他的青睐,并非出于信任或亲情。


    要知道,克洛德少爷可不是普通的继承人。


    其实,克洛德原本也想过要尽快地结束案子,这样可以改变皇帝的想法,自己争取在成年礼上是由皇帝陛下来举行。


    “失礼?”克洛德的眉眼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冷意,“我邀请他们来,并不是为了卑躬屈膝、取悦任何人。”


    达姆管家永远知道该怎么做。


    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是失控了一样。


    在陛下眼中,他只是一个能牵制皇太子锋芒的棋子。


    达姆管家在内心松了一口气。


    克洛德这样的身份,足以让任何心术不正的人冒险接近,哪怕这个代价是粉身碎骨。


    舞会让他们有充分合理的时间和理由碰面,接触并且遇到更多更多心仪的人。


    舒利克低头见到卡汶往自己身上钻,这才意识到克洛德把小孩子给吓到了。他不免有些责怪,“你怎么那么凶?”


    这对话声量并不低,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忍不住心头犯怵,也只能假装听不到。


    “你们兴致真好?”


    可是见到舒利克之后,他又想起了他们分别时的最后说的那些话。


    达姆管家听完之后,忍不住有点心疼克洛德少爷。


    舒利克也不用他的解释,朝着艾黛礼说道:“他今天心情不好。我们原谅他。”


    “我明白了。”


    克洛德肯定不可能承认。


    也有人说,第二天,少年竟不怕死地主动靠近,就像是飞蛾扑火,对克洛德纠缠不止。而更奇怪的是,少爷只是侧目一瞥,就没有再多说。


    达姆管家很快就应答下来。


    可是他又很快就停住了脚步,“我不想跳舞。”


    “克洛德少爷,第一支舞蹈,您希望和谁一块跳?”达姆管家问道。


    他这样尽心尽力地为皇帝做事,却只是因为一两次的失败而被这样冷落。


    音乐,美食,舞会自然少不了。


    舒利克也不等他回复,直接说道:“不是的话,你就先走开吧。我们在聊私事,你不要来这里打扰……”


    达姆管家觉得皇帝陛下只是把克洛德当做牛马驱使,可他怕说这样的话,让少爷难过寒心。


    如果想要把事情弄得简单一些,那这第一支舞蹈也可以是什么都不是。


    对面的艾黛礼被吓了一跳,求助似的看向舒利克。


    皇帝的欲望从来没有止境。


    原本是打算这次能把街头连环杀人案处理了,可以重新博得皇帝陛下的欢心,可没想到还是没办法这两天内完成。


    *


    这像是一位父亲对孩子做的事情吗?


    大都会的女孩子们最喜欢这样的热闹,她们能每天都参加不同的舞会,而男孩们也热衷于女孩们擦肩而过,又或者追随她们的脚步。


    音乐声响了起来。


    克洛德和某些男孩走得很近。


    难道舒利克出事了?


    这毕竟也是一场盛宴。


    克洛德忍不住冷笑起来,并且踩折灌木的枝丛来破坏现在的氛围。


    那个孩子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人说,是哪个少年不长眼,在走廊处无意间冲撞了少爷,被他当场训诫。


    就像是圣经里面的故事里面说的,神主会为了引导人,一次又一次地以不同的面貌出现在受难者的身边,一遍又一遍点醒他。


    他是帝国仅次皇太子殿下,最接近王权的人。哪怕未来的帝冠不会落在他头上,大公爵之位,也足以令无数公国的王室与领地的贵族红了眼。


    舒利克笑道:“可是明明很喜欢啊?”


    一个必要时可以被牺牲,却不能被替代的制衡工具。


    可是,有人说克洛德很喜欢这个人,也过分纵容。


    心怀鬼胎。


    这位贵族少年在众人眼前一亮。冷峻的眉目与深邃的宝石相得益彰,也让不少少女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说是——


    少女的笑声轻盈得像微风拨动花瓣。


    克洛德的脚步动了起来,这是他的惯性。


    一切都没有变化。


    只有一个黑发少年直挺挺地站着,朝着他笑。


    当目光掠过玫瑰园时,他看见舒利克正与一名少女谈笑。


    克洛德刚落下声音,就看到舒利克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回身看自己。


    可下一秒舒利克的赶客态度令人不满。


    克洛德目光在礼服上逡巡着,最后选了与平常不一样的深蓝。


    因为克洛德能肯定自己要是和某个人跳舞的话,会被舒利克当做小丑表演那样嘲笑。


    不管如何,达姆管家会把合适的女孩往前引导,争取克洛德下楼的时候会被其中一个女孩吸引,且不会对他的声名造成任何影响。


    毕竟克洛德也许现在心情也不好。


    他可以有自己新的想法,也许舒利克就是为了来点醒他,才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样闪耀的装扮并不会让克洛德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服饰,反而衬托出他独有的气质——英挺而耀眼。


    那一瞬,胸口的烦躁被骤然拉满,像绷紧的弦,发出一声无形的脆响。


    成年礼依照贵族礼制,从庄重的开场仪式开始,又在舞会和灯火蜿蜒的华丽中落下帷幕。


    然而,克洛德在露台吹了一个小时的风,也完全没有等到人。


    按照礼制,应该是主人公选择一位少女为自己的舞伴,开启整晚的宴会。众人看着克洛德走向人群深处,远离舞池,虽然有错愕,但是也不敢追问,深究。


    达姆管家的眉心自从听说那个叫做舒利克的少年后,就一直眉心紧锁。


    鳄鱼牙缝上的肉尚可以填饱一只小鸟的胃。


    见人群逐渐被音乐吸引后,克洛德自己走到角落处,坐等舒利克会来找自己。


    如果有未婚妻或者婚约意向的话,这支舞蹈就是一场明示。


    “我没有任何想要邀请的人。”


    克洛德拒绝道:“不用,一切从简即可。我本来也不喜欢这个宴会。”


    因此,克洛德不再多追究也很正常。


    很显然,他不是名单上的人。


    理智,冷静,清醒,省心。


    舒利克见克洛德站着没有动,说道:“你是找我的吗?”


    比如说,达姆管家这两天收到了一些风声。


    这才是他的少爷啊!


    这一个月里面,他已经彻底看清楚「父亲的头衔之上是皇帝」。


    只是见到这么一笑,克洛德就顿住了自己下楼的脚步。而这一秒下来,其他的人也跟着站起身,把他的身影盖住了。


    毕竟,自己没有邀请他,他还是主动想办法混进来,不就是要和自己见一面吗?


    这件事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克洛德心中隐隐升起一个不祥的猜测。


    管家微微皱眉,抬头盯着克洛德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忧虑:“少爷……这样,对在场的众人,是否显得有些失礼?”


    地位仅次于皇帝,高踞帝国权力巅峰。


    可他应该是作为名单上的某个人的同伴一块出现的。


    这些议论声就像是风起时树叶无止境的响动,扰得达姆管家心神不宁。


    这话还没说完,克洛德径直坐在舒利克旁边。


    “我就是来找你的。”


    艾黛礼见到这一幕,下意识地用手虚掩着嘴,以免惊呼声溢了出来。


    第 152 章   152


    152  就像被恶灵诅咒


    舒栎在周五的时候,从皇太子利维安那里听说了克洛德有「成年礼」一说。


    这脑袋里面第一印象是,他和莱斯利两人的成年礼日期相距没有太大。


    成年礼据说时间还是很有弹性的,可以是满14周岁就举办成年礼,或者是14岁往15岁升的时候举办。


    这个时间调度可以满足家庭按照自己的需求和进度来大肆筹办。


    卡汶和谢莫斯两人都是一满14岁,就举办了成年礼。


    而莱斯利因为生日在夏天就学期间,赶不及去司丹市,所以就顺延到15岁,结果听说大都会的人想要给他举办成年礼,所以莱斯利是16岁的时候,才有了这成年礼。


    艾黛礼对仪式感很看重,一天内都已经准备了五套礼服,授剑仪式一套,早中晚一套,还有另外一套备用。


    舒栎每次想到克洛德的年纪就觉得很好笑——克洛德已经是老人了。


    尤其是,克洛德现在是信教的。


    舒栎倒不是不能尽快帮忙查这个案子。


    束身服不方便那些女孩干活,同样的也会让她们吃不饱,更没有力气干活。


    比如说费利克斯。


    可是,舒栎记得,克洛德和奥朵拉结婚的时候,是政变发生之后,他们都被派到北领地,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克洛德16岁结婚。


    难道他们两个是奉子成婚吗?


    第一,  都是与医护相关的。


    其中最违和的应该属于女孩的装束。


    答案应该是,在克洛德大概三个月后,他的妻子就应该怀孕了。就算是早产,多给克洛德一点时间备孕,大概最迟十一月份也该开始有了。


    可这一般不会延续到低收入群体。


    这种可以说是一种取悦内心权威的表现——害怕犯错,害怕自己没有做到,通过压抑自我需求去维持他人认可。


    这是一道数学题。


    莱斯利今年15岁,克洛德31岁。


    忽视掉一些误差或者偶然事件。


    女尸基本都是中低阶层的人员,且有不下三处共同点。


    舒栎周五晚上得到了八具女尸的基本情况,做了犯罪心理侧写。


    每一个猜测都很让人内心寒凉。


    第四,  她们都穿着束身衣,追求身体曲线。


    舒栎想起克洛德无论如何都要牺牲别人,只为了他父亲的一眼,实在为他不值。可是,这就是对方的生存方式。


    舒栎越想越心惊。


    这种心理对很多家庭中的孩子并不陌生。


    一个是舒栎怀疑克洛德的这个婚姻不是自由恋爱的结果,而是某些人的算计。


    很多东亚孩子都有这种心理,只是或强或弱而已,严重者会有一个叫做「看管人性格障碍」的症状。


    因为好奇怪!


    第三,  都死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上。


    已知父子两人相差16岁,父亲31岁时,孩子15岁。现在这位小父亲即将迎来15岁生日,那么离他的妻子怀孕时间还有多久呢?


    舒栎实在是不清楚,他到底急不急。


    教义规定,成婚前,双方是不能有夫妻实质行为。


    克洛德当初那句“你真看不下去的话,就把我杀了“的话让舒栎第一次看到了这人的脆弱。


    这桩婚姻的背后,定然有一些他不了解的真相。


    从这些共通的地方来说,凶手肯定是有目的地动手。


    惊是有很多原因。


    而调查日当天,克洛德还有心思去做训练,似乎暗部的任务还是抵不过他按部就班的生活节奏。


    舒栎才知道,成年礼就在这周日。


    舒栎有点头大。


    他回想起过去种种细节,越发觉得克洛德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与妻子相处。


    回到正题来,克洛德今年14岁,过的成年礼是十五岁生日。


    克洛德和莱斯利两人生长环境大同小异,也都对恋爱不感兴趣,很难想象他们自己会无师自通地懂得如何建立一段亲密长久的关系,更遑论养育一个孩子。


    就像是华夏古代的裹小脚,贫困家族的家长是不会给自己的女孩裹小脚,以免浪费劳动力。


    束身衣一般都是贵族女性的必备。在历史早期,贵族女性追求腰线纤细,姿态优雅,于是会通过束身衣来塑造自己的体态。到后期,一些富裕阶层的平民少女也会模仿学习贵族的穿着。


    可是克洛德不是那么没道德的人,即使他杀人又放火,可他不是流氓。


    接下来,舒栎就觉得这克洛德的成年礼有点大问题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怀疑的种子种下之后,舒栎吃瓜的心态也慢慢地占了上风。


    第二,  都曾经参加过奥朵拉举行的医疗救济活动。


    另一个他是怀疑克洛德会不会其实是喜当爹。可这样子就伤害了莱斯利母亲的清誉。


    难道他们是把虚岁和实岁混在一起了?


    周五接触案子,周日成年礼,那只剩下周六一个调查日。


    不过,因为克洛德本身也不爱提自己的事情,又或者压根也没有想过要邀请舒栎,所以舒栎自然也不用去跟他打听,而是去旁敲侧击问了其他人。


    只是下一秒,他算了一下他穿越前的年龄再加上穿越后的岁月,四舍五入也快奔三了,就笑不出来了。


    他甚至怀疑事情的祸根也许就在克洛德15岁的成年礼中,悄然埋下。


    舒栎有一度怀疑莱斯利不想过成年礼,就是因为这些繁琐的服饰和规矩。


    舒栎忍不住想要吃瓜,又怕惹祸上身,所以并不主动去打听,生怕听者有责。


    比如说,问最近有什么热闹的活动?


    克洛德本心是想要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表现一把,让皇帝知道自己无时无刻都能把事情做好,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换取多一点善待。


    还是克洛德认为自己确实就是能够一眼就抓住凶手?


    只不过时间真的不够。


    “难怪…克洛德为了查案子,还要专门来找我帮忙?”舒栎一点就通。


    一方面,据几个小孩无聊谈起来,克洛德和艾黛礼都是分房睡觉,两个人就像是不同房间的室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莱斯利15岁了,对基本的两性也很相当懵懂,懵懂到有时候过分天真纯洁,连舒栎对主动提出这种事情,都感觉到不好意思。


    可让人无法确定的是,除了修道院的女孩死法是明确的,其他人对于低收入群体并不在意,甚至会认为目睹到她们死亡,也会给自己招来祸端。


    因此,从常春藤书店里面获得的各种情报而来说,并没有得到统一且明确的目睹过程。


    唯一最为清楚的,便是修道院医护人员。


    据说她走在路上,走着走着,也没有人碰到她,身子突然一阵难受,才弯下腰,便血流不止,死了。


    死相离奇就像是被恶灵诅咒一样。


    第 153 章   153


    153 我觉得你特别棒


    据说,血的位置并不是口鼻处,而是在衣物底下。


    血先浸透的位置是后腰处,是自己扭头也看不到的盲区,可伤口并不深,伤口窄而细,却比想象中的深,拨动皮肉时,可以到看到比想象中还要深的层次。


    不过,脂肪的颜色区别于血色,特别显眼。


    不仅是那种接近皮肤的米黄颜色与血肉猩红的对比,更有那种更粘稠的融化的蜡质,也让人看一眼就退却。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据目睹的人说,感觉自己看到了恶魔的浓痰。”


    情报人是这么说的。


    舒栎表示被他的用词恶心到了。


    “应该是皮下囊肿,也许本身有点皮肤病。”


    舒栎毕竟也是在现代社会和大体老师朝夕相处过的。他对这种事情也并不是特别害怕。而他也明白,很多“未知”的东西若是得不到解释,只会让人无端地联想更多吓人的事。


    于是,他一般能解释,就会解释清楚。


    在萨伏伊教区,他更是一向如此。


    “其实偶尔猪排也会有这种情况,切开之后会看到类似淡黄色奶油的半凝固的液体,而且这种液体和肉排的脂肪颜色一致。”


    舒栎解释道,“冷着的时候,可能没什么异味。可若是囊肿,只有一加热,一股恶臭就骗不了人。”


    其实这个案子最好破的点在于,死者都是在白天的时候遭遇伤害,也就更好锁定凶手的身份。


    情报人恍悟过来,“哦,如果不是诅咒的话,那就是谋杀了。”


    不过,舒栎也有主动伸出橄榄枝,“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的吗?”


    “那你让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一个人晚上回学校会害怕,然后想要我默默陪你回去,是吗?”


    舒栎还是能做心理侧写。


    在中世纪的环境里,贵族基本垄断一切,连哪怕是有在维护底层人民的法律,其主要目的依旧是为了维护贵族或者王权的利益。


    只不过,那一直都黏糊糊的,所以有些人即使知道好吃,也很反感。


    舒栎能感觉,他对于谋杀并不太感兴趣,语气兴致缺缺


    再来,要是查到贵族身份,情报人估计也不愿意自找麻烦。


    舒栎皱眉。


    与医疗相关的女性接触来往频繁,且死者之间并不是互相认识的,各自分布在各个区域,这说明犯案者拥有条件自由和这些人接触。


    再来。问题还在于他们查了那么久了,还没有动静。


    他居然有这招。


    第一个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也是在王朝和王权制度建立了千年后才冒出来。


    “你说话喜欢遮掩,要么是信不过我,要么是觉得我智商太高,你不说话,我也听得懂。我觉得,答案一听就是前者,实在显而易见。”


    舒栎笑了,气笑的。


    “我本来就没有觉得在给人添麻烦。听你没自作多情,我就放心了。”


    “你觉得你没有给我添麻烦,就没有吧。反正我不在乎。”克洛德声线冷静。


    舒栎瞧不起克洛德,“你倒是跟我讲,我还能给你添什么麻烦。你能说一件,我就跟你姓。”


    就像是不能因为小孩做事比较慢,就帮他把他的活全干了一个道理。


    面对这种反话,其实很容易破解,只需要顺着他的话说就可以了。


    啊……真是卑鄙!


    舒栎看了他一眼,“与此同时,我的时间被浪费了。有没有人告诉你,没有人有义务为你浪费时间?”


    这样乍听起来有点难以琢磨,毕竟,谁能知道死者一整天到底和谁接触了。


    不过事实上,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注射过的猪肉」。就是,工厂或者屠宰场会往肉里面注射猪油。有时候,那些猪油会渗入肉里面,就像是在用猪油腌制猪肉一样,就为了让猪肉更嫩。


    求人的姿态在哪里?


    舒栎左右看不到桌子,只能拍一下扶手,“我可是牺牲了两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陪你来这个鬼地方。你这样说,对得起我吗?”


    情报人本身只卖消息,不在乎这个故事结尾是什么。


    即凶手肯定就是与死者有接触的人。


    可死者有不止八个,交集总是很好找出来的。


    克洛德从头到尾,都没求自己帮忙。


    他在说什么鬼话?


    这不代表没人敢拿着把柄去威胁上位者。


    话说是那么简单,操作起来也有点费劲,起码得要做地毯式搜索,一个又一个访谈才能找出对应的人物。


    舒栎见他就是不开口说话,无聊极了。


    舒栎笑死,“哦!那可真了不起!”


    舒栎并没有想好是否要去打动他,让情报人更深入地调查案子。


    克洛德:“……”


    一想到他十几年后的样子,舒栎不自觉地就觉得,他妥妥是伤仲永了?


    毕竟大都会的等级制度壁垒固化且森严。


    情报人说:“放血刀是常见的随身品,难道是放在腰间不小心造成的伤害?”


    舒栎话音未落,克洛德垂了一下眼眸,说道:“陛下在出行前跟我说,如果我完成任务,他会公开承认我,也会在王宫为我举行成人礼。”


    他一定在污蔑自己,想要PUA自己。


    因为,查案子并不是他非做不可的事情。


    放血即使现在被人诟病,可放在中世纪以放血为主流的社会。日常治疗活动里面没有放血,会被认为不专业,甚至有在19世纪,医生不给病人放血被告的传闻。


    臭小子!


    放血刀有一种是柳叶刀,是常见的外科手术用刀,某顶级医学刊报也用的是这个名字。


    如果他是一个以故事来挣钱的人,那真相更没有太大的必要。因为大部分的真相都是平淡无味的,反倒是那段解释不清,又有无限可能的,才能引起热烈的讨论,才是故事的醍醐味。


    舒栎觉得凶手肯定做了很缜密的反侦察,才会让人一筹莫展。


    舒栎是不会随便帮人的。


    克洛德左腿搭着右腿,闲适地背靠着椅背,“我没有要求你。”


    像是理清来龙去脉之后,克洛德让自己帮忙混在群体里面,找到真凶。


    “…”舒栎卡了一秒,从善如流,“那你现在知道了。”


    克洛德却对舒栎的橄榄枝不屑一顾,甚至很冷漠,“我该问什么?”


    “不到两个月,至少有八人可能死于这种情况…”舒栎提醒道。


    一直等他说可以走了,舒栎马上就站起身。


    “…没有。”


    “那么细的创口,又联想到死者的身份,可能是放血刀。”


    “……”


    克洛德居然以退为进,让别人以为自己真欠了他什么!


    这话让舒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更是看向了旁边的情报人。情报人也用怀疑的眼光看自己,这让舒栎惊了一跳。


    舒栎自认自己做事干净利落,从来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而是由于这样的等级观念,很少人想着去反抗。


    舒栎觉得自己遇到了一只固执地不肯回家的狗,“你叫我过来听那么长的话,难道不就是求我帮忙做事?”


    舒栎说道:“反正今天的事情,我也做得仁至义尽了。我们就此别过,以后就是陌路人。希望你搞清楚,我没有欠你任何事……”


    克洛德眉峰挑起来,“你装死消失一个多月,就不知道给我添了多少麻烦?区区两个小时,又怎么比?”


    克洛德眼睛微眯,“我的姓氏不是你这种平民可以用的。你倒是想得美。”


    又或者说,在普遍的情况下,有谁敢去打大学教授?谁不是豁出去了才敢做学术腐败的告发?


    等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舒栎才说正事:“我不知道你叫我过来的目的。可到现在,我也没有清楚理由。确实,我偶尔开开玩笑,可这主要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严肃。”


    舒栎本来想说那他现在是跟谁姓,克洛德的父亲应该还没有给他姓氏。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把这句恶毒的话吞了下去。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郑重其事,甚至耳朵都滚热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用两三句话,就彻底被你破坏了。现在你认为,你没有给我添麻烦,是不是太过分了?”


    其实当时,舒栎也只是说说,克洛德要是不愿意做,那就算了。


    见克洛德目光闪烁,舒栎沉默了一会,“良知让你走上正确的道路。心中的恶魔却在持续对你说不。你克服了内心的脆弱。”


    “我觉得你特别棒。这份优秀值得我可以稍微再为你努力一点。”


    舒栎打算帮他把案子解决了。


    第 154 章   154


    154  他朝着故人的方向大步走去


    克洛德说不需要。


    舒栎被拒绝了N+1次。


    他开始怀疑到底是克洛德心肠太硬实,棱角过于分明,不能接受别人半点好意,还是自己确实自己过于主动和配合了。


    如果梦境是连续的,那舒栎确实做了很多更之前不一样的事情。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对他不好,以至于现在的每次配合与示好,都像是暗示对方自己要做坏事一样的警示灯,强烈警告克洛德不要进入蜂蜜陷阱里面。


    舒栎愣了愣半秒,“那你想怎么样?想要我为你的选择永远困在愧疚里面吗?我告诉你,我不会。我说我会帮你,就是已经表现出我确实会为你抱歉。可是,你反复拒绝我。我可以直接说,我意愿表达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功过相抵了。你拒绝我,这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义务。”


    “归根到底,这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把戒指给了不就行了。我自己继续鄙视你,瞧不起你,就可以了。”


    “我还能杀你吗?还是把你的事情传出去?我人没有那么无耻。你的反应也真有趣。”


    舒栎实在觉得可笑。


    克洛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他本来就不该说戒指的事情的,甚至他本来就不该靠近舒栎的。


    “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就不要说话。”


    舒栎走之前,最后留了一句话。


    径直回到宿舍后,并不把克洛德小孩子式的纠结和心情放在心上。毕竟夜已经深了,他自己要照顾自己的身体。


    因为他知道,周围人的以小博大的心理已经被激发——这一旦有人上钩,更多人就会跟上来。


    舒栎歪着头,永远不挑衅,只是理智地问道:“你还要玩吗?”


    为首的人扫了一眼舒栎脚边的金币,口吻冰冷严肃,说道:“来人,把这个罪徒抓起来,并且没收他所有的金币。”


    大部分情况下,对手被告知出「石头」,内心的心理倾向是出布。因为出布是获胜牌。


    “只是赢了一把而已,这里是十枚金币。“


    果不其然,当路人连输了五局之后,本来想要保底离开,周围窃窃私语和啧啧作响,让他硬着头皮多留了几局。最后离开的时候,生怕被周围裹挟,路人说道:“我回去拿钱再跟你玩。”


    舒栎淡淡地说道:“你不也没信嘛?”


    第二局,路人出了石头,舒栎却再次出了布。


    而他的名声也越来也响。


    这让众人也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想知道这事情要怎么发展。


    队长眼睛微眯,说道:“张口就来,巧舌如簧,《利未记》说「不可在民中往来搬弄是非」,你这对神主是大不敬。”


    舒栎脑袋里面,一时间想了很多种方案,比如说再去拉赞助,又或者街头卖艺,最后他脑袋里面冒出一个想法——以小博大的捷径。


    他换了一种话术。


    路人出的是剪刀,出手的一瞬间,还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结果,内心其实是绷紧的。可现在定睛一看,舒栎出的却是布。


    “确实,被包含运气的游戏都是不被允许的。可我的游戏还有智力比斗,这种混合型游戏明显介于二者之间,是规定的可容忍的范围。”


    毕竟一局大概也不到10秒,人们渐渐就围了过来。


    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围了过来。


    这话铿锵有力,周围人下意识地看向队长的方向。


    舒栎只是平静地看着。


    因此,庄家从不怕输,就怕人不来。


    这个决断做得太快了,就像是舒栎本来就有这么一笔大钱似的。


    路人当即瞪大了眼睛,顿时声量也上来了,“你居然撒谎?”


    这一秒胜负反转。


    而他席地而坐,旁边则是放着一把十枚金币,堆成漂亮的塔状,用小木板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很朴素地写着「现场教你如何一枚金币变成十枚金币」。


    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小少年披着黑色斗篷,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有看两三眼,摇头嗤笑:“这是哪来的骗子?”;也有一走了之,完全不把舒栎放在眼里的。


    毕竟,在赌丨博里面,庄家自己有他的必赢法则。大数法则直接说了,在重复大量独立随机事件情况下,时机的平均结果只会趋近于理论期望。而长期来看,风险概率是可以被平摊的,盈利也是确定。


    他的身影如静石,仅是站在这里,就有一种无法让人忽略的存在感。


    路人:“……”


    更别说,他居然还敢用圣经质问权威。


    舒栎有条不紊,“「游戏分为诚实或罪恶的游戏。而在诚实的游戏中,赌钱是允许的。」”


    舒栎抬眼,神情平静,又一本正经,说道:“不,我只是想跟别人玩剪刀石头布。你赢了,我就给你十枚金币。不过,每一局都要付一枚金币。”


    舒栎说道:“要多少?”


    不愧是大城市,这么能通货膨胀。


    把话语的焦点上放在“自己有信心”“游戏公平”上,不会像是挑衅那样会刺激别人的自尊,反而心生戒备。


    舒栎开口便说:“下午三点的时候,你让人来行会广场前的喷泉和我见面。”


    舒栎纹丝不动,从容自适。


    “我们正在调查街头女尸案。”舒栎开口说道,“你有人脉可以帮忙吗?”


    路人大笑,“也行,反正我不亏。”


    “您说我是罪犯,但是我罪从何处来。《圣经》警诫篇第七条说过「神主先授人审判于白色宝座之前,而凡欲伸手执人,必先陈明其过失,叫真理为众所见」。”


    他会充分地利用赌徒心理——永远高估自己赢钱的概率,以及输比赛时赌徒的心理失衡,容易上头。


    凯尔想了一想,说道:“那么这件事还是有点风险的。我是有个人选,可你有钱吗?”


    ——表现得自己输得起,认为自己可信,游戏也公平,值得一试。


    “你确实赢了。可是,只是我第一把玩得并不好。”舒栎口袋里面再数出一把十枚金币,“你要不要再玩一次?”


    他抛出一枚金币,抛到舒栎面前。


    然而,其实从这个路人开始发问的时候,舒栎就已经开始悄悄布局。


    路人兜里正是赢过来的九枚金币,说道:“反正我没亏。看我再赢你十枚金币。”


    “行。”


    更别说,听面前的少年自信满满,路人反倒想要挫挫他的锐气。


    舒栎故作惊讶,发出一声“啊”的惊疑声。接下来,他说着愿赌服输的话,口吻却是不服气,把金币推给对方。


    投入越多,越容易被套牢。


    舒栎沉默片刻。四十枚金币在萨伏伊牧区足够买几块良田,而在这里却连委托的门槛也够不上。


    可凯尔并不质疑这一点,像是暗部成员本来就是会有一笔小的储蓄,又或者有这样的生财渠道。


    “我记得军校神学院的教授们最近发表了一篇教皇都认可的论文。”


    路人看向舒栎,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你就是这么赢的吗?那你准备再输一次吧。”


    舒栎伸出手,说道:“剪刀石头布的规则应该很清楚。我们一局定胜负。”


    这话一落,周围本来看热闹的人眼睛都下意识睁大了。


    因此,他的第一把绝对是要输给对方的,才能让他们玩得更投入。


    这样他就不愁没有人试着玩一把。


    “求之不得,我下一局肯定还能赢你。”舒栎掷地有声,就像是在玩一场彻头彻尾的公平游戏。


    路人嘴角忍不住松弛,“你输了。”


    舒栎努力抬了抬头,试图用头势来抬高自己的斗篷,眼睛也只能看到他们的下颚位置。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来人。挣扎了一会,他就再次低头。


    周围几个人余光也看到了这一幕,心想着这个少年还不一样,忍不住起了好奇心。与此同时,也有人来看热闹。


    开张三十分钟左右,终于有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贵族男人停下脚步。他嘴角带着讥笑,却忍不住想逗逗这个少年,问:“你还能有点金术不成?”


    也正是因为人们觉得这不会那么简单,而尤其是喜欢平衡稳定型的人就永远不会轻易冒险。也就是说,原本剪刀、石头和布三个的概率在统计学上是三分之一,可这个时候的玩家,就是百分之百出「石头」。


    第二天,舒栎还是因为早餐事件,和克洛德搭上话,但他也并不打算和克洛德当朋友了。


    舒栎说道:“要刚好符合三个条件:一是平民身份;二是女性;三是与去年的医疗慈善活动相关,懂基本的医疗方法。”


    一枚金币再次落入舒栎的手里。


    舒栎坐在地上,却有居高临下的气场,“你只是区区一个教会骑士小队长,却敢与圣经,敢与教义作对,到底有没有把神主和圣教堂放在眼里?你对得起你胸前的十字架吗?”


    “……”


    舒栎这次说道:“我这次会出石头。”


    就像很多抽卡游戏或者赌博游戏,往往前几轮抽卡都是出好的卡牌很高,或者赚了数十乃至上百的赌资,让自己觉得自己的手气很好,忍不住就静下心更好地去钻研这个游戏。


    剪刀、石头、布!


    他的金币往金币堆扔了一枚,“我也来试一把。”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队长冷笑:“你玩的游戏明显是与掷骰子的运气游戏。这种挑战命运的游戏就是挑战神意,滥用神意,违反了摩西十诫的第三诫,你还想认为你是诚实的作为吗?”


    更多人则蠢蠢欲动,眼睛盯着那堆金币,手指也不自觉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金币,也忍不住想要玩一把。


    因为听他并不是会冲动应激的人,舒栎也不说“难道你会怕自己十局内赢不回来吗?”


    这倒不是为了克洛德,只是因为如果这个案子就是影响整件穿越的关键,那他就早点帮忙解决。他可以早点回去。


    可他还是碰上了主动示好的凯尔。


    舒栎面前此刻有21枚金币,路人已经完全输光了。


    队长身后几个人就应声站了出来。


    “而对我也不亏,”舒栎直接说明白了,口齿清晰,“我猜拳能力太好了,不认为我会输,才会想着不能白玩了。”


    毕竟一枚金币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大问题。这里的普遍一个月的工资就是50金币。


    而舒栎在人靠近自己,把越来越多的目光汇聚在这个小小的摊位时,就已经布局成功了。


    小小少年嗓音并不大,却让周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比站在布道台的主教还要明朗清透。


    那人一走,下一个挑战者就追了上来。


    舒栎上午乔装打扮后,就在商业街酒馆旁边的小摊侧也支了一个小摊子。


    有人说他手气太好了,完全输不了。


    币面凌空一闪,舒栎一手抓住,动作漂亮利落得让人眼前一亮。


    路人听得挑了挑眉,原本他就觉得有点意思。他盯着这十枚金币,本来还怀疑这少年是不是在使诈,可赌的不是技巧,而是运气,这也有什么可值得被骗的。


    凯尔说道:“只要给钱,就能来。”


    舒栎说道:“话并不是那么说的。你每一局都是付一枚金币,但是你有十次机会,如果你十次内就能打败我,你不仅没亏,你还赚了。如果你第一次就赢了,你就可以把这十枚金币都拿走。”


    就在舒栎的金币逼近第80个金币时,人群里面的白衣圣袍护卫队就挤了过来。


    两人同时出手。


    可实验和心理研究表明,人们在公开对手手势的啥情况下,极少会出现相信对方的。


    更多的人已经被这场面勾住了心。


    这话一落,那人就被逗笑了,“一枚金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为什么要赔一枚金币玩这个游戏?”


    这金闪闪的金币推给了对方,引起人群的躁动。


    ——吸引人自然靠近。


    “一百二。”


    然而,联想到这件事可能会牵扯到生命安全,舒栎还是认了。


    输得越多,金币堆得会越来越高。


    他只停了不到一秒,点头说道:“人什么时候能到?”


    队长脸色瞬间涨红,注意到周围人的观望,更是怒从中来,“你在这里公然赌钱,收到举报,证物在前,还需要多费口舌吗?”


    有人悄悄算着那金币堆已经快逼近100个金币了,相当于两个月的工资。


    他做了起势,“那么我们准备——”


    不到半个小时,舒栎就赚了73个金币。


    他看向两旁一动不动的队员,“你们怎么还不动?”


    队员才要迟疑,舒栎一句话就像是重锤击中心灵,“我看谁敢?”


    这话音刚落,队员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或者说不敢轻举妄动。


    舒栎缓缓站起身。


    十四岁年纪的少年,身形单薄却不瘦弱,像极了一把出鞘的长剑,锋芒毕露。


    他的声音清越,口吻凌厉,“箴言第17章第15节称「称恶人为义者,与定义人为恶者,皆为神主所憎恶」。”


    “你偏听偏信,妄言妄行,失责失职!居然还敢动我,你道,你是谁?”


    几个骑士站在远处,瞳孔微颤地看向队长。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能成为圣教堂的护卫骑士的队长,哪个不是天之骄子?


    居然被骂得狗血淋头?


    舒栎的目光在同来的骑士身上缓缓掠过,像是在审视,也像是在称量他们的灵魂,“上者犯错,你们跟着谲而不正。你们可曾想过,自己这样怎么背负神主和教皇交予的信任?如何能算得上圣职?”


    骑士们呼吸微滞。


    其中一人被言语逼退,其他几人也干脆直接躲到了队长背后。


    舒栎正视队长,并不回避任何问题,“游戏若没有智力元素,我怎么赢下这73盘游戏?你说这是运气?这世上哪有如此不败的运气?”


    这句话让围观的路人突然内心一惊。


    原来这个少年果然是使了什么诡计,才能赢到现在的吗?


    他扬起手,看周围所有人,指向四周,“你指责我。这就是在说,所有与我对局的人都是无视神主的权威和神意?甚至那些站在旁边,未曾阻止的人也一并有罪。“


    这话锋陡转,两三句话就把吃瓜群众都牵连下水。


    空气里面也跟着骤然一滞。


    一批路人已经开始默默地准备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北领地。”


    “你认识我是谁?”队长奇怪地反问。


    “好的,我明白了。”


    这人的身份终于出来了。


    “我从来没有玩过这么卑鄙无耻的战术。”


    下一秒,舒栎向他指了指立牌,“一枚金币。”


    他顿了顿,缓缓抬下巴,像一只踩在高枝上的猫,尾巴翘得高高的:“而我没有问题。”


    可是,一股说不清的忧思已经悄然落入他的心底,像阴影般蔓延开来,让他困惑,也让他隐隐不安。


    舒栎刚好欠最后一枚金币。


    舒栎收起自己的的小金袋,见队长还没有离开,便一句话定军心,“是的,我就算不看你的眼睛,也能知道你的想法。”


    他的目光下意识闪了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赫伦斯对这个少年的亲近并没有太排斥,只是望着他的斗篷,“你在哪里认识我的?”


    “你和我试一把。”


    对这种逆反心理的人来说,越是让他不要做什么,就越会做什么。


    赫伦斯陷入了茫然,舒栎借机摆脱了他的脚步。


    “剪刀石头布。”


    “……”


    一个是赫伦斯。


    “……”


    骑士纳闷:“赫伦斯队长?”


    赫伦斯完全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说,只是说道:“我不会离开大都会的。”


    他说完之后,目光又再次停留在舒栎消失的路口,像是内心还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如何去问,也知道没有机会去深究。


    走了两三步之后,他想起一件事,又飞快地折返回来,“科尼姐姐家会因为他家的孩子出事故。你要保护他们,否则你一辈子都会后悔的。知道吗?”


    他永远还记得第一案,自己本来想钓出真正的凶手,却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另外两个人。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骑士队长,“你别走。”


    他的声音沉稳,像是给台阶,也像是最后的警告。


    剪刀石头布,这其实并不是运气游戏,就是智力游戏。


    为什么不做?


    生怕被记住名字之后,会被恶鬼缠身一样摆脱不了这个人;更怕自己招惹了自己不该惹的大人物。


    舒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保持沉默。


    两点半左右,喷泉处,舒栎远远地便见到一个穿着灰色长裙的平民少女守在约定的地方。


    他才刚走两步,后面的队长又单独追了上来,“您是缺钱吗?”


    另一个是他们的草药师伊冯。


    太吓人了。


    面前的少年只是但笑不语,“那就去吧。找个时机去吧。”


    可说完之后,他又想起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因为这是展现智慧的过程之一。”


    这话一落,骑士队长也跟着怕了。


    *


    “我不走。”


    下一秒,队长出石头,他的视线很快就落在了舒栎的手势上。


    队长因着不思议的局面,拳头下意识地紧了紧。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人群的窸窣声,像风在市集上刮过。


    舒栎拍了拍赫伦斯。


    “…原来是你。”


    是累着自己了吗?


    队长:“……”


    舒栎当时为了证明莱斯利的清白,在凶手所在的地方跟赫伦斯起过争执,所以赫伦斯和凶手会以为自己有东西落在舒栎那里很正常。


    舒栎已经捕捉到了退意,语气却愈发锋锐:“我若现在离开,不就坐实我有问题?”


    舒栎忍不住错愕,又下意识笑了一下,“难怪那么好说话了。”


    队长从这句话里面居然感受到舒栎真切的慎重。之前还觉得这人是在胡说八道,现在他忍不住质疑起自己的常识和判断。


    “…没事。”


    斗篷底下,少年的笑意清浅,又显得胜券在握。


    “……”队长皱眉,并不会被他的话给带偏,“你就是这么赢下一堆金币的吗?他们会愿意吗?”


    而面前的少年依旧口若悬河,“你觉得我真的能坐视不理吗?神主在上,祂看不下,身为他祂的信徒的我,更看不上去。你们的仁慈和慷慨,善意和美德都是被狭隘与无知吃完了吗?”


    舒栎出了布,甚至做了抓握空气的动作来表示自己确实出的是布。


    就像是学生年代,他会习惯预习一样。


    “那我知道你出什么了?”舒栎说道,“看来你不会出石头。”


    很简单,她很可能一直都在关注莱斯利。可她又以为舒栎还真的能未卜先知,所以那时候会心虚地来试探。


    这就像是一道光突然照进了自己的心里面。


    “不至于。”


    这个少年怎么能把大人骂得那么厉害?


    赫伦斯声音低沉而克制。


    队长不为所动,严肃地道:“我拒绝。”


    但从那以后,舒栎注意到多个细节。


    刚好,舒栎刚想要借此机会收回自己刚才的话,却还是说道:“请你记得这件事。”


    结果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队长觉得面前的少年就像是在野外遇到的苍耳,才走过去,就沾得全身衣服都是,“…到底想怎么样?”


    没必要不说。


    队长还是不明白,“可是我告诉你了之后,我要怎么赢。”


    赫伦斯沉默了好一会才定住心神,“人已经消失了。我去汇报吧!”


    比如说,他现在要如何思考如何与少女「伊冯」见面。


    “对应不同的人,我会有不同的话术。你现在还觉得我是运气赢的吗?”


    “……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舒栎完全不强求,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再多说。


    沉默间,队长还是掏了一块金币给舒栎。他现在只想快点摆脱这个人。


    收了钱,舒栎便问道:“你会出什么?”


    舒栎见他纠缠不休,下意识撩开低垂的斗篷,想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对方是什么心态。才露出一只眼睛,光跟着收进视线里,舒栎便看到了赫伦斯的脸。


    “好。”队长答应了。


    他恍惚间察觉到有一丝明悟——对面的少年其实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现在做的一切能改变未来的话,那舒利克为什么不存在?


    而他们的到来只为了一句舒栎「有个东西落在他那里了」。


    可舒栎从未和伊冯有过任何交汇,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有东西落在舒栎身上?


    舒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赫伦斯,对吧?”


    “那您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他永远习惯提前准备。


    舒栎从四年前第一次感觉被人盯着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着这人。


    只是这句话,队长突然觉得自己上当了。


    舒栎的思绪刚浮起来,赫伦斯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手指微微摩挲着剑柄,却并未拔出。


    他并不着急去和她碰面,而是在观察。


    “你一定要赢我吗?”舒栎盯着脚边的一堆金币,“还是这些小恶魔们已经对你展开了诱惑。你要背弃忠诚和坦言,绝对要赢下这么一笔钱。”


    自己已经错失了机会。


    而赫伦斯因为舒栎的话陷入了深思,还没有反应过来,队伍中的骑兵便来通知,“雨果·福特纳先生听说市集的路人有人赌钱,却还能用圣经辩驳骑士队伍,想来问一下人去了哪里?”


    骑士队长毕竟是队长,即使有脆弱,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想了想,就算改变不了一切,难道就什么都不做吗?


    舒栎肯定地说道。


    他的目光不再停在队长身上,而是扫过人群,像是在请他们作证:“你不能赶走我,除非你能证明,我赢下这场游戏,靠的是智力,而不是运气。我不能欺诈。你蔑视我。”


    队长调整了呼吸,缓缓扶了扶帽檐,语气保持着体面:“……就算这是被允许的游戏,也应当明白,白天公开赌钱会扰乱市集秩序。少年,我希望你能现在收拾摊子,免得引来更大的麻烦。”


    他一顿,“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另一方面的舒栎又换了一身装束,去约定好的市集等人。


    莱斯利在的地方,伊冯也常常在。


    而且,她总在不动声色地观察自己。


    如今,随着凯尔带来的最新消息,舒栎确信,伊冯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一个草药师。她更可能是一个天生擅长调查、潜伏、隐藏的人。


    而她的安静与低调,只是另一层伪装。


    思考良久,他终于收起所有情绪,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走去。


    第 155 章   155


    155  你想怎么样


    伊冯今年十五岁。


    同其他穷乡僻壤来,一门心思想要留在大地方的年轻人来说,她会选择继续升学的原因,完全是不想要结婚,也不想要跟其他不得不逃避婚姻,只能选择修道院的女孩一样侍奉所谓的神主。


    求学是她找出来的第三条道路。


    幸运的是,她很聪明,考上了大都会的军校特招生。她也有愿意支持她的家庭以及愿意资助的富商让她勉强可以在这个大都会里面生存下来。


    然而,寸土寸金的大都会物价高得令人瞠目结舌。


    她随身只带了120银币,只能换出11枚金币。


    而这11枚金币也许只够活半个月。


    更别说,军校里面到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伊冯最开始选择的专业就是医科。


    而之所以选择医科,是因为这是她能走的最合适、最稳妥的道路。


    文科和艺术科门槛太高。不仅需要书籍、纸笔,还要消耗颜料、石膏等材料,而她既没有足够的经济条件,也没有真正的天赋和热情。


    理科虽然能带来不错的前途,比如做贵族家庭的教师,但伊冯很快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她学习速度快,理解也比别人深,总能一眼看出学生的问题,可她缺乏耐心,更喜欢批评而不是教导。虽说也有家庭欣赏这种「能精准指出问题」的老师,但她终究觉得这不是长远之计。


    而学士兵或者候补军官更是直接将大门关死。无论她跑马、挥剑得表现如何出色,性别始终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壁垒。


    相比之下,医科几乎没有这样的限制。医生无论在何处都备受需要。上可侍奉王侯与圣职者,下可成为一个小镇里最受尊敬的人物。更重要的是,军队虽然不收女兵,却乐于接纳女医护。


    舒利克说道:“你可以跟我说,你那边特产是什么,我可以立刻知道你是哪个牧区的。”


    伊冯自认自己的身份藏得很好,被舒利克一点,确实产生了动摇。


    伊冯:“……”


    因此,医科成了她最合理、也是最现实的选择。


    对面的少年忍不住就笑了,“你肯定不是萨伏伊牧区的。我才根本没有见过你呢。你是想说你是在卡森教区长大的吧?从萨伏伊牧区坐马车的话,如果不休息,八个小时连续赶路就可以到。村子的人要去城里卖货的话,我也会偷偷跟过去。我这个特别清楚。”


    这时,舒利克悄然落下一句话,“我和你一样,都是无神论者。”


    “都可以。”


    一瞬间她觉得很屈辱。


    “我们去哪里聊?”


    每条鱼都有属于自己的每条河吧。


    “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伊冯也听说过这些事情。


    于是她又在想着估计他是气运好的人。


    毕竟,由于历史传统问题,随营护理工作,依旧是由女性当任。


    一个扔在他手上,舒利克很快就接住了,身手还算是灵活。


    一开始伊冯也以为他就是那种天赋异禀的人,可她也没有觉得他能力多么惊人。


    “要是顺利抓住犯人,并且不牵连任何事情,那确实是干净利落。可要是背后还有大家族的事情。无论是皇权,还是教权,看上位者为自己做错的事情焦头烂额,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这不是查案的醍醐味吗?”


    这在北领地的许多地方,相当于至少三个月的工钱。


    她也渴望成功,也期待生活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那是一种按部就班的追求,而非野心勃勃的攀登。她永远没有兴趣在名利场上与人争锋。


    那声音年轻而锋利,像一把亮堂的弦乐,被骤然拨响。


    伊冯皱眉:“那你直接看到凶手或者阴谋是什么,就可以了?不是吗?”


    一开始因为那句“解闷”撕裂了她的天真幻想,她在心里有一瞬间咒骂卑劣的男性和军营。可老师那一句句中肯甚至保护她的话,让她觉得很恼怒。


    当第一笔钱落进手心时,伊冯突然意识到,确实不能白来这里一趟。至少,她可以用这金钱来判断自己的价值。


    “我能看到未来。”舒利克说道,“我可以看到你未来绝对不会在这件事出事。”


    伊冯认真看他的表情,倒是读出了几分可信,“你为什么要查这个案子?治安官也会查,何必趟这趟浑水。”


    伊冯习惯提前到达。


    伊冯看到舒利克越发退缩,脑海里越来越觉得这个主意比想象中的更好,感觉面前这个少年肯定会露出与平常绝对不一样的一面,比如说极度害羞,甚至说话结巴的情况,完全没有刚才那种挑战权威的意气风发。


    舒利克可能真的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事情起因并不复杂。


    这句话让伊冯皱眉,“这件事不是很简单吗?完全没有挑战性。你自己就可以得到的吗?”


    伊冯怔了怔,随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可是我却觉得你一定很容易上手的。我们那边最喜欢你这种呆板笨拙,死气沉沉,还不喜欢哗众取宠的女孩子,大家肯定都特别喜欢帮助你。”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伊冯心口。


    “你是因为什么一定要去调查呢?”伊冯忍不住问道,“只是担心这个秘密被掩藏吗?还是怕这个案子不告破就会有更多人死于非命。万一你查出来之后,牵扯到更多的无辜,那该如何?”


    而伊冯很快就找回来这里的初心。


    凯尔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虽是没落贵族出身,但是他深受大贵族们的器重,即使是一些身份比他高的人也会多给他几份敬重。


    她盯着眼前的人,感觉自己觉得把人定义成「正义者」实在太狭隘了,“……”


    现在他在学校的地位,显然不是偶然,而是通过精密的计算和长久的努力经营换来的。


    而奥朵拉最近的闲暇时间,去参加了克洛德的成年礼。


    伊冯并没有发现舒利克面色越发复杂,说道:“我以前为了做任务,女扮男装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觉得怎么样。你男扮女装,会觉得羞耻,就说明你骨子也瞧不起女性,认为扮成女孩子会折辱你。就像是那些贵族看到平民食物一样,就会忍不住嫌恶,嫌脏不愿意碰。”


    除非他真的能出很不错的价格,而且任务也是她感兴趣的。


    那声音震得人心口一跳。


    这话一落,伊冯忍不住觉得好笑:“难怪是120金币?这件事的工作量不准确,工作时长不确定,工作风险没有保障。这120金币是不是太少了?”


    “14岁成年礼结束之后,从此任何场合都是不断向上的名利场。”


    伊冯的姐姐写信给她的时候,也提过她的丈夫班德卖货的情形,确实和这人相差不多。


    她心头涌起久违的兴奋,甚至笑出声,道:“早这么说,我就直接跟着参加了。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我就是要破坏这种烂透了的固有秩序。”


    伊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本能,可能是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从山林生长起来的人,经常跟着其他人打猎,所以很习惯地依靠本能做事,而不是通过自己的逻辑推断,最后才下结论。


    其实只是信了百分之五十,因为只要他过去曾经去过北领地就可以了,但伊冯并不想跟他纠缠,也不想自曝自己的隐私。


    舒利克抬起手,“我不吃激将法,谢谢。”


    这是大都会的东区,与西区上流社会区不一样,那是贫民区和移民聚集地。大部分的中低阶层都居住在这里,这里经济贸易繁盛,行会广场便是其中之一。


    “我其实主要是想要你在奥朵拉建立的团体里面找出一些情报给我。”


    这一瞬间,他像极了引诱他人进陷阱的恶魔。


    他唇角带笑,却不见温度:“我就想着,如果这次我就是一个人也不放过的话,会有什么结果?”


    她一往回走,舒利克又追着她的脚步,“我说的也只是一种假设。只是让你大概感觉一下这件事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你可以提前做二手准备。”


    伊冯忍不住把手放了下来,“抱歉,我不参与。”


    “……”


    伊冯很难想象,这种正义感究竟是多么强大,才能让他明知前路险恶,却依旧迎难而上呢?


    克洛德脸色一沉,刚要起身回应,下一瞬,舒利克“砰”地一声猛地拍桌。


    伊冯摆摆手,“没必要。我信你是北领地的了。”


    “?”


    “你口音还挺重的。”伊冯一针见血,“你哪里的?”


    舒利克陷入了沉默:“……”


    “你也认为治安官会查,那么为什么还有一些人要再秘密调查呢?如果治安官真的会彻查,没人会费心私下打探。正因为有人要私下调查,这才说明了这件事牵扯着很大的秘密。有人想要提前截取。”


    “那你跟着我来。”


    伊冯心乱如麻,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认准了自己。


    像是在宴会上假扮远房亲戚,以填补空出来的座位;


    因为两人先拟定要与奥朵拉见面。


    “舒利克。”


    “北领地的。”


    她突然怀疑面前的少年是有提前调查过自己,可是萨伏伊牧区这样一个穷乡僻壤,谁能去考证到底有没有舒利克这个人呢?


    “我在萨伏伊牧区。”


    “你需要钱吗?我告诉你如何可以赚到养活一辈子的钱。”


    伊冯很少会在雇主面前吃东西。


    不过,伊冯之所以会和凯尔合作的很大原因是凯尔不会收中间费,也会做到任务内容透明。


    “我希望你能协助锁定凶手的身份。”


    “我要怎么做?你们的团体都是女孩子。”


    “你就另请高明吧。我不想听。”


    于是,她买了两个苹果。


    每句话都说到了伊冯的心坎。


    他们会沿着护城河的方向走,那里人很少。


    伊冯一般是讨论了内容后才会收钱,不会为了收钱而饥不择食。


    “……”舒利克就是不想要扮成女性混入女生群体里面,才想要找人互通有无。


    伊冯积极地说道:“所以,你到底想怎么做?”


    除了要照顾伤兵之外,还得负责后勤以及起居饮食,甚至有时候还要为他们解闷。


    她甚至往回走,脚步逐渐加快,“我就当我们今天没有遇到,你也没有跟我说这种事。”


    她甚至想过自己因此被送上断头台最后姿势,一定是高高地站在处刑台上,朝着那群巴不得自己死的大贵族们比一个大拇指向下的动作。


    胸口越感到窒息,越有种屈辱感。


    面前的少年便开口说道:“最近有人盯上了参与去年医疗慈善的女孩子,据可靠消息,已经死了不下八名女孩。现阶段的凶手已经把凶器伸向了修道院的女医护人员,情况严峻,迫在眉睫。”


    还有人只是打发无聊孤单的夜晚,花钱让她陪着下棋和聊天。


    不是委屈,就是屈辱。


    行会广场。


    像是自己所有的努力一步步向上,一步步摆脱自己不愿意走的人生时,却被打道回府,告诉她现在所有人做的女孩子该做的事情,她拒绝的所有事情其实才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捷径。


    “或者,现在的时代还不适合女孩做这种事情。”


    “但是你想我们里应外合,分头两路,不是效率更高吗?还是你其实有其他的帮手了?”伊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推辞的,“又不是扎堆在色老头里面。”


    没想到,在夜风里,她忽然听见屋内那少年清亮的嗓音骤然拔高。


    伊冯冒出一点疑惑:“?”


    “我们还是单刀直入吧。早点说完,早点结束。”


    两人借着凯尔给的身份混进会场。结果舒利克见到落单的艾黛礼夫人后,居然主动去攀谈,结果没想到会撞见克洛德。


    那种无力感就像是明明有了喉咙,有声带,却被一只庞大而冰冷的手死死摁住呼吸,也不让她说话。


    他还没有说话就笑了起来,很是可亲。


    “雪利?”


    而这个从容自适的少年隔了一天,就和成年礼上的小主人,未来的大公爵克洛德吵架。


    “让我们和坏人玩游戏。你要参加吗?”舒利克低声问。


    伊冯发现这人可能会急一小会儿,但是他总是能找到方法恢复到原来的节奏。


    伊冯当时还有段时间天真地想着,那她可以当军营随行医生。


    她其实也想看到,这个世界还能多了不起。


    “如果你愿意请的话。”


    舒利克这话一落,伊冯干脆跑了起来,结果舒利克看起来瘦弱,但是完全并没有被甩开。伊冯只好停下脚步,“你到底想怎么样?”


    伊冯提前一个小时到,等了好一会儿感觉有点无聊,又正打算在旁边的小摊花5枚铜币买个苹果吃。


    “我若是能力真有那么全知全能,也不需要你的帮助。”舒利克看着伊冯,说道,“我也是相信你,才敢展现我的能力。”


    这次的雇主听说也是暗部成员,是学校的新生舒利克。


    伊冯其实想要回去,起码北领地并没有那么多规矩。


    “我也是在那里长大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伊冯愣了一下,她姐姐也是嫁到了那里。


    她顿了一下,抓起苹果,抛了抛,掂量着重量,问道,“你要吃一个吗?”


    她长期以来都有参与志愿活动,主要是因为她本身不信教,容易被排挤,于是她会自愿做点教会救济工作,来掩盖自己异教徒的身份。


    伊冯也认为跟凯尔继续相处久了,对自己并不是特别有利,于是她开始以学业为由,慢慢地拒绝他的邀约。


    不过长时间下来这些东西既单调又无趣,伊冯开始遇到了一个人——候选军官凯尔。


    舒利克说道:“你姐姐未来会有一个儿子,非常聪明,且还有远超于常人的能力。”


    舒利克说道:“所以,我们才可以敲定工作内容。”


    仅仅只是一个星期,她就赚到了十枚金币。


    然而,在她打算回去的时候,她发现,她压根也没有钱回乡。


    舒利克说道:“我们做个时间表吧,你也得平衡生活和学习对吗?花在无意义的事情上在,只会分散注意力。”


    因为她知道雇主不喜欢迟到的人,同样的,她也知道有些雇主喜欢提前观察,于是她会任由他们打量。要是他们不满意,自然会差人来说取消;要是他们满意,也少了那几句多余的寒暄,可以直接进入主题。


    到目前为止,她都并没有感受到做任务过程中有什么不实或者不适的地方。即使偶尔任务中确实出现过意外,但是也并不是刻意的隐瞒。


    她的老师倒不会因为伊冯是女性而轻视她,在听说她的职业意向后,老师很明确地说,军医依旧是男性担当,女性只能做护理工作,而且更多人的人会直接称呼女医护员为「随营妇女」。


    伊冯怔了一瞬。


    虽然她一直很诟病这里5铜币的苹果太贵,但是它确实是比北领地的苹果大颗,又脆又甜。


    伊冯在这个大都会疯狂敛财,她的能力多样,再加上长相清秀,气质得体,又是名校出身,因此可以出入更多的场合,经常接触到手头宽裕的雇主。


    她想着以医生的身份参军。


    舒利克眸光微微闪动,缓缓地说道:“我以前经常听到话本的故事。只要是权贵或者牵扯到大阴谋,所有的死伤真相都是要归为零。因为整个局势总是比人命更重要,所以人们只在意扳倒了哪位高官大人物,而死者的冤屈大部分时候都在权势利益平衡里面被忽略。”


    “我话没有说完,你先听完再做决定。”


    伊冯其实说到前百分之四十的时候,就注意到舒利克的退缩,反而莫名被鼓励了一样,开始大说特说。


    这个答案却是让人意想不到。


    参军、当医生都是来到大都会后才生成的念头。


    “不用准备了。”伊冯说道,“我拒绝。”


    直到合作大半年后,伊冯才知道他在直属于陛下的情报部门暗部工作。做任务过程中,经常需要处理一些贵族的小把柄和敏感情报。而这些都成了他的手牌。


    也正是因为凯尔这句话,伊冯更下定决心要回到自己的家乡。


    不过,舒利克擦了擦苹果皮后,就咬了一口后,伊冯见状,也心无旁骛地跟着他一块吃了起来。


    “还是不是男人了?胆子怎么小?”伊冯试图加把火。


    参军对伊冯来说,是让人最快跨越等级,积累财富的事情。


    伊冯原本在露台替舒利克把风。


    “你男扮女装就可以了啊,反正你……”伊冯借此上下打量了舒利克,发现这人稍微收拾一下,扮成女孩子也看不出问题,“你自信点,你长得又不丑。”


    舒利克再次看向伊冯,“我可以给你我身上更大的秘密。”


    一口价120金币。


    而自己的姐姐虽然嫁到了穷乡僻壤里面,但是那里十多年都没有信仰,只要能自力更生,总是会有自己生活的空间。


    果然舒利克的声音比方才低了几分,“…不是,我肯定没有瞧不起女孩子。我只是在想着我那么呆板笨拙,死气沉沉,还不擅长演技的人肯定骗不过别人的。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因为她会发现,有些贵族雇主会连自己吃什么东西都会评头论足。


    而现在国情是由于资源不足,皇帝陛下和教会都有对外扩张的意愿,也非常重视军官培养。即使最近几年间都还是和平年代,战争迟早都会发生。


    她不是不能,而是被时代剥夺了「能」的资格。如果硬要迎头向上,得来的便是没有收到半点尊严的一生。


    “女孩不要参军。”


    舒利克定定地看着她,“因为我怀疑这件事会被不了了之。”


    舒利克声音哑了半秒,“我认为,女装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不过,她才刚站在摊前,旁边就站了一个少年。


    因为其实雇主会对成绩比较好的人更加敬重一些,即使自己是名平民女性,所以伊冯还是用劲学习,一直都在保持自己学习成绩前三,还能拿到奖学金。


    “你想怎么样?我就是在有用的时候,才哄哄你;不需要的时候就嫌你烦。你是不是想打我!”


    他笑一下,语气不紧不慢,“不要那么急。我们先把正事做完。”


    伊冯继续说道:“至于身材发育,说你太穷了,身上没有营养就好了。我们那边年纪小一点的,十五岁也才发育起来。”


    有人雇她在舞会上陪伴跳舞,省得丢面子。


    而她最开始只是为了避开规定的婚姻和逃避教会。除此之外,她本身内心就是渴望着更多。


    这样她还可以接到更多无聊又高价的工作。


    伊冯抬了抬眉头,“找我有事?”


    于是,她和大多数远赴大都会求学的人一样,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地方无用武之地后,选择了打工兼职。


    在吃的过程中,伊冯觑见两个身影动作相似,像是一对姐弟。趁着他不注意,伊冯多打量了几眼,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也是北领地的,怎么没有听过你的口音?”


    “我是凯尔介绍过来的舒栎。”


    “你就这么排斥女装吗?”


    伊冯能理解这句话背后的道理,世界确实如此,尤其是大都会这种地方的,可她内心并不完全认同。


    “你敢打我,我就跟你没完!你居然要这么对我是不是?你这身礼服还要不要了?”


    一句话就像是一把架在克洛德颈间的刀子,把他逼回原地,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而舒利克则甩了甩手,明显是刚才拍痛了自己。


    他抬手点了点,也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对面克洛德居然突然低头,似乎在遮掩突然浮起的笑意。


    远处的露台上,伊冯扶了扶女士帽檐,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幕。


    第 156 章   156


    156  送你成年礼的礼物


    来大都会的第三天,舒栎去参加了克洛德的成年礼。


    与蹭吃蹭喝毫无关系,舒栎已经对他们的美食毫无期待。再加上,克洛德也压根没有邀请自己。要是自己还上赶着去参加,难道自己不要面子的吗?


    正因为如此,舒栎根本没有考虑过克洛德的事情,而是专心在奥朵拉的事。


    相比于比较熟悉的克洛德,奥朵拉对于舒栎是全新的人物。


    据可靠校友伊冯所说,虽然奥朵拉也是在军校神学院,但是她平常还要经常参与教会活动,布施行善讲道,回家后还要上补习课,才能追上学校的进度,比正牌主教还忙。


    她到校学习也有三年了。


    虽说确实也又因为是不同学院的关系,但是伊冯也只在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看得到奥朵拉,从别人的谈论中也知道她很少来学校。


    就算在学校,她都是拼命在学习。


    于是,伊冯听说她和皇太子利维安谈恋爱的传闻,在其他人震惊的时候,她也震惊了。


    “她怎么有时间谈恋爱的?”


    伊冯也有遇到少年示好的,但是她要回老家,知道这些贵族少爷肯定不会受得了苦,也觉得没时间,所以从来没有因为「至少谈一场恋爱也算是丰富花季时代」这种莫名其妙的发言,而牺牲自己宝贵的赚钱或者学习时间。


    舒栎听了之后,也觉得奥朵拉放在现代学校里面,也妥妥是时间管理大师。


    他的学生时代里,尤其是青春懵懂的时候,自然也因为别人交了女朋友而陷入过幻想。


    可是学习时间太忙了。


    “妈妈怎么不待在家里呢?”


    舒栎说道:“在圣约故事里面已经提到过,神主早就知道他会卖主,却依旧爱他,挑选他成为自己的十二门徒之一。“


    舒栎煞有其事,“这对你本身是不尊重,对神主也是不尊重。你可知错?”


    伊冯斜睨了舒栎一眼。


    这样的热情让艾黛礼露出了欢迎的笑容,也让舒栎下意识地连忙调转鞋尖的方向。


    “我当然知道不会是因为我。”伊冯继续保持距离,“你要是对我突然露出这种慈父般的笑容,我才会害怕。”


    舒栎淡淡地说道:“我处理过类似的事情,有点经验罢了。”


    舒栎侧头看他,语气却平静得像在陈述常识:“因为我不会亏待任何真心对我好的人。你对我好,我投桃报李。”


    舒栎说道:“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讨厌的。”


    可她知道,这人就像是带来火种的第一人那样耀眼。


    舒栎慢慢又在原位坐下,椅脚在地板上划出一声轻响,他拖着椅子往前一点,整个人半靠半倾,眼里闪着调皮的光:“哦,你挽留我啊?你还会挽留人?”


    艾黛礼甚至能看到他眼瞳里面的自己,胆小怯弱,就像是夏天还来不及盛放就凋残的花骨朵,不堪一击。


    这个时候,她应该绕开路,假装没听到,一切就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倒不是她觉得舒栎是个爱占人便宜的人。相对应的,舒栎其实很爽利,做事就是要干脆,不喜欢拖泥带水,给别人增加麻烦,又给自己增加不确定数。


    “有时候你们觉不觉得她脑子有问题?她真听不出来我们在嘲笑她吗?”


    出神,发呆,好像灵魂也跟着往外飘。


    “帮你们做这件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作为人间宠儿的奥朵拉,光是排队和她跳舞的人就已经排了一长条队伍。更别说,克洛德居然在第一支舞蹈开始的时候,就把所有人扔在身后,一副自己才不耐烦伺候来客的模样,就离开了现场。


    “你是我见过那么多人里面对我最耐心的,最希望我开心的人。”艾黛礼微微歪着头,眼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像是一个从灰尘里站起来的小女孩,既小心又真诚,仿佛一个精致无比的木偶也有了心跳,变成了天真无比的孩子。


    舒栎悄悄地睁开眼睛,观察艾黛礼皱着的眉头,说道:“你在想象到底是谁吗?”


    可是大部分相处时间又让你觉得和对方感觉很正常,也收获过快乐,也分享过烦恼与困扰。


    “克洛德”的名字放下来后,连犟着不愿意离开的女孩也露出一丝畏怯。几个女孩子嘀嘀咕咕说了好几个字眼,还是选择撤退,不与少年纠缠。


    舒栎随口几句,就让她们害怕得逃开。


    少年面对女孩嚣张愤怒的气焰和恐吓,只是直直地盯着为首的女孩,说道:“如果你们觉得你们没错,连神都可以认可。那么请你们在舞池中央,把你们刚才不堪入耳的话再说一遍。”


    答应下来的不知道是舒栎,还是伊冯。


    他主动退了一步,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邀请函很容易弄到。每个被邀请的人都可以带一名自己的亲友。我可以自己带一名,再让另一个人带一名就可以了。”


    “我只要这样翻一下。”


    图纸上改良的不是小零件,而是整整一套火绳枪的引火与发射系统,尤其是原来火绳枪的那条细细的火绳。


    可复杂的底色是「简单」——就是想要不费多余的心力去得到自己想要自己的东西。


    “闭上眼睛。”


    那只耳朵在光下就像是丝绸一样雪白柔软,耳垂上有一点银光跳动,是一枚细小的耳环。


    也不要试图去改变别人。


    于是,会把自己感觉到的不对劲压在脑后,直到后期总是会有一次又一次的矛盾再次发生。


    “这件事让我想一下,我要好好想一下。“


    舒栎要是想早点脱离这个时空,就必须推进这些故事尽快完成。


    克洛德坐在原地,指尖在椅扶上轻轻一动,却始终没有开口,抬眼望着舒栎,那目光像想抓住什么又硬生生忍着。


    舒栎自然不喜欢这种没有定量的回报,立刻招了招伊冯,“不干不脆的,负的债最容易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我们去找其他人帮忙。”


    克洛德就是属于后者。


    “送你成年礼的礼物。”


    无论如何,成年礼的夜晚总是热闹非凡,且万众瞩目的。


    “……别走。”


    她立刻坐直了身子,“我愿意忏悔。”


    为了这次见面,艾黛礼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了很多礼物给她们,希望她们都别忘记自己曾经是她们的好朋友。


    少年克洛德还总是莫名其妙地老是找自己茬。


    他认为,如果是一旦决定要和对方谈恋爱的话,就一定要对那人负责到底。


    对的。


    该怎么说?


    “……走开。”


    如果「邀请函」对凯尔是一件负担的话,舒栎也会拒绝。


    她也不知道这次的跟从会带给她什么样的意义,也不知道这些记忆未来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成为自己的信念。


    会救人算什么?!


    于是,她跟着加入话题“不过,克洛德因为成年礼不能在王宫举行而情绪不好了,很久吧?”


    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到别人这么直白且毫无条件的好意。


    舒栎却没等他缓过神,又开始煞有介事,大言不惭:“克洛德,你要是经常听我的话,顺我的意,我还能对你更好。”


    事实上,她又没有被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当事者觉得快乐就可以,局外人多加指点就有点多管闲事了。


    此刻,这位年轻的大公爵已经确定,舒栎就是来找自己的。


    舒栎一向不和自己讨厌的人打交道,更懒得周旋。


    也许他读懂了她的想法,少年往下看了一眼,艾黛礼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这才注意到帘幕的长度并没有遮盖自己的鞋子。


    舒栎忍不住低下眼,嘴角也跟着缓缓弯出一个笑意,既是对她的怜惜,也是一种敬意。


    舒栎瞬间就被她的反应取悦了。


    因为人很复杂。


    这是开放式社交场合,少年少女们彼此通过这些舞会结识,往来,或达成利益联盟,或建立恋爱关系,或仅仅只是玩乐罢了。


    艾黛礼的脑海里面闪过无数的人的面孔,可是自己谁都抓不住,她心里并不希望是自己的丈夫。


    话音落下,空气也跟着静止了片刻。


    舒栎当然知道自己不需要为克洛德负责。可就是因为最近有点在意他,所以难免会把他的情绪带到自己身上,认为自己要是不多嘴说那么一句话,让克洛德动摇了自己的想法,起码他还能继续陷入自我满足的盲目快乐中。


    既感觉奇妙,又感觉感慨。


    几个女孩对视一眼,自然不说得那么直白,只是说得去舞池跳舞了。


    克洛德直接承认,“我确实只记得你跟我说「是不是要打架」。”


    那眼睛的主人始终不发一声,只是深深地,静静地望着少年舒利克。


    不管是男性贵族还是女性贵族,整个下午会是在这繁文缛节中度过。而到了黄昏时分,他们便迎来了舞会。


    尽管椅子靠背冰凉,舒栎故作闲适地靠坐着。


    艾黛礼视线才下落,就看到舒栎凭空变出了一朵玫瑰花。她惊了一跳,下意识嘴角也露出惊喜的笑意,“你怎么变出来的?”


    可是,艾黛礼也见过神迹,内心还有一丝期待好奇,不知道舒栎会不会发光。


    这个词对艾黛礼来说,太过荒诞了。她从玫瑰花里面抬起头,“什么?”


    艾黛礼的理智告诉自己,这偷头听自己的命运是不公平的。可是,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命运,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要在奥朵拉的阴影之下吗?


    “我不可能听你的话,更不会顺你的意。你以为我是谁?又以为你是谁?“


    艾黛礼自己从不戴多余的珠宝首饰,可是她对其他人一直都很大方。


    原来空白的信纸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地址。


    奥朵拉来得比较迟,还没有等舒栎靠近,舞会就开始了。


    “其实我也早觉得了。”


    “我听说你叫舒利克?”


    舒栎也做不到完全否定教会。


    因为接下来,他要拿出的东西才是关键——那份他在原本时间线里都没有交出的枪械设计图。


    舒栎躲在柱子后面,密切观察情况的同时,顺势拿了一块甜点,想象自己是那种蹲守嫌疑人的警察。


    舒栎不可思议地说道:“看来我好说话的时候,你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的心里却翻腾得厉害:这家伙真是讨厌到极点,偏又没法当众失礼,只能死死憋着。


    她很多同学都互相提醒这段日子要和克洛德保持距离,免得不小心招惹对方不高兴。


    为首的女孩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根本不愿意走,“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带过来的?”


    “让我听一下神主的回答。”


    上次见面还是不欢而散的,舒栎对克洛德的事情还是有些敏感。


    艾黛礼的手指忍不住僵直,心跳在胸膛处“砰砰”直撞。


    其实,舒栎本身就不信神,现在不信,只是他太知道神主对于一个人的力量了。


    “是的。”


    努力考上好的大学的原因也是一本大学学费比二本私校、甚至还比某些大专便宜。


    毕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那样的苦难。


    “自然可以的。”舒栎说道,“神主说,今天晚上第一个亲你脸颊的人,就会是最爱你的人。”


    舒栎一听,就觉得这家伙孺子不可教。


    此时,艾黛礼已经知道他的名字。


    一方面,奥朵拉是贵族身份,名单上本来就有她的名字。


    舒栎想要知道她对于案件有什么样的看法和措施,进而来决定后面的行动。


    舒栎更是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落单的艾黛礼。


    这是能改写战场的东西。


    凯尔见他们那么果断,眉头微微一挑,说道:“你们还有认识的帮手吗?”


    克洛德也跟着坐在椅子上,长指搭在椅扶手。


    只不过,他还没有等来奥朵拉,反而等到了克洛德。


    说不明白自己是好奇,还是不信任,其实都有。


    “艾黛礼现在看起来像是我妈妈一样了。”为首的女孩子笑道,“照顾孩子就是不一样。”


    他本身也不喜欢欠人情,于是他就说道:“你想要什么?“


    舒栎的话一下子把艾黛礼赶紧闭上眼睛。


    靠近奥朵拉只是第一步。


    而皇太子利维安平时也和克洛德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只能另找时机了。


    舒栎在这一瞬间里面觑见了她成长过程的阴影和伤口。


    舒栎捂住耳朵,他都说不要戴耳环了,即使其实他只是弄了一个耳夹,但这种装扮压根就不符合他的审美。


    直到卡汶因为肚子饿而哭了起来,艾黛礼连忙离开舞会,把孩子交给随行的奶妈。


    这话让舒栎感觉自己就像是神棍。


    “真不错啊,花季少年少女。”


    “这话说得干脆。”


    只是这个心思就不必要展现给外人看了。


    他感觉自己都快能把应对这种场合总结成一套具体的方法论了。


    艾黛礼日后再次听说舒利克的名字时,他和“恶魔之子”联系在一起。


    这一幕也就在伊冯的眼前。


    与其在把奥朵拉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面,拼得一身衣冠不整,也要和她对话,还不如自己曲线救国——让奥朵拉主动注意到自己。


    “他从小到大都是希望父亲出席自己的成年礼,肯定会很失望。”


    舒栎对这种互惠互利并不反感。


    不要轻易地去指摘别人的生活方式。


    舒栎记得原著中艾黛礼着墨很少,可是她身边有一个非常忠实少言,却又学识丰富的平民出身的骑士。他什么都会,甚至能帮艾黛礼算账,在战乱中保全艾黛礼毫发无损。最后,原著线中,艾黛礼回到大都会的体面也是他前后张罗的。


    因为舒栎和伊冯都没有邀请函,于是他们就把目光投向了凯尔。


    “来吧,我看到了你的困惑和迷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倾听你的声音。”


    当他们从厅房离开时,声音在月光与烛光交错的廊道里拉长,悄悄地落在一双时刻对他们保持关注的眼中。


    “我又没骂你。”


    这当然不代表自己就是对的。


    与十几年后的艾黛礼不同,此刻的少女一身素淡,看着并不是特别精神,总有些疲惫,还有些心思,反而没有记忆里面的艾黛礼那般明艳照人。


    只是很早开始,就有一个名为「不适合」的信号冒了出来。可这同样不意味着,自己非得和对方分干净,才是正确的。


    “你想不想听神主的心声?”舒栎又说道。


    他看得认真,还看得清耳朵越来越红。


    很多时候,包括舒栎自己交朋友的时候,也会遇到很多感觉让人不是很对劲的人。他们不一定都是坏人,却有很多与自己价值观不相符的行为和习惯。


    她说「诡异」也就算了。


    现在她见到旧日的朋友们再次围过来,心里忍不住高兴。


    几个女孩子互相看了一眼,又多待了一会儿,陪着艾黛礼多聊了一些近况,像是学校的事情,也聊了奥朵拉又如何风光了。


    舒栎拿出身上准备的纸,“那么,现在把手放在纸上。请闭上眼睛,默念神主的名字。我为你倾听神主的声音。”


    若不是如此,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来找他,聊天对象艾黛礼还走了,却还偏偏不愿意离开现场,只是坐在原地,一言不发,就像是一颗顽固不愿意发芽的种子执意占一个坑。


    克洛德只瞥了一眼,心里便一沉:这绝不是普通物件。


    没想到自己礼物还没有送过去,还没有主动示好,朋友们一看到自己,就主动来打招呼。


    处理方法永远不需要像是电视剧或者小说那样不死不休,充满戏剧化。


    “就是啊,我看着艾黛礼也想着喊妈妈了。”


    舒栎突然想起来,他救自己的时候,还骂自己是疯子。


    艾黛礼从他的话里面意识到他并不愿意多说这些具体的细节,也许真的觉得那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救命啊——!”


    在萨伏伊教区的时候,舒栎也并没有见到那人,不过艾黛礼经常会提起有人帮她处理事,他一开始以为是一个团队,后来才发现是一个人。


    因为他现在没有能力去接触尸体,大部分的信息都是二手资料,所以舒栎对于这样的信息和情报依旧保持着保守的态度。


    再次返回时,在帘幕之外,艾黛礼清楚地听到女孩子们都在嘲笑自己。


    再加上,他又有一种传统观念在身上。


    哪怕是大V,他也不认。


    最关键的是,克洛德执意不肯离开后,说了一句“我就是来找你的”,反倒把艾黛礼和卡汶赶走了。


    艾黛礼正打算离开,一个少年音却在人群里面冒出来。


    不过她内心其实对大贵族还是有一套想法的。


    不过,他们听到凯尔这么开口。


    就像是在21世纪里,面对外国人的精神攻击或者言语冒犯的,只要甩一句「种族歧视」或者「精神伤害」总是无往而不利。在这里,只要提一句神主,说一句教义,总是能把人压制得死死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艾黛礼这次总算寻到机会,终于能和她们再次见面,肯定是要重新修复好关系的,


    他说话声带着笑,像是只是在加入她们的氛围,话语却格外令人严肃。


    舒栎觉得这人嘴比石头都硬,正要跟他讨价还价,宴会厅深处却突然爆出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叫。


    舒栎又摘了一朵玫瑰花花苞,展现给艾黛礼看,然后当着她的面藏在自己的袖口,“你看,我藏在袖口里面,别人看不到,就可以了。”


    一般教士都做不到。


    伊冯注视的过程中,凯尔说道:“这还是得亏这次成年礼不是在王宫举行,否则你们根本没有机会。”


    如果自己并不主动去接触,那很可能会面临来源单一,信息封闭的局面。


    不过,舒栎不说话的话,克洛德自然不会先开口。


    艾黛礼见她们没来一会儿就要走,连忙说道:“我给你们带礼物了。”


    艾黛礼自然不知道她周围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在窥视她。


    舒栎一句话反问,“你居然认为我们没有吗?首先选你,是因为感谢你的搭线,主动让我们欠你人情,未来我们会更尽心帮助你。你不要这次机会,我就还有其他选择。”


    贵族的自尊让他抬起下巴,眼神像刀子一样削回去。


    “这衣服款式都是去年的了吧?这样可不行哦。”


    于是,伊冯默默地和舒栎拉开距离,“不要突然笑得那么诡异,有点恶心。”


    他家就是中产之家,也没有闲钱。


    事实上,成年礼是在下午进行的。


    那声音低低的、涩涩的,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艾黛礼把双手放在纸上,闭上眼睛之前,她还是偷偷先觑了一眼已经跟着闭上眼睛的舒栎。


    在她手边确实堆着礼盒,一看礼盒上墨绿和宝蓝色缎带,就知道是从大都会最奢华的珠宝店来的。


    那些身处上层阶级的人,对下层阶级的人,要么物化,要么漠视。


    她想要错过也没有任何机会。


    舒栎才准备完礼物,时间就到了晚上。


    这话音一落,舒栎就觉得,这话可就不对了。


    舒栎自知自己不可能是条件优秀的男人。


    两个人都没有太大的印象。


    现在舒栎心情很复杂。


    另一方面,奥朵拉也是克洛德兄长利维安的未婚妻。


    舒栎做的就是给她有选择的自由。


    克洛德张了张口,却没吐出话来。


    这骑士相当于女性贵族的剑或者盾,取决于这位贵族要如何使用自己的骑士。


    伊冯在大都会听得久了,自然也听说克洛德的事情。


    舒栎教她现在可以把信纸展开。


    听着这话,舒栎在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唇边刚有一些笑意。艾黛礼的笑意也也像是棉花一样柔软,轻轻地触碰着舒栎,“您真是温柔。”


    这半句话没有提到舒栎,可是舒栎越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是他们字字都在声讨他似的。


    克洛德的理智立刻就着这话回笼。


    后面几个女孩显然怕了,连忙拉扯着为首的女孩,“走吧,何必和他发生争执?”


    舒栎一边说,一边来回翻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


    艾黛礼立刻收敛起多余的神情,越发虔诚起来。


    一张陌生而少年清秀的脸也跟着冒了出来,近在咫尺。


    “做什么?”


    “那么,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难道是因为他觉得成年礼不是在王宫举行,所以赔给自己的?


    说到「恶心」,舒栎立刻收起多余的神色。


    “你可比犹大优秀太多了,神主如何不爱你呢?”


    为首的女孩又尴尬又气愤。


    克洛德见舒栎口气生硬,皱着眉说道:“你为什么每次对我说话,都是这种硬邦邦的态度?”


    “名字呢?”


    在人群里面,舒栎很快就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面的艾黛礼。


    “……”


    听说她丈夫都不喜欢她,本来婚约对象是奥朵拉。


    艾黛礼懵懵怔怔,不理解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她顿了顿,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活泼的人,结果相处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老成,老气横秋的。”


    有这层关系,奥朵拉就算不想来,也要做出捧场的姿态来。


    只捡自己爱听的。


    舒栎装模作样地说道:“请不要给我看。我是不能看神主偷偷给你的东西的。这应该是神主给你的誓言骑士所在的地址?”


    他有自己的矜持,都知道舒栎对自己有话说,就不可能屈尊开口,只是借着光打量舒栎。


    毕竟,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了。


    还没有等舒栎主动靠近,四五个女孩便主动围上了艾黛礼。


    跟着面前的艾黛礼跟过去一样,几个人感觉到厌烦又无趣,也不理解她有孩子为什么还要待在舞会上。


    月光不甚明朗,克洛德看不清他的脸,却看得清他的一只耳朵。


    脑袋也不是特别灵光,就算学习成绩好,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能够变现。


    “卖主的犹大,你知道吗?”


    这么一想,克洛德胸口一滞。


    现在因为艾黛礼的信任,舒栎反而就开不了这个口,只能像是钓鱼一样地耐心等着奥朵拉自己过来。


    他并不想干涉任何人的友谊模式。


    耳环,拉夫领,丝绒外套。


    舒栎连忙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人。我并没有笑得很过分吧。”


    失败了吗?


    舒栎既然注意到奥朵拉是体面人的设定,就能算到奥朵拉肯定会专门来和艾黛礼打招呼。


    更何况,她也没有听说克洛德会和女孩子发生争执。


    凯尔怀疑地审视舒栎的态度,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尤其是在蒙昧的时代里面——普通人缺乏精神力量,缺乏道德规范,缺乏得到学识熏陶的机会,教会起到了太多的精神支持,伦理训诫以及科普常识的启蒙作用。


    无论是病态,还是正常,任何人不做出行动,不一定是没有能力,而是没有能够找到更好的生存模式。


    艾黛礼果然轻松了一些。


    艾黛礼还没有见过如此失礼的人,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面前的帘幕就被一只手拉开。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被选中成为誓言骑士便是他们实现阶级跨越的一步。


    平常旅游经费都是靠自己节衣缩食和奖学金换来的,却又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对别人很大方,导致自己更穷了。


    可他要是能猜透舒栎的想法,就不会一度认为舒栎确实是神主的代言人。


    “你不想听听神主对你的安排吗?”舒栎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也可能是因为她结婚后,花太多时间在丈夫和孩子身上,没有像过去一样总是给她们送礼物,所以她们以为自己跟她们的感情已经淡了。


    舒栎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王宫是何等地方,哪容得下无权无势的普通人随意走动?


    事实上,舒栎觉得自己做的事情超纲了。


    一开始会觉得…这样很无语啊……


    艾黛礼下意识感觉到尴尬和不舒服,搂紧卡汶,却习惯性地跟着附和她们一块笑,好像她笑的不是自己一样。


    骑士的范围可以是从下层阶级挑选。


    他并不觉得自己对舒栎有多好,只觉得这人看起来世故,洞察人情,可本质上还天真得可怕,这种好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给自己?


    这种人怎么交朋友?


    克洛德心下微微一动,看来舒栎为了混进这个舞会,还真下了功夫。


    据说,利维安小时候逃学去照顾生病的克洛德也一直是皇室美谈。


    舒栎一开始就是奔着奥朵拉前进的,所以一下马车后,他就和伊冯分头行动。


    于是,他“唰”地一下,站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说明白了,你是不是其实讨厌我?是的话,我就走。我也不跟你来往了。没意思,搞得我好像是缠着你不放似的。我可不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你前半生会经历很多难堪和挫折,你的努力也没有被自己在意的人看到,你很失望,很困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比较好?你怀疑过自己值不值得被爱?”


    再加上,艾黛礼还是自己的熟人。


    *


    孩子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双眼只是迎着光,就跟着笑起来,天真烂漫,又不怕生。


    “都是老女人了,还学奥朵拉穿衣服。”


    她真是傻子。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艾黛礼问道,“灵魂?还是我以后上天堂的权利?”


    自从她结婚后,她就再也没有接到过昔日好友的邀请函了。


    “我很开心!”


    舒栎皱了皱眉,耐性快到尽头,“连一句正经回答都说不出来,你到底在搞什么?讨厌就是讨厌……”说完转身就走。


    艾黛礼又显露出自己的担忧,“我太无能,又如何能奢望得到好的命途呢?”


    在沉寂之中,舒栎一句话刺穿艾黛礼的内心。


    舒栎本来还要张口,可当他注视伊冯的时候,却从她身上看到了她侄子那种天生随性,不拘小节的性格。这脑海里面一闪过芬尼安的身影,他心里也跟着涌出一种轻快感,忍不住微微一笑。


    因为那时,这不是最后选择,也不是不得已,而是个人选择。


    舒栎淡淡地说着,将那卷图纸推到克洛德面前。


    其实如果不是有人转过头会注意到艾黛礼在场的话,会把所有人的处境弄得很难看,舒栎也不想管。


    “虽然肯定不会解决绝大多数的难题,但是你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舒栎说着的同时,也注视着艾黛礼眼里有光慢慢浮现,“相信我。”


    不管愿不愿意,时间总是按部就班地推进。


    “神主说希望你今天能开心。”


    现在他只觉得克洛德在看自己笑话。


    好在这个过程也有卡汶的加入,舒栎陪着小孩玩,时间还算过得很快,没有那么煎熬。


    艾黛礼大惊,紧张地看着舒栎,这下她彻底相信舒栎是奇迹之人了。


    “贵族的名字报上来。”


    “这是什么?”艾黛礼连忙问道。


    也许呢?


    克洛德偏过头去,避开那双眼睛,声音低沉克制。


    “可是你刚才手上是空的?”艾黛礼疑惑道,“你怎么摘下来的?什么时候摘的?”


    几个女孩子瞬间就红了脸,“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


    心里这么盘算着,可事实上见到奥朵拉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伊冯小姐,用词。”


    身为信徒的男性贵族一般是从教堂受礼,由该贵族的长辈送上象征成年的佩剑。佩剑可以是祖传的,也可以是最新打造的。而女性贵族的成年礼,虽然也会是从教堂受礼,但是她们会选择自己的誓言骑士。


    这个“简单”也许还有其他的名字,“怠惰”“懒人思维”“佛系”又或者“咸鱼”。


    舒栎就是要这句话,“那就决定是你了。”


    艾黛礼看到她们一边笑一边说,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跟着剥离身体,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


    她最讨厌他了。


    于是,舒栎不得不改变自己的作战方案。


    一点点尝试也不会给。


    凯尔一开始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表情充满拒绝,可最后还是同意了:“…所以帮你们弄两张邀请函,对吧?”


    几个女孩子娇笑起来,脚步没有朝着艾黛礼多走一步,却句句不离艾黛礼,完全以她为中心。


    在灯光明耀的场合里面,少年眉眼清晰,深色的头发也泛着温润的光泽,眼神沉静却不乏锋锐。身上的礼服线条勾勒着少年挺秀的身体线条,气质内敛却不乏压迫感。


    舒栎自然注意到她这种无意识的注意力游离,又想起之前她被人嘲笑还会自动附和,又或者主动回避。很显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心情。


    “别小看我。”


    艾黛礼仔细地看着舒栎的手心,就见他手心高高一扬,自己的视线也跟着跑了上去。可是一秒两秒三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是暴露位置、拖慢射速的罪魁祸首。


    可这样的人,能这么十几年来自己一点点缝补,一点点支撑到原著里那位丧夫丧子,却依旧坚韧的贵族夫人。


    可在只有淡淡月光的花园里面,侧影只被银光勾勒,眼底的光克制而又清冷,整个人像是与夜色融为一体,反而叫人跟着心境安宁。


    因此,舒栎很早就学到一个道理。


    这是最近流行的贵族作派,挑不出错误。


    少年见她们离开时,还要往前追赶两步。


    因为一套下来,他实在没办法说——其实他一开始接触她的理由也是因为奥朵拉,顺势想问问案子的事情。


    舒栎偶尔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要是生在古代当皇帝,绝对是喜欢佞臣的昏君。


    正因如此,舒栎对谈恋爱已经慎重到了——如果自己没有为对象豁出全部的想法,这人就不会是自己的对象。


    最关键的是,自己性格也很闷,又很不爱出门,多次因为朋友放自己鸽子而开心地回自己的窝里面。


    没必要。


    艾黛礼顿时在话语中醒悟,她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实在丢脸极了。


    一个真正聪明的人总知道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且只点到为止。


    只要忍忍就可以了。


    于是,他朝着她的方向打了一个响指。


    奥朵拉即使再忙,也会参加克洛德的成年礼。


    伊冯还因为舒栎这句话瞥了一眼,“说得像个糟老头似的。”


    艾黛礼下意识地看向舒栎,就看到他手心里面是满满一大捧玫瑰花,朝着自己的方向举了过来。她忍不住惊呼的同时,手也连忙拍了起来,“你好厉害!”


    再加上,舒栎内心还是记着克洛德奋不顾身救自己的一幕,哪怕最后没有成功,舒栎从来就没有觉得这就不算数了。


    舒栎花了一秒让自己回到与艾黛礼对话的现实中。


    毕竟,装活泼肯定是形势需要,他本身就是低能量的人。


    *


    “……你为什么要给我?”克洛德抬眼,声音低沉,第一次显出真正的震惊。


    按照目前军校这种调性,还没有来几天,舒栎就遭遇各种刁难,那他肯定自己不会老实上一年的课的。


    艾黛礼总是在寻思着,可能是自己跟她们已经不一样了,跟她们格格不入,所以她们才没有理由邀请自己。


    他面对冒犯者从不亲自触手,而是淡然蔑视,冷漠地将对方置于视线之外,以免玷污自己的高贵。


    于是她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只是跟着往天空看。


    少年说道:“我并不想偷听,只是你们说话忘了情,连声音都忘了压低。”


    对于舒栎来说,他其实更喜欢像是艾黛礼这样的观众。


    单身时间久了,舒栎甚至没有任何想要成家,或者与他人保持稳定关系的期待。


    当然,要想不死不休也无所谓,这已经不是舒栎要管的事情了。


    “你对教义很熟悉,是有参加过神学院的实习活动吗?”她继续问。


    女孩们跟着艾黛礼的介绍,顺势低头看了一眼卡汶。


    艾黛礼心中存着一处期待,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能知道是谁吗?”


    凯尔听这话,说道:“肯定的。”


    不管如何,这段小插曲也就结束,他们又重新回到正题。


    现在,她丈夫把艾黛礼视为仇敌一般,压根不愿意接触,还把跟女仆生的孩子扔给艾黛礼养。


    舒栎看着那块石头被自己的热度捂出一点反应,嘴角微微一翘,心下暗暗满意。


    就像是他邀请自己帮忙调查案件的时候,他本质上就是为伊冯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在这个新的设计里被彻底替代。只要实现出来,隐蔽性和效率都会翻倍。


    这让舒栎就像是见到了只要被拒绝,就会习惯性陷入沉默木的小动物似的。


    “贵族?看来某些贵族已经不把神主看在眼里,一副挑战神权的模样,你父母和其他朋友都知道你们这么妄为吗?”


    那么羞辱之下,艾黛礼还真把孩子养得那么认真。


    艾黛礼下意识地跟着话语看向舒栎娓娓道来。


    艾黛礼是奥朵拉的堂姐。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说明他肯定不是伯爵级别以上的贵族,可能是某些小贵族带来的同伴,“完全不知道礼数。你怎么敢随意和我们搭话?还敢用神主之名来压我们?你做事小心点,我们还轮不上你来指点。”


    尤其是皇太子利维安横刀夺爱后,艾黛礼丈夫被迫换了新的结婚对象,又意识到他原本的婚姻是可以做数的,否则没必要把奥朵拉换成艾黛礼。


    “倒不是变出来,我从花园里面摘下来的。”舒栎毫不掩饰自己的戏法。


    正常来说,很多人知道魔术把戏的原理,就会关注魔术师所说的盲区。可艾黛礼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在看表演。


    “你好?”少年说道。


    艾黛礼的唇角轻轻上扬,眸光中闪过一丝坚定:“相信你!”


    艾黛礼也听从了他的建议,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艾黛礼的目光闪动。


    舒栎继续怂恿道:“每个信徒都有自己的命运,你不想听听自己的命运是如何吗?难道自己就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于是,听到奥朵拉这种小孩年纪,还能和喜欢的人谈恋爱。


    奥朵拉是个体面人,居然主动承担起主持舞会的事宜。


    他示好那么多次,这块硬石头愣是只记得自己暴脾气的一面。


    舒栎打算自己偷偷地准备一份礼物给克洛德。


    “我是舒利克,是克洛德带过来的。你有意见可以去跟他说。现在轮到你了,你的名字呢?”


    “……”


    艾黛礼夫人说,她在一天晚上路过贫民窟的时候,遇到的。


    少年把贵族少女们的骄傲三言两语间就踩在了脚下。


    舒栎已经跨出半步,心里还在暗骂:这人怎么这么磨叽,连句直率的话都要到最后一刻才吐出来。脚步落下的一瞬,他才反应过来那句“别走”的分量,整个人微微一顿,思绪像被什么扯住。


    他怎么会在这里?


    舒栎待会就会教卡汶亲艾黛礼的脸颊。


    就连他考公考研的时候,偶尔也路过塔罗牌,他也会喜欢让人测一下。当然,要是对方说的不好听的话,他就会认为对方实力不行。


    艾黛礼心里暗暗吃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舒栎。


    哪怕奥朵拉当时也有教会钦定为圣女,可在一切尘埃落地之前,艾黛礼现在的丈夫的婚约对象依旧是奥朵拉,还没有完全废弃。


    正如圣经所说的,恶魔总是擅长引诱他人。


    否则,这一天天地,去军校上学考试,实在太没有任何意义了。


    本来舒栎本来想跟着走,可是偏偏他有一份礼物没给,这时候不送的话,就得另外找时机了。于是,舒栎只好厚着脸皮坐在原地。


    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这次案子可能和一年后克洛德被流放,奥朵拉嫁给克洛德有着紧密的联系。与此同时,「瓶中小人」的故事还没结束。


    “神主说,你会得到你爱的人毫无条件的爱意。”


    艾黛礼自然喜不自胜,连忙抱着长子卡汶朝着她们的方向打招呼,“这是卡汶,刚满一岁多,特别特别乖。”


    字字铿锵,毫不示弱。


    她知道自己不受人喜欢,可她却又离不开朋友们。


    “十二门徒的出身多是无学问的小民,可是他们能在神主的大爱熏陶下,成为救民救世的英雄、贤者和圣人。不要被别人的妄言否定你自己,神主没有抛弃你,你轻言把别人的想法灌输在你自己身上。即使那人是父母又如何,朋友又如何,位高权重者又如何?他们高过神主吗?”


    “神主不作声,不代表祂看不见。你们这样妄议朋友得到的快乐,让你们感到很荣光吗?真令人羞耻。”


    那声音像刀子一样划破弦乐和笑语,宴会中的所有人的呼吸都滞了一拍。


    吊灯反射的光在地面抖动,杯盘叮当落地,一片混乱。


    舒栎和克洛德目光在半空交汇,几乎是同一瞬间站起身。


    与此同时,远在大都会存放案件死者尸首的地窖里被突如其来的火光撕开。


    一股浓烟直冲穹顶,火舌舔舐着石壁,尸首的影子在火焰中扭曲翻动,像是要掩藏某个即将揭晓的秘密,又像是一种渴求,一种想要被看见秘密的渴求。


    第 157 章   157


    157 「早点睡」


    谁也想不到克洛德的成年礼会出现一批暗杀者。


    多达数十人凶徒披着黑色的斗篷,融进了暗夜中,伺机行动。


    最开始发现凶徒的并不是因为对方展开了行动,而是艾黛礼带着卡汶回到宴厅时,意外发现草丛中的一柄寒光闪烁的冷剑。


    尖叫声揭开了刺杀活动的帷幕。


    几个身手矫健的人先是跳进露台,刀剑直逼贵族少年少女们。


    原本欢喜雀跃的脸庞全是一片惨然,撕裂着喉咙往外奔逃。


    这宴厅离来路的大门还足足有百米远,自家随从们都还候在前门处,不知道里面正上演着恶劣的惨案。


    “别让人跑了。”开口说话的人显然就是领队一样的存在,“按计划行事,先解决奥朵拉。”


    这个名字一落下来,离得最近的伊冯连忙看向宴会中心的交际花。


    奥朵拉穿着层层叠叠,宛若盛放芍药般的绯红礼裙花瓣,金线在灯光下闪烁,恰似一朵盛开在金与红的宴会的莲花。


    在声音落下的时候,奥朵拉便静立在逆行的人流里面岿然不动。


    很显然,她当场就知道,如果她也跟着逃跑,歹徒为了追赶,肯定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而她抬眼时目光坚定的一瞬间,伊冯心弦剧震,视线被奥朵拉如同火种般的光牢牢吸住。


    还没等伊冯心神回笼,一个歹徒便从她的方向狂奔而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侧身让开,指尖也跟着拽起碍事的裙摆。就在他与自己擦肩的时候,她抬起脚猛地踹他的下丨体。


    人群中的少年手指一僵。


    毕竟,很显然,神站在了舒栎那一边,他们无法对抗神意。


    对方只过几招,就察觉到这个女孩子实力在自己之上。


    克洛德一生气,就不爱说话。


    可是伊冯去忽然收了攻势,身形一退,像是不愿见血。


    “那至少,”舒栎淡淡道,“我现在把我最大的弱点放在你手上。你还担心我害你吗?”


    很显然,当初那场在庄园里的催眠深入人心。


    歹徒趁势大跨步,追击上前。


    就在他们松下刀剑的瞬间,一柄破空而来的箭狠狠击碎窗户,直奔费利克斯的后心而来。


    克洛德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吐不出字:“…你知道,你这么说是会被当异端烧死的吗?”


    爽文或者贯彻社会达尔文主义精神的小说都告诉读者——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地上满地狼藉的奶油与糕点,“…好吃的奶酪馅饼。”


    这话一落,舒栎的手就被克洛德拽住,拉到管家面前,“给他擦点药。”


    “冲在前面救他的不就是你吗?”


    即使大公爵家的护卫也赶到场,他们与歹徒的距离越近,他们越容易成为他们的人质。


    舒栎很少会觉得一个人像他长辈。主要是他很少会去观察别人的长相,一般记人都是记他们的衣着打扮。


    舒栎这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克洛德。


    舒栎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仔细观察克洛德的状态,“我肯定会骗你。我至今说的很多话都是骗人的。”


    真的一片空白。


    再加上,舒栎发现,其实两个人都明里暗里认为自己也是知道其中的情况,也没有想过要叫舒栎离开。


    奥朵拉的目光冷静地扫视四周,本能地在寻找破局之机。


    可这人总是永远不怕死一样地走进荆棘之中。


    要让他真的去做不习惯,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这是因为这人犯了大错,无法挽回的大错。


    它疾如闪电,近得让他几乎来不及呼吸。大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就是你们今晚的目的。对你来说,杀我难,伤我更容易。”


    他迟疑地抬起剑,目光闪烁。最终,剑在半空中停了一瞬,随着一声低沉的落地声,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伊冯一剑洞穿他的喉间,快准狠辣。


    紧接着,舒栎继续为自己的立场发出声明,“我可是个普通人,就像是你们踩在脚底下的……”


    他的头脑非常乱。


    他必然是要重伤克洛德。


    他还以为这人肯定有什么决策,早点说的话,克洛德可给他一条路逃出去。


    克洛德:“…这种时候还能聊天,你话真多。”


    “费利克斯。”


    时间就像是被无限拉长,长到叫人看得清每一帧的细节,清晰惊悚得让人心跳乱序。


    舒栎瞬间被拉回现实,“我只是在想着我的伤需不需要被你治?”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如果真是要杀我,又何必先伤奥朵拉?她可没办法起死回生。”


    克洛德因为这句话验证了心中的猜想,脸色顿时惨白。


    仅仅是这个名字一冒出来,形势逆转。


    克洛德:“你既然什么都做不了,跟着我跑得那么快做什么?”


    这让克洛德脚步一顿。


    就这么硬闯出去,别傻了。


    克洛德瞬间没有了说话的声音。


    那位「死士」在原著时间线中是完全空白的人物,舒栎确定自己没有看到过。


    还不及舒利克躲闪,克洛德反应极快,一把把舒栎抓在身后,长剑顺势横扫,钢铁交鸣之间,敌人的攻势被硬生生地斩断,再是眨眼间,便是血光漫天。


    得寸进尺!


    克洛德说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包扎刚结束,克洛德开门见山就说:“你刺杀目标的不是奥朵拉,而是我的,对吧?”


    只是少女的眼睛更明亮,就如同潋滟的湖水一般,光一落进去,就有了温柔的涟漪。鼻梁和唇形也更加柔软而精致的线条。


    克洛德再次看舒栎,审视他到底在这件事上了解多少。可他这次看过去的时候,舒栎就不装自己没有发现,眼珠子也转了过来,盯着克洛德的脸看。


    舒栎继续朝着费利克斯的方向走过去,克洛德见那些剑并没有下垂,下意识地要拦住舒栎。


    就在要动手之际,电光石火之间,舒栎终于抓住了答案。


    克洛德目光闪了闪,又说道:“如果你真是始作俑者,那你至少有三点说不清楚。”


    克洛德冷瞥了他一眼,怀疑他故意,说道:“我是说,你可以留下来过夜。”


    舒栎惊呼并鼓掌:“伊冯,你好帅!还有谁比你更帅的吗?”


    谁先松懈,先走神,哪怕只是一个呼吸慢了半拍,就等于暴露了破绽。


    “第三,杀得不明白。今天明显就不是个杀人的好机会,公爵府就算举行了宴会,也不代表疏于防范。真想要动手,你从医,多的是下毒的机会。”


    “……”


    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博弈,更比那血腥的现场更加人压抑和紧张。


    克洛德目光复杂,直接点破今夜的行动本质,“没猜错的话,你已经得到直属皇室暗部的邀请。”


    随后他拉下窗帘。


    玻璃碎片飞溅,烛光一闪,空气都像是被劈卷出银白半透明的气流来。


    顺着她的话,舒栎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一长条血线,虽然流血看起来可怕,但也只是在表皮上的擦伤罢了。


    “在北领地,不会看着猎人动静的猎物,无论大小,都很容易吃亏。”


    克洛德这才背过身,看了一眼旁边的舒栎,道:“这人都代替神主传达了旨意,我自然要听从神主的话。时间不等人,快脱了你这身衣服。”


    而他理所当然地「以神之名」与那些贵族少女对峙时,他的害怕和焦虑也成倍增加。


    舒栎仅仅盯着他的动作,生怕他给自己涂一些莫名其妙的药或者压迫到他其他的手臂神经,不仅没有成功治病,还把给他留下后遗症了。


    “宴会就到此为止。”克洛德不认为现在还有人能在沾满血的地毯上跳舞。


    “可以吗?”


    就像是刚才,从外面看应该也发现这边有投降的趋势,可是还是有人放箭。


    舒栎内心得意地大笑,说的却是谦恭的话语,“那么,高贵的大公爵,还烦请您帮我安排离开的马车了。”


    他冷笑一声,“要是真有,你们就能逼我交出来;要是没有,对你们也没坏处。”


    没有。


    越来越多的黑斗篷,像潮水般汇拢来,早已锁定了他们的位置。十几名歹徒脚步整齐,形成半月形的包围圈,缓缓逼近。刀剑在烛光下闪出冷白的光芒,交错映照,像一张由钢铁编织的网,正一寸寸收紧,把几人逼进角落。


    可是…唯独「成年礼」没有具体的记录。


    克洛德:“你不用说什么吗?”


    或者说她作为局外人,更关注现在紧张的局势。


    他们已无路可退。


    现如今,随着时间流逝,他很恐慌,眼前的舒栎就要一眼识破真相,让自己的罪行无地可藏。


    这个疑惑已经开始在舒栎的心中生了根。


    一瞬间,克洛德原本狂躁乱序的心像被一阵清风吹过,陡然平静。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里面,教的是他要爱世界,爱世人,互帮互助,要感恩,要向善。


    一具尸体应声倒地。


    就算做到主教,他还是觉得自己就是那个21世纪每天生活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的小市民,永远成不了大事。


    公爵府书房。


    舒栎眼睛还黏在奥朵拉身上,“我觉得依靠奥朵拉就可以了。”


    对面的女孩朝着歹徒背后的方向,一边做着防御,一边大喊道:“舒利克,你的机会到了!快来英雄救美!”


    可这样重要的人在原著中没有一点痕迹,如今却活生生地在他面前活动。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太容易心慈手软了。


    走不走无所谓。


    舒栎要是自己看文的话,也会觉得这样的恶角就是要消失,不要继续碍眼才可以。


    克洛德说道:“我与其他人从未结仇……”


    终于,心态失衡,少年克洛德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费利克斯一直很希望得到母亲的认可,偶尔间得到了皇室暗部的邀请,并参加了资格考验。


    舒栎也想想办法。


    声音在大厅里炸开,震得每个人心头一紧。


    少年克洛德在原书里几乎没有独立戏份,只有零星出现在莱斯利的回忆里——一些散落在档案和回忆录中的名字与场景。


    舒栎拍着自己的胸口,表情坦然得几乎嚣张:“我是无神论者,我压根不信神主。我说的那些以神之名,都是哄你们的。我可是非常会带坏别人的人。”


    而舒栎很明显已经奔三了。


    就算是给了他这样的权利,甚至权力,对于他这样的小市民太难了。


    破窗透过的风吹动着烛光,连带着把他的影子都摇晃了一下。


    除了延迟性,还有也是因为费利克斯那句“皇室要废了他的手”是压在他心上的的那根稻草,更让他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可怜的棋子。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巧合,又或者就是有意为之。


    可是眼前的克洛德完全没有跟他说过,他成年礼上到底发生过怎么样惊险的势力,他又是如何解决这起事件的。


    不管怎么样,也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来,费利克斯还是脱下了自己的装束,并扔在角落的桌子里。


    可是,他就是活在这个世界里面,身边的人是那样活生生的。


    很显然是,人们意识到宴会厅内的危机,于是派了人在外面埋伏,伺机用飞箭破局,让刺客们插翅难逃。


    中间有些细节差异,但大体上就是和克洛德猜得一致。


    他有千万句话,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定定地看向舒栎,完全看不透,“…你真是个疯子。”


    话音未落,又一名歹徒窜出,一柄长剑呼啸着劈向舒栎的脖颈。


    原来是在谈话过程间,公爵府的人都被管家带了过来。


    这种人应该是等着被救才是吧?


    舒栎突然意识到,这个死士的身份太特殊了,所以才要被掩盖。


    “…已经下雨了。”


    他为什么又要派人来刺杀奥朵拉?


    而莱斯利的眼睛也有一抹温色,但毕竟只是一层薄薄的壳。他的眼瞳更深更沉,就像是湖水下暗涌的寒流。


    他们绑扎止血的方法也不当,都是凭手感,大部分时候看到不止血就完成了。可是邦德太近或者位置不当,严重的情况会导致肢体坏死。


    克洛德此刻看向费利克斯,说道:“想要害我的无非是皇太子党派的,不想让我继承大公爵的地位罢了。”


    伊冯早有准备,另一只手同时抬起,狠狠地切向他的腕部。此刻的那柄长剑跟着一颤,瞬间脱手滑落。应对这种场景自然是得心应手,伊冯只是半转身,脚尖一勾,刀身顺势高高弹起,被反手稳稳地接在掌中。


    与此同时,舒栎的脑海飞快翻检起「原著」的片段,一幕幕像撕裂的画面闪过。


    这个人好几次,还要抓着克洛德披风,才勉强跟得上脚步。


    看他气坏了也不行,舒栎最后还是正色起来。


    他能感受着他们的声音和温度。


    而他松手的那一瞬,其他服从于费利克斯的刺客们也纷纷投降,刀剑也垂了下来。


    “即使是暗部预备成员,任务失败了,也会被杀死吗?”舒栎皱着眉头,问道。


    他探出脚步的时候,就像是所有的光集中在了这个少年身上。


    费利克斯毕竟是医学院的学生会长,尽管包扎这种小活一般是由助理做,他也可以做得又快又好。


    此刻们下意识地看向藏在人群中心的单薄少年。


    在歹徒还在警惕腹背受敌,她一句话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就这么活着。


    舒栎紧紧地抓住了这一变化,“费利克斯,神在看着你。”声音坚定而有力。


    不过拥有职业素养的他还是对这种事保持有限的打探,而是把话题拉回正事,问刺客和宴会的事情如何处理。


    这人必须死。


    舒栎的底牌就是「知道原著剧情」。


    自己才能自己活下来,活得长久,活得潇洒肆意。


    “因为落单死得更快。”


    别说,自他穿越之后,认识的所有人都说克洛德讨厌。


    她的每一击都巧劲十足,让人难以招架。


    于是,舒栎连忙假装自己超不经意地把自己的血沾费利克斯的手臂上,又慎重地提出建议说道:“你不要走。”


    闻声,克洛德的手指无意识屈直了一瞬。


    舒栎自然知道,可是他又不太放心接下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在克洛德和费利克斯身上,所以还是摇了头,让伊冯和奥朵拉同行。


    “第二,杀得不值当。你完全没有必要自己亲自动手。你就这么想要跟我同归于尽吗?就算你杀得了我,从今天的布局来看,外面的飞箭第一个瞄准的人就是你。你有大好前途,并不需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句话的火气之大让费利克斯感觉,克洛德在莫名其妙地对舒栎发火。


    有时候也是像是面对政局裹挟的碧茜王后和费利克斯,要给他们走一条全新的路。


    费利克斯垂头,声音黯淡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面对敌人就是要斩草不留根,谁要自己的命,自己就要谁的命。


    这样的暗自较劲中,很显然,言语就成了最锋利的武器。


    “你在这里受了伤,是我负责。”克洛德见舒栎总算把眼睛放在自己身上,于是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奥朵拉是我兄长的未婚妻,盯得那么紧,小心我帮兄长先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克洛德率先给他做了决定,“他说是你救的,就是你救的。费利克斯,你留在这里。”


    他心里面已经对这个少年有一些猜测了。


    舒栎一对一还可以,一对多,甚至还是自己手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自己还真的得舍得一身剐。


    舒栎抬头再次扫视周围——大公爵家的守卫现在居然还没有出动吗?


    内心在这个明明非常紧张的时刻里面翻涌出千万句不好听的话,可贵族的礼仪让他把话堵在喉间,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能亲自动手,就是打算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别人,换取对方的信任。”


    舒栎在内心出神,见到克洛德朝自己瞥了一眼,又眼观鼻鼻观心,做一副高人深不可测的模样。


    克洛德问道:“你何必救他?当时一箭击中后心肯定就是为了灭口,保守秘密。现在费利克斯不知道自己会怎么被秘密处理掉而惶惶不安,倒不如一死了之。”


    舒栎能感觉到对方胸膛那颗震动不已的心跳,于是用力地抓紧他。


    伊冯没有听到舒栎的回应,又说道:“你就没有底牌吗?”


    奥朵拉也落在了费利克斯身上。


    克洛德看向舒栎——现在轮到他了。


    克洛德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可是绝佳的独处时机。


    可他也不自己主动说出拒绝的话,故意挑衅道:“我去朋友家做客,都是睡他们的床的。我在这里不是一样的待遇,那我就不留了。”


    他正想要拒绝,目光却落在了奥朵拉的脸上。


    舒栎额头冒出冷汗,只想起,在莱斯利即将登基之前,和皇帝利维安的对峙中,的确有过一句提及「利维安还是皇太子的时候,曾经派死士刺杀过克洛德」。


    那一瞬,费利克斯下意识地瞥了舒栎一眼,眼底的惊惧像水纹一样散开,身子一抖,整个人也跟着软下去,低声道:“我……我愿意忏悔自白。”


    这不是舒栎第一次放过曾经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原著根本没写!


    他的眼睛余光甚至看到舒栎手臂的袖子都被飞箭划破,流出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溅出。可他还是得强压下多余的思绪,走到落地窗的位置,禁止守卫继续发动攻击。


    克洛德几乎都忘记了呼吸。


    奥朵拉现在成了全场最冷静的人。


    “你忠诚于主,更忠诚于神。”


    再次抬头,克洛德就看到舒栎抱着费利克斯躲在旁边。


    于是,在这基础上,「有余裕」自然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做不到快意恩仇,做不到翻云覆雨。


    这完全不妨碍舒栎感觉自己被克洛德利用了,并觉得克洛德很坏。


    “别忘了,你就是个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草芥。


    对莱斯利而言,「父亲」是无可替代的存在,所以他一次次在脑海中反刍克洛德的存在。


    克洛德瞬间认出这是公爵府的箭羽。


    克洛德久久地才“嗯”了一声,“你也是。”


    *


    这样如此位高权重的人,居然没有在莱斯利的成长里面留下半点痕迹。


    但那是谁?


    因为自己太平凡。


    “第一,杀得不干脆。既然恨我的话,就不会被旁人三言两语就说动了。”


    他自己选择留在大公爵府里。


    伊冯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天空闪过雷光,霹雳声骤然响起,雨水竟随即应召而来。


    “他肯定失败了。”


    舒栎旁边深色礼服的克洛德闻声一怔,因为这句话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跑得气喘吁吁的人。


    明明说要杀奥朵拉,却只对克洛德抱歉,显然先伤奥朵拉,是让她没有余力救人。


    在舒栎出现的时候,他就在内心惊了一跳。


    “没事的。”


    舒栎朝着费利克斯大步走了过去,拉进自己的怀抱,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要听从神明的话。”


    奥朵拉说道:“我能治你的伤。”


    他把人拎到管家之后,又多送了一句冷讽。


    费利克斯低头看了一眼舒栎,又看了一眼面色冷峻的克洛德。


    舒栎以前看他们还有一种含有重金属或者腐蚀性物质的止血粉来止血。


    舒栎觉得他不行。


    他眉宇间还有未散的杀意,“那些刺客混在宾客里趁乱逃走,现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贸然追铺只会引起更多的混乱。”


    “你身上沾了我的血,到时候解释不清楚,你一个避难的人怎么会有我的血?你就当做是你刚才保护我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你就一直待在这里吧,我想,你们也应该有什么话及时说清楚会比较好。”


    倒是因为舒栎看得太入神,奥朵拉反而觉得有压迫感,“怎么了吗?”


    即使目前为止,但都一直特别派得上用场。


    一具尸体就这样也跟着轰然倒地。


    话语间,费利克斯便把自己行动目的原原本本讲清楚了。


    舒栎坐在角落都能想象,若是伊冯问起奥朵拉为什么不给自己讨公道,反而急着离开现场,奥朵拉跟她解释来龙去脉的画面。


    这句话里面有几个字眼让舒栎感觉有点不妙。


    舒栎缓缓抬起双臂。


    奥朵拉和伊冯是他的学姐。


    剑光闪动的时候,剑身的血也被她甩了出去。


    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敛起裙摆,朝着克洛德说道:“今日承蒙克洛德搭救,我改日再来答谢。”


    还没有等克洛德冷讽一句,舒栎便立刻朝着伊冯的方向,大手一挥回道:“你我同心!你救就相当于我救了!你上吧,我不行了……”


    费利克斯手微微颤抖着,剑尖在地面划出轻响。


    “……”


    只要是支持皇太子的都算是皇太子党派,是不是皇帝也算在里面了?


    “想想办法。”伊冯冲着前面的舒栎说道,“我们要保护奥朵拉。”


    “你不杀我吗?”


    说到这里,克洛德索性不再打太极,直截了当地挑明:“你们其实是想废了我,好验证我是不是有那个传闻中的「瓶中小人」吧?”


    这句略显温和的比喻落下来后,旁边的管家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克洛德后,才深深地审视舒栎。


    *


    舒栎听到这一句话,心头猛地一紧,原本松弛的神经又被绷了回来,下意识地看向了费利克斯。


    舒栎正要和费利克斯说点什么,奥朵拉便走了过来,轻声说道:“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你还是先治一下你的伤吧。”


    正所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如果这个时候说不出解释的话,按照各种故事定律,他一离开视线,就肯定会被杀人灭口的。


    想法刚闪过,克洛德的目光已经锁定飞箭。


    清致的面容让刺客们都感到瑟缩。


    夜还不到十点,天已经深得就像是降下一层黑色的薄雾。


    舒栎在一旁已经彻底成了看戏的姿态,眼睛一眨不眨,心里暗暗补充:这场对峙越来越有戏剧味道。


    这是一个要拥抱的姿势。


    这里面是什么样的政治布局?


    对方开了口,说道:“束手就擒吧。”


    “快趴下!”克洛德几乎是吼出声,同时纵身扑向舒栎和费利克斯的方向,长剑横扫而起,直逼飞箭。


    这套路也太熟了,跟他自己借克洛德的势头,拿鸡毛当令箭如出一辙。


    并不是谁想要开这个话题,而是就因为处在这种胶着的状态,一方面已经胜券在握,却又忌惮对方的鱼死网破;而另一方面四人就没有一个怕死,却也在绞尽脑汁地保全自己。


    也是因为这人死了,才彻底消失了。


    治疗伤势的过程还是比较轻松的。


    “夏天嘛。”舒栎多看了一眼窗外,随口回应道,“气候多变,正常。”


    费利克斯猛地抬起头,想要再次为自己争取一把,然而克洛德便截过他的话头,说道:“神主在上,你敢对着祂说谎吗?”


    视线交换之际,各自惊魂未定,就这样定定地彼此对视着。


    这是为什么呢?


    他正要加大力度,伊冯一手抓着奥朵拉往后退,一手顺着对方的剑势下落泄对方的劲,打他个措手不及。


    倒是旁边的伊冯放声大笑:“你们在表演什么滑稽剧吗?”


    费利克斯转身离开之前“…如果你需要解释……”


    看来这人就是在学院里面和克洛德发生过争执的少年。


    “我看得到你的结局,我也不喜欢你的结局。你也不会喜欢你的结局的。”


    舒栎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很爱惜的。


    他甚至都不说是皇太子,还说是皇太子党派。


    小小的肩膀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负重前行。


    “你是不是也会骗我?”


    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尖利,可是这样的声音更叫军校三人听得清楚明白。


    可是一看奥朵拉,舒栎就会觉得这是莱斯利的翻版。


    这当然主要是因为舒栎还是有余裕去做这样的事,如果对方真的是非置自己于死地的人,舒栎也不会多此一举。毕竟,舒栎还是学过托马斯·霍布斯以及约翰·洛克的学说。


    要是有上帝视角看看那边在做什么,那该多好。


    舒栎反问道:“我说的时候,你倒了吗?”


    费利克斯也收到自己手下征询的目光,于是他跟着点头,只让自己独自留在宴会中间。


    谁啊?


    这话说完之后,伊冯就注意到奥朵拉要离开,连忙叫上舒栎,嘴型说着“我们跟她一块走”。


    可是,克洛德还是与舒栎他们距离太长了,根本鞭长莫及。


    舒栎才不要留,克洛德突然那么好心,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人瞬间就像是被电击一样地僵直,随后身子倾斜倒地。


    可是,他其实前因后果都知道,只是欠一个过程而已。


    而奥朵拉都已经猜测到这件事,直接避开现场,连跟你讨要道歉都没有。


    由于看的时间超过了三秒,舒栎忍不住冒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舒栎穿越人群,走到那个全身颤抖的少年面前,抬起手揭开他的斗篷,看得到他因为恐惧和不知所措而颤动的眼瞳,“不用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舒栎张了张口,立刻就学克洛德的话,说道:“这种时候还能聊天……”你话真多。


    费利克斯垂头,“是我对你怀恨在心…”


    超级明显。


    正好接住了另一个歹徒的剑势,那人也想不到伊冯这么个弱女子力道竟那么大,两柄剑身相激,震得他的指尖发麻。


    舒栎深陷记忆检索和逻辑推断之中。


    与此同时,黑斗篷中有一人的目光也紧紧地锁在舒栎身上。


    在舒栎开口前,斗篷人群中便响起了一声极为低沉的声音,“不要废话,动手!”


    这么近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奥朵拉少女优秀的五官——莱斯利太像奥朵拉了。


    有时候可能是因为对方能力太强大,而自己要选择活命,所以选择一切从权,像是对待一开始就用枪口的克洛德。


    这声音落下,双方的刀剑瞬间被唤醒一般,冷光骤闪。


    那些放过自己敌人的人都是柔弱的圣父或者圣母。


    舒栎不知道克洛德在这里装什么冷淡高傲,不近人情。克洛德肯定也能救他,否则也不会一直给刺客们离开的法子。


    按照道理讲,舒栎不应该继续留在现场,耳朵不应该听到太多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容易招来祸事。


    因为他的名字在贵族和军校里面是那样的响亮。


    舒栎熟练地拿出自己惯用的武器,用着有力温和且无比包容的腔调,“神在跟你说话,你知道吗?你还要拿起这无用的武器做什么?”


    “克洛德……”


    一想到奥朵拉几个月后就有了莱斯利,舒栎的惊艳瞬间就戛然而止。


    很多人情绪都不是即发性的。


    克洛德也跟着看向地面,甚至能留意到自己鞋底上也有奶油。


    可成年礼这件事居然没有出现在暗部记录里面,这说明是人为的掩饰和消抹。


    这可是私下说话的好机会。


    他的任务就是要在克洛德拿到大公爵实权之前,废他握剑的五指,由此验证他是否有传闻中的「瓶中小人」。


    “你沉默就代表肯定。”


    这样如此具有鲜明色彩的人,居然在原著线里面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大贵族的底气和胆气让克洛德临危不惧:“你们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


    舒栎在旁边恨铁不成钢,这种时候就是要演出那种恨海情天来,目眦尽裂,生生死死都要拉着对方下地狱的感觉才行。


    下一秒,她就朝着奥朵拉的方向跑去。


    舒栎轻声说道。


    他们的善意廉价到毫无用处,甚至还会拖人后腿。


    费利克斯拒绝自己已经暴露,“这里没有费利克斯。动手!杀了他们!”


    一方面,费利克斯觉得舒栎说得有道理;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克洛德,内心说不上是有苦衷,还是无地自容。


    他在军校里面那么亲近克洛德,怎么会在克洛德那么重要的成年礼上闹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奥朵拉,声音也跟着压得低沉而慎重,“他们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她。你们多派几个人保护她回家。”


    费利克斯自白后,便离开书房,由管家护送他回房间。


    克洛德在舒栎的沉默中,开始越发开始咄咄逼人,说道:“费利克斯能被你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我很难相信是不是你操作的?”


    这是一种很天真很童话的想法。


    任何一个字都可以撬动对方的心防。


    这人就是克洛德的表亲。


    意识到自己扑了空,克洛德连忙回过头看情况,长箭钻地,直挺挺地立着,旁边洒下针状的血滴。


    底牌?


    很显然,克洛德的情绪出现了很大的延迟性。


    “很显然,你只是受制于人,才需要在这个时候动手,实现某个目的。”


    更多的是——


    舒栎也不想去当那个针砭时弊,说一句“世界不过是草台班子”的人。


    他也感谢自己的平凡,让他每天都可以活在心安理得的小确幸中。


    因为刚才的声动,歹徒们锁定他们的位置。


    他是克洛德的表亲,是医学院的学生代表,在军校里面处处维护克洛德,甚至舒栎第一天在军校里面和克洛德发生争执,他也能过来找舒栎的茬。


    比如说亲人离世时,有些人完全无法表现出伤心。可时间过了这个点,也许是一周,也许是一个月,甚至大半年后,他们会因为极小极小的事情,哪怕是在看喜剧电影,也会突然狂哭不止,无法忍受。


    克洛德明明知道要说什么,但之前被舒栎带偏了思路,嘴巴里面吐出来的却是“奶酪馅饼”。


    “费利克斯,我知道你想要找到解决现在身份暴露的方法,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四人没有一个人会死在这里。而你注定会失败。”


    克洛德面色冷淡,“你可以不想说你背后的人。那至少把目的说清楚吧?”


    有时候可能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应该如何做,所以选择息事宁人,像是对待绑架芬尼安的马修一样。


    而他们这边只有两柄长剑。


    舒栎:“彼此彼此。”


    舒栎被这突如其来的夜雨惊了一跳,又看向书房指向十点多的时钟,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学校宿舍睡觉了。”


    “这会不会也是你的计划之内?”


    舒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克洛德听到一半,就皱着眉,直接抬手把舒栎的脸推开,根本不想看到他的脸。


    还没有等他开口,克洛德就从舒栎与奥朵拉的中间走了过去,开始指挥侍卫和仆从清理宴会现场。


    话语间,费利克斯的肩背越发僵直。


    “早点睡吧,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而后,他也放弃了追问这一点,冷眸盯着舒栎,“那你呢?你靠近我的目的,难道不也是为了瓶中小人吗?三番两次就来抢戒指,还说那么多大仁大义的话,不就是希望我最后把戒指交给你吗?”


    克洛德却打断他的话,“我的人很快就要赶到这里,你如果想要被当做刺客被处死,就继续留在之类。”


    现在最前面顶着所有压力的赫然便只剩下克洛德。


    这种软绵绵的态度就是在搞消极态度,不愿意说实话。


    她说话的同时,又朝着奥朵拉的方向飞快地说一句,“别屈服,如果克洛德救不下你,他就不是男人了。”然后,伊冯理所当然地带着她躲到了舒栎后面。


    有时候也可能是因为知道他们就是困兽之斗,他们比自己还想不透,不想他们一错再错,就像是面对给所有修士下毒的丽塔和维罗妮卡。


    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就是紧张的精神对峙。


    “刚才的飞箭没有伤到少爷吧?”


    做不了杀伐果决,做不到草芥人命。


    毕竟,书房的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是一场充满血雨腥风的坦白大会。


    骨架也在青春期里长得修长而结实,肩背展开时也有弧度,线条干净有力,不像是眼前奥朵拉的柔秀,而是一种锋芒毕露般的冷冽。


    因为他们不过是一句文字而已。


    舒栎开始发现,克洛德咀嚼出自家人要害自己的难受,于是把愤怒转嫁到了外人身上了。


    而奥朵拉三人也同时注意到了那个焦点。


    克洛德朝着舒栎的方向看了一眼,“……”


    到底是谁?


    旁边的伊冯正好咳了咳,舒栎这才想起,他今天还是特意来找奥朵拉的。


    因为这不是舒栎的舒适圈。


    而克洛德还是全场年纪最小的。


    毕竟中世纪的治疗手段很限,又缺乏现代药理知识。


    不然,费利克斯得编故事,比如说平时对克洛德的好都是虚情假意,就是有朝一日,让克洛德放下心防,然后痛下杀手。


    于是,有时候还得是两人并立,神态姿势相近的时候,他才会觉得真的是血脉继承。


    伊冯意识到奥朵拉似乎要主动献身,于是用脚步压住她前进的方向,说道:“既然能闯进贵族的成人礼上做事,那肯定要做好必死的准备。想要无痛完成自己的目标,你把你的工作想得太简单了。”


    “战场的规矩是不杀降兵。”他背过身,声线冷淡,说道,“我也不打算知道你们是谁,换上礼服,自己各自当做避难的宾客,离开吧。”


    与伊冯和奥朵拉汇合的时候,他顺势问道:“你不是说一句「倒地」,别人就会跟着倒地吗?”


    直到马车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街角,克洛德才转身回到书房,按下暗格的机关。


    暗格“咔嗒”一声弹开,里面静静躺着那枚戒指。


    可书房里那一丝丝舒栎的血腥气终究是唤醒了它。


    戒指在盒中轻微颤动,像是在共鸣。


    想了一会儿,克洛德把戒指戴在手上。


    第 158 章   158


    158 掌握先机


    第二天。


    周一操场。


    其实舒栎想过要逃学。


    该怎么说呢?


    他都入职场四年多了,从神父到主教,虽不能说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轻松休闲,可突然一朝又回学校按部就班过苦日子,每天还得6点半开始晨跑,总觉得自己特别厌学。


    舒栎待在学校队伍准备跑步的时候,在心里忍不住埋怨克洛德。


    昨天晚上他放自己那么晚,才回宿舍睡觉。


    再加上一下子事情增加那么多,舒栎觉得自己的CPU也要烧干了。


    整个人就特别困。


    一大早刷牙的时候,舒栎还是闭着眼睛刷牙的。


    “后面的学生快跟上来一些!想罚跑吗?”


    教官一个大嗓门把舒栎吼回现场,舒栎一个激灵就醒了。


    惺忪的眼睛也正好对上了教官的视线。


    这怎么看都是在说自己?


    这里其实可以小声地说句实话。


    既然能影响到学校教学秩序的话,肯定不是普通学生所为。


    请吃快点!


    “你和克洛德认识很久了吗?”利维安在前面开口问。


    在中世纪时期,顶级餐桌上会有厨师对食物进行调色,让食物本身变得更加鲜艳可口,例如使用藏红花,檀香粉等。也可以理解为,为了给人视觉享受,他们会精心给食材化妆。


    脑中思绪飞快转动,舒栎开始盘算,是否能借此局面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舒栎觉得,克洛德的人生目标之一就是把自己活活气死。


    舒栎并不退避,尤其是对方也不主动提阶级差的话题,语气更是温和:“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殿下,不用因为这样简单的词汇而过度紧张。您这样,有时候反而很容易被人看透。”


    起码,舒栎穿越那么久,都没有听到克洛德说过他哥半句坏话。


    这话锋一转,利维安借此重新握回谈话的主导权。


    舒栎自然在利维安眼里面,平平无奇。


    不过有些话还是应该问清楚。


    因为舒栎看起来乖乖的,内心却并不打算当个老实的学生。


    舒栎看着利维安面色如常地吃着蓝色法棍,忍不住就会皱眉,“这好吃吗?”


    克洛德棱角分明的脸也跟着显露出来,那双眼睛要比他脸上锋利得可以擦奶酪用的奶酪平刀的线条还要冷峻,冷漠,透着十足的冷意。


    起码,一个好好的面包通体都是蓝色的,就很不自然。


    他继续睁眼说瞎话,“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不欺骗他的感情。如果您在前面示范给我看的话,我肯定也也可以跟着葫芦画个瓢,您觉得呢?”


    “也许我们可以谈谈。”利维安环视了周围一圈,语气平静,却让人无从拒绝。


    看来平时吃饭都是固定在这里吃。


    *


    舒栎后悔邀请他一块吃饭了。


    舒栎早上还是吃了水果。


    “……”


    “你具体想做什么?”


    回到正题上来,舒栎比起跑步,还是会像是高中时代那样羡慕早上不用跑操,负责打餐的学生。


    与此同时,他也在观察周围是不是有护卫或者埋伏。


    还没有等舒栎低头,利维安的声音也跟着悠悠地响了起来,“也是。毕竟,刺客来的时候,克洛德全程都抓着舒利克的手,把他护在身后,大家都看到了。我就算没有到场,也知道了。”


    “舒利克。“


    因为以他真的有心与自己攀谈,以皇太子的地位,即使再亲民,也不至于要亲自上门寻找自己。


    “如果舒利克少爷能留下来的话,自然是求之不得。”侍从也跟着认真回复。


    “有人打过招呼了。你去吧。”教官说得轻描淡写。


    他本来还想要哄克洛德几句,让他没必要为这种流言蜚语大惊小怪的。毕竟,舒栎之前见他不高兴,也会逗逗他,哄哄他,让他有其他的情绪宣泄口。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舒栎完全不在意。


    舒栎不等他说拒绝的话,“我知道担心饿肚子的事情。我们可以吃点早餐再离开。”他的语气格外有商有量。


    直到脚步在圣教堂前停下,答案才浮出水面。


    舒栎却是从头到尾都是从容的,连自己的真心话一句话也没有漏出来,甚至最后一句的保证也把这个对话变成了无用功。


    “没有。”舒栎实话实说。


    舒栎也毫不留情,“你说得很有道理。”


    估计是用了蝶豆花或者耧斗花。


    片刻后,他淡淡地开口说道:“…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舒栎又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手,只看到他左手处莫名多了一枚戒指——赫然就是赛尔蒙公国那个装瓶中小人的容器。


    打听下来,像是因为他对于像是糖、盐,蜂蜜、珍稀的水果都无动于衷。此外,他们也觉得自己学识丰富,知道很多东西,这不像是普通人能接触的知识。


    然而,空气却在下一秒凝滞了。


    偏偏这个人年龄也就和芬尼安他们差不多,舒栎没必要表现得太老成,直接等着他主动说自己的目的,只是跟着笑:“您好。”


    等对上舒栎的视线时,克洛德的表情已经收拢,却仍掩不住几分尴尬。


    舒栎笑了笑,眼神带着一点狡黠,“即使我一向不擅长长跑,却也不想成绩太难看。所以每次起跑的时候,就会故意冲在前面,先抢个位置。就算后面体力不足,落下来的时候看上去也还是中上游,成绩也不会太差。”


    对方低眉顺目,“这种粗活怎么能劳烦您做呢?”


    那力道不重,像是下意识的动作,既有点提醒的意味,又像是回击舒栎态度的挑衅。


    只不过那不像是博物馆一样,为了增加参观价值,还要放入雕塑或者画作。相反的,那是一排排红木长桌长椅,桌子上已经整齐放着面包篮子,陶瓷餐盘,银餐具和鎏金杯。


    话音刚落,舒栎定定地利维安的眼睛,说道:“昨天晚上克洛德遭受的刺杀,听说是您那边的手笔。”


    才刚跨出一步,舒栎腰窝的位置被拍了一下。


    舒栎从小到大还没有那么密集地被针对过,目前为止都一一化解了,可是总是有一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既视感。


    见克洛德被舒栎一句话压制到说不出话来,利维安为他解围道:“克洛德,你是特意找过来的吗?”


    事实上,一意识到自己成为打餐员不是利维安的手笔后,舒栎对突如其来的厚待也完全没有兴趣。


    穿着黑色外套的侍从打扮的人就把他引入座,“舒利克少爷,早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眼神交流向来是更容易揭露内心真实想法。


    即便如此,也不至于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


    舒栎的礼貌让教官下意识地也跟着摘了帽子,“对你有新的安排,以后你不用晨跑,帮忙给军事生打餐即可。”


    舒栎顿时一愣,他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


    他可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能够让别人对自己多般照顾。


    舒栎脚步跟着这些日常的问答散漫了一些,说道:“我没什么目的,穷小子来这里见见世面而已,打算待一个月就走。”


    所有人都是在山林里面长跑的,那山路崎岖多变,地势不平,尤其是夏天早上跑的时候,没过一会儿就起了薄汗。


    “我以为这对你有帮助。”舒栎的预期不急不缓,毫不慌张,反而带着一些轻松随意,“您想听我的一个小故事吗?”


    利维安见他开始在翻书,并熟稔地进行阅读,便问道:“你是北领地的贵族吗?”


    舒栎一边思考着,一边走进去。


    可冷色调,尤其是食材本身就不是这种颜色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不适。


    两人没对视时,舒栎就注意到克洛德表情带上了意外和慌张。


    难道是他要开始伺候全校的军事生吗?


    倒不是说人不能享福,但舒栎也学过一个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


    顿了顿,舒栎朝着还在气恼的克洛德一眼,“别这么容易生气!越生气越容易被人当真。”


    可现在利维安看着对方长相端正,眉眼间带着温润,反倒格外舒服,颇有光而不耀,静水深流的气质。


    “我不是专业跑手,却有自己一套跑步经验。”


    克洛德立刻反驳说道:“我不可能会抓他的手。你不是也在当场吗?你没看到的吗?”


    “那么,你认为怎么样算是见到了世面?”


    “暂时还没有。”舒栎说道,“那殿下喜欢吃什么呢?”


    利维安陷入沉默,而舒栎也在观察对面的少年。


    至少他从来没有非议别人,倒是有君子风范。


    利维安微微睁大了眼瞳。


    “北领地卡森教区。”


    这里可以科普一件事。


    利维安慢慢地放下刀叉,说:“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能不跑步的话,对舒栎来说确实轻松很多。


    不过,舒栎顿了顿,“兄弟操戈,皇权斗争一直都是大家喜欢听的话题。可是,你刚才也说过克洛德很重感情,也许他哪怕所有人都说是,他也希望你能说一句「不是」。因为不是你做的,你不必为别人顶罪。”


    难道他并不喜欢讨论这个话题吗?


    外面也没有铺地毯,克洛德走过来的的脚步声不可能会完全被盖住。


    克洛德望着利维安的方向说话,但是舒栎觉得克洛德就是在说自己。


    这才是舒栎的目的。


    利维安望着他,眼底的疑虑和好奇交织着。


    利维安的心弦被微微拨动了一瞬,原本想说“就算不喜欢也无能为力”,可这种话也毕竟没有办法说出口,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时候,舒栎常听同班学生说,教师窗口的饭要比学生的菜要好吃太多了。


    骑士正伸手去拽,却被皇太子利维安拦下,只能焦躁地瞪视着,心口几乎要炸开。


    他肯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可他却依旧置身无声之境,抬手,缓缓覆上浮雕。


    因为他还想办法抓克洛德的衣服,确保自己不会被完全甩下来。不过,既然其他人那么说,那就是出现了集体记忆偏误。


    舒栎和利维安同时看向克洛德。


    那声音平静,也不是矫饰,更不是刻意疏远,而是一种真实的空白。


    难道是因为克洛德撬了他的墙角,所以利维安才变了那么多吗?


    费利克斯开口解释道:“这是我安排的。因为舒利克身份特殊,又怎么能跟普通的学生一个待遇?短时间也不能解释清楚,用克洛德公爵的名义是最合适的。克洛德刚才也不反对的。”


    克洛德道德底线毕竟是高,面对这样的指责,无法颠倒是非黑白,喉咙顿时被卡住了,“……”


    在舒栎已经啃完两个大苹果之后,利维安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饭。


    舒栎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我怕您以为我只是说一些搪塞你的话。您希望我做到的话,肯定是会尽我所能。”


    那这位教官的态度也过于和善了吧?


    可现在明显就是影响到克洛德了,那确实是得认个错了。


    舒栎下意识地往跑圈的学生望过去,不过一群学生密密麻麻的,也暂时看不出多少端倪。


    “这只是表面好看的小技巧而已。”利维安听后神情淡淡的。


    因为他发现,自己刚说完这句话,对面的少年便笑道:“这很正常,人生那么长,你总是会找到你喜欢的。”


    空气静默了几秒。在舒栎的审视下,侍从只是小心翼翼,并没有丝毫敌意的闪动。于是,舒栎顺势笑了笑,“你想要挽留我吗?”


    仆从站在一旁,略显迟疑,不确定该如何开口,“……”


    “我不是军事生,我是医学院的,也可以吗?”舒栎不放心地问道。


    这位显然也是藏在后面,听完了所有的话,否则舒栎不至于也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


    可少年的面容和肌肤都如此青涩。即使骨架隐约显出来未来的挺拔,却依旧包裹着一层柔软如同棉花般的稚气。


    “其实也不完全算是故事。我只是想起长跑的事情罢了。”


    在舒栎走神的时间里,教官又说道:“你去帮忙吧。”


    正要奋起直追自己班级的队伍,加入跑步队伍,可是他还没有跑两步,教官突然做了个手势,和善地说道:“舒利克,对吧?你过来。”


    不过,他完全选择水果,只是是因为厨师意欲过剩,把所有的食物都调成了少见的蓝色。


    克洛德看着瞬间空了的手掌,陷入了沉默。


    他并不会因为说真话,而感到恐慌和焦虑。


    可现在被这个能看透人心的少年再次问起时,利维安竟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思考,长年被安排好衣食起居,被告知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他的生活里并没有所谓的偏好和热爱。


    这确实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物。


    舒栎摆了摆手,他已经过了那种喜欢看自己的舌头变成不同颜色的年纪了。他说道:“不了,这种蓝色还是留给圣母玛利亚的长袍吧。也许,我们还能剩一些给教堂的彩绘玻璃。”


    舒栎那会说的时候,是有闲情逸致的。


    最重要的是,利维安并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有一种心中的弦在慢慢地松开,甚至升起一丝莫名的释然。


    “普通的味道。”利维安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他是否再说一些谦辞,说道,“你可以试一下。”


    十几年后,克洛德听着别人编排萨伏伊牧区贵族军官送神父枪支的传闻,别说眉头动都不动一下,简直刀枪不入。


    舒栎眼瞳闪了闪,也不想再提克洛德的事情,只是平静地说道:“如果你能正视克洛德的话,那我自然也会做到你提的要求。”


    这一丝转瞬即逝的变化,在他一向一丝不苟,恪守礼节的外壳下,显得尤为少见且难得,也让舒栎第一次瞧见他冷硬外表下那份隐藏的脆弱。


    克洛德听舒栎一点声音都没有,便说道:“你就不想说什么吗?”


    态度之温和让舒栎感到畏惧。


    “吃完了……”利维安彻底放下刀叉。


    这话刚落下来,私人用餐区厚重的的帘幕“唰”地一声被掀开,风也跟着钻进室内。


    舒栎一开始,确实是觉得,克洛德肯定虽然内心很气很烦,但是克洛德肯定是不屑去解释的。而他自己清楚,他肯定不会乱用滥用这名字。


    “不是,我希望您能为您亲爱的弟弟做一些事。这肯定不会太难的,不会需要您违背道义,也不会是任何让您为难的事情。”


    随着他的目光扫过,空气也跟着胶着一般,仆从仍旧低头,保持敬畏的姿态。


    “再说,我又是什么身份?我一说,别人就会把我当做你的人,对我的话言听计从。我的面子也太大了。你自己想想看。”


    从头到尾,舒栎不仅让利维安的底透了一大半,也没有给他自己造成半点损失。


    舒栎又继续说道:“您的两面三刀让人实在困惑。还是这是一场误会呢?”


    再看舒栎神色不为所动,甚至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静静相望着,像是在说「我知道你戒备心很重,也知道你没说真话。如果你只是要试探的话,这种对话只会没完没了」。


    舒栎瞥了他的硬底军靴鞋子一眼。


    此刻正是大多数学生晨练的时间段,校园总是比其他时间段显得更加空旷。风从长廊掠过的时候,远处三面代表教会、帝国和军校的旗帜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他走了一步,余光见到利维安也跟着自己的方向走,便朝着费利克斯,说道:“我想要的,会自己亲自拿,也不用他人替我张罗。至于张罗过来的好意,我愿不愿意回应,就全靠我自己的心情决定了。”


    惊呼声如潮水般炸开,全场哗然。


    舒栎顺着教官和工作人员的指导,很快就到了军事生就餐的地方。


    舒栎的掌心已轻覆在浮雕的双眼。


    利维安肯定克洛德不可能做出偷听的事情。不过他内心也飘过一丝疑虑,为什么克洛德走过来的时候脚步会刻意放轻?


    舒栎并不吃这一套,坚持道:“我是来帮忙打餐……”


    “他对你其实也很真心。”


    他确实会拿别人的名义保护自己免受威胁和迫害,但不至于要占别人那么大的便宜。


    一旁的骑士惊呼,猛地上前,然而已来不及。


    这个答案让利维安顿住脚步,睫毛微微一颤,目光便斜了过去,带着审视的意味,“但是,你看起来和他很熟络。”


    话音落下,他说完之后,就爽快地从克洛德旁边走过。


    下一秒,舒栎趁着其他人没留意,一脸云淡风轻地把克洛德的戒指顺走了。


    利维安从前应对这样的回答时,并没有更多的思考,也有固定的回答,是能保证不会引起民众反感的答案。


    不过,这话一落,舒栎就意识到这人只是路过而已。


    不过,舒栎坚持了十几秒的观察后,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还不至于敏锐到了能发现周围有暗卫的程度。


    他自己检讨自己是不是把克洛德的名字用得太过了。


    舒栎叹了一口气,只能随便找本书开始翻。


    他其实也无所谓教官怎么说,只要不被罚就可以。


    虽然有点跃跃欲试,但是舒栎想到中间的努力,很快就放弃了。


    克洛德皱着眉,看向舒栎,眼神里面全是谴责和控诉。


    拜托,舒栎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利维安忍不住莞尔。


    ——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还是因为他太过年轻了?


    舒栎内心警笛声狂响,可还是乖乖地配合,极其认真地敬礼道:“是的!教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再来,对方的五官也并不是特别突出,鼻梁不算很高,只是看着青涩白净罢了。


    他金色的发丝微微卷起,在窗外透出的天光下散着温暖柔和的光泽。


    这是舒栎第二次和利维安接触,感觉他和原著那个高深莫测的皇帝相去甚远。


    话说,舒栎高中时代的时候,也是寄宿学校。


    舒栎觉得他真的就是少不更事。


    目前相处下来,舒栎觉得利维安这人还是挺简单的。


    如果是克洛德,他肯定全程都不会那么好说话。


    很快,他深吸一口气,随即收敛情绪,唇角微扬,换上一抹不动声色的笑,问道:“舒利克出身何地?”


    可就在这时,偏厅的门缓缓开启,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出来——正是之前见过面的皇太子利维安。


    暖色调的食物自然会让人觉得美味温暖。


    舒栎笑得坦然而直率,道:“我性格便是这种自来熟,和任何人都能一见如故。如果殿下并不讨厌陌生人的靠近,其实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


    利维安指尖微微收紧,眼神一瞬也深了几分,沉默半拍才开口,声音也跟着低了两分,“跟我说这种话,你倒是有胆量。”


    “朋友?”


    费利克斯因为克洛德的反应,愣了半秒,“这?我记得跟大家说的差不多。”


    他很羡慕,感觉学生们特别有活力。


    “无功不受禄,”舒栎说道,“那我和教官说,这里不需要我。谢谢!”


    打餐?


    不过,舒栎还在等他快点吃饭,于是合上书,说道:“如果我说不是的话,你会在空中闻到一股腐朽的异味吗?你会看到我的皮肤突然沾满脏污,把周围的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又或者,我突然变成一个蠢货,任你嘲笑,被你踩在脚底下吗?”


    *


    他看了舒栎一眼,似乎要发作。


    “当然是吃美食。”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不能只是吃食堂的美食,或者学校门口附近的小馆子。我还想吃当地正宗的味道,也想去高档餐厅试试一生难忘的料理。”


    早上每天也要跑操,但不像是这里那么高压,大家都是一堆挤挤挨挨,跟着前面跑一圈。


    克洛德朝着费利克斯的方向提声道:“我也没有赞同。”


    舒栎也确定克洛德没有主动保护自己。


    费利克斯说道:“这不就是一个意思吗?”


    舒栎得了便宜,但显然还是不够,“那告诉我,是谁安排的?”


    舒栎抬头,与那冰冷的浮雕对视许久。


    利维安并不回避这件事,只是说道:“如果是因我而起,那是不是我主谋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话刚说完,费利克斯也从帘幕后走了进来。


    侍从对舒栎拒绝特殊对待的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


    舒栎说道:“我不至于干这种事情。”


    舒栎顿了顿,“即使没有的话,至少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也很值。”


    “那你在这里吃到了吗?”


    克洛德一脸拒绝。


    所幸,舒栎的手只停留片刻,便安然收回。


    利维安微微侧着头,审视着面前的少年。那柔顺的金色刘海微微旋了小半度,在他澄澈的眼瞳里掠过了一丝涟漪般的影子。


    这份从容让利维安微微一怔,眼神多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他提步往学校的植物园方向走去。


    利维安不留痕迹地打量着舒栎。


    换做自己的话,要是自己被人害过,即使内心反复提醒自己得成熟理智,为后辈作表率,可是舒栎肯定自己一定会一次、两次、无数次地吐槽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并且会反复地去思考,甚至放大对方的缺点。


    要是对方是成年人的话,舒栎倒是想问他,是不是为了展现他在整个学校的控制力,才特意安排了这一出。


    舒栎顿了顿,说道:“一切都在掌控中。请放心。”


    任务很简单,就是给自家班级摆餐碗,分餐食,有时候可以提前先吃,甚至可以蹭教师窗口的饭。


    舒栎想确定对方是真心顺从和尊重,还是在表面恭敬下藏着恶意和心机。


    这句话像羽毛,又像是刀刃。


    干嘛干嘛!


    不要单独叫我!


    他还是第一次逃学,心里很紧张,也很害怕,感觉做了天大的坏事。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坐在原地,他只能给自己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舒栎脚步一顿,余光下意识瞥去,只见克洛德本人也怔了怔,似乎连自己都没料到碰到舒栎。


    这个真诚的坦言,也是一个清晰无误的警告。


    舒栎以前在萨伏伊教区的时候也被问过。


    灵活巧妙的道德底线让舒栎迅速抛弃在背后说别人小话应该会有的愧疚心,先发制人,“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人的年龄不该是自己看到的这般年轻。


    “我们去哪?”


    之前见到他的时候,利维安并不是特别在意,并没有多观察这个少年。


    随着“扑棱——”一声响起,一只洁净的鸽子竟从浮雕前振翅而出,白光扑面,飞向天空。


    利维安没想到他会那么直白,也跟着道:“你来帝都有什么目的吗?在这里拿身份,还是只是为了读书?”


    利维安一时语塞,心里的底牌已经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翻了个遍。


    “你带我逃学吧。”


    “你吃完了吗?”


    四周信徒的目光也因为他奇特的举止而逐渐聚拢,低声的疑惑和试探汇成低潮。


    这话一落,就是暗指克洛德在偷听。


    这个念头一浮起,舒栎突然发现克洛德也没有那么差劲。


    不过他赶着离开,就不纠缠这么无聊的小事了,而是看向利维安说道:“也快上课了,我们走吧?”


    因为在他手掌移开的瞬间,石门似乎也跟着颤了一瞬。


    舒栎答得清爽干脆。


    “很好。”舒栎拍着手,说道,“那我们可以出发了。”


    利维安自觉如果对方真的不想说的话,自己怎么也得不到答案,反而只会被他把自己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


    舒栎只觉得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说我吗?”


    舒栎一直觉得雨果校长在文法学校的跑圈更累人。


    费利克斯也不管,又朝着舒栎的方向说道:“我的想法是,反正舒利克和克洛德两人关系匪浅,在成年礼上也算是人尽皆知。”


    走路间姿态自然而从容,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不经意的高贵和优雅。


    也不是说只是纯跑而已,学生们就这么锻炼半年之后,舒栎发现好多学生跑步都跟飞一样,“唰”一下,人影就不见了。


    他们不是自己拿饭吃吗?


    似乎就算是被看透也并没有那么叫人恐慌。


    像是注意到自己被注视着,戒指闪了一瞬光,而克洛德的手也跟着被迫抬起了一小寸,像是戒指要舍弃主人跟着一块走似的。


    克洛德直言不讳:“请问,现在坐在这里的是谁?”


    他走了两步之后,回头看利维安正紧跟上来,下意识地说道:“虽然是兄弟,但是你真好说话。”


    这其实是对利维安抛一个引子,试探他的兴趣和控制欲。


    离开时,他把戒指有花纹的正面转到指腹位置,让它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


    “有没有抓,自己肯定清楚。”克洛德据理力争。


    舒栎记得上次周末他们也是自己拿饭吃。


    他一开始还走错路了,以为是前两天吃饭的地方,结果被指了一条路,走到了一处堪比艺术廊的大礼堂。


    其实舒栎也不知道他带自己去哪,但那是他看到路标上面写着「植物园」,且周围的植物显得更加密集且多样。


    “你很快就知道了。”


    他垂下眼眸,此次目光清朗,也不再有过多的虚与委蛇,说道:“我这次找你,是因为好奇你的底细。克洛德虽然看起来冷厉,但是性格单纯,对感情很认真,希望你能重视他对你的心情,不要欺骗他。”


    旁边的利维安虽然没有露出其他表情,但是内心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先向着利维安行礼,又看向了舒栎。


    目睹这一切的所有信徒都瞪大了眼。


    “住手!”


    舒栎想起,雨果说过,军校先以军事生为主,后发展其他院校,因此会格外重视军事生。


    “……”利维安被他突然有攻击性的话吓了一跳。


    利维安不置可否,只是侧目看了他一眼。


    那扇沉重的圣门高耸,象征神主与仁慈。


    为此,他肯定还要加上利维安一块吃。起码舒栎多给自己一把保护伞。


    “听说有人在用我的名义在学校里面搞特权,所以特意找过来了。”


    一张嘴是没办法和那么多个人斗的。


    “……”克洛德忍不住握紧自己的手,死死盯着舒栎。


    雨果主教已经从常青藤书店查到这里了吗?


    明明应该是上位者命令或者警告他做一些事情,现在反倒变成了自己为他做事……


    利维安嗅到了空气中有这种气氛,“…你是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吗?”


    利维安跟在舒栎身后出校门,一路都没弄清他要去哪。


    舒栎刚和他对上视线,他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可以,那我们去哪里谈。”舒栎保持开放的态度。


    基本上就是,有活动身体就可以了。


    舒栎的目光闪了闪。


    大门上圣徒的浮雕垂眸俯视,如同在注视着来往的众生。


    此刻的心理博弈便是无声胜有声。


    舒栎也忍不住瞥了一眼克洛德,脑子里面琢磨着怎么措辞。


    大门就像是为众人打开了一个异世界的裂缝。


    利维安微微挑眉,声音平淡却锋利:“对你来说,这个词似乎太轻了。可在我这里,它从不随口给人。”


    利维安眉间一蹙。


    舒栎这还能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只是无语地盯着来人。


    大都会出名头的少年少女早就在这个时候,生得一脸叫人心折的美人面。


    只有舒栎不显山不露水地默默注视着飞鸟离开的痕迹。


    内心不动声色地盘算着这一瞬间惊异而引起来的敬畏,他轻轻调整呼吸,步伐从容地教堂内部走去。


    嘴上空说神权和神主,还不如真的有阶级的人庇佑。


    现在把戒指转移到自己的手上,之后肯定是有硬战要打。


    可现在,至少,他握着一切的主动权。


    第 159 章   159


    159  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


    从天空飞起第一只白鸽开始,整个大都会由上而下讨论的新人物便是在皇太子利维安陪同下的少年舒利克。


    当天上午他就参加了教堂论道。


    小小年纪就像是刚出生就嚼着圣经长大,精准地辨读每个章节的文字,谈吐自然流畅,故事深入浅出,娓娓道来。


    从他口中出来的经文,不再是冰冷的字句,晦涩的道理,而像是开启另一重视角,引领众人重新打量这个世界。


    最初只有几十人驻足聆听,后来整个圣教堂外墙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直到夜幕星河高悬,圣教堂的门被关上,人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一时间,少年舒利克风头无两,甚至压过了大公爵克洛德受封袭爵的消息。


    奇迹,学识,气度,以及过分年轻稚嫩的外貌,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窃窃私语从教堂流向街巷。


    好奇心就像是随风而生的火种迅速蔓延。


    这位少年究竟是谁?


    他会做什么?


    这个大都会和教堂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人们都对这个答案翘首以盼。


    可当事人似乎对自己引起来的轰动并不放在心上。


    舒利克道:“好。”


    “我当时还想着,她会那么好奇,是因为克洛德听从你放过费利克斯的主张,要打探你的身份的。结果,我搞清楚才知道,她只是好奇北领地的教会情况。毕竟北领地信仰薄弱,异端众多的印象还是挺深入人心的。”


    可他还没有想完,利维安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于是接受了外科手术放血和开颅。手术结束后四天,年轻人死了。大家都认为是该教规人员砸伤头部,才导致其死亡。当时负责解剖的医生也证明了这一点。”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的预测身份和未来,再在成年礼上三言两语就平息了风波,而后又引起圣教堂的高度重视,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查一起与他毫无关系的命案吗?


    伊冯发现自己真的完全套不出他半点信息,根本聊不下去了,“算了,我们聊正事吧。”


    “找什么机会呢?”舒栎反问道。


    而随着课程扩展,军校中新成立的医学院与文学院,很快成为帝国医学与法律体系的摇篮,并逐渐发展为自然科学与人文哲学的研究中心。


    在帝国不断对外征战的同时,教会的圣十字军也积极开展收复失地的行动。


    “我在想着其实可以尸检。”舒栎倒是不在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利维安。


    伊冯倒是没有想过舒利克会这么直白地说自己利用皇太子,“那皇太子要是反应过来自己被利用,该怎么办?”


    只是这么会直接说凶手便是那名教规人员实在简单粗暴。


    毕竟他的老祖宗都有用尸检查案的案例。


    比如说这次治安所多处着火事件便是其中之一。


    他顿了顿,一边思考一边整理想法,喃喃道:“成年礼对凶手有什么意义呢?”


    “更别说,他也没有当上教皇。”


    就像是二次溺水和延迟性内伤那样,就需要尸检才能理解这突然间的暴毙。


    *


    这很明显是人为事件。


    “有趣的地方是什么?”舒利克疑惑道。


    伊冯感觉自己只是没和舒利克见半天面,舒利克已经化身成另一种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只有他自己还是跟之前第一次见面一样,稀疏平常地吃着苹果。


    舒利克为了缓和气氛,又说道:“抱歉,刚才打断你说话。那位圣者的名字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被提过呢?我记得司丹教堂还放着他的法袍,可也没有记录他的名字。”


    伊冯回想起来还挺羞赧的,说道:“我差点就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听说有人付钱才配合调查的。”


    舒栎站在现场呆站了好一会儿。


    舒栎得到的答案是前者。


    舒栎顿时感觉到,自己就不该拖延时间,应该在决定要接手案子的时候,先把基本的尸检做了。


    舒利克抬手道:“我不骗你,我真就是普通人而已。”


    伊冯对这样的政治谋略并不理解,也并不感兴趣。她直觉舒利克在做一件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


    伊冯也忍不住感到伤脑筋。


    那位副校长在大都会如日中天,又怎么会去那穷乡僻壤传教?


    “……”


    奥朵拉组织了这样的共济会。


    “怎么了吗?”利维安问道,“为什么会对尸体那么在意?”


    利维安也从小就接触法律和哲学,不过他对自然科学更感兴趣,尤其是对于14世纪记载过解剖的编年史特别入迷。


    不过,舒栎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拾得很干净了,后期就只剩下重建而已。


    这会不会是一起复仇?


    在成年礼安排的刺杀,更是把父子兄弟间的情面都刺穿了。


    伊冯迅速被转移注意力,声音继续压得很低:“你也知道,教会最看重的就是权威和教义。如果他带来的奇迹或者行为有一点会偏移正统,教会自然就不会刻意宣传他的名字。”


    “奥朵拉说她知道这件事。因为最后一个受害者刚好是她认识的修道院修女,所以她一直也很关注这个案子的进展。她也很惊讶,我们会只凭借着一腔热血和正义,去调查这个悬而未决的案子。她也想全力配合。”


    可谁曾想到舒利克一句轻描淡写,就把自己的心情吹得七零八落。


    多处就不是意外、偶然和巧合能够解释清楚的。


    “好什么?”伊冯扬起下巴。


    她的声量也跟着随之压低。


    舒栎不相信眼见为实,也不相信耳听为实。


    伊冯昨天夜里才知道奥朵拉是要避开克洛德和费利克斯的对峙,避免听到更多的皇室秘闻离开的。


    难受。


    “没有,他依旧正常地吃喝,也参与田间工作,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越来越难受……”


    伊冯目光更是直接坦然,“我为什么要害怕坏人?”


    “那我们就继续调查。”


    “一位表现出亲近神权的皇太子,对他有什么坏处呢?”舒利克反问道。


    当晚的落雨起到了很大的帮助,可雨来得太晚,没能够完全地扑灭大火。


    前厅离井和取水处都有一些距离,所有人都去救火,自然没有思考到会有人去碰停尸间。


    能顺利地与治安所的工作人员接触是一件极为方便的事情。


    舒栎被点透之后,脚步忍不住来回踱步,盯着断木残垣多了一个想法。


    “你要吃一个吗?”舒利克见她盯得久,便把另一个苹果递给她,“这个真的味道挺不错的。”


    伊冯紧紧地盯着舒利克的表情,看他是不是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这时候说反对,有点逆反天罡了。


    他喜欢自己做判断。


    他内心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他立刻又问道值班人员一件事。


    伊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气闷:“……”


    因此,在利维安的在场下,舒栎很快就可以和值班人员进行交涉,为的并不只是他口中的真相,更多的是做证据采集。


    这种案子先进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愚昧。


    她事后想起克洛德整晚都表现得克制冷静。


    “既然凶手只瞄准女子下手,就说明本身有局限性。”


    这也是伊冯和舒利克接近奥朵拉的其中一个目的。


    或者说,就放在最偏远的房间。


    “你不怕吗?”舒利克说道,“连治安所也被烧了一半。”


    这也可能牵扯到共同责任。


    伊冯反问道:“可是,你想想看,他哪一件事最后不是听从你的安排的?”


    若只是一处地方着火,那可以称之为意外、偶然和巧合。


    不过她还等着舒利克被勾起兴趣,追问圣者的名字和事迹时,舒利克低低地说道:“难怪雨果主教会去卡森教区拯救信仰了……”


    大人物固然重要,可与小人物打交道会获得更多意想不到的便利。


    少年舒利克听伊冯的话,就像是听到了一些夸张搞怪的言辞,忍不住失笑。


    舒栎愣了半秒,才缓过神,对方正在说回案子。


    他本来还有大量的计划要进行,但这都要基于尸检才能开始,现在线索的中断让他开始怀疑人生。


    她嗅到了一丝不可名状的风险和危机,可是好奇心与冲劲把那点不自然完全压在了考虑之外,“你真的是北领地的人吗?”


    可解剖依旧是非常规的做法,类似于21世纪中查案还要求民俗专家的帮助一致。


    舒栎很不想过多的评价,但各种吐槽已经贴到自己嘴边,于是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想?”


    治安所的人员并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值班活动也没有任何变化。


    “教会会选择性记录历史,只把符合权威和教义的人物传下去,比如说艾德里克家族。”


    存放死者尸首的房间远离整个治安所的核心位置。


    舒栎问道:“这会与克洛德的成年礼有联系吗?”


    原施暴者固然可能是主因,但医生不合规的操作也是可能是致死因。


    他冷静地看着伊冯,语气沉稳却透着警告道:“敢这么做的人,肯定不是普通民众。你过度参与恐怕不利于你的人身安全。”


    原本伊冯也是置身事外的人,也听到奥朵拉那么轻轻一点拨,当即明白过来,皇帝从头到尾都是利用亲近克洛德来平衡皇室相关的权力斗争,压根就没有把克洛德当做自己的继承人看待。


    舒栎听得入神,也越发理解这用解剖来调查具体死因的重要性。


    那里讲述一段专业医生展示解剖的过程。


    伊冯低声说道:“你也不知道,对吧?我们那边压根就没有提过他的名字。最夸张的是,我们那边现在大部分人都不信教了。”


    舒利克为她分析道:“所有人关注的都是克洛德。就是因为他们关注他,才会进一步留意到我的存在。无论是费利克斯也好,皇太子也罢,他们看的其实不是我。”


    此刻,他看着值班人员愁苦的表情,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些涵盖科学与哲学的知识,近几十年来被雨果副校长逐步引入军校的课程。


    舒利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继续和奥朵拉保持联系,让她帮忙联络各处的女子共济会成员,这段日子出行时尽量与朋友同行。”


    舒栎觉得那么明显被人砸死,还要进行解剖,有点不符合中世纪的认知习惯了。


    舒栎自然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会引起利维安内心的波澜,甚至莫名的亲近。


    伊冯盯着舒利克的表情,见到他也一脸茫然,一下子也被取悦了。


    那些接触过法律,无论是帝国法或者教会法的年轻人在这种崇尚用理性代替暴力解决争端的世代下,到处都收到欢迎。


    当时,前厅的窗帘起了火,火势极大,像是有人打翻了燃油。


    利维安说道:“这很显然,犯人肯定是了解尸检解剖的人,知道案子正被人深入调查,于是找机会烧掉尸体。”


    “查案时,若想要和治安官交涉,我本人最好就要有话语权——先从皇太子身上借威势,再为自己造势。这种做法叫做「移花接木」。”


    舒栎顿时一震。


    伊冯打了一个响指,“啪”地一声脆响,随后立刻说道:“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有感而发,说几句,毕竟她和教会之间的关系匪浅。后面她就问我,你会不会是那个圣者的后代?”


    可她这还刚落下,舒利克便轻笑起来,顺势调侃道:“其实就是自己想知道吧。”


    他只能想到最近的大事就只有这件事。


    只不过——


    “当场死了,然后立刻进行解剖?”


    舒利克听后却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凝重,说今天他和利维安寻机去接触治安官的时候,才发现昨天晚上有人把受害者的尸体全烧了。


    舒利克并不急着为自己辩驳,或者说,伊冯所看到的恰恰是他掌握此刻自己处境的窗口。


    他中间还直接放费利克斯的刺客们离场,并非出自仁慈,更多的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利维安很自然地说道:“我记得有个案例提过,一名年轻人被教规人员砸伤头部。”


    “凶手…为了警告调查者,才把受害者的尸体全烧掉吗?”伊冯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还是要彻底抹去证据呢?”


    即使在教会的法令集中,也就是根据神学和教会法对各项教会事务进行裁决的判决书中,也曾经出现过为了皇帝审判某位神父是否过失杀人,而要求专家医生进行类似的尸检报告的案例。


    现在依旧是一个反对科学、反对人类进步的教会思想占主流的时代。


    “我只是和克洛德有一些交情。”


    “昨天晚上在马车上聊天聊得太好,又刚好碰上下了雨,所以我还被她邀请在她家过夜。”


    伊冯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奥朵拉提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她说,北领地千年来只出现过一次封圣的信徒,在书中被记载为「带来奇迹的预言者」。正因为他的存在,当时岌岌可危的的帝国得以复兴,国家的命运也延续了整整数百年。”


    又不是那位霍尔姆·雷文谢德主教。


    “在军校里面,学过律法和自然科学都有接触过零星的知识——通过尸检能够判定死因。”


    舒栎特别思念纳西那毛绒绒的触感。


    “特意要出现在成年礼上,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吗?”


    伊冯的笑意在时间推移中逐渐挂在脸上,她发现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得为自己制造延迟装置才行。”


    专业医生能非常熟练地清洗最小的血管,并且擅长用不同颜色的液体进行填充。


    尽管也有出现过个别偷尸体的案例,停尸房也自然是挂上了锁,可火并不需要在室内放,只需要在室外燃起大火,让人进不去即可。


    伊冯慎重地点点头。


    舒利克顿时陷入沉默。


    值班人员是平安无事的。


    “肯定。”舒利克笑道,“为什么你要这么重复问?”


    舒利克问道:“为什么奥朵拉会突然提起这个被人遗忘的圣者?仅仅只是因为我出身北领地吗?从北领地来的学生应该很多吧?”


    如果凶手并不理解或者不了解尸检的重要性,对方并不需要特意去烧尸体,除非死者身上也有特殊的引起怀疑的特征。


    舒利克得到解释后,便也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下一秒,舒利克追问:“哪一件?”


    他甚至会在舒栎提起的时候,主动规避「解剖」这个词。


    舒利克却越发迷惑。


    对他们来说,尸体的消失,不过是日常中的麻烦。而对案件调查,却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就算她没有和那些受害者接触过,她肯定也可以行使权力,去深入调查这些女孩的情况。并不像是他们两个名不正言不顺,调查起来总是有困难的。


    伊冯的思绪还在盘算着身份、命案和复仇的关联性,内心正绷得紧紧的。


    难道是时间吗?


    最后一句毕竟触及大都会的禁忌。


    伊冯说道:“普通人能几句话就和贵族拉近关系?我可是在军校待了不止两年,怎么就没有见到有贵族还为我开特权的?他们难道不是看透你身份的特殊吗?”


    这句话让舒利克失笑。


    “什么?”伊冯貌似听到自己副校长的名字,自己反倒好奇起来。


    “那个人也是卡森教区出身长大的。”


    “没事,你以后就会知道的。”舒利克说得笃定,就像是看到了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未来似的。


    他们根本没有在查案时考虑尸检的重要性。


    “因为昨天晚上奥朵拉追问你的身份时说的。”


    它们既是原有体系的重要补充,也为教会教义提供了新的解释,奠定了雨果副校长在整个教会里面不可动摇的至高地位。


    圣十字军攻占了不少东部的学术城市,使包括雨果副校长在内的学者得以接触到希腊与罗马先贤遗留下的学问,以及东部国家的先进成果。


    不过,这段内容极少,也并非是他这种循规蹈矩的学生,能够主动提起或者深入研究讨论。


    “我完全不觉得。”舒利克说道,“我还希望他对我言听计从,这样还能少一些摩擦和冲突。他总是和我作对。”


    点破自己小心思的伊冯反问道:“不行吗?”


    这就说明,要么案件是在值班人员离开时发生的,这离开的原因就是可以深入探讨;要么就是值班人员和某个人拿到了封口费,这会更方便。


    “整个停尸间都烧毁了大半,也不知道之后重修要费多大的劲。”


    反正,由于时代文字记录的局限性,千百年来被人民和历史遗忘的圣者,智者或者贤者也不止北领地的一个。


    描述的内容语焉不详,并没有具体地说明白这里面的细节,可已经打开了利维安认识世界的窗口。


    既然对方都伸过手,伊冯果断地就把苹果接过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故意哗众取宠?还是你本来就是一个大人物?我都觉得我不认识你了。”


    “这些很难接触吗?”


    最简单的解决方式,肯定是解剖后看颅内原始损伤的情况。


    利维安虽然并没有质疑,但也有疑惑,双眼微亮说道:“你在大都会没有待那么久,却能对这些新潮思想那么清楚?”


    成年礼提前回去的晚上,伊冯送奥朵拉回她家的府邸时,顺势打听女子共济会同盟中多名平民女子遇害的情况。


    “永远不要思考着依赖别人。”


    她依靠在栏杆上,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却是斩钉截铁,说道:“你没见过我在公爵府邸上的表现了吗?你觉得我是会混在人群里逃走的人吗?我不怕恶人。”


    伊冯一直以为这人像是骗子一样的存在,非常擅长在名利场上周旋。可是,现在连教堂上下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那就说明自己确实是错看了他。


    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我做的自然都是有必要的。”


    伊冯很快就想起自己在成年礼的花园里面看到的一幕,“我发现了,克洛德很听你的话。”


    “昨天火烧完之后,灰是不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值班人员吓了一跳。


    “您怎么知道的?”


    这一句就让舒栎下意识地握紧了手。


    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


    第 160 章   160


    160  慧极不寿


    夏日是连续的。


    燥热和湿闷,暴晒与骤雨就像是日夜交替一般,总是周而复始地在滚动着。


    奥朵拉并不喜欢夏天。


    这种情绪一开始并不为她自己所知晓,她对各种情绪的体悟和感受都是迟钝的,总是要反应很久才能了解到这种不舒服来自于不喜欢。


    这种迟钝却意外很好地成为她冷漠疏离的伪装色。


    毕竟,贵族女子是不可以轻易表露情绪的群体。


    她站立在书架前,书架里面的书籍挤挤挨挨着,都是与教会相关的书籍,如《赫尔马斯牧人书》、《神学大全》、《十二使徒遗训》、《神主之城》以及《忏悔录》等等,余下的文章还有来自于世代著名的神父或者主教的拉丁文文章。


    然而,在规训下,书架背后还藏着乔凡尼、布克哈特和阿格里帕等等人文主义学者。


    他们谈女性,尊严,自由,浪漫、生命以及灵魂。


    他们谈教会里从上往下的修道士们是没有价值的活的证明。


    奥朵拉尤其是喜欢看那种输给命运被迫自杀的悲剧爱情设定,有种把教会教义与个人价值反转的错位感。


    她从小就在信仰氛围浓郁的教会家庭长大,也同父母和周围的亲朋好友那样相信神主的存在。


    奥朵拉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真的相信自己的美食衣物都是神主带来的。


    直到有一次,五岁的奥朵拉看到厨房里面仆人在准备日常吃的那些食物,而女仆偷偷藏了一个面包时,被管家突然打了一巴掌。


    像是只要不同的阶级,就会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面。


    传闻中中的她就像是教会的白铃兰,圣洁,温柔,灵动,谦和,热忱。然而,在成年礼的相遇,奥朵拉却留给自己一种奇特的感觉。


    奥朵拉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利维安需要奥朵拉的声望来削弱教会的权威,而她同样需要他的地位和势力,去抗衡那个曾经背叛自己的圣堂。


    神父,主教,枢机,甚至是圣座之上的那一席?


    ……


    因为,她看到变成圣人的成本那么低,却没有人跟她那样身体力行。


    年幼的她只能跟朋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知道我们的食物其实不是神主带来的吗?”她怕这件事会吓到自己的小伙伴。


    这就像是在跟她说,她的一生就像是命运给了她舞台,却不让她真正随心所欲地表演,获得自己想要的结局。


    事实上,她看到的是那些善良无辜的人都在期待自己的善意能有回报。可是,越是下层阶级的人越难以得到好的下场。


    她接受了神主的安排,顺从教会的旨意,戴上了教会的代言人面具,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自己的归属地。


    尤其是奥朵拉,她太通透了。


    她感觉像是自己被扔在了一个黑暗的地窖里面,只觉得有寒意渗透进自己的骨髓深处,叫她在艳阳天下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她也下意识地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她走了这么久,想找出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存活方式,答案就是从小就接触到的——「婚姻」。


    她的出身,她的身份,她的能力,再加上她愿意付出,奥朵拉越走越高,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奥朵拉也是如此。


    因为她很愿意付出,希望能以自己的方式融入这个世界,不再觉得自己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她甚至已经决定成为修女,一辈子奉献给神主。


    就在她决定成为修女,把整个人生都献祭给神主,真正地融入这个世界。


    既然神主愿意给她这么一个造福万民的机会,那为什么自己不能继续攀登?


    短短几个字,像冰冷的刀子,切碎了奥朵拉所有的希望。


    那一刻,她第一次生出求死,活不下的念头。


    在这份微妙的合作之中,奥朵拉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那一巴掌很响,让奥朵拉觉得那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的。


    即使不幸发生在眼前,周围的朋友们都只觉得那就像是书中的悲惨故事,可以感同身受,也可以无动于衷,与自己并无关系。


    突然,门口响起轻快的脚步声,女仆低声报:“小姐,有位名为舒利克的少年求见。”


    名单上,赫然列着最近备受关注的死者。


    这话一落下,有些朋友很惊讶,可也有一些朋友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现在才知道吗?”


    奥朵拉明白过来,她的人生应该是一场悲剧,只有死才是适合自己的结局。


    她认为这是神主接受她的一种表示。


    “她算什么东西”。


    这是善。


    她的眼神确实没有贵族的高傲与不可一世,语气也从不尖锐冷漠,甚至透着沉稳,可她那种淡淡的疏离与冷静,却与同龄人完全不同。


    舒栎早就听闻奥朵拉的种种传闻。


    这并不是叫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她有时候会在布道的时候,神主为什么不直接地帮助受困的人们,而是要委托他人去一遍又一遍地给别人说道理,教他们放下,教他们释怀,教他们忍让,教他们去接受他人的善意,等待别人的回报。


    这种感受让她没有办法完整地表达出来。


    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顺利。


    可是,她等来的却不是鼓励和嘉许,而是教皇私底下跟其他枢机说的一句冷言冷语。


    联姻成为解决问题的最轻松的方案。


    两年前,她萌发了一个想法。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边缘,目光专注,就像是透过名单,看向那些消逝的生命。


    克洛德、利维安、伊冯和奥朵拉都是青春期的孩子。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仿佛这样抱有同样理解和接受的态度能让自己瞬间踩在智商高位似的。


    只有自杀才是掌握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


    与他们相处的过程中,舒栎都能感觉到他们的聪慧与教养。可他们身上透出来的气质截然不同。


    克洛德固执,利维安缜密,伊冯肆意,奥朵拉清醒。


    亦或者,她根本就不适合这个世界。


    奥朵拉将圣经从书架抽出,厚重的书页在指尖滑动,夹出的纸张微微翘起。


    更讽刺的事,只要她稍微伸出援手,打破阶级间无形的墙,就会被称为圣人。


    可当她觉得时机成熟,怀着几分笃定和期待时,她将自己的心愿告诉了那位一向信任的教皇——她想成为第一位女主教。


    也许世界确实存在着好人,也书中描绘的善事在发生,可是奥朵拉觉得很奇怪,这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当奥朵拉发现自己拥有治愈的能力,也就是被称为“神赐”的能力时,强烈的错位感更强烈了。


    可说到底,人只是靠着一点点希望,就会觉得自己有所不同。


    她这才终于明白,无论她那么多么努力,多么顺服,她仍然不属于这个世界。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选择,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到太荒诞了。


    像她这样离经叛道,漠视规训,甚至无数次质疑神主的人却被神主的眷顾,这种说辞实在荒谬得近乎可笑。


    她找不到这到底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是她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很天真很可笑的陷阱里面。或者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骗了。


    而当她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的时候,她发现不止一个人是跟她一样,既渴望归属又无法与世界和解,只求自己能够解脱的。


    她也不再愿意成为教会的棋子,恰好这个时候遇到了皇太子利维安。


    可她们的自然接受让奥朵拉感觉到自己与她们的脱节。


    这是通向天堂唯一的道路。


    然而,在这段时间里面,奥朵拉也做不到承认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只是慢慢地,她理解到作伪与隐瞒也是正常的,神主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在看。


    舒栎并没有和她多说过几次话,却觉得她是当中最聪明的一个人。


    尤其是现在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捧着一本书,静静站在书架旁。


    窗外的天光洒在她平静而苍白的脸庞上,映出淡淡的冷色。


    那一刻,她身上有种不可碰触的气息,孤独,疏离,且脆弱。


    这让舒栎想到慧极不寿。《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