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警队重器 好惨一男的
梁潮生快到微机室门口时, 与任队碰上了。
不必交谈,都知道是来找陈染,想看看指纹比对的结果。
任队伸出手打算敲门, 恰好在这时,门开了,痕检小朱拿着一张纸站在门口, 看样子是要出去。
“梁队, 任队,你们来得正好,结果刚好出来。”小朱说。他知道这个指纹很重要, 关系到检方抗诉的结果,领导都等着呢。
陈染和周浩听到门口的动静,全都回头看过来。
“陈染,情况怎么样?”问出这句话时,梁潮生心中略有几分忐忑。
陈染点头道:“在姜青枚死亡现场提取到了两枚血指纹,有一枚不能用, 另一枚跟顾卫东本人右手食指比对上了。”
说完这句话, 她从手边拿起两张A4纸, 递给梁潮生和任队
那是她刚打印出来的指纹放大图, 每张纸上都有两枚指纹,左边是那枚可用的带血指纹,右边的指纹则是从顾卫东右手食指上取的。
梁队手上那张已被陈染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了特征点,她先指向左侧指纹右下角的一个三角说:“这次我选的特征点是以这个三角为中心位置,其他特征点都是围绕这个三角选的。”
“起点、终点、分歧和结合这类特征点出现概率很高, 比对的价值低,所以这几种特征点我没选。选的基本上都是比对价值较高的小勾、小眼和小桥这些。”
梁潮生不是专做指纹的,但他对指纹比对基本术语还是懂的, 陈染说的他自然听得懂。像陈染这样选特征点,其可靠性确实要更强。
陈染给每个特征点都标上了序号,他就沿着序号的顺序,将左右两枚指纹一一进行对比。
第一个特征点刚好位于三角的中心位置,是个眼形纹样,就是陈染刚说的小眼,左右两个指纹都有。而且两个小眼的大小和纹线长度与角度是完全一致的。
他相信陈染不会看错,她既然说血指纹和顾卫东右手食指指纹可认定为同一,那就不会错。但齐副局那边还在等着他的回复,梁潮生就打算亲自把特征点都比对一下,这样他给齐副局答复时,心里也有底。
陈染一共标出了十一个特征点,这么多点位,就算是到了法庭上,也够用了。
他一个个比较过后,放下手中的纸,极其肯定地说:“凶手就是顾卫东了,有这个比对结果,哪怕顾卫东一个字也不交待,咱们也能把他锤死。”
他平时表情很少出现波动,这次却有些动容。令他动容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陈染这次比对成功,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这种技术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有了陈染校友做的程序包,再配合陈染的技术,他大可以把区里这些年的积案都翻一翻,说不定哪个大案就此得到破解。
近几年刑侦技术在不断变化,某些技术是可以使破案率飚升的。他相信,陈染掌握的技术应该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这次比对结果很重要,稍后我会向领导汇报此事。陈染,你最近连续加了好几天班,挺辛苦。下午你就休息吧,回家还是找朋友聚聚都可以。”梁潮生放下纸,看向陈染。
等陈染答应后,他又说:“一会儿让小朱出个鉴定书,稍后我会把鉴定书送到市局,让刑科大队的老瞿给做下复核。”
小朱拿出已经写好的鉴定书,递给梁潮生,鉴定书右下角已注明鉴定日期,并盖好了刑事技术鉴定专用章。但鉴定人一栏与复核人栏都空着,还没签名。
“梁队,鉴定书写好了,还没签字。我打算让陈染把名字签在我前边,这个鉴定毕竟是她做的,必须得有她签字。”
“可以,就这么签,陈染在前,你在后边签。”梁潮生也觉得这么办合适。
之所以要签小朱的名,是因为他是分局刑科中队的痕检。而陈染的关系还在莲山派出所,调职手续刚开始办,她现在还不是河西区刑警大队的刑警,更不是刑科中队的人,光写她一个人的名字不合适。
陈染也没拒绝,跟小朱都在鉴定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交给梁潮生,稍后梁潮生会让人找市局的老瞿复核。
梁潮生在旁边看着陈染低头写字,有散碎的头发垂在她耳鬃旁边,露出来的脸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如果穿上校服,说她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都不为过。
真年轻啊!梁潮生忽然生出几分感慨。
想到她才二十三岁,正是青春逼人的年龄,梁潮生也不好意思让她整天待在刑警大队里。万一她有男朋友,不是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吗?
某些单位领导是很关心下属成家立业这种事的,单位里有单身的,还会帮忙介绍对象。梁潮生以前很少管这些,但队里来了陈染,他的想法也有了一点变化。
他想着哪天得抽时间跟陈染聊聊,要是她还没有男朋友,他不妨在系统内帮着找几个又帅又有能力的小伙,让陈染好好挑一挑。免得大好年华她还整天忙案子,连个人生活都没有。
陈染只当梁潮生在想案子的事,哪想到他脑子里还有了给她介绍对象的念头。
梁潮生简单交代一番,就离开了微机室,任队没急着走。他和梁潮生一样,都看出了这种技术的价值。甚至可以预见到,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兄弟单位肯定会有人找上门来求助。
“陈染,以后要是有人找你帮忙,你量力而为,别太勉强。”任队点了几句,没说太多。
等任队离开微机室,小朱疑惑地道:“任队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卫东这个案子,市里好几个单位都在关注,结果一出来,肯定有很多人会知道。到时候手头有疑难案子的,能不动心吗?”周浩一举说中了任队的潜台词。
“哦,原来是这样。”小朱也明白了。
陈染自然能听懂任队的意思,可她并不想一直做指纹。要是愿意做静态工作,她早就去一些高科技企业上班了,不必非得来当警察。
现在她只希望小朱和周浩能快点学会,哪怕只有一个人学出来,也能分担不少工作。
想到这儿,她抽出一张纸,把最近要学的内容索引写下来,交给小朱和周浩:“回头我帮你们找点资料,争取让你俩尽快学会。快的话,也许几个月半年就可以。”
“你们不需要学编程,只要略通原理,会选择合适的函数,会调用参数就行,这样学起来就快。”
她的保证让小朱和周浩都信心大增,小朱更是真诚地向陈染道谢:“陈染,以后你就是我姐,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我随叫随到。”
陈染:…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想多两个帮手,不然她怕她有看不完的指纹,脱不了身…
梁潮生回到办公室,很快联系上了齐副局。
“真比对成功了?挺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齐副局情绪不错。
他也能看出陈染手头那份程序包的作用和前景,当即跟梁潮生说:“稍后我会组织一场论证会,讨论下引进这种程序包的可行性,到时候再请陈染联系下她校友吧。论证成功后,争取让各分局都尽快用起来。”
“引进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东西用起来有门槛,不是谁都能用,人才培养也是个问题。”梁潮生补充道。
“这个看情况吧,市局这边经常有培训,具体怎么办再讨论。”
挂断电话后,齐副局让人把等在会客室里的两男一女请了进来。为首的姓郑,是省台的记者,他的工作证齐副局看了,还特意找人核实过,身份是没问题的。
“关于姜青枚一案的初审结果,我们和检方一样都是不认可的,目前我们下属相关单位已对该案启动了补充侦查程序。”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此案到目前已取得较大进展。几位放心,我们也想让杀死姜青枚的凶手得到惩罚,这一点,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几个人一一落座后,齐副局没跟他们兜圈子,很快给出了一个积极的答复。
这几个年轻人多少有些意外,他们都知道,以齐副局的身份,如果不是真的掌握了有力的证据,他是不会给出这种肯定答复的。
他能这么说,就意味着,警方这次真的掌握了关于凶手做案的证据。
他们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知道案件还在侦办中,警方不可能把详细情况都告诉他们,能给出这个积极的信号就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郑记者当即表态:“我早就听说容城市警方办案效率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姜青枚跟我们几个都是高中同学,自从大家考上大学走入社会后,都很少联系了。我们几个也是在这次同学聚会上才知道她一年前被人害死,真是太可惜了。”
“姜青枚性格好、人品好,这一点在我们班是公认的,很少有人不喜欢她。我们万万没想到,这么好的人竟然被人害死,凶手还逍遥法外,说实在的,这种结果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所以我们班里同学商量了一下,派了我们三个作为代表,过来问问情况。来得冒昧,打扰齐局了。”
那位女同学也说:“姜青枚人缘确实很好,很低调,我们女生也都喜欢她。她死得太冤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没办法让她活过来,现在只希望凶手能得到严惩。”
齐副局压了压手:“可以理解,同学三年,在很多人一生中都是难忘的一段经历嘛。”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不瞒你们说,我们对于凶手杀死姜青枚的动机还不能完全确定,可能是情杀,也不能完全排除杀人灭口的可能。”
这一点河东区刑警大队的人早就考虑过,有人反映顾卫东这个车间主任有贪污的嫌疑,姜青枚是厂里的会计,各种账目她都会过目,说不定她已经察觉了顾卫东干的这些事。
“你们如果愿意配合,可以帮忙联系姜青枚的同学或者朋友,问问这些人,姜青枚在死前一段时间,是否曾跟哪个同学或者朋友提起过厂子里的事……”
那女同学最先答应下来,说:“我知道几个人跟姜青枚断断续续有联系,回头我帮忙问问。姜青枚还有记日记的习惯,如果能找到她生前的日记本,也许能查到些什么。”
记日记?这一点齐副局还真没听人说过。
“好,这个线索或许有用,不管怎么样,都感谢几位提供这个线索,我给你们个号码,回头有什么消息,你们可以联系这个人。”
齐副局经常开会,有时候是无法及时接听电话的,所以他把助手的电话给了这几个人。
梁潮生得知此事时,在跟几个下属开会。姜青枚日记的事不需要他管,自有河东区刑警大队的人去查。
这时发言的人是老吴:“顾卫东进去后,他大哥顾卫民多次安排张会新带人对证人进行威胁恐吓,对此,有几名打手已招供,只有张会新什么都不说。”
“张会新对顾卫民如此死心塌地,从抓到他到现在一个字都不透露,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古代某些死士可以做到对雇主绝对忠诚,但张会新和顾卫民这类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忠诚这种品质他们会有吗?
有位刑警说:“也许顾卫民给过承诺,只要张会新能扛住,一定善待他家里人,等张会新出来还给他一大笔钱之类的。”
另一个刑警思路比较飘忽,大胆地说:“说不定这两个人之间有不正当关系。”
老吴:……年轻人想事情就是特别。
任队想到张会新那张坑坑洼洼的圆脸,觉得这不大可能。
那个圈子的人也看脸看身材的,以张会新那形象,顾卫民就算有这个爱好,他能看得上张会新?
他晃了晃头,甩掉乱七八糟的念头。
暂时没有头绪,但任队不打算就此放弃。陈染已经把最关键的证据做出来了,他们这一帮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想了下,他说:“咱们不妨对张会新和顾卫民之间的关系进行调查……”
他刚说到这里,有个刑警拿着一沓清单走了进来,跟梁队说:“顾卫民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都在这里了,联系较多的号码我都做了标注。”
梁潮生接过清单,观察着下属标注出来的号码,任队和老吴也凑了过去,看了一会,老吴疑惑地道:“这个号不是张会新的吗?”
“你们发现没,顾卫民给张会新打完电话,常常会给另一个号打电话,这两个号的通话时间经常挨着,另一个号是谁的?”
任队和梁潮生也注意到了,难道那个号也是他们的同伙?
任队当即吩咐进来的刑警:“去查查这个号是谁的。”
十几分钟后,那刑警回来了,回来时他面上还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查出来了,这个以151开头的号是孟玉芳的,孟玉芳也是张会新的老婆。”
……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宁静,众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事情。
顾卫民给张会新打完电话过后,接下来常常会再联系张会新的老婆孟玉芳,这是什么情况?
“跟顾卫民有不正当关系的不是张会新,而是张会新他老婆!顾卫民先给张会新打电话确认他的行踪,再联系张会新老婆好跟她约会。”先前那位年轻刑警再一次激情开麦。
任队:“……有这个可能,梁队,你看呢?”
看着几个下属全都露出八卦的神情,梁潮生也挺无语的。但这件事说不定就是真的,不然要怎么解释这种通话记录。
张会新要是知道此事,那就是他自己愿意戴这绿帽子。
如果他不知道,还拼命帮顾卫民掩盖真相,那他就是绝世大冤种!
“抓紧时间去查查吧,如果是真的,可以再对张会新展开讯问。顾卫民的事他知道的最多,要是能撬开他的嘴,对案件肯定有帮助。”梁队没有反对,把这件事交给了任队。
到了下午三点半左右,任队就得到了消息,张会新老婆跟顾卫民确实有不正当关系。每隔一段日子,顾卫民都会走后门去张会新老婆开的打字复印店跟她幽会。
任队手里是复印店小姑娘的询问笔录,小姑娘之前收了顾卫民的好处,从未对外宣扬过这两个人的关系。这次警察上门询问,又听说张会新被抓,她不敢隐瞒,这才说了实情。
看完了笔录,任队“呵”了一声,对老吴说:“得嘞,再去见见张会新吧,看看他这回还帮顾卫民隐瞒真相不?”
老吴当即站了起来,那位年轻刑警也在办公室,听到任队要对张会新再次进行讯问,马上说:“任队,我也跟去看看吧。”
杨信刚也说要去看看,看着这俩人,任队无语极了。这俩货摆明了就是想去看热闹。
他挥了下手:“行吧,去看看也行,记录的活交给你俩了,去了别乱说话。”
一行人往讯问室的方向走,几个人进入讯问室不久,刑警大队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人也穿着警服,但不是河西区刑警大队的,他进来就问门口值班的人:“你们梁队在吗?我是沙口区刑警大队的彭亮,来找你们梁队聊点事。”
彭亮?那不是沙口区刑警大队的队长吗?
梁潮生得知彭亮找上门时,倒不觉得意外,只是彭亮来得比他预料得要早。
他把人让进办公室,佯装不知对方来意,问道:“听说你那边也挺忙的,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事先也不说打个电话?”
“我办事路过,想着有阵子没见到你了,就上来看看。”
彭亮这话梁潮生可不信,他给彭亮泡了茶,彭亮不说真话,他也不问,就陪着对方喝茶。
最终彭亮憋不住了,凑近点说:“梁队,听说你们队里的陈染把顾卫东那个指纹做出来了,是真事?”
“对啊,是真的,早上的事,现在知道的人应该不少了吧?”梁队继续喝茶。
彭亮得到肯定答复,便开始叙起两个人这几年的交情。梁队不用问就知道彭亮憋着什么主意,十有八/九是想请陈染帮他们队做指纹。
这时小朱敲门进来,跟梁队说:“陈染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明天可能要请假一天。”
“什么原因?出什么事了吗?”梁队面带疑惑。陈染突然要请假,应该是有什么事,不然她肯定会按着队里的工作安排休假。
“她爸爸住院了。”小朱也只知道这些,至于什么病,陈染也没说。
“在哪个医院?”梁潮生还没来得及问,沙口区刑警大队的彭亮先出口问了出来。
第52章 警队重器 轰动过全城的失踪谜案
陈染中午从单位出来后, 约了路鸣在五一路见面。
“走吧,我跟我二姐说好了,她店里的化妆师你看中哪个就选哪个, 肯定给你腾出档期。”两人刚碰头,小路就给陈染吃了颗定心丸。
“那太好了,国庆节结婚的人多, 临时再找好的跟妆师挺难找的, 我堂哥打听好几家了都没找到。”
陈染堂哥婚礼定在国庆节,眼看着快到日子了,他们订好的跟妆师却被车刮倒, 摔了一跤,导致手腕骨折,至少要休养两三个月才能恢复。
国庆是结婚旺季,好的跟妆师早早就被人预订了,临时找到好的跟妆师并不容易。陈染刚好听小路提到过,他二姐是开美容美发店的, 就找了小路帮忙。
找化妆师的事很顺利, 小路二姐早就从弟弟口中听说过陈染这个人, 知道陈染的需求后, 她很痛快地答应了。
从美容店里出来,小路问陈染:“你堂哥跟你关系很好吗?”
“嗯,还不错,我是独生女,平时上学, 放假了就会上山,在家时间不多。我爸以前常年在外做勘探,除了冬天, 其他季节也很少在家。”
“家里平时就我妈一个人在,要是有事,堂哥一家和小姨他们都会来帮忙,小矛盾不能说没有,但要是真碰上什么事,大家都会出面的。”
陈染整天忙于工作,能空下来跟小路晒着太阳闲聊天,还挺舒服的。
“你电话响了。”小路去路边冷饮店买了两个冰淇淋,准备跟陈染分吃。就在这时,陈染手机响了。
小路在旁边等着,准备等她接完电话就把手上的冰淇淋给她递过去。
“怎么了?”他很快察觉到,陈染脸色不对。
“我爸住院了,堂哥打来的电话。”陈染脸色发白,她爸还不到五十五岁,平时身体挺好的。
三年前他从勘探队退了下来,调到矿务局工作,过起了早九晚五的生活,平时也经常晨练的,陈染没想到他爸会突然晕倒,并被送到医院。
小路的车就在路边,他二话不说,问清医院名称,开车载着陈染就去了离五一路不太远的第五医院。
陈染到达抢救室门外时,她堂哥一家能来的都来了。
堂哥一家能来,陈染不会有任何意外。本身两家住得就近,三天两头联系送东西的。但肖明非会在抢救室外等候,这是她没想到的。
看到陈染拐过来,堂哥陈一帆马上迎了过来,跟她说:“染染你别担心,医生刚才说了,二叔暂时已经脱离危险,只要今天晚上没事就没大问题。”
大伯母一直在陪着陈染她妈,见她过来,也说:“大夫说是中风,幸亏送得早,要不然要出大事的。以后得注意了,你爸岁数上来了,不能跟以前比。”
“这事你得感谢小肖,他今天来看你爸,跟你爸在一块下棋时感觉你爸不对劲,给你爸耳尖放了血,还打电话联系了救护车。现在送来三个半小时了,情况比刚来的时候好点了。”
“大夫说幸亏送得早,在家还给放了血,不然情况会更严重。”
陈染有些意外:“已经来了三个半小时,怎么没早联系我?”
听她这么问,她大伯母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后才说:“染染,你这工作性质,咱们也不知道你干什么呢。万一出去执行任务了,咱们突然给你打电话,不是怕影响到你吗?”
陈染心想怪不得,她堂哥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先不急着说她爸入院的事,反倒问她忙不忙,在干什么,原来是在试探呢。要是知道她在执行任务,说不定还不会告诉她实话。
她心里有点酸酸的,这些年她过得自由自在,想去哪去哪儿,想做什么家里都没人反对。但这时她才意识到,自由的背后是有人在给她兜底。
大伯父看出来她有点难受,过来跟她说:“一会儿你爸就能从抢救室里出来,你先去看看你妈吧,你爸身体一直都挺好,突然这样,你妈有点接受不了。”
陈染她妈年轻时也经常跟丈夫吵架,因为聚少离多,家里很多事要她一个人承担,难免会有些怨言。等年纪上来了,俩人感情倒好了许多。这时丈夫突发意外,她只觉得脑子里懵懵的,心里很乱。
不过她现在已经好了点,比刚到医院时强了。看到陈染过去,她摆了摆手,说:“我没事儿,你去谢谢小肖。”
肖明非站得不远,听到这儿连忙说:“不用这么客气,刚好碰到,顺手打个电话的事儿。”
他有一段没跟陈染联系过了,事实上俩人也没私下联系过。倒是丘佳乐,曾联系过陈染好几次,想找机会跟她见见面。但陈染太忙,丘佳乐一直没约到人。
丘佳乐没死心,这次他特意约了肖明非一起,打算以送国庆节礼物的理由,去看看陈染爸妈。但他半路被一个老板请走了,涉及到招商局工作的事,丘佳乐只能半路走人。
他们去之前已经跟陈染爸妈打了招呼,当然不好一个人都不去,丘佳乐就让肖明非自己先去陈家,他改日再去登门道歉。
其实肖明非本来就打算在国庆节前去一些熟人家里拜访下,并顺便送些礼品的。陈染家是必去的,所以丘佳乐一提议,他就同意了。
要是之前他没这计划,丘佳乐也未必能约得动他。
陈染看得出,肖明非不是那种喜欢假客套的人,说太多感谢的话反倒会让他不自在。陈染就道:“你还会放血,在哪儿学的?”
“我奶奶前些年也中风过,当时跟人学过一点急救和保健方法,刚好用上了,也是巧。”肖明非说得很客气。
“改天我请你吃饭吧,算是谢你。”陈染说。
她兴致不高的样子,肖明非知道她心里不安,没心思说太多话,连忙说:“这事儿不急,你先歇会儿。”
他看了看表,这时是下午四点左右,现在去机场已经来不及了。
小路跟陈染一起过来,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陈染跟家里人说话。他看得出来,陈家人在这儿等了挺长时间,看着多少有点疲劳。
他就跟陈染说:“我先下去买点喝的吧,一会儿上来。”
陈染也不跟他客气,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妈和大伯母不喝冰的,其他人随意。”
这里是三楼,小路走到楼梯口,很快到了一楼。他沿着一楼走廊往外走,走到半路,看到一个病房门敞开着,有个熟悉的人影刚好从病房里出来,一拐一拐地在他前面走着,也不知道是腿瘸了还是脚疼。
看到那张脸,小路马上想了起来,这不是那天在彩票店里摸他的人吗?
他已经听陈染说过了,那个人是体校里出来的。曾经跟出租车抢劫案的的主犯之一韩小光在网络聊天室热聊过,还约了见面。
不过他没看中韩小光,一见面就跑了,放了韩小光鸽子。
韩小光心里记恨,竟用手段把这个人给绑架了,还把他关在车雨那套房子的地下室里,差点让他中煤气而死。
看他这样子,应该已恢复了不少吧?
眼看要到拐角处,小路打算躲着他拐到另一侧。这时他听到两个病人在他身后小声嘀咕:“我听人说那小子是肛/裂,每次大夫给换药都要叫,隔几个屋都能听着,这个惨……”
小路:……
难怪走路走成这样,原来是菊花受到了伤害,一时半会好不了。
肯定是韩小光干的好事!他决定以后一定要找个博击馆或武馆,跟人学习博击或者散打,有机会也可以跟陈染过过手,要不然再碰上这种事实在让人别扭。
虽然他自己就是警察,但有时候他也很想报警啊!
小路心里想着事儿,去医院门口的小卖店里买了一堆饮料和吃的。
重新回到大厅时,他肩膀被人拍了下。因为刚才碰到的人带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小路对别人的肢体碰触很敏感,有人一拍,他马上条件反射似地往旁边躲了一下,警惕地回头看向来人。
拍他的人正是梁潮生,看到小路这反应,梁潮生有点奇怪,这小子怎么回事,这么大反应呢?
小路松了口气,说:“梁队,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跟彭亮过来看看陈染她爸,人在哪儿你知道吧?”梁潮生也知道陈染和小路关系很好,他看到小路手上一堆饮料,猜到这是给陈家人买的。
小路也知道沙口区的刑警大队长姓彭,这时彭亮又穿着警服,还跟梁潮生并肩而行,他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梁潮生来看陈染她爸这不奇怪,小路和莲山派出所的人都知道,陈染在刑警大队那边很受器重。对这种得力下属,领导下来慰问一下是很正常的,也是笼络人心、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
可彭亮为什么也会过来?陈染又不在沙口区工作。
他带着一脑门子问号,领着梁潮生和彭亮去了三楼急救室门口。
这时急救室的门刚好打开,几个医护人员推着陈染爸从里面出来。
陈染正要和其他人一起围上去看看情况,这时她看到了从走廊一头走过来的梁潮生和彭亮。
梁潮生身着便装,彭亮则是一身制服。他肩上的肩章明确地展示出他的头衔,普通人可能不知道,可陈染堂哥和两个医生一看彭亮的肩章,就知道这个警察的职位不低。
梁潮生虽然穿着便装,但他身上的气度与身着制服的彭亮比毫不逊色,让人一看就能猜出来,他应该也是警察,而且职位同样不低。
陈染匆忙向梁潮生和彭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梁潮生摆了摆手:“不用管我们,先去看看你爸怎么样?”
这时一位主治医说:“病人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家属注意一下,今天晚上必须有人看着,要注意观察病人情况。”
陈染堂哥陈一帆连忙向医生道谢,彭亮认出了其中一位大夫,他没急于过去跟对方打招呼,暂时仍跟梁潮生站在一处。
这时陈染确实无心招待梁潮生和彭亮,就和家人一起把她爸推进了病房。
“染染,外面那俩都是你领导啊?”陈染大伯母好奇地问道。这时陈家人都进了病房,梁潮生没有急于跟进去,好给陈家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对,穿便装的是我们刑警大队梁队长,另一位应该是沙口区的刑警队大队长。”
陈染介绍完,室内瞬间安静下来。陈家几口人你望我我望你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都知道陈染去了莲山派出所,经常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最近被借调到了区刑警大队,作为女孩来说,能被借调到刑警大队,说明她做的很不错了,陈家人也觉得她挺厉害。
但她从小就优秀,所以这一切在陈家人眼里都是正常的。
但他们万没想到,两个区的刑警大队长居然都来医院探病。但凡有点社会经验的,都能明白,这表明这两个人都很看重陈染。
不然,单位就算来人看望陈染长辈,也可以派别人来,不必非得大队长亲自出面。可他们不光来了,还那么客气,手上都拎了果篮,这是有备而来啊。
这时陈染她爸的呼吸已平稳下来,闭着眼睛,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陈一帆就跟陈染说:“去把两位领导请进来吧,让他们一直站外边不好。”
梁潮生一直注意着病房里的动向,看到陈家人安顿好病人,就走了进来。他跟陈家几人先后握了手,又打听了一下抢救的情况,然后才道:“小陈目前已调入我们河西区刑警大队,即将正式成为一名刑警。你们家培养得好,小陈非常优秀,连沙口区的彭队都知道她。”
陈家人都有点懵,他们才知道陈染已经是刑警了。她不会是刑警大队唯一的女刑警吧?
这时彭亮也说:“对,我早就听说过小陈,以前只是远远地见着一回,今天是第一次近距离见面。以后有机会,小陈可以去我们沙口分局做客。”
他话说得极为客气,姿态放得也低。陈染却知道,他一定是有事要找她办。
否则平白无故地,他一个刑警大队长何必来这儿说这一番客套话。
梁潮生点到即止,说了会儿话就提出了告辞。至于彭亮,也不至于在这时就提出请陈染帮他们刑警大队做指纹的事。
先打个交道,给陈染留下不错的印象,以后再找机会接触才不至于被陈染拒绝。
从病房出来,彭亮并没有马上跟梁潮生一起离开。他先去了不远处的医生办公室,找到了他在医院的熟人,先打听了一下情况,又嘱咐几句,才和梁潮生走人。
两人从医院出来,梁潮生道:“老彭,差不多可以了,你这么客气,打算让陈染给你办多少事啊?”
彭亮肃着张脸,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可没那么贪心,想求陈染帮忙是真,但一般的小案子我也不好意思老麻烦她。”
“可要真碰上大案子,实在没办法了,那我也只好厚着脸皮求她了。”
梁潮生早就知道彭亮会做人,惯会提前栽树的。同为大队长,也明白彭亮那点心思。有些案子悬在那里,好几年不破,有时候想起来都是心病。这种心病彭亮有,他也有。
但他还是要警告下彭亮:“找她行,得她同意,咱们说好,一般案子别老烦她,她就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彭亮当即保证:“肯定不会,对了,我们队有多出来的防弹衣,是小码的,一般男警穿不太合适。”
“上回陈染穿防弹衣执行抓捕任务,那个防弹衣她穿大了点,不太合身。回头我让人把我那儿多出来的给你们送过来,以后就给她专用吧。”
彭亮适时示好,梁潮生这时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他想着其他大队的人要是能像彭亮这么会做人,那陈染有时间时给他们做些指纹也不是不行。要是不懂事,那就别怪他嘴毒了。
梁潮生和彭亮离开病房不久,陈染大伯母就问她:“染染,你这阵子都干什么了?这俩大队长怎么都知道你,是不是让你干什么危险的活了?”
她神情严肃,脸上带着担忧。
陈染知道,她这大伯母出身于农村,只有小学文化,性子也直,有时说话会得罪人,但厨艺极好,心也是好的。
“没有啊,有时候需要我做指纹,还有点别的活。你们放心吧,我没干什么危险的事。”
肖明非在旁边听着陈染哄着陈家人,低着头并不说破。事实上他这阵子也关注过一些新闻,对陈染的动向倒是知道一些。
所以他知道,陈染刚才说的话听听就算了,她就是在骗家里人呢。
其实陈家人不傻,对陈染的话也不太信。但陈染自己的事向来都是她自己拿主意,根本就不会听他们的,所以他们劝了几句,让陈染注意安全,也就算了。
四周无人时,堂哥陈一帆倒是跟陈染说了几句:“染染,我知道你干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活,要不然这两个领导对你不会这么客气。以后家里的事我照样帮你看着,你不用太担心,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他没说的是,陈染穿着防弹衣抓人的画面他也看到了。那个时刻,他既自豪又替陈染担心。
他很想跟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说:看,那个飞过去抓人的女警察就是我妹!是我亲堂妹啊!但他不敢说,他怕暴露陈染的身份,给她带来麻烦。
陈染在病房里只守了一夜,就被陈家人赶走了,理由是她不会照顾人,实际上一家人都知道她事儿多,不想她在医院耽误太多时间。
所以,次日陈染在医院待了小半天,中午就回了刑警大队。
她爸生病的事她并没有让小朱对其他人声张,只让小朱帮忙请了下假,所以其他人尚不知情。
回队后,她先去了梁潮生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彭亮的来意。
梁潮生给她倒了杯水,并拿出彭亮头天带过来的资料,说:“他找你确实是想请你帮他做个指纹。”
“资料都在这儿,这次的事儿有点特殊。”
“当事人三十八岁,是个机床操作工,两年前他中了三十万的彩票,中彩票后不久他儿子就被人绑架了。”
“下边你自己看看。”梁潮生没说太多,又给陈染拿来了一盘水果。
“也就是说,彭队也不太清楚这对父子是死了还是活着?但他怀疑这对父子被人害死了,而且这个当事人带去的赎金被人抢走了?”陈染问道。
梁潮生点头:“是的,这名当事人儿子被绑架后,他拿着赎金去赎人,之后的去向谁也不知道。警察赶到现场后,那对父子都不在,从此后这名当事人和他儿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这事出来后,说什么的都有。人说他们俩被人撕票了,绑匪抛尸后携带着巨款逃走;也有人说这个绑架都是当事人自己布置的烟雾弹,目的就是抛弃妻子,带着钱和儿子走人。”
陈染还没看完资料,听到这里,问梁潮生:“彭队倾向于哪种意见?”
“根据彭亮掌握的情况,他认为绑架为真,当事人中奖后应该没有携子潜逃的想法,这对父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彭队基本已锁定了嫌疑人,只是他没有足够的证据。”
听到这里,陈染拍了拍桌面上的卷宗,说:“彭队是想让人对现场的指纹做下比对,是吗?”
“对,他就是这个意思。指纹一会儿你先看下,如果觉得有希望做出来,我就联系他,让他过来一下。”
这个案子当时流传较广,容城市知道的人不少,连陈染都听说过一点。她还听说,自从出了这绑架案,中奖的人都低调起来。有些领奖人为了不让人认出来,领奖时还会带着头套。
“行,我先看看吧。”陈染在那沓资料中翻了翻,很快找到了彭队想让她做的三枚指纹。
第53章 警队重器 偷拍人现身
陈染拿起那沓现场图片看了看, 那是西郊一处废弃的别墅区,由于开发商资金链断裂,别墅区开发到一半就没钱了。那片房子就此荒废, 成了有名的鬼楼。
因为荒废的时间长达两三年,周围早已荒芜一片,别墅区内除了废弃的二层小楼, 就只有荒草和建筑垃圾了。
“彭亮带人赶到现场这栋小楼时, 发现了捆绑小孩的痕迹,你看…”梁潮生指着一张图片让陈染看。
图片上是一栋废弃的别墅一楼,因为长期没人去, 地面积了不少灰。
屋中间的方形水泥柱子上留下了麻绳勒出来的痕迹,紧挨着柱子还有一片小孩足迹。从这些痕迹能看出来,曾经有人把一个孩子捆在水泥柱子上。
陈染点了下头:“这个位置可能就是捆绑孙志成儿子留下的。”
“对,确实是孙志成儿子留下的,已经确认了。经过痕检统计,现场除了孙志成父子的足迹, 还有三个成年人的, 可能是团伙做案。”
“这个方凯旋就是嫌疑人之一, 彭亮怀疑这个人应该是团伙中的一个成员。”
陈染看了看, 发现现场除了这些乱乱的足迹,指纹很少,只在一个临时搬过去的椅子上找到这几枚。
她疑惑地问道:“现场指纹很少,也没有留下烟头和水瓶,这帮人反侦查意识是不是挺强的?”
梁潮生慢慢地点了点头, 肯定地道:“确实有反侦查意识,应该是刻意掩藏了指纹,临走时还把烟头和水瓶之类的物品都带走了。”
“孙志成儿子的书包也不在现场, 就丢了一根麻绳。那根麻绳是孙志成儿子平时跳绳用的,这一点邻居已经证实了。”
“从现场情况来看,这几个人里边可能有惯犯,对我们破案的手段有一定了解。也许这不是他们做的第一起绑架案,也不是最后一起。”
陈染的想法跟梁队差不多,赚惯了快钱的人,是不习惯天天上班给人打工的。哪天缺钱了,还有可能会动歪脑筋。
陈染放下这些图片,把那几张现场指纹照片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跟梁潮生说:“一号指纹有希望做出来,二号应该是某根手指侧面留下的纹路,特征点太少,所以这个希望不大。至于三号……”
陈染拿出第三张指纹图片,又看了看,说:“这个比较糊,能不能做出来暂时不确定,等做完图像增强之后再看吧。”
二号指纹是狭长的一条,残缺得比较明显,梁队也觉得希望不大。
“行,你今天先做这俩指纹吧,这些都做完了再忙别的事。”
“这份卷宗是副卷,原卷在沙口区,你先拿去用,等用完了再还给彭亮。”
陈染把材料都放到档案袋里,去了微机室处理指纹。梁潮生则依照先前的约定,给彭亮打了个电话。
沙口区刑警大队在城西,河西区大队在市中心偏西的位置,两个地方相隔不算很远,彭亮接到电话后二十五分钟就到了。
“你来得还挺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梁潮生看了下表,顺势把彭亮迎进办公室。
“不快点能行吗?这案子拖了两年,都快成心病了。”
“我就想知道孙志成父子俩是不是还活着?绑架孙志成儿子的到底是什么人?要是弄不清楚这件事,哪天我退下来都憋得慌。”
彭亮办案多年,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奇怪的案子,连当事人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父子俩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看到彭亮手上拿的袋子,梁潮生说:“这么快就把防弹衣拿过来了?我可告诉你,就算指纹做不出来,这防弹衣我也不会给你退的。”
说着,他不客气地把装着防弹衣的袋子接过去,打开来瞧了瞧,感觉衣服尺码挺适合陈染的,就又收了起来。
“你放心拿着好了,给出去的东西还能往回要啊?又不是三岁小孩。”
“陈染那边可能也快出结果了,你跟我过去看看吧。”梁潮生站了起来,带着彭亮去找陈染。
他们到微机室时,陈染已做完第一个指纹,正在对第三枚指纹进行图像增强。
“怎么样?”梁潮生问道。
他跟彭亮进来后,先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第一个做出来了,刚才在库里跑了一下,没匹配到合适的,可能这个人的指纹没在库里。跟案卷里记录的人选也比对过了,全都没对上。”
陈染拿起副卷里第一个指纹,给彭亮看了看,问他:“听梁队说,你心里有怀疑的人选,这个人是方凯旋对吧?”
“对,是方凯旋,这个人是孙志成在大院的邻居,两家住斜对门。那边房子不隔音,在家里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对面都能听到。”
“而且两家常有来往,一家在生活上有什么变化,另一家很容易察觉。孙志成中奖后,曾给家里添置了冰箱和摩托车,还给他老婆买了金镯子,这种变化邻居肯定能察觉。”
彭亮的分析很有道理,陈染点了点头,说:“的确有这种可能,方凯旋跟孙家人熟,如果他去学校接孙志成儿子,买点好吃的哄骗孩子跟他走,是很容易的事。”
“对,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孙志成儿子放学没回家,可能就是被熟人接走了。”彭亮说道。
小朱疑惑地道:“也不能因为他俩是邻居就怀疑方凯旋吧,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对方是梁潮生,小朱不敢随便这么问。但彭亮可不是他直属领导,俩人都不是一个单位的,他倒不怕,心里想什么就问出来了。
彭亮并不在意,还认真地解释道:“当然有其他原因,方凯旋前几年一直没正式工作,主要靠打零工生活。平时在家躺着,没钱了才会去劳务市场上等活,砸墙刮大白什么都干。”
“孙志成出事不到一个月他就不干这些活了,还从大院搬走,买了个二室的楼房。那个房子按当时的市场价,少说得四五万,这不蹊跷吗?”
这回小朱无话可说了,确实很蹊跷。但没有足够证据,也只能停留在怀疑上,就算把人抓进来,过了时间该放还是得放。
陈染没吱声,回头继续处理三号指纹,她先输入了几个参数,让电脑自动运行,结果暂时出不来,她就转回身,把孙志成的指纹卡重新挑了出来。
她又比对了一遍,才道:“现场一号指纹肯定不是方凯旋的,但不排除是其他同伙。这个指纹可以先放着,说不定哪天能匹配上。”
“也行,指纹库越来越大,说不定哪天就能把这人揪出来。指纹能做出来就行,你不用有负担。”彭亮客气地道。
屋子里比较吵,再一看电脑屏幕,彭亮也明白了,这种图形软件很吃内存,电脑运行慢。
他只能耐心地等着,不过他没等多久,不到十分钟,一枚处理好的指纹二值图便出现在眼前。图片上的指纹纹线相当清晰,跟他送来时糊成一团的指纹简直不像一个东西。
“居然能做这么清楚?”彭亮回头看了眼梁潮生,一脸的羡慕。
他没有高等数学背景,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办到的。但他至少能弄清楚,这种技术是有稀缺性的,需要相当高水平的数学知识做基础,普通的修图根本达不到这种效果。
亲眼见识了陈染的能力,他越发觉得自己这次的选择是对的。
这回陈染没再翻案卷里的指纹,直接告诉梁潮生和彭亮,“三号指纹也不是方凯旋的,或许他比较谨慎,没在现场留下指纹吧。”
又没跟方凯旋匹配上…彭亮有点忐忑,这几枚指纹不会全都用不上吧?
要是这样,这个案子会不会就此成为悬案,再也解不开了?
“要不,再跑下库试试,看看省指纹库里有没有这个人?”彭亮不死心,打算看看指纹库里有没有这个人。
陈染没拒绝,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二十个指纹,这都是系统选出来的。第一批指纹与三号最接近,如果这一批匹配不上,后面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系统筛出来二十个,接下来还需要人工一一去对照排除。小朱干惯了这个活,二十个选项一跳出来,他就凑了过去。
彭亮站在小朱身后,也弯腰看着屏幕,他才看到第四枚,陈染的手已指向倒数第二个指纹,说:“这个人的情况可以调出来看看,三号指纹应该就是这个人。”
居然真找到了这个嫌疑人!
彭亮精神一振,两年了,这个案子他盯了两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曹向洋,男,27岁,容城市河西区……”读到这个人的地址时,陈染停顿了下来。
地址居然是她去过的烟霞小区,她看了下楼号、单元号以及楼层,很快想起来这人住在哪里了。
烟霞小区曾经出了一起盗窃案,当时她也去了失主家里,在扫指纹时,失主家对面楼曾有人用望远镜往失主家的方向看。小路看过去时,那个人就躲了起来。
之后一段日子,小路还去过烟霞小区打听过这个人,听人说那人是租的房子,什么时候走的谁也没注意。
要不是警方联系房东,房东都不知道这个房客已经走人了。
“怎么了?”梁潮生看出陈染神色异常。
“这个人我以前好像见过一次,八月底我和蔡哥他们在烟霞小区查案子,曾看到有个人在楼对面用望远镜在窗帘后偷窥。偷窥的人就在这个地址。”
彭亮当即说道:“这个人得重点查一查,用望远镜偷窥这种事本身就值得怀疑。”
对此,梁潮生也是认可的。
“这个人有前科吗?”梁潮生问道。
“没查到前科,也许是从网吧采集到的指纹。”
“没查到前科不等于他没犯过案子,把这个人的指纹打印出来,队里人手一份,遇到嫌疑人就比对一下。”梁潮生提了个要求。
彭亮也让陈染帮忙把指纹打印出来,等他回去,他打算让区里所有人都随身带着这种指纹照片。
大海捞针又如何?一天不行,两天也找不到人,那十天半月甚至一年两年呢?
彭亮和梁潮生都是有耐性的人,知道有些案子急不得。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发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这个曹向洋的人,就算等一年半载,也要想办法把他从人海里捞出来。
忙完指纹的事,彭亮带着副卷离开了刑警队。
午休时,杨信刚来找陈染,跟她说:“明天许检要走了,到时候你记得穿上常服,大家一起合个影。”
“姜青枚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陈染把姜青枚死亡现场提取的血指纹做出来后,就没怎么关注此案。
但她知道,最近一堆堆材料被送到许检所在的大办公室,梁潮生派了几个人帮许检整理和输入资料,大办公室里的几个电脑键盘都快被敲冒烟了。
杨信刚看了看表,说:“案子基本上都清楚了,那枚血指纹跟顾卫东右手食指一致,光凭这个,就能给顾卫东定个杀人罪。”
“本来这个案子只定了顾卫东一个人的罪,顾家人请了律师出主意,还找打||手威胁证人,以为这样就能把顾卫东救出去呢。”
“这回可好,不查不知道,这一查,顾家人就没一个清白的,全都一脑门子官司,都得进去,一个都跑不了。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家父兄的事,陈染大概也知道,还涉及到了经济诈罪以及造假证的问题,要整理起来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完。
证据应该不少了,后续工作可能并不需要她参与,所以她没细问。
杨信刚又笑着告诉陈染:“前几天你们在夜市抓的张会新还记得吧,他老婆跟顾卫民有不正当关系,张会新一直不知道。昨天他才知道,任队告诉他的,这家伙一听就崩了,在讯问室里嗷嗷哭,那个样简直没法看…”
“后边任队再问他什么,他都说,把顾卫民给卖个底朝天,光讯问笔录就做了几十页。”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对顾卫民和张会新这种关系,陈染也挺无语的,这事儿真不怪杨信刚吃瓜,实在是太离谱了。
张会新这就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要不是任队他们查到了真相,他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知情。
“你怎么一直在看表,是不是有事?”陈染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不是我有事,是咱们都有事。尹局出去开会才回来,一会儿全体成员都要到大会议室,可能有什么行动。”
这时老吴和两个年轻刑警从走廊一头走了过来,看到他俩,说:“快开会了,怎么还没过去?一起走吧。”
陈染关好门,跟着这几个人往大会议室里走。
“咱们最近刚办了几个大案子,这才松快点,不会又有什么大事吧?”一位年轻刑警问道。
再过十天左右就是国庆节了,到了这种重大节日,他们肯定不能休息,全都得上班。所以有些人希望节前能有点时间休息。
老吴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最近有个新闻报道火了,有个记者故意扮成傻子,被人犯子抓走,关到了黑砖窑里。他把整个链条都用纪实手法记录下来,还拍成了纪录片,尹局这次开会要谈的可能跟这件事有关。”
“我这也是小道消息,不一定准。”他从警时间长了,在各个部门都有熟人,打听起小道消息来,的确比其他人容易。
陈染心知他应该是有一定的把握才会说,要真是这样,尹局那边说不定要展开什么行动,不然这个会也就没必要开了。
这个行动倒是跟彭亮那边的父子失踪案对上了……
到了会场不久,尹局就进来了,还带来了上级的指示。
老吴猜得没错,分局尹副局长这次开会的目的确实跟那个黑砖窑的新闻报道有关。
对此他确定了行动的两个方向,第一个方向,彻查河西区范围内所有可能涉及到非法拘禁员工的作坊和企业。第二个方向则是安排人手按片区展开巡逻,碰到任何涉嫌劫持和绑架平民的人和车辆,都要扣下来查证。
陈染和另外两个人被分到一个小组,主要负责对容城大学以及云海路小学周边进行巡查。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身穿便装,在早六点半左右就先到了云海路小学。
“中午小孩不能出校门,早上也没什么事,等放学时间再过去看看,人走光了再没什么事,咱们几个就去容城大学附近转转。”开车的年轻刑警说。
“这边车不少,小孩还没出来,暂时没什么事,我先下去看看车。”老吴也在这一组,他经验比较丰富,知道现在劫人的大都有车。
走了一圈,他回到车里,说:“暂时没看出来哪个车可疑,再等等看,一会儿小孩就出来了。”
大约五分钟后,校门打开,低年级孩子最先从学校门口走出来。
陈染拉开车门下了车,并没有等在校门口,反倒走到附近一个三叉路口,注意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
一个小胖子从书包里拿出零食,一边吃一边从她身边路过,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倒吃的,陈染发现他走路不看路,连红灯亮了都没注意,仍然往前走。
她本想过去提醒几句,顺便警告一下。但一辆白色面包车突然从不远处的路口拐了过来,要不是她躲得快,就把她给撞了。
老吴发现得早,赶紧过来,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陈染拍拍手,看了眼面包车车牌。
第54章 警队重器 慕强
面包车拐到云海路开始减速, 在靠近男孩的时候,车门突然打开,车内有人伸出胳膊猛地抱住男孩腋窝, 将他往车里拖。
男孩长得壮实,拖拽中他白白的肚腩露出来,蛮牛似的身体用力往后拱, 两条腿拼命蹬着车门, 嘴里含糊不清地叫了起来。
他爷爷就在路边不远的地方帮他拿着球,突然发现孙子被人往车上拖,老头惊慌失措地丢下手里的东西, 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追。
陈染离那辆车有十几米远,早在车门打开时就发现情况不对。面包车装人方便,本来就是他们这次查车的重点。所以那辆白车突然出现时,陈染就注意到了。
小组另一位刑警叫郭威,他也及时发现有人想把那男孩拖上车拉走。
他们这次要抓的正是这种人,发现情况不对时, 他二话不说, 朝着那辆白色面包车跑了过去。
男孩又胖又壮实, 一米六的身高搭配180斤的体重, 像个小号摩托一样。面包车上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孩力气会这么大,体内更好像安了个千斤坠,差点把他这个成年人给带到车外边。
这时郭威和陈染已经往这边跑了过来,车上的人怎么拽都没办法把男孩拽上车,他都快被那胖男孩给气死了。
眼见着有人要追过来, 他只好伸手一推,将男孩推到马路旁边,再“咣”地一声关上车门, 催促同伙赶紧开车。
驾驶位上的同伙不屑地瞧了他一眼,“笨死了,这点事儿都干不明白。”嘴里说着不满的话,并不耽误他手上的动作。
车后座的瘦子也有点尴尬,出于挽尊的心理,他指了指副驾上陷入昏迷的小男孩,说:“反正这有一个了,那个小胖子抓不着就换一个。”
同伙心下不满,哼了一声,说:“你懂什么?我事先都查清楚了,那个死胖子他爸有钱,你可真行,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
这次抓人没抓成,两人难免互相埋怨。但埋怨归埋怨,车速并未减慢。
“上车追。”老吴反应也快,很快将车子开了出来,等陈染和郭威先后跳上车,他马上踩下油门,加速沿着云海路向北追过去。
郭威坐在车后座,他上车后马上把警灯放到车顶,警笛声瞬间响了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陈染拿起对讲机,冷静地将那辆白色面包车的车牌号以及逃逸的方向通知给队里的人。
正是放学的时间,有不少家长都在校门口接孩子。听到警车声突然响起,又“呜哇呜哇”地疾驰而去,家长们目瞪口呆,有些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男孩爷爷感到自己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腔,在抓到孙子胳膊那一刻,老头瘫坐在地,两手搂着孙子不放。
有人察觉他情况不对,过来问了几句,老头手指抖着指向云海路北向,说:“有人贩子,往那边跑了,刚才他们要抓我孙子,我,我……”
老头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显然心情并未平复。旁边也有目击者,也心有余悸地向其他人解释:“刚才有个白的面包车从那边拐过来了,车上的人想把大松抓上车带走。幸亏大松长得胖,还有劲,要不然这孩子就让人给带走了。”
其他家长看了看小胖子的体型,心想孩子长得真胖,都快赶上同龄孩子两倍宽了。没想到他这身肉倒救了他一回……
吴力军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五六年前,厂子里效益不好,很多人买断了工龄,开始自谋职业,当时他也是这样离开厂子的。
从厂里出来后,他向亲戚借钱买了辆夏利跑出租,一跑就是五六年,这几年倒没少赚钱,比上班强多了。
不过近两年也有闹心事,因为容城出了一伙专门抢劫出租车司机的团伙,死了两个女司机,还有个男司机失踪了,估计人也没了。从那以后,他们这些出租车司机难免人心惶惶,都害怕劫匪哪天上了他们的车。
为了互通有无,几乎所有司机都买了手持电台,这样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通过电台说一声。
前不久出租车抢劫案的嫌疑人全部被抓,这件事早在他们这些出租车司机中传开了。被抢的恐惧暂时解除,但手持电台这些司机仍留着,几乎人手一份。
吴力军的孩子也在云海路小学上学,他和老婆一起在路边等孩子,他打算把孩子送到家后继续跑出租。男孩大松被人往车上拽的时候,他的车子就停在路边,因为穿鞋子不舒服,吴力军还把鞋子脱下来,一只脚穿着白袜子踩着方向盘,斜倚着靠背等儿子出来。
他不仅看到了有人抢孩子,也看到陈染和郭威上车追人,刚看到这些画面时,他脑子好像有延迟,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当警笛呜哇响起时,他好似血脉突然觉醒一样,一个激灵坐起,再低呼一声,连鞋都来不及穿,一只脚已踩上油门。
他一手握方向盘,另一手拿起手持电台,说:“兄弟们,注意一下,云海路小学这边有人贩子!”
“人贩子开的是白色面包车,往北走了。车牌尾号有37,有辆警车在追,离这儿近的兄弟都给我去帮忙堵那个面包车。”
电台里不断传来同行的回复声,估计附近真有人去堵车了。
梁潮生迅速通知离云海路近的人过去支援,与此同时,他也联系了交警部门,让他们派人疏散沿途人车,免得稍后发生堵截和冲突,波及到无辜的人。
警笛声响起那一刻,面包车司机脸色一冷,探头往后看了一眼。后座瘦子慌张回头,说:“是个黑车,车上至少两个人,武哥,你快点开,开到前边路口往西边拐。”
“我用得着你教我做事?坐好得了,慌什么?”司机加快车速,闯了个红灯,还差点撞到一个过马路的行人。
沿途有很多车辆在听到警笛声响时,都自觉地汇入靠右车道,好给警车让路。所以老吴开车比较顺利,车子开出去六七分钟,就将两辆车的距离减少到十米左右。
“你们看,那几个出租车怎么回事,怎么不避让?”郭威说。
对面的车道上赫然出现两辆统一图案的出租车。
一辆出租车原本就是逆向行驶,另一辆则是从侧面路口拐过来的。这两辆出租车全然不顾交通法规,竟都朝着面包车车头的方向开了过去。
陈染也有些意外,她看到了,除了那两辆出租车,在他们车后不远,还有一辆出租车也跟着他们往前追,甩都甩不掉。
警车闯几次红灯,他们身后那辆出租车也跟着闯几次红灯。
老吴最先反应过来,冷静地说:“这帮司机应该是来堵面包车的,看行车路线就知道,他们有电台。”
郭威:……
这帮司机老哥可太拼了,那么快的速度,这要是撞了,是有车毁人亡的可能的。
面包车司机也发现了那几辆出租车的异常,他刚才一直没着急,他觉得只要通过这段路,上了环形立交桥,他就有把握甩脱身后那辆警车。
那帮开出租的这是不要命了吗?他咒骂一声,想从对面两辆出租车缝隙中直插过去,冲向立交桥。
让他没想到的是,有辆出租车忽然来了个飘移,车子斜着冲过来,挡住了面包车的去向。与此同时,对面另一辆出租车也斜过去,正对面包车另一侧的车头。
面包车如果不停下来,在那两辆车的阻挡下,谁也说不好会撞成什么样。
警车顶住面包车尾,猛然停住。车子尚未停稳,陈染和郭威已从车上跳下来,朝着面包车的方向冲了过去。
两人在车上就商量好了,下车后,郭威去抓车后座的人,陈染的方向去抓司机更方便,所以面包车司机由她来负责抓捕。
面包车在快要跟对面出租车撞上那一刹那,终于停了下来,转眼间就被四辆车堵在中间,挡住了去路。
看清车外的形势,面包车后座的瘦子脸上失了血色,手指攥了攥,怎么想都想不到逃脱的办法。
他身形轻灵,擅长逃跑,可他并不强壮,跟警察对峙他毫无把握。但这种情况下,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在郭威用力拽开车门那一刻,瘦子挣扎了几下,就被郭威扯着衣领从车上揪了下来。
抓人过于顺利,这让郭威挺没成就感的。
老吴先于陈染冲向面包车驾驶位的方向,他先到达车门旁边,伸手要把车门拽开。
车门突然开了,面包车司机推着车门猛地往老吴身上撞去,趁着老吴躲闪那一刻,他一只胳膊夹着副驾上的小男孩,准备跳车逃走。
老吴往旁边闪躲时,趔趄了一下,拽住后视镜才站稳。
陈染趁机补位,拦住面包车司机的去路。
司车身高约一米七五左右,体形壮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挡住去路的陈染,不动声色间,竟掏出一柄细长的匕首,再将匕首横在昏睡男孩脖颈,咬着牙说:“都给我往后退!”
有血丝从男孩脖颈渗出来,再看他脸上的狠厉之色,无论是老吴还是陈染,都看得出来,这个人应该是个亡命之徒,把他逼急了,他真能动手把孩子杀死。
老吴往后退了两步,试图跟面包车司机谈判:“你冷静点,咱们的人把这一带都包围了,你跑不掉的。赶紧把孩子放下,还有机会从宽处理……”
这些话对那司机全然无用,他手上匕首不动,咬着牙说:“把这个警车开到路边,放我走,除非你们不想要这孩子的命。”
这时远处又有警车赶了过来,应该是附近赶过来支援的。
面包车司机面上表情变得愈发狂躁,似乎下一秒就会用匕首把男孩脖子给割了。
陈染心里清楚,能狠下心来拐孩子的,都是心如铁石的冷酷之人,不要对这种人心存侥幸,想感化说服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做势后退,看似退后好几步,实际上退后的距离很小。
只不过那司机的注意力大多放在老吴和刚冲过来的郭威身上,对她并没那么重视。
趁着老吴与面包车司机对峙那一刻,陈染忽然指向司机身后,说:“哎,你别过来,小心孩子受伤。”
她手指指向面包车司机高会武身后,那个方向有两辆出租车。
高会武猛地回头,手上匕首往那个方向比划两下。
身后空无一人。
上当了!这个女警察在诈他……
确实有一个年轻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看似要来帮忙,但那年轻人离这边还有五六米远呢,根本威胁不到他。
高会武想要收回匕首,继续用手上男孩做人质来牵制那几个警察。
但陈染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在高会武手持匕首向后挥舞那一刻,陈染已躬身从短靴内捞出事先放好的一把短匕,手腕再横向一甩,那短匕便挟着一股风飞出去,“咻”地一声,直直扎中高会武腕背部支沟穴附近。
“呛啷~~”,剧痛中,高会武手腕迅速脱力,手上匕首也随之掉落在地。
老吴第一时间蹿过去,将昏睡的小男孩从高会武另一侧臂弯里抢了出来。
陈染则抓住机会糅身而上,一个暴力擒拿手,将剧痛中的高会武压制在门上。
郭威也赶过来帮忙,用膝盖顶住高会武半个身子,再给他戴上手铐。
两个歹徒都被铐好了,郭威这才有精力看向陈染。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不可置信、有羡慕、有一点点嫉妒,也有崇拜。
原来的陈染就够厉害了,能飞身过墙,能一脚把歹徒踹飞,说起来队里有几个人能不服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陈染她居然还藏着一把短匕!
他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一直反复播放着陈染挥出匕首的画面。他甚至想象着,要是用匕首一举刺中歹徒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他要真有这本事,他做梦都能笑醒。
那几个出租车司机帮忙把面包车堵住之后,除了那年轻点的司机下了车,另外两个人都在车里待着。
他们的眼神始终落在包围圈中央,所以他们都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自然也不会错过陈染用短匕一举射穿面包车司机手腕的一幕。
一个司机腿上发软,扶着车门溜到同行旁边,小声说:“刚才那位,你都看着了吧?”
另一位司机默默点头,片刻后才道:“都看到了,刚才真以为是在做梦。你看,匕首还在那家伙手腕上钉着呢,不是做梦。”
“我的妈,这也太厉害了^^”危机已然解除,几个司机做了好事,心中自豪,也有闲心凑到一起看热闹了。
这时任队已带人赶了过来,几个刑警很快都看到了高会武手腕上的匕首,还有淌了一地的血。
任队也算见多识广了,在他见到匕首那一刻,还是呆滞了好一会儿才问老吴:“这谁扎的?”
老吴呶了呶嘴,看向陈染:“还能有谁?我可不会这个,小郭也不会。”
任队目瞪口呆,其他刑警也连连抽气。擒拿功夫对他们来说是必须要会的,但谁敢想,陈染这姑娘居然还玩匕首。
“这…这都快扎透了,多大的劲啊。”一个刑警抓着高会武手腕,翻转着看了看。
被他这一动,高会武疼得连连抽气,表情有些扭曲。
看他恶狠狠的表情,郭威推了他一把,说:“看什么看,当街抢孩子,挺有本事?”
任队像不认识陈染一样,好好打量了她几眼,觉得有点词穷,不知该怎么夸她。
“你厉害!”末了,他只简单地说了这几个字,随后看向那几个司机。
老吴当即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下,任队就走到几个司机身边,客气地向他们道谢,还说:“几位留下联系方式,后边我会向领导汇报这件事,也给你们出个证明,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发个见义勇为证书。”
几个司机本就是出于好心帮忙,倒没想着得到什么回报,任队这番话让他们都挺高兴的。
“那我们刚才闯红灯的事儿怎么办?”一个司机后知后觉地想起,为了堵人,他们几个都闯红灯了。
任队马上向他们保证:“我让人记一下几位的车牌,回头我会向交警部门反映情况。”
有了任队的保证,几个人总算放了心。
老吴在旁边说:“这回多亏有你们帮忙,要不然我们抓人不会这么顺利。”
吴力军作为这次堵截行动的发起人,连忙摆手表态:“没事,正好碰着了,就帮下忙,毕竟我家里也有孩子。”
“行,时间不早了,几位先去忙着。回头车子如果需要维修,可以找我来出个证明,看看能否给你们几位报销。有时间的话,来队里一趟,把笔录补一下。”任队说。
“不用报销,车没事,别让交警给咱们扣分就行。”吴力军还惦记着违章扣分的事。
任队又保证了一次,几个司机便抓紧时间把车子挪走,离开了现场。
上车后,他们第一时间打开电台,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刚才发生的事传了出去。
吴力军说得正起劲,忽然接到老婆电话:“姓吴的,你上哪鬼混去了?我跟你儿子在路边等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吴力军赶紧说:“老婆,你听我解释,我没出去鬼混,我今天干了一件很厉害的事,你等我回去跟你讲……”
“哎,刚才的画面你拍到没有?”马路对面车道路边停着一辆车,车上有一对年轻男女,男孩就读于容城大学历史系。
陈染如果看到那男生,应该能认出来,他曾去过古玩鉴定大会现场,他带到大会现场的是一件清雍正官窑器,也是现场为数不多的几件重宝之一。
但鉴定结果出来后,他表现得很淡定,并不像其他持宝人那样欣喜若狂。
他摆弄着手上的相机,说:“放心吧,应该拍到了。”
他摄影技术不错,有了他的保证,女孩也放心下来。
两个人离开现场时,任队已经收队带人回了刑警大队。
陈染回来后就去了办公室,一路上有好几个刑警都奇奇怪怪地瞧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样。陈染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郭威肯定把她用匕首扎人的事说了。
杨信刚是大喇叭一号,郭威目前已经有望升为喇叭二号,也就周浩嘴严实些,还安静。
刚想到周浩,陈染就看到了坐在办公室里的周浩。
看到她那一刻,周浩眼神一跳:“陈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飞刀啊?能不能飞给我看看?”
陈染:……她错了,原来周浩也是个爱八卦的。
任队把两个歹徒带到了讯问室里,准备审讯。
至于那男孩,已被送到医院抢救。带孩子过去的刑警在电话里汇报了初步检查结果,那孩子居然被歹徒注射了兽用的麻醉药,药量较大,孩子刚有一点苏醒的迹象,后期会恢复到什么程度,还说不好。
孩子家长是谁他们还没查到,目前正在联系各个区下辖的派出所,让他们协助查找家长身份。
陈染没打算参与讯问,次日上午她爸要出院,她忙完了抓人的事,打算下班后去医院待几个小时。
此时任队正带着人在两个讯问室里审讯,高会武腕上有伤,需要先包扎处理下,几个人就先对瘦子进行了讯问。
“认不认识这两个人?”给瘦子取了指纹,又记下他的个人信息后,任队拿出了方凯旋和曹向洋的照片,在瘦子面前晃了晃。
“这人不认识,这个…这个不是曹向洋吗?他最近不在容城。”这次被警察抓个现形,瘦子知道他没有退路了,就没有抗拒的想法,任队他们问什么,他就交待什么。
他还真认识曹向洋?任队挑了挑眉,心想这个人虽然不是他们要找的方凯旋和曹向洋,但他能认识曹向洋,说不定能提供一些线索。
“是他,看来你跟他挺熟的,那你知道他现在去哪了吗?”任队看着很和气,并没有因为瘦子是歹徒,就横眉立目地瞪着他。
其实这种态度在审讯时很常见,有些犯罪嫌疑人当然可恨,但要想从这些人嘴里套到证据和线索,就要适当注意下态度,避免对方产生抗拒心理。
“还算熟吧,以前合伙干过一次活,这个人滑得很,我怀疑他给我钱少了。后来武哥也要干这个,我就跟武哥合伙了,跟谁干不是干呢?”
两人竟合伙过,还发生了内讧。
任队心知接下来的交谈肯定会有收获,便示意旁边的刑警抓紧时间做好记录,后边应该还有不少要写的内容呢。
几个刑警在二号讯问室里待了足足半个小时,才一脸满足地走了出来。
到了走廊上,老吴满意地说:“按这个人的说法,曹向洋应该是跟别人合伙了,最近容城这边抓得严,曹向洋就去了罗平市那边,估计还要重抄旧业。至于同伙是不是方凯旋,这一点暂时还不知道。”
任队点头,道:“找几个人,先去这两个歹徒一起租住的地方搜查,顺便把取纹足迹什么的都取一下。”
“曹向洋上个月和一个同伙去过他那里,他喝过的矿泉水瓶还在。刚才那小子有攒瓶子的习惯,攒多了一起卖,上个月的来没来得及卖呢。”
老吴自靠奋勇,要带痕检小朱等人去瘦子和高会武合住的出租屋搜查。
“轮到你了,不想说点什么吗”从二号讯问室出来,任队带几个人去了关押高会武的房间。
此时高会武受伤的手臂已包扎好,血迹也擦干了。
听到有人进来,他大刺刺地往任队脸上扫了扫,眼神中没有丝毫惧怕和担心,甚至还有几分挑衅之意。
“没什么好说的,没那心情。”高会武竟还有闲心伸着手指去够另一侧的手铐。
任队坐下,并不着急,高会武说与不说,今天犯下的罪行都有铁证。其他事那个瘦子说得也不少,等搜查完这两个人的住处,应该还能找到些什么,所以他不急。
两方人谁都不急,等了十几分钟,见没人跟他说话,也没人催他,高会武终于抬起头来,跟任队说:“想让我说点什么也行,让抓我的女警察来,我让她来审。”
任队眉头微皱,陈染抓捕和破案的能力是勿庸置疑的,但审讯很吃经验,如果经验不足,是有可能被嫌疑人牵着鼻子走的。严重的,甚至会被某些嫌疑人给戏耍一番。
这个高会武并不是个简单的人,能在街上抢孩子的人也不可能会是个善茬。所以,任队并不想让陈染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单独直面这种层次的嫌疑人。
像是看穿了任队的想法,高会武竟然笑道:“怎么,不敢让她来是吧?怕我吃了她还是怎么着?原来你们警察也这么胆小,前怕狼后怕虎的。”
郭威在旁边帮忙做记录,听到这里,真想一个拳头打在这个人脸上,把他那张脸揍成调色盘才解气。
因为今天抓捕时的情景太危险了,要是陈染不会飞刀那一招,后续情况会如何很难预料。万一那男孩脖子真被划断,他们即使把这两个歹徒抓到了,也会迎来指责的。
如果要救的孩子死了,他们自己良心也会过不去。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高会武,所以郭威恨这个人,也讨厌他耻高气昂的样子。
任队面色不变,站了起来,没给高会武明确答复。
看着他出了一号讯问室的门,几位刑警面色都不大好,他们也担心陈染不擅长审讯。
七八分钟后,一号讯问室的门开了。
先进来的是任队,他身后还有个人,就是陈染。
陈染本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单位去医院了。
从任队那里了解到高会武的要求,陈染思考片刻,就答应了。
“我可以过去看看,没把握的话我不会乱说。”
任队见她挺淡定的,想着她平时做风就比较稳健,应该是有成算的,就带她来了。
看到陈染那一刻,高会武一只眼皮连着跳了好几下。刚刚淡下去的痛感重新又鲜明起来。
“我来了,有什么想说的,你直说好了。”陈染坐在任队旁边的椅子上,扫了高会武一眼,便把视线移开,看似对他说与不说这件事不甚关心,也不着急。
高会武指节掰着桌角,牙龈咬紧,来回打量陈染好几回。
一位刑警瞪了他一眼:“瞅什么瞅?有话赶紧说。”
高会武并没有接他这句话,反倒看向陈染,终于开口说道:“你想从我这里掏出东西来,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听到他这句话,几位刑警都很诧异。这个人是被陈染抓住的,腕上的锐器伤口也是陈染弄出来的。但他看向陈染时的态度并不是简单的恨意。
给人的感觉是,他似乎想跟陈染对话。
陈染瞥了他一眼,等到高会武的呼吸变轻下来,她才淡淡地说:“你在跟我谈条件?你有这个资格吗?”
高会武居然接话了:“我这里一定有你们想知道的东西,我的条件就是想让你给我办一件事。”
陈染拍了下桌子,说:“你要搞清楚,今天的事,事实清楚,你说与不说都会给你定罪。”
“至于我们想知道的事,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能从其他渠道查出来。”
“你可以说出你的诉求,如果诉求合理,我们会考虑下。”
“但不要说什么谈条件的事,我们双方关系不对等,你不配谈条件。”
高会武手指抠着桌板,低头掀起眼皮盯着陈染,有一会儿没说话。
任队也是没想到陈染会是这样的答复。
高会武气场再强也压不住她,她也不会被一个嫌疑人牵着鼻子走。这一点很好,完全具备一个优秀预审员的基础能力。
谁都没说话,哪怕郭威年轻经验不足,也看了出来,陈染刚才说的话高会武真的听了进去,看样子还在权衡。
至于高会武的恨意看起来没那么强的原因,郭威也猜到了一点,或许,高会武这个人多少也有点慕强吧?
对于能压得住他的高人,高会武或许也挺服气的,就是不知他猜的对不对。
众人等了大概五六分钟,高会武终于抬头,看了眼陈染说:“行,那就依你,我说下我的诉求。”
第55章 警队重器 谁是导演
“可以, 你说吧。”任队见陈染没什么意见,便示意高会武说话。
“我妹妹97年4月初丢了,从那时起再没回来过。所有的亲戚我都问过, 没人见过她。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一找,至少让我知道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提起妹妹,高会武态度不像先前那么嚣张。
讯问室里的人都挺意外的, 高会武自己在街上抢小孩, 他妹妹竟然也丢了?!
是因为妹妹丢了,他有意报复社会;还是因为他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报应落在了他妹妹头上?
“没报警吗?”任队问道。
“报了, 在河东区下沟派出所报的警,警察刚开始不给立案,去的次数多了,才给立的。”
“有个警察跟我说这种事很难办,能不能找到人这个很难讲,让我回家等信儿。两年过去了, 什么消息都没有。”
几位刑警互相对视几眼, 稍后任队说:“你妹妹和家里人关系怎么样?”
他之所以这么问, 是因为有些失踪案的当事人事实上并不是真的失踪了。有的是不孝, 不愿承担抚养老人的责任,所以不回家;有的人家外有家,常年在外与他人姘居,自然不想跟配偶和儿女联系。
还有一种情况,某些人之所以失联, 是因为在家过得不幸福,遭受过虐待或者被家人吸血。这样的人一旦有能力自立,有勇气去外地独自生活, 主观上就想断亲,自然不愿意再联系家人。
像最后一种情况,家人可能也是知情的。但他们到一定时候还是会报警,就是想利用警察查到当事人当前信息和地址,再把对方逼出来。
任队自己以前就遇到过这种案子,报失踪那一家人是吸血鬼,还虐待孩子,所以孩子一成年就去了外地,再也不肯回来。这家人为了逼孩子现身,就跑来找警察说孩子失踪了。
当时调查清楚真相后,任队都替那个年轻人不平。
所以,对于成年人的失踪案,他们这些警察是比较谨慎的,并不会轻易相信报警人的说辞。
高会武继续说道:“我爸妈走得早,我跟我妹相依为命,感情很好。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看看以前我妹给我写的信,还有过节时给我寄的贺卡。”
信件确实能体现出不少信息,任队大致信了。
这时陈染告诉高会武:“你把你妹妹失踪前后的情况大概说一下,凡是你觉得有用的,可疑的点都可以说。如果我们有问的会再问你。”
高会武观察着任队和陈染的表情,感觉这几个人是在认真听他讲话,并不是为了让他招供在敷衍他。
他就如实说道:“那年我妹念高三,她学习挺好的,考一般大学没问题,她怕考不上重点,挺担心的。我说不行就复读一年,让她别上火。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平时她住校,半个月回来一趟,在学校到底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我那阵子在机床厂上班,经常倒夜班,有一次下夜班回来,收到我妹给我寄回来的信。信上说她跟朋友去南方打工了,赚到钱了再联系我。”
“可是她以后再没给我写过信。”
陈染听出了疑点,四月份正是紧张备考的时候,正常情况下,高会武妹妹就算要外出打工,也得等高考落榜后再考虑吧?
何况她学习还挺好,这种情况更不会连考试都不参加就走了,还不跟哥哥当面告别,这太蹊跷了。
任队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道:“身份证和行李她都拿走了吗?临走时留给你的信应该还在吧?”
“没拿,我怕她把身份证弄丢,没让她带到学校。她在学校有衣服,带走了几套,洗漱用品也少了。”
“我越想越不对劲,我妹性子挺软,没什么主意,平时有事都会来找我商量。这么大的事连说都不跟我说,留一封信就走了,这不正常。”
高会武说话时攥了攥拳头,可能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况,情绪不太好。
陈染也挺无语的,他自己丢了妹妹这么痛苦,连续找了两年半都没放弃,还想用这件事作为筹码,好让警察帮他找到妹妹的消息。
可他自己却拐带别人家的孩子,这可真是冤冤相报。
最无辜的就是那些被他伤害的小孩和家人。
但她无意对高会武这些行为进行什么评价,她就事论事地道:“把你妹妹留下的信拿给我们看看。临走时那一封必须拿过来,其他信件能拿的尽量拿来。”
“你们要信是想做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信可以给你们看,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想怎么办?”
高会武还是担心这些警察糊弄他,这件事要是再不了了之的话,他怕他这辈子都找不到他妹妹的消息了。
陈染告诉他:“信上应该有指纹,如果你妹妹留下来的信真是她写的,上面应该有她的指纹。万一不是她写的,或许我们可以通过指纹识别,来锁定写信的人。”
“我想,如果真有这么个人的话,她有可能是你妹妹的熟人,比如同学朋友之类的。”
被朋友、同学或者亲戚拐走的情况并非个例,高会武妹妹还在高中那种封闭环境读书,平时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同学,所以不能完全排除某个同学跟她的失踪有关系。
还可以通过笔迹识别来确定信是不是高会武妹妹写的,如果真是她写的,也要排除是否受了别人胁迫才写下这样的信,这些也能从笔迹上看出来。
实际上陈染考虑的比这还要多,从以往的信件上或许还能获悉她在学校的人际交往关系,也能大致看出来,她跟高会武的感情如何。
陈染之所以想了解高会武与其妹妹的感情状况,也是提防着高会武隐瞒一部分真相。
无论是警察还是律师,都得提防这一点。有些当事人不想暴露某些隐私,在求助于警察和律师时,就会选择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一些信息。
所以他们在跟当事人或者嫌疑人沟通时,考虑得会比较全面,免得被这些人带到沟里。
她说的详细,高会武想着也没别的办法了,就说:“信都在出租屋里放着,我床底下有个黑色木头箱子,钥匙在床头柜里,箱子里全都是我妹用过的东西,信都放在最上边。我怕受潮了,一起放塑料袋里了。”
任队点了点头,出去打了个电话,让老吴带人搜查的时候,把那个箱子也带过来。
又聊了十几分钟,高会武才道:“差不多就这些了。我就知道她跟两个女同学关系不错,老师电话我还留着,因为打电话次数多了,后来老师一接我电话就给挂断,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
“有一回我越想越气,都想把他给捅了。要不是还指望着能从他嘴里知道点什么,说不定真动手了。”
对他这段话的真实性,在场的人一点都不怀疑,这种事他绝对能干得出来。
任队喝了口水,说:“这件事我们后续会持续关注,拿到你妹妹的指纹信息后,我们会上网找找,不过指纹库里的女性样本太少,这个希望不大。对此你要有思想准备。”
高会武沉默地听着任队说完这番话,片刻后才道:“我妹也是公民,她跟我不一样,我承认我不是好人,但我妹妹绝对是好人,所以我希望我的事不要影响到你们办这件事的态度。”
任队也道:“你妹妹是公民没错,我们也有责任查找她的踪迹,但你到现在还在提要求,怎么着,还想让我们给你保证?”
“实话告诉你,失踪案很难破,十年二十年找不到人很正常。人我们会找,能不能找到没有人能给你打包票。”
这就是不想再跟高会武来回纠缠此事的意思了。
陈染也反问道:“你一直在跟我们要态度,那你是什么态度,你有诚意吗?到现在还什么都不说。”
“你们这些做江湖大哥的,做事没点章法吗?有来有往不知道?”
高会武:……
他双手压着桌面,扭过头去,说:“行吧,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能说的都会说。”
他这句话其实是有潜台词的,他不想说的还是不会说。
在警方没有帮他寻找到他妹妹线索的情况下,他会选择隐瞒一部分事情。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经过半个小时的讯问,他交待了他和瘦子合伙做的三起案件,还提供了曹向洋的一部分信息。
“曹向洋这个人长得一脸瘦猴样,平时爱看片。他经常换地方住,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用望远镜偷窥附近的住户,有时能偷看到女的洗澡,有时候也能看出来谁家有钱,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
郭威在旁边做记录,记到这里他挺无语的,曹向洋那个偷窥狂魔不是什么好人,你高会武就是好人了?
他心里在吐嘈,手中的笔却一直不停地滑动着,很快就记了两页纸。
高会武还在继续交待:“曹向洋那个体格,单干肯定不行,他有几个同伙,有个同伙姓方,我见过一回。那个姓方的话少,他应该是那几个人的头头,那伙人好像有三四个吧。”
“姓方的是这个人吗?”任队手头有方凯旋的照片,听到高会武提起此人,就把照片递了过去。
“对,是他,这个人眉心有川字,右边眉毛断了一块,就照片上这样。”
从高会武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的确是个不小的进展。
陈染趁热打铁地问起了曹向洋和方凯旋等人在罗平市的地址,高会武还真说了。
这个地址只能追溯到罗平市的某个大街,具体是哪个小区哪个楼高会武没说。
他要么是不太清楚,要么就是不想在这时说。
不过能具体到一条街,也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有了高会武的证词,任队也能确认,方凯旋确实是绑架孙志成父子的凶手。
郭威最终写满了五页纸,等任队和陈染等人不再提问,他便把讯问笔录递给高会武:“你看看,如果笔录跟你说的没有出入,就在下边签字,并把这段话抄一遍。”
他说话时递给高会武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以上笔录我看过,与我说的相符。”
之所以特意准备一个纸条,是因为有不少嫌疑人文化水平低,“相符”俩字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写,问得多了也怪烦的。他就特意准备了纸条,让人照抄就行。
高会武比较谨慎,没有像某些嫌疑人一样,连看都没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用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把笔录从第一页到第五页全都看了一遍,还指出了两个小的问题,让郭威做下修改,声称那里记的意思跟他说的有点出入。
郭威挺无语地,其实意思是一样的,只是措辞有所差别。他也看出来这人较真,但那不是大问题,最终还是按照高会武说的做了修改。
“行了,先把人带走。”这一场讯问过后,任队打算开个小会,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几个人到了小会议室,一位刑警说:“任队,既然已经知道了曹向洋和方凯旋的去向,那咱们要不要去罗平市进行异地抓捕?”
任队也有这个考虑,去应该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他想了想,说;“再等等,等老吴把证物送过来,先把曹向洋和他同伙留的指纹提取了,再看看能否找到其他证物。争取准备得充分点。”
“还有那些信,一会儿送来了先看看。我估摸着高会武肚子里还有话没交待,要是他妹妹高欣欣的事能有进展,他说不定还能往外吐点。”
先前那位刑警叹道:“高会武这个人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正说着,老吴让人先带着一部分证物回来了,这些证物就包括高会武妹妹寄给她哥哥的信件。
“把那些信都拿出来看看。”任队说着,先戴上了手套,免得自己的指纹落到那些信上。
信加起来大概有三十多封,最上面的信件右下角落款是容城市第四十三中学,右上角则贴着一张四角钱的邮票。
陈染和其他人也戴上手套,再将信平铺在防水布上摊开。
看了二十分钟左右,陈染便将这三十几封信都看完了。
“看来,高会武兄妹俩感情确实好,有些小事高欣欣都会跟高会武讲,估计两兄妹平时在一起话也不少。”
“对,高欣欣写信挺勤,一周至少一封,每封信字数都不少于三百字,话挺多。从信里情况看,她在她哥面前还有几分孩子气。”
只有被保护和宠爱的人,才容易保留孩子气,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
“平时这些信的风格跟她走之前留的信风格完全不一致,你们觉得呢?”郭威说道。
他能看出来的,在场的人也能看出来。这种不同就透露出些不同寻常来。
陈染将几张信纸横向铺开,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字迹,指着两封信中带坚的字,说:“临走时留的信有可能并不是高欣欣本人所写,你们看临走这封信,这几个字里的竖比较直,末尾不打弯。”
“确实不太一样,看得出模仿的痕迹,字迹比较像高欣欣的,但一笔一划写的速度比较慢,就失去了流畅感。”
“陈染,小朱没回来,你能把纸上的指纹提取出来吗?”
任队知道陈染会取指纹,但他没亲眼看到过陈染从纸上提取指纹。而这封信已经写了两年多,指纹早已不新鲜,说不定会有缺损,提取的难度自然更高,所以他得先问一下。
“可以的,这个用502熏显法就可以。咱们队里不是新买了熏显柜吗,正好拿出来用用。”
“以前在莲山派出所那边没有熏显柜,我跟路鸣也试过用502显现指纹。因为要加热嘛,我们就把孟所喝茶用的大茶缸和家里用的熨斗都拿出来用了,这些东西都可以配合502让指纹显出来,效果还行。”
“咱们队里条件比派出所那边好,就不必用那些临时凑手的工具了。”
一位老刑警忍不住笑道:“那可真是野路子,不过派出所那边条件确实有限,管他什么路子,好使就行。”
“行,那你先去做吧,看看这封信上都有谁的指纹。显出来了,先去库里查查,库里要是没有,可以抽时间查查高欣欣失踪前都跟什么人来往。”
郭威看了下表,说:“这个事恐怕得往后推了,先解决曹向洋这伙人更重要,高欣欣已经失踪两年半,不急于一时。”
陈染拿起最后一封信的信封和信纸,站了起来,说:“具体怎么安排你们研究,我去取指纹。”
刑科中队有自己的办公室,在刑警大队大楼三楼,平时孙维一也在那一片办公,但她今天去给人做伤情鉴定了,暂时还没回来。陈染就去了法医室隔壁。
熏显指纹大概得需要一个小时左右,陈染把几张信纸放进去,再定好时间和温度,就坐在旁边,准备先看看孙维一借给她的书。
她最近看法医书看得都快沉迷了,有空时把这些书当故事书看。她当法医肯定不行,但她现在也能通过尸体看出不少东西了。
高欣欣临走时留的信纸上一共遗留了四个指纹,这四个指纹中有一个是狭长的一条,基本可以放弃。另外三个指纹都不是民间常说的斗。
她先把指纹扫描进了电脑,还没来得及处理,便听到刑警大院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她刚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刑警大院外可不是菜市场,也不是闹事区,基本没有这么吵的时候。
她站在窗口,向外张望片刻,这回确认了,外边确实有人在吵,而且还有一大帮人。
从三楼向下望,她还能看到那些人手上拉着的横幅,以白色布为底,写着大大的红字。
那些字够大,她能看清楚上面大致都写了什么。
“司法不公……”看清那些字,陈染挺惊讶的,他们这些人最近很少休息,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地破,还都是大案子,哪个案子谈得上是司法不公?
楼下的抗议声太吵了,陈染走到门口,叫住一个刑警说:“外边的人吵什么呢?”
那刑警形色匆匆地道:“就是姜青枚的案子,法官不是宣判顾卫东无罪吗,这些人不知在哪儿听说了,来这儿游行示威呢。”
这个案子他们都快办完了,之前姜青枚几个高中同学也去过市局过问此事,那些人已得到答复,知道案件还是侦办中,在走流程,也没提什么异议。
也不知楼下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过来闹事,陈染没见到人,自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她倒是想下去看看,但她手头的指纹还需要处理,暂时脱不开身,只好一个人留在痕检室里干活。
二十分钟后,陈染去找高会武:“这几个指纹你熟悉吗?”
高会武接过陈染打印出的图片,看了几眼,就把图片推了回去:“不熟,没印象。这些指纹是信上留的?”
“对,临走时留的信上就这几个指纹,省指纹库里没找到符合条件的。”
“这些肯定不是我妹的指纹,她手上十个手指有七个斗,剩下三个我也有印象。”
“因为小时候咱们都知道一斗穷二斗富这些说法,大家都会数自己手上有几个斗。我有两个,她有七个,这都是清楚的。”
陈染收回那张纸,告诉他:“那就得再等等,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那封信不是你妹写的。也就是说,你妹失踪这件事,可能是某些人刻意为之。”
陈染这个结论与高会武的猜想是一致的,他这几年也进入了那个圈子,接触了不少人,也试图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他妹的消息,但结果都是徒劳。
三教九流的人看得多了,谁在撒谎谁在敷衍他能看出来,所以他这时也知道,陈染确实是在认真查这个案子。
“行,我知道这事儿有难度,你能帮忙查我就没什么可说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对此事也不抱太大希望。
陈染关门离开,光线在高会武脸上滑过,在合拢那一刻,又将他的脸掩于黑暗中。
陈染很快下到一楼,这时外面的吵闹声不仅没减小,还变大了。
连尹局都被惊动了,陈染下来时,尹局刚好和梁潮生走到一楼门口办事大厅。
“这些人吵成这样,背后是不是有人刻意煽动?”尹局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人组织,在没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情况下,普通老百姓就算心中不满,也不会声势浩大地在刑警大院外抗议这么久。
顾卫东一案的判决对姜青枚确实不公,但检方已第一时间提起了抗诉,案件的补充侦查工作也到了尾声,这个案子一旦再审,其结查应该不会有意外,到时候,顾家父子三人全都会受到惩罚。
只不过这种事并不方便对外公开,所以他们并未对系统外的人公布此事。
梁潮生“呵”了声,说:“出于保密需要,咱们没有把案件进度对外公开,这倒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啊。”
“走吧,出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人在背后导演此事。”
他也看到了陈染,当即招手叫她跟上:“这案子你也参与了,一块出去吧。”
“一会儿注意着点,当心某些不理智的人往咱们这边丢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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