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警队重器 不好意思,她就是警察
陈染跟在梁潮生身后往楼下走,经过走廊,尹局问梁潮生:“顾卫东和姜青枚的案子, 咱们这边已经确认,姜青枚死亡现场提取的血指纹是顾卫东的。河东区大队那边也在跟进这个案子,他那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的, 昨天河东区的云队给我打过电话, 说他们在姜青枚家里装旧书本的箱子里找到了姜青枚生前的几本日记,临死前不久记的那一本也找到了。上面确实提到了顾卫东贪污的事,还提及顾卫东让她做假账, 她不敢,还想辞职。”
“我们猜测,顾卫东去找姜青枚,除了有男女方面的纠纷,可能跟这些经济问题也有关系。”
“那个杀人的匕首是顾卫东本人带过去的,由此我们有理由怀疑, 他去找姜青枚之前就动了杀心, 所以这个案子应该可以定性为故意杀人案。”
两个人讨论了几句, 很快就到了刑警大队门口。
离外面的人群近了, 吵嚷声也随之变大。陈染清楚地听到有人带头在喊:“还姜青枚公道,还老百姓公道!我们要求司法公正!”
这个人带头说一句,周围的群众就跟着喊一句。
陈染:……
有不少警察站在人群外围,并没有跟那些人发生冲突。
他们事先收到了梁潮生的命令,要求他们堵住大门, 别让人冲进来扰乱办公秩序。但不必驱赶和阻止,那些人想喊就让他们喊。
自从他们接手了姜青枚一案,就对姜青枚的家庭背景做了详细的调查。做为负责人, 梁潮生心知肚明,姜青枚家里没什么得力的亲戚,亲妈都没在庭审上为她做证,这些亲人是不可能为了她闹出这么大阵仗的。
至于其他人,非亲非故的,就算知道了庭审的结果,最多也就是骂几句,跟人议论一顿,也不至于连班都不上,家里事儿也不管,跟这么多人凑到一起来找警方麻烦吧?
梁潮生不得不好好琢磨一番,背后的人可能是谁?
任队站在几个刑警身后,一直默默观察着人群。
看到梁潮生过来,他往这边走了几步,在梁潮生耳边低声说:“我找到两个眼熟的人,之前我们在姜青枚家附近见过他们,当时还向他们了解了姜青枚的情况,询问笔录都做了,也签了字。”
“哦,他们是怎么说的?”顺着任队的视线,梁潮生看向那两个三四十岁的男人。
“他们当时的说辞基本一致,大概意思就是说姜青枚水性扬花,跟好几个男的关系不清不楚的。”
梁潮生诧异地看了向其中一个瘦高个,那人正带头喊着抗议的话,仿佛他代表的就是正义一样。
真是讽刺,这是受了哪个人的收买吧?就是不知喊一句别人给他多少钱?
《容城晚报》的胖记者就在人群背后,他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这时他已经在人群中间待了十几分钟,还抓拍了不少照片。
那几个喊得起劲的都被他拍了进去。
刑警大队附近的马路越来越堵,很多人闻讯赶来,不过后赶过来的并不是要加入声讨大军,在刑警大院外闹事,更多的人就是想来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尹局看了下表:“晚高峰一会儿就到,可以收拾下局面了,再让这些人堵着会影响交通。”
梁潮生点了点头,告诉任队:“你来说吧。”
任队也不推辞,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喇叭,先“喂”了一声,以确认声音正常。
附近的群众都听到了,吵嚷声很快变小,不少人看向刑警队门口。
看样子,警察终于要表态了。
有不少群众都想听听这些警察会怎么说。姜青枚的事传开之后,很多人都为她打抱不平,认为法院判决极其不公。推己及人,这些人大都共情了姜青枚,认为法院的作法是在践踏他们这些老百姓的权益,所以刚才这些人喊的时候,是真情实感的。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任队扬声说道。
人群真的静了几分,至少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关于姜青枚的案子,检方早已提起抗诉,并要求我们警方协助进行补充侦查。”
“这是什么意思呢?简单讲,就是对法院这个审判结果,无论是检察院还是我们警方,都不是很认可。”
“为此,我们决定重新调查此案,待证据完善后再对此案进行重新审理。”
“我知道大家都关心这个案子,都关心司法公正的问题。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们目前已搜集了不少证据,我们会在晚报上公布下一次庭审时间,有兴趣的可以去参加庭审,也欢迎各界代表和媒体的同志去现场监督。”
他说话字正腔圆,抑扬顿挫,还有些回音,几乎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说完这顿话,周围的群众明显静了下来,有不少人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因为任队说的事他们来之前一点都不知情。
他们以为警察也不管姜青枚的事,就让姜青枚这么白白地被人给杀死了。
情况变了,再让他们喊,没几个人能喊得出口。
有人甚至在想,他们是不是来错了?喊了半天,竟然是个乌龙?
胖记者跟河西分局的人打过几次交道,他早就发现,任队和他手下的人都不急,估计他们早就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他也不急,到现场之后就开始拍照。
刚才任队讲话的照片,他就拍了好几张。
任队这番话有效地瓦解了人群先前同仇敌忾的气氛。刚才还在卖力喊叫的瘦高个见情况不对,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想了想,突然高声说:“警察同志,你们查案子查得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但我们知道,法院判决顾卫东无罪,这是事实吧?”
“他们凭什么这么判啊?我不服。”
任队早就注意上这个人了,这家伙肯定是煽动骚乱的一个分子。
这人一番说辞,竟又让一些人意动,他们也觉得瘦高个说得有理,为什么法院要这么判?
凭什么啊?顾卫东明明是杀人犯,却被判无罪。
任队态度没有刚才那么和气了,他重新拿起喇叭的时候,语气已变得严肃,“你们不知道吗?法院在审理此案的时候,在现场的四个证人中,有三个证人临时翻供,其中就包括死者姜青枚的母亲。”
“他们在法庭上当众推翻之前的证词,都说在姜青枚死前没见顾卫东去过她家里。”
“案子之所以判成这样,就是因为证人临时翻供。我国法律讲的是疑罪从无,在没有足够证据的前提下,法院只能这么判。问题不是出在法院身上,明白了吗?”
什么?证人在法庭上突然变卦,连姜青枚的亲生母亲都没有帮她女儿说话。这……
弄清楚这一点,有不少人傻眼了,赶情他们跑到这儿大闹一通,到头来竟是个笑话。
刚才群情激愤,又存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在场的人都不怕,觉得警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闹到这个程度,谁都知道他们找错人了,还给警察添了不少乱,有人便起了退缩的心思。
不少人想走,带头的瘦高个也想找机会溜走。
任队等人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他挥了下手,瘦高个还没来得及钻进人群,就被两个藏在人群后边的警察反拧双手,带着他走出人群。
“哎,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瘦高个挣扎着。
有些人本来要走了,这时也停下脚步,惊讶地看过来,心想这些警察不会把他们也给抓了吧?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任队的声音适时响起:“我们之前给这个人做过笔录,当时他曾诋毁过死者姜青枚。这一点笔录上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人也是。”
任队指着另一个被抓的人,说:“今天他们俩又打着为姜青枚讨公道的旗号,煽动群众围堵国家机关。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寻衅滋事,也是在挑衅我们警方的底线……”
任队这番话说出来,现场很多人都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
原来刚才那两个带头人居然还说过姜青枚坏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真的为姜青枚申冤呢?
所以,他们这百十号人都被人给骗了,还受了他们的煽动,把刑警大队给围了?!
这简直是他们有生之年干过最傻的事之一。
被骗的感觉让一些人心头恼火,不知是谁带头,五六个人竟先后冲上去,将那瘦高个和他的同伙围在中间,把那两个推倒在地,开始拳打脚踢。
旁边几个刑警做势要拉人,“别打了,别把人打坏了……”
现场的殴打刚刚结束,这时马路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很快,一个锣鼓队簇拥着五六个成年人出现在刑警大队门口。
他们也看到了聚集在大队门口的人群,心里挺诧异的,不知道这帮人在这要干什么。但他们有事要找刑警队的人,就没细问。
“你们是……”看到为首的几个人带着一面锦旗,梁潮生猜测,这些人可能是某个受害人家属。
锣鼓队中间有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她竟要往地上跪,一边跪一边说:“谢谢警察同志救了我孙子,太谢谢你们了。”
“别这样,您这样我们可受不起。”几个警察赶紧把她搀了起来,坚决不让她跪。
这么大岁数,跪在他们面前,他们确实受不起。
老太太的儿子抹了把眼泪,说:“警察同志,我儿子阮小宝今天一早被人贩子偷走了,听说孩子是你们河西区刑警大队的同志救的,你们太了起了!太感谢你们了!”
“我们刚去医院看过孩子了,孩子已经清醒了,没大事,现在他妈妈在医院陪着他。要是没有你们出手救人,我这个家就散了。”
他应该是非常后怕,说这番话时,身体竟有点抖,可能是想到了刚丢儿子时的情景。
这个功劳梁队可不敢冒领,任队和其他人也是一样。人是陈染救的,老吴和郭威帮了忙,要谢也得谢他们三个,尤其是陈染,其他人哪好意思受这个谢礼?
梁队轻轻推了下陈染,把她推到这家人面前,他看到郭威也在,就把郭威也拉了过来,跟这家人说:“当时开车救人的是我们队里的三位刑警,有一个人现在不在,你要谢先谢小陈和小郭吧。人是他们救的。”
郭威连连摆手,一脸受之有愧地道:“救人的是陈染,不是我,我就搭了把手。”
他往旁边闪了闪,坚决不想接受这种隆重的谢意。
陈染想闪也闪不开,被这一家人围着说了好一番感激的话。
有人给刑警队送锦旗,先前围在刑警大队门口的人就留了下来。
不出十几分钟,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河西区刑警大队的人居然干了件大事,今天那个抢小孩的人贩子就是被他们抓到的。
而且据刑警队的人说,劫车救人的竟是那个年轻的女警。
任队抬头,看到这些人还在,便吩咐手下把这些人都遣散,别让他们继续在这儿堵下去了。
在那帮人散开之前,有个刑警告诉他们:“以后注意点,别听风就是雨的,也别轻易被别人利用。”
“你们这么闹,影响了我们正常的办公秩序,再有下次,别怪我们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这番话里的警告意味很浓,经过这一场乌龙,没人敢出声表示不满。没多久,聚在刑警大队门口的人终于散了。
胖记者心满意足地掂着手上的相机,打算回头抽个时间跟市电视台何记者通下电话。向何记者显摆显摆,他拍到了今天这场大新闻的照片。
何记者可是一点都没拍到呢,嘿嘿。
只是可惜,他们谁都没拍到陈染飞刀救人的画面。
这个故事目前已经在他们报社传开了,要是真有人拍下这种画面,哪个不愿意看啊?
看着那家人千恩万谢地离开警队,胖记者不死心地蹭到梁队面前,好声好气地提出了要求:“梁队,以后再执行重要任务,能不能通知我一声?我也想跟着去,我一定不拖你们后腿。”
梁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你不行,我怕你跑不动。”
“跑起来动静也大,容易惊着嫌疑人。万一再出点什么事,我们还得分心照顾你。”
胖记者:……这不就是嫌他胖,嫌他吨位重吗?
他憋着一口气,打算跟何记者好好吐嘈一顿。
这些警察居然嫌他胖!他们不知道有些胖子也很灵活的吗?而他,就是那种灵活的胖子。
任队带人把那两个煽动闹事的人带到了讯问室,审了大概十几分钟,这两个人就撂了。
最终两个人都承认,之前他们是受了顾卫东大哥顾卫民的指使,还收了对方的钱,刻意在姜青枚家附近散播她做风不正的谣言,目的是想把警方的视线转移到姜青枚其他追求者身上。
但今天这次骚乱并不是顾卫民让他们办的。
顾卫民自己都被警察抓了,父子三人即将在看守所团聚,顾卫民哪还能脱身让他们办事?
找他们办事的人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因为那个人是用电话联系他们的。此人在电话里要求他们煽动群众来河西区刑警大队闹事,也给他们汇了第一笔酬劳款,总计一千元。
那个人说如果他们办事办得好,还会再给他们一千块。以后有事会继续找他们办。
这俩人都是游手好闲的主,不愿意天天早起上班,有这种赚快钱的营生,当然极愿意。
“都交代了吧?”看到任队进来,梁队抬头瞧了他一眼。
“嗯,说了,这个神秘人是咱们容城这边的口音,说话有点公鸭嗓。岁数应该不大,也不是很年轻。”
“另一个人说,打电话的人中气不太足,可能身体有点虚。”
梁队在心里数着他们近两年处理的案子,一时想不起来哪个案子跟这样一个人有关系,倒是任队提醒他:“这个人会不会是绑架孙志成儿子的嫌疑人之一曹向洋?”
“这家伙从小在容城长大,在这边还有不少亲戚朋友,想知道点什么事应该也不困难。那个电话是座机,不是用他手机打的,座机号前缀正是罗平市那边的号。”
“有这个可能。”梁潮生点了点头,想了下,说:“动机也能对得上,高会武和他同伙被抓,当时街上不少人看到了,可能早就传开了。曹向洋说不定已经知道这事,所以他有可能动心思给咱们制造麻烦。”
“如果真是他干的,倒是小瞧他了。”
任队便道:“梁队,老吴稍后会带不少证物回来。今明两天,我打算带人把这些证物整理检查一下,该比对的指纹也做下比对。等这些事都忙完了,我就带几个人去罗平那边抓人吧。”
梁队考虑了下,说:“老彭他们在关押孙志成父子的废弃别墅里取到几枚指纹,有两枚陈染做了出来。据高会武同伙交待,曹向洋十几天前曾带一名同伙去过他们住的出租屋,当时曹向洋和同伙喝水的水瓶还在,让陈染明天把这两个地点取的指纹比对一下吧。”
“如果能比对成功,我跟尹局说下,让他出个拘捕令。”
“你考虑下要带谁去,想好了拟个名单拿来给我看下。至少要带五六个人,如果人手不够,可以向其他组借人。”
“顺利的话,后天一早出发。你们到了罗平,要先跟当地警方打招呼。”
任队当即表态:“我也是老刑警了,这点规矩当然懂。”异地抓捕,一般情况下都要提前和当地警方打招呼。
当天傍晚,老吴还没回来,陈染又把高会武妹妹的指纹做了出来,还在省指纹库里跑了一遍。
跟她想的差不多,高会武妹妹的指纹不在库里。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因为库里女性指纹样本较少。
高会武妹妹的消息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出来的,其实任队之前说得对,找失踪人口,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成功。
这件事还有得等。
她中午时就跟任队说过,今天她爸出院,她不会在单位加班,打算回家陪陪她爸。
她爸这一病,陈染心中生起几分愧疚,感到自己这些年承欢膝下的时间太少了。按她堂哥的说法,她这二十来年活得太野了。
陈染她爸陈少秦发病时发现得及时,恢复得挺不错,没有瘫痪,只是嘴角有一点歪,身上力气不比从前。
不过肖明非给他介绍了一位中医大夫,只要陈少秦经常去做针灸治疗,这些轻微后遗症都能好。
陈染到家后,想陪她爸下下象棋。但她刚把棋盘摆好,家里座机就响了。
陈少秦腿脚还没那么灵活,示意陈染先接一下。
“喂,我是兰朝阳,陈叔叔在吗?”
兰朝阳?陈染记得她爸以前有个同事姓兰,也在勘探队干过,还来家里吃过饭。
陈染答应一声,把陈少秦扶了过去,让他接电话。
片刻后,陈少秦放下电话,说:“你兰伯伯他爸去世了,才走一个多小时。我得去一趟,人走了怎么都得送一程。”
“这种白事你该去,可是你才出院,这身体状况不行,万一复发就不好治了。”陈染不想让她爸去,参加丧事是很累人的,不适合大病初愈的人。
“不去不好,要不我跟你兰伯伯说一声,就说我刚出院,实在出不了门。他家不远,你代我过去一趟吧。”
“行,我把我妈叫过来,让她看着你。”陈染答应了。
二十分钟后,陈染到达了兰家。
兰家住的不是楼房,是一栋独门院子。
院子的雕花铁艺门开着,门口立了不少花圈。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到吹鼓手奏乐的声音。
陈染进门时,碰到了兰家一个后辈,那是个二十左右的大男孩,看上去像个大学生。
看到陈染时,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跟陈染说话也有点心不在焉的。
“你是兰朝阳吗?”陈染随着他往里走,突然问起了他的名字。
“啊…不是,我叫兰朝云,兰朝阳是我哥,他爸是我大伯,我是他三叔的儿子。”
陈染点头:“那你哥是不是还有个二叔?”
“哦,是有个。”说到这儿,兰朝云有点兴趣缺缺的样子。
陈染没再说什么,随着兰朝云进了放置死者尸体的房间。
进门吊唁的人需要给死者先行跪拜礼,再去招待客人的房间休息。如果跟兰家人关系近,还可以主动帮忙。
透过开着的木门,陈染看到了室内的部分家具,里面的家具好像都是红木的,看着就挺贵重。
陈染正打量着,竟瞧见了肖明非。他来得比较早,此时他腰上还系着条白纱布,在跟几个客人聊天。
肖明非家里也有长辈在勘探队工作过,那他会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她打算跪拜完死者后,去跟肖明非打个招呼。
但她走到门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屋里那六七个兰家人居然吵了起来。
她一时半会也没听清什么,隐约听到了房子还有遗嘱这样的词汇,听这些人的语气并不愉快。
按理说,像这样的大户人家是很重视体面的,轻易不会在外人面前发生争吵。
本想再听几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竟拍了下红木桌,站起来指着一个中年人吼道:“你等着,我今天非得报警不可!”
“上个月我爷爷还好好的,说没就没了。你今天又弄出个遗嘱来,说这房子我爷爷留给你了,骗谁呢?”
“我爷爷最公正不过,怎么可能不跟我们大伙商量就自作主张写下这种东西,肯定是你做了什么?”
说到这儿,他竟真地伸手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旁边一个烫着短卷发的中年妇女急了,说:“报什么警?朝阳你是不是疯了?你爷爷去世的大日子,这么多亲戚朋友看着呢。”
“你这时候报警,是想让你爷爷走得不安宁吗?”
她不光出言反对,还要伸手去抓兰朝阳手机,这种强势的态度让陈染产生了一种违和感。
这个女人这么不想让兰朝阳报警,是不想让警察来吗?
那可不好意思了,她就是警察。
眼看着兰朝阳的手机要被那妇女打掉,陈染上前一步,挡住那中年妇女胳膊,平静地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你谁啊?”中年妇女突然被人拦住,心中极为不悦。
这是谁家的孩子,是来吊唁的吗?
怎么这么讨厌,跑到这儿来多管闲事,她以为她是警察吗?
要不是考虑到这姑娘是来吊唁的,她真想给这女孩一个白眼。
陈染没回答她的话,反倒跟兰朝阳说:“我是陈少秦的女儿,刚才你往我家打电话,是我接的。”
兰朝阳转过身来,忽然想起了陈染的身份,面上浮现出几分激动:“对,你是…你就是陈叔叔那个当刑警的女儿吧?”
第57章 警队重器 机械性窒息
“对, 我是河西分局的。我爸刚出院,来不了,让我代表他送送兰爷爷。”陈染给了肯定的答复。
她竟是刑警?!
听到兰朝阳的话和陈染的回答, 室内瞬间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看向陈染。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了起来,问兰朝阳:“朝阳, 她真是你陈叔叔的女儿?”
“爸, 肯定没错的,肖明非跟我说过好几回,她叫陈染, 在上个月的鉴宝大会上她还执行了安保任务。”
“不信你打电话问问陈叔叔,是不是他让陈染来吊唁的?”
陈染也拿出工作证,给兰朝阳爸爸看了看,“兰伯伯,证件在这儿,错不了的。”
男人再次看向陈染, 感觉这姑娘长得虽然不像陈少秦, 但她如此坦然应该不会是假的。
他点了点头:“不错, 少秦女儿有出息, 居然当刑警了,了不起。”
其他人的表情各有不同,陈染默默地扫视着室内的人,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
刚才说话的中年妇女紧了紧潮湿的手指,强行压制着越来越快的心跳, 站起来说:“朝阳,咱爸走得突然,我知道你跟你爷爷感情好, 心理上接受不了。可你也不能因为这就胡乱怀疑我和你二叔啊。”
“我们俩这一年来在家照顾你爷一直这么尽心,你这么想我们,叫我们出去怎么做人?”
她说得委屈,竟似要流出眼泪。
这番唱念打做的操作还是有些效果的,有几个人心中动摇,想着老人年纪大了,说不定真的就是突然出点事没的。
有人也在想,不会是兰朝阳想多了吧?
一个七十多岁的银发老妇去劝兰朝阳二婶,“你先别哭了,外边那么多人呢,先让大伙商量下。都冷静冷静,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对这老太和稀泥的态度,兰朝阳是不认可的。
但她是长辈,兰朝阳不好说出过火的话,他只好压制着心里的不满,说:“三姑奶,我爷爷死的蹊跷,让警察检查一下不行吗?”
“万一真是被害死的,咱们连查都不查,这说不过去吧?”
另一位银发老人陷于两难之中,有点犹豫,“要是报警的话,万一耽误了丧事,对我哥身后不好吧?”
陈染知道,上岁数的人忌讳较多,丧礼上也有很多礼仪需要遵守。如果贸然提出对死者进行解剖,有些亲属可能难以接受。
查出来什么还好,万一什么都没查出来,警察受埋怨也就算了,最先提出异议的兰朝阳在家族中肯定会受到非议甚至排挤。
她看得出来,引她进来的兰朝云跟他堂哥意见相仿,兰朝阳说话时他就站在他堂哥身边,与兰朝阳二婶吴素兰相对而立,这是一种防御的姿态。
兰朝阳父亲搓着手指,估计还在权衡。
陈染见状,客气地说:“兰爷爷刚走,我能理解家属的心情。你们不希望兰爷爷走得不顺利,也怕他的遗体会受到打扰,这个可以理解的。”
她说的话让兰家人心中熨帖,觉得这个女孩挺善解人意的。
“是这个意思,我哥衣服都换好了。现在要是报了警,就得把他脸上布揭开,再脱下衣服,这实在是……”说话的银发老者一脸担心。
陈染心想这才到哪儿啊?要是真发现谋杀的迹象,别说脱衣服,法医可能还得给死者做解剖呢。
但她现在不能这么说,以免刺激到兰家人。
想了下,她转向兰朝阳父子,说:“这样吧,我既然来了,也不能什么都不问。可以让我先看看老人家的脸吗?”
光看脸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老人家的死的确是有些蹊跷,其他人自然不好再提出反对。
兰朝阳二叔之前一直没发话,这时却站了起来,拦在陈染面前,说:“你多大,懂什么啊,你就看?”
“要是影响了我爸以后投胎,你负责得起吗?”他的威胁对兰家几个老人有些效果,但兰朝阳反而看出了他的心虚。
兰朝阳使了个眼神,便跟着兰朝云兄弟俩一起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这个男人胳膊,不让他乱动。
兰朝阳一只手臂揽住他二叔肩膀,看似亲热,实则却带着几分威胁,说:“二叔这么反对,是不是心虚,怕警察看出什么?”
“不然你跟二婶为什么死活要拦着?”
这句话问出来,兰家二叔二婶再不好说什么反对的话,否则就坐实了他们俩的心虚。
兰朝阳二叔心下恼火,有点慌,但他想着老人身上并没留下什么痕迹,警察应该是看不出来的,所以他得沉下心,不要让人看出来。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这么开导自己。
兰朝阳父亲终于代表兰家人跟陈染说:“先看看脸可以,那就麻烦你了。”
陈染点头,没有急着去揭兰爷爷脸上盖的布,反倒先在尸体前鞠了三个躬。
鞠完躬后她又对着兰老爷子说:“兰爷爷,今天对不住了。我怕您老死得冤,想看看看您的脸,您老泉下有知,体谅一下。”
她这番举动赢得了兰家人的好感,兰朝阳爸爸更是觉得欣慰。
这时陈染已戴上随身携带的塑胶手套,走到尸身前,轻轻揭下了老人脸上的盖布。
看到老爷子脸那一刻,她眼皮轻轻跳了下,已看出些异常来。
这个脸色明显是青紫色啊!
她没把心里的惊讶表现出来,又抬手去掀老爷子一只眼皮。
兰朝阳二婶咽了口唾沫,不知道陈染这是要干什么。她紧张得脸上发热,想拦又怕兰朝阳再次指责她心虚。
室内都是兰家近亲,室外院子里还有几十个人,都是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兰老爷子死因成谜的事已传了出去,几乎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这件事。
这些人都知道,兰老爷子手上有点钱,还有座值钱的院子。
这个院子之前没有进行任何分割,现在竟以遗嘱的形式留给了兰家老二。而兰家其他人事先竟不知道有这么个遗嘱,这件事确实有几分可疑。
有几个好奇心重的便走到窗前,透过窗户向室内看过去。
肖明非也想过去看看,但他不好意思像其他人一样过去扒窗户。就和另外一些人一起去了客厅,与停灵的房间只隔着一道门。
此时陈染已掀起兰老爷子一只眼皮,看向了老爷子眼结膜。如她所料,老爷子眼结膜上果然存在一些散在的红色斑点,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看完老爷子另一只眼,陈染又扒开老爷子的嘴,看了看他口内上下龈的情况。
片刻后,她直起腰,摘下手上的手套,毫不迟疑地掏出了手机。
兰朝阳和其他兰家人都想问问她有没有看出什么,却见她拨了个号出去,等对方接通电话,她就道:“任队,我这边有一名老年男性死者,疑似谋杀,你派几个人过来,要带上法医,地址我发给你。”
呼啦!室内的兰家人全都站了起来,像军训一样整齐划一。
窗户外和客厅里的那些人也都瞪大双眼,居然真的是谋杀吗?!
他们本来只是抽空来吊个唁,谁能想到,居然会亲眼目睹一场谋杀案?
兰家二婶心脏猛跳,突然蹿起来,猝不及防地扑向陈染,尖锐的指甲向着陈染脸上抓过来。
其他人都没防备她会突然偷袭,陈染倒不怕,她反应快,只要往旁边一躲,就能避开兰二婶的攻击。
让她没想到的是,肖明非居然及时出现在她面前,伸出手臂,拦住了兰二婶。
只是他露在半袖外面的胳膊遭了殃,被兰二婶吴素兰尖锐的指甲抓出一道血痕。由此也可见,吴素兰用了很大的力气,竟似恨极了陈染。
“你凭什么说是谋杀?空口白牙,你这是诬陷。”吴素兰被冲过来的几个人抓住,动弹不得。兰二叔没敢像他老婆一样动手,但他没有死心,选择用语言攻击陈染。
陈染竟笑了下,淡淡地说:“有些人以为自己很聪明,实际上在警察眼里,很多害人的手段到处都是破绽。”
“一会儿法医和刑警都会来,他们到了你就知道结论了。”
陈染没说错,据她判断,兰老爷子是被人捂死的。
捂死他的有可能是枕头之类的软性物体,所以他口鼻外面没有明显痕迹。
但是,捂死属于机械性窒息的一种。凡是机械性窒息,死者面部都与正常死亡有区别,会呈现出青紫色,尤其是头部、颈部以及上半身。
除此之外,兰老爷子眼结膜上有些散在的红色斑点,针尖样大小,其唇内有青肿痕迹,像是按压时被牙硌到产生的瘀痕。
有这些证据,基本就可以判断,死者是死于机械性窒息。
陈染确实没独立处理过凶杀案,但她看过很多很多卷宗,最近又在攻读法医书籍,这么明显的痕迹她是不会看错的。
兰家二叔二婶都已被人制住,不能乱动。在等待同事的时间里,陈染问兰朝阳爸爸:“兰伯伯,之前你们谈到的遗嘱还在吗?”
“在的话,拿给我吧。回头可能需要做下鉴定,看看遗嘱是否为老爷子亲笔所写?如果是他本人写的,也要查清楚是否有强迫痕迹。”
窗外几个人都在专心听着,听到这里,有个人回头跟别人说:“看笔迹还能看出来强迫啊?”
另一个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能,你想啊,被人强迫的时候,写的字肯定跟平时不太一样,至少不会太自然,笔划可能有点抖,不够直溜圆滑,你觉得呢?”
“嗯嗯,有道理……”
现在大家心思都在这个案子上,谁都没心思想别的了。
有人又小声问:“不知道老爷子身上有什么痕迹,刚才那个女刑警看了几下,就打电话让别的刑警过来,说涉嫌谋杀,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他们都想进去看看,迫于兰家人都在,这种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不好真的去看。
刑警来得比较快,十几分钟后,五六个刑警就到达了现场。
孙维一和圆脸的杨法医来了,最近杨法医不小心割到了手,一些需要动手的活他就交给了孙维一。
任队亲自带着人进来,先看了看现场,简单地向陈染和兰朝阳等人了解了下情况,便走过去,观察兰老爷子的脸。
这一看,他就看出了问题,也像陈染刚才做的一样,扒开老爷子眼皮和嘴唇看了看。
他的动作与陈染的基本一致,由此可见,他们这样的做法是有依据的。
围观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也瞧出来了,刚才那个女警肯定不是胡乱下的结论。
那兰家二叔二婶不会真的是谋杀犯吧?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对夫妻俩可就太可怕了。
因为不少人知道,兰二叔是几个兄弟里混得最差的。也因为这个原因,兰老爷子对他照顾得比较多。
兰老爷子生病用钱时,大头都是大儿子和三儿子拿的,谁能想到,最受老人偏爱的儿子儿媳居然是害死老人的凶手!
任队检查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回头示意杨法医和孙维一上前,让他们先给兰老爷子做个简单的检查。
如果有必要,他们会考虑把老人拉到殡仪馆,进行详细的解剖。
杨法医手上还包着纱布,裹得有点厚,他示意孙维一上前动手操作。
孙维一没有推辞,戴好口罩和手套,同样先观察了老人的脸和眼睛,随后她又在死者口腔内看了看,还观察了一下死者的指甲。
眼看着她还要剥开死者上衣,兰家一位老人客气地道:“还要解开衣服吗?这是不是……”
任队严肃地道:“这个案子涉嫌谋杀,观察死者体表情况是必须的。目前我们警方已介入,具体该如何做应由我们来主导。”
“我们也尊重家属的意愿,但有些必要检查是一定要做的,希望家属能理解并配合。”
他说话本来就有感染力,一番话说得又有理有利有节,那些老人心里就算有所顾忌,这时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了。
有了任队支持,孙维一顺利解开兰老爷子上身的寿衣,露出他胸部、腹部以及大半个胳膊的皮肤。
为了减少对老爷子的影响,在剥衣服前,警方在四周拉起了帘子,不让外人继续往里看,所以室外那些亲朋好友想看也看不到了。
这些人急得抓心挠肝,却也无可奈何。
几个警察看着露出来的那片皮肤,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已有了结论。
老人两只上臂和胸廓下方近胸窝处都有抵抗伤,肯定有人曾用力压制住老人手臂和胸部,不让他挣扎。
即使没能亲眼看到当时的情景,仅凭老人身上这些痕迹,在场的几位刑警也能判断出当时老人曾遭遇过什么。
陈染说的没错,兰家二叔二婶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以为他们用枕头之类的东西把老人捂死,别人就不会让人察觉什么。
可事实上,在有经验的刑警面前,这种做法造成的痕迹真的是漏洞百出,无论是判断还是取证,都不困难。
孙维一戴着口罩,留着一头黑亮的齐耳短发,显得极干练。她指着老人身上的痕迹跟任队说:“抵抗伤很明显。为了确定证据,我建议对死者进行进一步的解剖和检验。”
兰家人没谁再敢提什么反对的话,但那银发老者说:“解剖?是不是还要把我哥肚子剖开?能不能不做?”
任队看向孙维一,她在这方面是专业的,他打算听听她的意见。
孙维一瞧了眼老者,客气地说:“不一定要剖开腹腔和胸腔,要不要切开需要看初步检查的结果再判断。”
“我们的目的是确定死因,至少要切开体表观察下,还有其他一些检查,比如血检都是必须的。”
她长相柔和,说话时有亲和力,行动上却又干脆利落,虽然年轻,倒能让人产生些信服的感觉。
最后无人再反对,事已至此,兰家人都知道这个解剖是免不了的。
警察很快派车把兰老爷子拉到了殡仪馆,老爷子这一走,丧礼自是不好再办下去了。
客人们其实不太想走,但丧礼都不能办了,他们想留也没有理由再留。
不过半个小时,原本还热闹的院落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麻雀两三只在屋顶附近的电线上叽喳叫着,室内则只剩了兰家一些近亲属还在。
那封遗嘱和兰二叔夫妻俩也都被警察带走了。
没了外人,一家人终于能坐下来说话。
“你们说,小二两口子不会真干了这种缺德事吧?”银发老者到这时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们这一辈极为信奉养儿防老的观念,谁能想到,养大的儿子居然亲手杀死了待他们极好的老父。
这个事实对兰家几位老人都产生了极大的冲击,让他们私下里都在审视自己和自家孩子的关系。
兰朝阳摊了摊手:“这不明摆着嘛?那些警察的表现大家都看着呢,现在没人再说我诬陷吧?”
“没没,我们也没说啊,都是老二夫妻俩说的。”有人马上辩解。
兰朝阳爸爸拍了拍儿子肩膀,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只让儿子带着兰朝云先出去,室内很快又剩下兰家几位长辈和人到中年的两兄弟。
兰朝阳能猜到,这些人可能要商量老爷子的身后事了,也包括老爷子留下那些财产的分配问题。
对这些他其实不大关心,因为他不缺钱。他本来就开了家小公司,这些年又跟着肖明非投资,买卖古董、玩钱币、搞邮票,一样一样做下来,挣的钱比他爷爷这些年攒下的家底多多了。
陈染从兰家出来后,也跟着任队等人去了刑警大队。
小朱老婆最近怀了孕,这么晚了他估计在家陪老婆呢,遗嘱上有指纹需要处理,陈染就临时接了这个活,准备回队把遗嘱上的指纹处理一下。
她加了一个半小时的班,终于在九点之前提取到了遗嘱上的指纹,并做了比对。
“结果出来了?”任队也在加班,看到她从微机室出来,猜到她那边出了结果。
“嗯,出来了,遗嘱上只有兰二夫妻的指纹,没有老爷子的,所以这个遗嘱不是老爷子写的。字迹上也不对,能看出来是兰二写的。”
“只有落款处按下的红色指纹是老爷子的,不过那种指纹不能证明什么,兰二夫妻俩大可以压着老爷子手指去按。”
任队表示认可:“行,动机有了,遗嘱上的指纹算是一个证据。小孙那边也有了结论,确实是机械性窒息,她在死者指甲里找到了一些皮屑,稍后会把样本送到DNA检测中心做下检测,看看那些皮屑是不是兰二夫妻俩的。”
DNA检测在这时候速度较慢,也贵,但涉及到凶杀案,他们能用都会用上,这样可以让证据更为扎实。
陈染晓得,案子办到这里,几乎算是铁案了。但必要的血检还是要做的,至于剖开胸腹腔,大概没有必要。
她已经接到通知,后日就要出发,随队去罗平市抓捕方凯旋和曹向洋一伙人。
但他们现在只知道这两个人在罗平所住的街道,可一条街那么长,有许多居民楼,想在短短几天里,找到这两个人并不容易。
为了让计划顺利,他们准备在第二天开会讨论接下来的行动。只有做了充足的预案,才能保证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成果。
“今天太晚了,本来说要让你早点回家休息,养精蓄锐,好准备接下来的异地抓捕行动。谁能想到,你才在家歇几个小时,又找来一个案子,让我说你啥好呢?”
任队看着陈染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便调侃了她几句。
郭威也在,他在旁边笑着说:“头儿,最近我听看守所那边的人说,咱们队最近半个月送过去的人太多了,把他们给累得人仰马翻。人家还说让咱们悠着点,抓人那么猛干嘛呢?”
任队和老吴在旁边听笑了,任队又告诉陈染:“你赶紧回去吧,明天开会时,沙口区那边也会来人。不出意外的话,老彭也会来。”
“当初这个案子毕竟是他带过来的,所以咱们去罗平市找人,他那边也会出几个人,大概两三个吧。”
关于曹向洋和方凯旋绑架人的案子,确实是沙口区刑警大队队长彭亮带过来的案件,孙志成父子失踪两年多,生死不知,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孙志成的邻居方凯旋嫌疑最大,他早就想办这个人了。
现在陈染要跟任队等人去罗平市寻找方凯旋,彭亮带人跟去是很正常的。
次日上午九点半左右,陈染按照任队通知的时间到了会议室等候。郭威和杨信刚早早就到了,看到她进来,俩人竟变戏法似地给她变出了零食。
任队就在旁边,有些意外,心想他们队这帮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力见儿了,也没见这几个小子给他带过什么。
正琢磨着,门开了,最先进来的是梁潮生和彭亮。
在他们身后,有彭亮带过来的两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三四十岁的人。
在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会议室里的任队和老刑警们都挺吃惊的。
因为这两位跟梁潮生都是平级,他们也都是容城市刑警大队的队长。
个子高一点的,是河东区的云队;另一位中等个,但是壮实一点且脸黑,是新城区的葛队。
一时间,市内四大刑警队长齐聚这间会议室,顿时让这场会议的规格高了起来。
杨信刚等人腰板都挺直了,有这几位在,今天会议上要谈的内容应该挺重要的。
他碰了碰陈染,示意她认真听,还小声跟她说:“这些人办案经验都很多,一会儿你多学着点,看看他们会提什么思路。”
陈染也知道,他们一行人去罗平找人,连详细地址都没有,虽然没有大海捞针那么夸张,但茫茫人海,找人绝对没那么容易。
想在几天时间内锁定目标,并将人顺利抓捕,也不会简单。
她也确实想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些东西,于是她翻出带过来的笔记,在桌面上摊开,看样子是准备做笔记了。
高个子的云队坐在梁潮生身边,另一侧是葛队。
他早在进来时,就注意到了陈染。做为队内除法医外唯一的女刑警,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云队碰了碰同来的葛队,朝他挑了挑眉毛,小声跟他说:“看着没?就那个小女孩,在街上抡飞刀!”
“你年轻时不是也练过,敢不敢跟她比比?”
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梁队瞥了他一眼,就知道河东区的云队想看热闹。
梁潮生轻咳一声,说:“好了,人都到齐了。下面咱们讨论一下,明天去罗平市执行异地抓捕的方案。”
第58章 警队重器 轰炸大礼包
“彭队, 这个案子我们河西区大队的人都知道,不用再重述了吧?”梁潮生先问沙口区刑警队长彭亮。
彭亮摇头:“不用,这个案子云队和老葛也都知情, 之前我们碰了一下。”
“老葛以前在罗平市工作过,他对那里的地形和布局比较了解,叫他来, 主要是想请他介绍下金旺大街附近的布局。”
金旺大街是高会武提供的地址, 梁潮生也派人调查过,方凯旋有个前女友就在罗平市金旺大街附近住。两个人这些年一直藕断丝连,如果方凯旋要去罗平市, 的确有可能去金旺大街找他前女友。
高会武还想让警方帮他寻找他妹妹高欣欣,他应该也不会说假话。所以他提供的地址很可能是真的。
彭亮简单说了几句,提到了葛万钧,陈染等人就将视线投到葛万钧身上。
作为新城区刑警大队长,葛万钧很有少壮派的派头。他体态均匀,精神健旺, 四十余岁的年龄, 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在众人注目下, 葛万钧冷静地说:“我在罗平市工作过五年, 于六年前调到容城。这几年罗平市城建不断发展,城区内布局有不小的变化,不过金旺大街是老城区,改动不大,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可能还用得上。”
梁潮生早就准备好了地图, 他适时让人把罗平市金旺大街附近的详细地图挂上去,让葛万钧对着图给在场的人讲解。
陈染记忆力很好,但她还是记了笔记。
“昨天你们抓了两个骚乱分子, 此二人交待,曾有人打电话指使他们围堵河西区分局,这个公用电话号码的位置就在这个路口拐角,是路口报刊亭的号码。从这里往南走,有一条小巷,叫三水巷,巷内有台球厅、录像厅、网吧和农贸市场……”
“打电话的人很可能是曹向洋,所以他有可能在这一带活动过,是这次调查的一个重点区域。”
葛万钧将金旺大街附近人流量较大的各种店铺都一一指出来,还用彩色笔将方凯旋和曹向洋最容易出没的地方作为重点做了标注。
这时没有网络地图这种东西,有了葛万钧的讲解,陈染他们去那里找人,会节省很多时间。
“…这几个位置早晚高峰期很容易发生交通堵塞,有时候能堵一个小时。还有,春阳路从上个月起就开始修路,半条马路都被挖开了,听说还在埋管子,什么时候完工确定不了,你们尽量不要开车进去。”
“…基本情况就这些,到了地方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电话问我。”
葛万钧说完就坐下了,杨信刚悄悄给陈染递了个纸条:“活地图。”
陈染瞧着他塞过来的纸条,心想他表达欲挺旺盛的,又不是小学生了,开个会还得递纸条。
她悄悄把纸条收起来,微不可察地朝着杨信刚点了下头,因为她觉得杨信刚说得没错。
从葛万钧刚才简短的介绍她也能看出来,当初他在罗平市工作时,应该也下了一番功夫,对罗平市很多情况都如数家珍。
今天时间有限,他应该只说了很少一部分。
梁潮生带头鼓掌,“感谢葛队长的介绍,要是没有你这活地图的指点,咱们的人去了还得临时调查,太浪费时间了。”
他又看了眼河东区的云队,说:“你要不要说两句?”
云队摆了摆手,说:“我对罗平市不熟,对这个案子了解得也少。你非要我说的话,那我就帮你们联系两个熟人吧。”
“他们俩家里都有孩子,有一个以前是干部,因为超生被单位清退,现在成建材大老板了。方凯旋和曹向洋专门找有钱人孩子下手,他们俩家里孩子都不大,肯定担心这事,所以他们会愿意帮忙的。”
“回头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派手底下信得过的人有空都去金旺大街附近找找。”
“这样可以发动群众,搞人海战术,或许能快点找到绑架案的嫌疑人。方凯旋和曹向洋这伙人随时都可能再次做案,早点找到他们,也能少一两个受害人。”
云队来之前就准备好了那两老板的名片,说完这番话,他把名片交给任队。这次异地抓捕,河西区这边的带头人就是任队。
梁潮生向云队表达了感谢,随后说:“我跟彭队也商量了一下,针对方凯旋和曹向洋这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做了下统计,并汇总成一份简要资料,一会儿给你们都发下去,大家在路上可以看,最好记在心里。”
资料只有薄薄的两页纸,但上面详细记载着方凯旋和曹向洋的喜好、生活习惯以及穿衣风格,曹向洋资料较少,主要是体貌特征。
方凯旋的就很详细,不仅有年龄身高体重以及照片,还包括他爱吃大蒜,经常嚼槟榔,爱打台球,有网瘾。这些细节能不能用上暂时还不知道,但调查做得详细一些,说不定哪一条就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发完材料,梁潮生又道:“昨天老吴从高会武及其同伙所住出租屋里提取到数枚指纹,早上陈染做了加急处理,其中有两枚,与孙志成父子失踪现场提取到的一致,这一点证明,高会武所提供的证词是真实的。”
“其中一枚指纹是曹向洋的。另一枚指纹主人身份不详,库里未检索到,也不是方凯旋的。所以对这个人,我们目前能掌握到的只有一枚指纹信息,其他一概不知。”
“我们怀疑,该团伙为三人,方凯旋可能比较谨慎 ,所以我们一直未在现场找到他的指纹。”
“接下来大家要注意取证工作,一定要尽可能找到他作案的证据,以免抓到人后,在后续审理过程中被动。”
众人听了,都把梁潮生的话记在了心里。
因为梁潮生的担忧是对的,有些坏人,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坏蛋,可你要是没有能锤死他的证据,就只能看着这种人逍遥法外了。
顾卫东的案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在几位刑警队长带领下,其他人也各自发表了一些意见,会议开了大概两个小时,在场的人不仅弄清了金旺大街附近的情况,还做了分组,每一组都分派了任务。
会议结束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云队趁着人还没散,主动跟梁潮生说:“听说你们队的陈染会耍飞刀,老葛是特种部队出身,也会玩这个,要不要他们俩互相切磋一下?”
听说陈染一刀将高会武手腕扎透,救下了被劫持的小男孩,他早就想亲眼看看了。
但陈染不是他的手下,他没法对陈染提什么要求,就趁着这个机会,以切磋的名义,让葛万钧陪着陈染一起活动一下。
陈染这时候早就收拾好笔记本,脚都挪到椅子边,只等梁潮生一声令下,赶紧走人了。
听到云队这个提议,陈染还没开始表演,就觉得要社死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每到过年亲戚聚会时,总有人怂恿着让他们这些小孩表演节目一样。
每次表演,她都挺无奈的。现在大了,不用给亲戚表演了,谁敢想,云队他一个刑警大队长还想看她热闹?
她一脸的不情愿再明显不过,梁潮生其实还挺希望她能露一手,好让其他区的刑警队长羡慕一番。但陈染不太愿意,他也不好勉强。
正想让云队放弃这个念头,葛万钧倒是主动说:“玩一下也不是不行,不过今天大家都挺忙的,我也有事,改天有机会再找小陈切磋吧。”
“我看这几个小年轻也挺想试试,过几天等他们从罗平市回来,我可能会专程过来一趟,说不定还能带点道具,到时候可以多几个人玩。”
云队当即说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我抽时间过来一趟。”
他和葛万钧确实约好了过几天再来。他们是想找陈染帮忙做指纹。
陈染马上就要跟任队去罗平抓人,这两天肯定做不上,所以他们的事得等到陈染从罗平市回来才能办。
临走时葛万钧一改先前的冷肃,和气地问陈染:“你怎么想到练飞刀的,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我这是野路子,是跟几个师兄瞎琢磨出来的。”陈染说。
“当时观里的猫生了一堆猫崽,我们不敢用耗子药,耗子快成灾了,一到天黑就冒头,怪吵的,我练这个就是为了扎耗子。”
……
在场的人静了好一会儿,任谁也没想到,陈染会飞刀居然是因为耗子成灾。
陈染也挺无语的,但她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高大上的理由,事实就是如此。
彭亮与梁潮生对视一笑,心想这个理由真够接地气的。
葛万钧难得露出笑意,说:“耗子天黑了才出来,跑得还快,能扎中相当不容易。用耗子做靶子,比靶场那些东西可强多了,不错。”
其实他还考虑到了一点,陈染能在黑天扎中移动快速的耗子,这说明她的夜视能力、听力以及反应能力都是极好的,否则怎么可能命中目标?
但他没说那么多,说多了他怕陈染不自在。
次日早六点半,任队和彭亮带队,开着三辆车从河西区刑警大队院里出发,赶往罗平市。
从这里到罗平市万柳区公安分局,大概要开六七个小时。两个城市之间有直达的国道,算是比较近的一条路。
陈染、郭威和任队一辆车,郭威负责开车,开出去三个小时后,陈染跟他换了一会儿。
任队没有他们俩年轻,体力恢复得没有他们快,最近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忙,休息时间明显不够,他有点疲劳,所以上车后他就开始在后座眯着眼睛打盹。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郭威指着前方的路牌,说:“进罗平市区了,最多再开半个小时,就能到万柳区分局。”
陈染知道,万柳区分局那边有人专程等候着他们。
上次她和蔡剑抓到过蒋文豪,算是帮了罗平市警方一个大忙,所以这次梁潮生一联系罗平市的同行,那边就痛快答应了。还说等河西区的人到了之后,他们一定尽力配合。
陈染看了看表,这时她接到了另一个车上彭亮的通知,彭亮让他们在前方路边停车,先到路边的饭店吃点东西再继续出发。
陈染在车上坐了半天,身体也有点僵,正想下去活动活动,自然没什么意见。
在离饭店不远的地方,车子缓缓减速,再开十几米就能停到饭店旁边的停车场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响,忽然从饭店前方接近路面的地方传了出来。
伴随着巨响的,是一阵冲天烟尘。
爆炸了!
陈染挡住脑袋躲避这股冲击波的时候,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
饭店那边好像发生了爆炸,这起爆炸不仅炸塌了饭店侧面的房子,还炸开了一段路。
是煤气爆炸吗?
任队正处在半醒不醒之中,被这股冲击波一震,差点滑到坐椅之间的空隙中,好在陈染躬着腰伸出一只胳膊托了他一把,才没掉进去。
爆炸声很快就停了,并没有连续炸个不停。
任队透过车窗向车外饭店方向看了看,感觉好像闻到了什么东西。
这个味儿不像是煤气爆炸啊?
任队当机立断,先报了警,又通知了罗平消防。然后他和彭亮等人一起下车,去了距离爆炸现场不太远的地方。
有爆||炸||物被崩落到附近的路边的杂草与树隙间,任队瞧见路边有一些零散的黑色粉末状物体,便转身走了过去。
陈染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感觉他可能发现了什么。这方面她没有什么经验,就问任队:“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
任队点头,严肃地说:“应该不是煤气泄露导致的爆炸,有可能是火药。不过这个火药可能不太纯,说不定是用硝酸铵之类的化肥加工出来的,这个味挺冲,确实不像纯火药。”
郭威特别惊讶:“化肥还能加工成炸药?”
“那怎么不能了?很多成分都一样,改一改工艺就行。”任队说。
“上头为了遏制这种风险,以后会在一些工厂的生产线上引进可以监控的自动化设备。这样一来,有些厂家想通过改工艺大批量生产炸药是不可能的,有点苗头就能发现。”
郭威疑惑地道:“那这个要真是化肥加工的,它是怎么做的?”
“手工也可以做啊,就是量少,做不到大批量。这种工艺对懂行的人来说不难。”
陈染与郭威对视一眼,心想要是这样的话,那这场爆炸应该是有预谋的吧。
他们想过这次去罗平市办事可能会不顺利,但谁也没想到,刚进罗平市区,就遇到一场不同寻常的爆炸案。
不像是意外,反倒像是人为的。
这可真是一个大礼包,还是带巨响的。
这样一来,罗平市警方肯定有得忙。毕竟,想在爆炸案现场找证据可不容易。
因为这不是他们的辖区,所以他们只在外围拉了道绳子做为临时警戒带,并没有贸然往里走。
爆炸声刚停,有十几个人就从饭店里蹿出来,想要离开现场。
任队与彭亮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随后他们带着陈染等人将那些人拦住,彭亮说:“现场发生爆炸,你们暂时还不能走,先到安全的地方等着,得等警察和消防过来,检查过了才能走。”
第59章 警队重器 吊成翘嘴了
这个饭店面积大概一百五十多平, 是沿街的一个平房。饭店门前有大片停车场,开大货和厢货的司机在这儿吃饭很方便,所以店面虽不在繁华地段, 生意却也不错。
任队刚说完话,又有几个人从饭店里跑了出来。从打扮来看,这些人是店里的大厨和服务人员。
有个光头身形微胖, 腰上系着条白围裙, 因为出来得急,手上还拎着一个炒菜的勺子。
他跑出来之后,先数了数人数, 随后他焦急地问道:“刚子怎么没在这儿,他人呢?”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有个男服务员没出来。
“他没跟咱们在一块,刚才我看他抱着一堆纸壳子往厢房旁边的小屋去了。”
饭店侧面有个厢房,店老板又在厢房旁边搭了一个简陋的小隔间,以便放些杂物, 比如各种饮料瓶子和废纸壳。
他一说, 那厨师不由摸了摸锃亮的后脑勺, 说:“完了完了, 就是那个地方爆炸了吧?走,过去看看。”
刚子是他老乡,人也是他从老家带过来的。要是出点事,他也没法跟老家人交待。所以他不顾旁边人的劝阻,拎着勺子就冲向发生了爆炸的隔间。
那里正是爆炸发生的中心点, 凶手可能是把炸药放在隔间里了,刚子过去时,正好发生了爆炸。
光头厨师带人过去时, 一眼看到被炸塌的两面墙,还有埋在砖土里的一个人。
这时彭亮已派手下封锁了现场,当然不会让他们进去。这么多人全都冲进去,有潜在危险不说,万一把现场痕迹破坏了,对后期取证也是不利的。
“刚子在里边呢,你看他在那儿躺着都不动,地上都是血,你让我进去看看……”
厨师试图闯进去,被彭亮手下的人强势拦住,并告诉他:“救护车很快就到,你现在进去,万一把现场破坏了,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彭亮当了好几年刑警大队长,自有不同于普通人的气度。所以他一警告,那厨师就不敢再乱动了。
这时任队那边也不安静,在马路另一侧不远的地方,站着十几个来饭店吃饭的顾客,这些人逃出来后,有几个人想离开现场,却被任队带人拦住了。
“同志,我们几个就是来吃饭的,还得赶火车,再等下去怕耽误了。”一个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硬质火车票,这张票还未剪口,发车时间显示为下午14:25分。
他身边还有两个人,几人手上都提着公文包,瞧着像同一个单位一起过来出差的。
另外两个人虽未说话,态度却很明显,同样希望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任队以前处理过好几起爆炸案,对这种案件的处理流程很清楚。一旦发生爆炸,必须要抓紧时间给现场的人做笔录,好通过目击者的叙述寻找可疑人的信息。
爆炸刚刚发生,他们又第一时间拦住了饭店内外的人,所以他判断,凶手很有可能还在现场,说不定就在这十几个人当中。
他当然不能让这些人现在就离开现场,店内的情况只有这些人知道,所以他们得给现场的人做笔录,以便了解店内情况,并找出可疑人员。
但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无辜的过路人,又刚受了惊吓,做笔录虽然必要,该有的安抚态度也得有。
所以那个中年人提出要走时,任队指了指炸成焦黑的一堵墙,说:“我能理解你们后怕的心情,不过现在咱们站的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大家不要担心。”
“这场爆炸发生得太突然,需要大家配合一下,以便警方弄清当时的情况。附近派出所的人马上就到,等到了之后,让他们先给你们几位做笔录。”
任队嘴上说着安抚的话,眼睛也没闲着,几分钟内已将这十几个人打量了一番。
十分钟后,附近派出所和万柳分局以及消防的人先后到达了现场。
当叶副局长和另外两人从车上匆匆下来时,陈染一眼认出了对方。
叶副局就是罗平市万柳分局的人,其职位与河西区分局的尹局相当。
他之前曾和另外两个人去过莲山派出所,目的是审讯飞车劫匪蒋文豪,并把这个人带回罗平市。
因为他跟河西区分局的人打过交道,这次任队带人来罗平市执行任务,万柳区很重视,特意安排他来接待任队一行。
消防的人先去处理现场的情况,叶副局下车后,抓紧时间安排人去给目击者做笔录。他自己则走到任队等人面前,先跟任队和彭亮握了握手。
看到陈染时,他有些惊讶,疑惑地道:“上回我去你们容城,在莲山派出所见过她,这次行动她也参与啊?我事先都不知道。”
任队笑了下,心知陈染的职场经历过于传奇,谁听说她这个调动速度,都会吃惊。
现在大家都有事,他不便多说,就简单地说了两句:“小陈很优秀,我们队长破格把她调入了刑警大队,现在她在咱们队也兼任痕检。”
叶副局“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又向任队等人了解起爆炸案的情况。
初步弄清这次爆炸的过程后,叶副局叹了口气,说:“最近不知怎么了?算上这一次,咱们市已经发生三起爆炸案了。”
任队和杨信刚等人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居然发生三起爆炸案了吗?
国庆节眼看就要到了,长假一到,街上到处都是人,尤其是商业街。在这个关头,无论哪个地区的警方都得进入一级警戒状态,严防死守着,生怕在长假期间发生点什么意外。
而罗平市这边居然连续发生三起爆炸案,这背后是否有人策划还不得而知。如果有人策划,那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再次发生爆炸?
这种事不管发生在哪里,当地警方的压力都不会小。
这时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已经把被炸伤的饭店员工从一堆砖土里挖了出来。任队和叶副局也过去瞧了瞧。
那个服务员挺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经过初步检查,他两根肋骨断了,背上有些皮肉被炸烂,手脚完整,意识有些模糊,但人还活着。
看着医护人员把他抬到救护车上拉走,叶副局叹了口气,又道:“这几个案子一直没破,连续炸了几次,现在很多百姓都挺恐慌的,再抓不到人,老百姓放假都不敢出门了。”
“这次我们接到报案不久,就收到了市领导的通知,要求我们抓紧时间破案,把幕后黑手抓住。”
他旁边一位同事也跟着说:“前两起案件发生得突然,警方的人到达现场后,目击者都差不多跑光了,想调查都无从查起。”
“这次还好,幸亏你们来得及时,把这些目击者拦住了。我让人把笔录做得详细点,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线索。”
陈染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因为她不是万柳区警方的人,她并没有参与做笔录的工作。爆炸现场那边也有专人处理,她同样没参与。
“任队,你来得早,你觉得现场哪个人最可疑?”叶副局跟任队有些私交,等两人身边人少时,他悄悄问起任队的意见。
“我感觉有两个人最可疑。”任队没急着说他怀疑的是谁,先用排除法否掉了几个司机和那几个一起出差的旅客。
对他的判断,叶副局基本上是认可的。
剩下的两个人有一个人到中年,穿着草绿的上衣和裤子,脚上是一双旧胶鞋。这种衣服在二十几年前很流行,现在城市基本已见不到了,但农村一些上了岁数的人还会穿。
他皮肤较黑,脸上有着岁月侵蚀的痕迹,看着像是常年劳作的人。
另一个人比较年轻,头发染成了黄色,刘海较长,斜斜地盖过眼帘,还遮住半只眼睛,是一些小青年常留的非主流发型。
这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桀骜不羁的表情,面对警察询问时,也比较冷漠,问一句才简短的答一句,但他答的基本都是不知道,不清楚之类的话。
叶副局正观察着这两个人,这时他注意到,陈染在有意无意地瞧着那身穿绿衣服的老农。
他心中微动,他记得陈染曾在网吧认出蒋文豪,这样的人,眼力应该不会差。那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小陈,你看什么呢?”他走到陈染身边,客气地问道。
“没什么,我在想,凶手带着改造过的炸药过来,他手上或者身上可能会残留些粉末吧?”
“有可能。现场所有人的指甲和随身物品都必须接受检查。”叶副局说。
陈染瞥了眼那老农:“这个人好好查一下吧,如果有警犬,也可以调过来让警犬闻闻。”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叶副局疑惑地道。其实他也觉得那老农可疑。
这个饭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在这儿吃饭的以司机和过路旅客为主。不管是哪种人,基本都有车。
而那老农只带着一个小小的黑色背包,不是司机也不是来罗平出差或者旅游的人。
如果是乘坐客车进城买东西或者看病,一般人是不会在这儿停车的,都会直达市区繁华地段或者目的地再下车。
听到叶副局在问,陈染就道:“你们来得晚,没看到这些人刚才的表现。这个人从逃出来之后表情就不对,表面看着挺老实,咱们警察让他在这儿等着他就等,可他眼神不对,总悄悄打量,不是害怕和着急,看着更像是心虚。”
“而且他跑出来的方位跟别人也不一样,别人是从饭店正门跑出来的。这个人是从厢房后边绕过来的,当时任队没看到,我和郭威瞧见了,他也觉得这个人可疑。”
叶副局点了点头:“一会儿问问其他人,看看这个人有没有在饭店里就餐,就餐时间对一对,应该能查出来。”
“警犬我让人去调,这个案子重要,能调来。”
陈染也道:“我觉得这人可能不难查,一会儿把其他人的口供对一对,看看案发前后,这个人在哪儿,就能看出来问题。”
“嗯,你说得有道理。”叶副局也有这个想法,他又回头跟任队说:“你们那儿的年轻刑警都这样啊?”
任队笑:“哪有啊,就个别人这样。她挺有想法的,你多接触接触就习惯了。”
叶副局点头,去了解其他人做笔录的情况。
现在他也不确定这个老农是不是连环爆炸案的主使者,但只要能把这个案子撕开一个口子,就有破获的希望。
没过多久,所有人的笔录都做完了。
“行了,把这两个人带回队里,其他人先让他们走,以后如果有需要,再联系他们。”综合了现场所有人的笔录后,叶副局长下了命令。
任队一行人到了万柳分局,稍事休息后,在下午两点半左右,就出发去了金旺大街。
万柳分局本来准备了一些人手陪着他们一起办案,但进城公路上又发生一起爆炸案,他们不得不把重心放到那个案件上,能派出的人手就没那么多了。
任队也知道他们压力大,主动提出由他们河西分局的人和彭亮等人先独立去金旺大街调查,暂时不需要万柳分局派人陪同。
但叶副局还是派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跟郭威一组。
陈染这次和杨信刚与任队分到一起,三人最先去的地方就是金旺大街三水巷附近十字路口的报刊亭。
他们去之前计划好了,如果在报刊亭那边一无所获,就把旁边三水巷附近的一些商家都跑一遍。
“姐,打电话多少钱?”走到绿色报刊亭窗口旁边,杨信刚一边从兜里掏钱,一边做出要打电话的模样。
“市内一毛,长途两毛。”看亭子的阿姨大概有五十多岁,身形微胖,正在用钩针织一块白色的桌布。
杨信刚拨了电话出去,嗯嗯啊啊地说了几句话,便把电话挂了。
随后他又让报刊亭阿姨给他拿包烟,还要买一根煮玉米,三个茶叶蛋。
那中年妇女本来在忙着手头的活,都没怎么看他们,但他一口一个姐叫得很甜,中年妇女竟放下手上的钩针,抬头问道:“小伙子挺会说话,你哪地方人?”
杨信刚报了下地名,中年妇女顿时拍了下手,说:“咱俩一个地方出来的,这么巧啊。”
陈染和任队在旁边低头微笑不语,心知杨信刚这一通操作,已经把这位阿姨和他们的距离拉近,再想打听点什么就会容易些。
杨信刚挺能聊的,只要他想,他的嘴就很甜。他先把阿姨织的桌布夸了一通,又夸阿姨把亭子收拾得利整,一看就是干净人……不出十分钟,就哄得看亭子阿姨笑个不停。
但那阿姨也不是没心眼的,笑了一会儿,就跟杨信刚说:“小伙子,你们几个肯定有事儿吧?要是没事,也不用陪我这老太婆聊半天。”
“有啥事你就说吧,我看看我能办不?”
“要是找我给你介绍对象,那肯定好使,姐知道不少好姑娘。”
杨信刚赶紧摆手,说:“姐,我不找对象,您可别给我介绍这个。”
“我看姐第一眼就知道姐是聪明人,姐还真是,我心里那点打算姐都能看出来,姐是这个!”杨信刚说话时,给阿姨比了个大拇指。
那阿姨明知道杨信刚在拍她马屁,她心里还是高兴。
“行了,你可别说了,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有事儿就跟姐说,我能帮肯定帮。”
阿姨明显是个热心人,再被杨信刚这一顿哄,态度好得不行。
杨信刚这才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照片,这张照片是方凯旋的,曹向洋的照片他们没有,但他们知道这个人的体貌特征。
“这个人你见过没有?”阿姨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片刻后就摇头:“没印象,这儿每天少说来几十个人,我也不怎么看。长得不太特别的我可能没注意。”
“对了,你找这个人干嘛呀?他欠你钱啊?”
杨信刚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欠我钱,欠我一个朋友妹妹的。这个人还有个同伙,他同伙跟我一朋友妹妹耍朋友,又骗感情又骗钱,太气人了。”
“现在女孩怀孕了,找不到人。听说这俩男的跑罗平来了,就在这一带住。我正好来这边办事,就想帮我朋友打听一下,看看这个人在没在这边。”
陈染:……杨信刚可真够能编的
任队望了望天,好像天上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一样。
阿姨越听越气愤,竟把手上的桌布往桌上一掼,气恼地说:“这人怎么这么缺德,太坏了。”
“对呀,所以得把人找回去,不指望他回去跟我朋友 妹妹好好过日子,但得找他们要个说法,还得把钱要回去。”
阿姨却迟疑起来,说:“可是你们怎么找啊,那么多人上哪儿找去。这个照片上的人我也没见过。”
“对了,另一个人照片没有吗?”
杨信刚摇冰:“没他照片,不过知道他长相,这人中等个,长得瘦,听说是公鸭嗓,精力不太足的样子……”
杨信刚把曹向洋的外貌特征描绘了一下,阿姨越听越奇怪,听到后边,更是疑惑地道:“你朋友他妹是不是眼神不太好,这个人的条件连我这老太婆都瞧不上,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杨信刚:……这要怎么解释?
他呵呵笑了下,“可能就是眼神不太好吧,她也后悔了。”
“姐,这个人应该在你这儿打过电话,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印象?”
阿姨偏着头,好像在回忆。
过了大概两分钟,她突然拍了下手,说:“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个人,就前天,好像前天上午十点钟左右吧,有个瘦子来打过电话。他说话声不大好听,确实像公鸭嗓。”
“一般人来打电话我不怎么看的,但这个人找完电话嫌我找钱慢,还催了两声,挺不耐烦地,所以我有印象,以前也看着他在这边路过,往三水巷那边去了。”
任队和陈染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打断杨信刚和阿姨的谈话。
杨信刚马上问道:“应该就是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他,太好了。姐,那你见着他往哪边走了吗?是往三水巷那边走吗?”
“上回不是,上回他往三水巷相反方向走了。看他当时挺困的,我琢磨着这个人可能在附近网吧熬通宵了。”
阿姨指了条路,那条路与三水巷在两个方向。
至于更具体的地址,看亭子阿姨就不知道了。
离开报刊亭时,杨信刚又买了一些东西,包括一些杂志,就是为了感谢阿姨帮忙。
“任队,我觉得,这个人可能就是曹向洋,他晚上有可能就在附近网吧上网。”
任队点头:“网吧肯定得去查,不过现在不急,可以先回去,跟彭队他们汇总下情况,再确定今天晚上的行动。”
已经打听到了情况,任队打算先带人回万柳分局,跟彭队碰碰头,商量接下来的方案。
如果曹向洋真在附近网吧上网,晚上要是找到他,就要考虑抓捕还是跟踪。不管是哪种,都需要足够的人手,光他们三个不稳妥。
他先给彭队打了个电话,随后带陈染和杨信刚开车回了万柳支队。
开到半路时,陈染大力夸了杨信刚一通:“杨哥今天太优秀了,厉害!”
杨信刚摆出傲娇的派头,摆了摆头:“对吧,我也不差是不是?”
“当然了,肯定不差。”陈染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非常捧场。
任队看着他们俩说笑,心情也不错。因为他来之前都没敢想,到罗平第一天就找到了线索。
二十分钟后,几人开车到了万柳分局,听说他们回来,叶副局马上赶了过来,分局刑警大队长也从别的地方赶了回来。
任队也想了解下爆炸案的进展,便问道:“叶局,那个人有没有交待?”
叶副局点头道:“你们没看错,爆炸案的凶手就是那个农民打扮的人。他指甲里残留炸药粉末,自己也交待了。”
任队却有些问道:“可是这个人是从哪里搞到这种炸药的,他自己会做吗?”
叶副局做了个否定的手势:“他不会做。提供炸药的另有其人,这个爆炸案凶手跟刚子有仇,因为老家宅基地的事。”
“有人怂恿他报复,还主动免费提供了炸药。我们在包装炸药的油布上提取到了这个指使者的指纹,目前还在处理。”
任队听到这里,不由得欠起身体,面带疑惑地说:“如果背后真有人,那这个指使的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这些爆炸案他能获得什么利益吗?”
这其实也是叶副局在考虑的一个问题,他说出了一个猜想:“我怀疑,这个背后指使者可能是想制造骚乱,以便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陈染心中微动,不免想到了围堵河西分局的那帮人。
她便提出了一个要求:“叶局,油布上的指纹我可以看看吗?”
第60章 警队重器 撒下一张网
“可以啊, 当然没问题。崔队,你让人把装炸药的外包装上取的指纹调出来,小陈也会痕检, 让她帮忙看看。”叶副局对万柳区刑警大队崔队长说。
崔队听说过陈染,当初蒋文豪的案子他经手过,所以他清楚蒋文豪的实力。陈染能配合其他人将蒋文豪一举擒获, 还能一脚将蒋文豪腿骨踢成骨折, 实力差不了。
换个角度想,如果他带人去外地执行任务,实力不行的他肯定不愿意带。理由很简单, 怕下属太蠢丢了他的脸。
所以陈染这次能跟来,任队谈话时还事事注意跟她沟通,这些都可以证明,她在河西区刑警大队那边挺受重视。
他马上客气地跟陈染说:“小陈,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痕检室看看。”
陈染点头, 随着崔队上了二楼。
“我们从炸药外包装上取了二十九个指纹, 刚传上去, 还没来得处理。”
“纸质材料打印出来了, 你们是要看电子版的还是纸质的?”他们进去时,万柳分局的痕检小张刚把一个指纹调出来,看样子是要处理。
崔队没有自作主张,本着尊重合作伙伴的原则,先看了眼陈染, 明显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先看看纸质材料吧,做下筛选。”陈染说。
小张马上从刚打印出来的一摞纸张中抽出五六张,递给陈染:“都在这儿了, 总共二十九个指纹,我初步观察了一下,有不少指纹是重复的,应该是同一个人重复碰触过外包装。”
这种事很常见,陈染点了下头,说:“今天在爆||炸现场不是抓了个人,叫汪六是吧?就是那个穿绿衣服的。”
“他的指纹卡应该录了吧?拿来我看看。这个人也接触过炸药外包装,我需要把这个人的指纹排除掉。”
“啊…好,我给你拿。”小张很快又给陈染取来一张指纹卡。
“可以在纸上写字标注记号吗?”陈染问道。
“可以,当然没问题。我打印了不只一份,还有。”痕检小张赶紧表态。
陈染道了声谢,接过那沓纸,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先看那张指纹卡。
她大概看了三分钟左右,就把指纹卡放下。再将油纸包上取到的指纹都拿到手上。
崔队本来还有事,刚上来时,想着把陈染带到地方了,再交待几句,就去找叶局等人说话。
但陈染观察指纹的神情很专注,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就想留下来,先看看,容城市河西区这位女痕检是怎么处理指纹的?她在指纹鉴定方面是否有独到的能力?不然任队刚才怎么会放任她跟着上楼?
他比较擅长观察人,所以,陈染将爆炸案嫌疑人汪六的指纹卡放下,看向其他指纹那一刻,他就有了个疑问:她不会把那张指纹卡上的内容都记住了吧?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无论哪个指纹都很复杂,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记住少量几个指纹的大概形状还可以,想把十个指纹的大致特征都记住,这怎么可能?
要是真行,这个能力就太逆天了。
他暗暗摇头,觉得这个猜想不合常理。
这时,陈染已拿起旁边桌面上一支笔,将第一页纸上的三个指纹标注了出来。
出于好奇,崔队偏头看了一眼。
“1号:为汪六右手食指;2号:汪六右手中指;3号:汪六右手无名指……”
第一张纸在两分钟的时间内标注完毕,这一张纸上的四个指纹仅剩一个未被标注的。
崔队:……
他这时意识到了,或许刚才他心中突然升起的那点怀疑是真的。河西区的这位女痕检真的在很短的时间内记住了汪六十个手指的指纹。
虽然这件事很难让人相信,但陈染排除指纹的速度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点。
因为,在接下来的七八分钟里,陈染将那二十九个从油布外包装上取的提纹都排除完毕了。
按她的标注,这二十九枚指纹中,有二十二枚都是汪六的,还有两枚因为质量很差,被她标上了存疑的记号。
痕检小张瞧见了这边的情况,也惊呆了。
“这……你这是把汪六的指纹都挑出去了?这么快?”
“是,挑出来了,我们可以把重心放在其他指纹上。”
小张愕然地看向他的直属领导崔队,又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点问题。
听听,这是人话吗?
才几分钟啊,就把这么多指纹都挑了一遍。如此麻烦的事儿到了她手里,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让他们领导看了,还不得觉得他是个废物啊?
陈染并不是故意要在外地同行面前露这一手。但方凯旋一伙人随时可能再次做案,那几个人还有可能跟罗平市的连环爆炸案有关,所以她得抓紧时间把这些指纹处理一下。
普通痕检的处理速度她是知道的,照正常速度,他们可能得忙到明天晚上,才能把这一堆指纹处理完。
因为纹线复杂,一个一个比对,非常考校人的眼力,看久了,真会头晕眼花。
可这太慢了,时间不等人。
崔队的表情管理能力比小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也惊讶,但他控制得很好,只有微挑的眉毛泄露了他的心情。
这时陈染从包里取出一张纸,那张纸上有两个指纹,一个是曹向洋的,另一个指纹,他们一直怀疑是方凯旋与曹向洋同伙。这两个指纹都是在孙志成父子失踪的废弃别墅里取到的。
她把那张纸放在面前的桌面上,但她自己并没有特意去看。
对于万柳分局刚刚在油纸包所取的29个指纹,排除掉汪六的指纹后,就只剩下七个。其中有两枚比较模糊,用肉眼看不清楚。
剩下五枚,用肉眼就可以做下初步比较,陈染也是这么办的。
她把这几个指纹全都看了一遍,很快又标出一枚。
“果然是这个人!”看着被标志出的指纹,陈染吁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拿来的两枚指纹,都是孙志成父子失踪案的嫌疑人留下的,刚才我怀疑,这几个嫌疑人也有可能跟罗平市最近发生的连环爆炸案有关系。”
“这枚指纹证明了这一点。不信你们可以比较一下。”
“居然真的有这些人的手笔!”崔队经过认真比较,确认炸药||包外包装上有一枚指纹与陈染带来的一枚是一样的。
“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崔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他一时间有点想不明白,那几个人不是涉嫌绑架与勒索吗?怎么又跟爆炸案搭上了关系?
对于这个原因,陈染一时也想不通。
这时任队和叶副局聊完了,也来到了痕检室。
“怎么样了?”任队进来就问起了指纹处理的进展。
“证实了,今天发生的爆炸案跟孙志成父子失踪案的嫌疑人之一有关系。”
崔队简单说了下刚才的经过,叶副局还不确定这个发现是否可靠时,任队早已信了。
他当即对陈染说:“既然有一枚指纹认定为同一人的。那另外几个挑出来的指纹也是有价值的,很可能是此人其他手指留下的印记。”
“把这些指纹都跑下库吧,也许可以通过这些指纹查到此人的身份。”
陈染也是这么想的,考虑到普通痕检用电脑处理指纹的速度,她看了眼小张,客气地道:“电脑方便我用一下吗?”
“行,你用吧,可以用我的密钥上内网。”小张先看了眼自己领导,得到首肯后,马上同意了。
他是有眼色的,这时已看出来陈染不是普通人,当着领导和外地同行的面,他可不想献丑。领导都同意了,他还能有什么意见?
这些指纹都已被小张扫描进了电脑里,倒省了陈染不少时间。接下来的不长时间里,痕检小张再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技术上的碾压。
在机箱轰鸣声中,小张掩着脸看向电脑屏幕,刚开始他还想分析陈染某一步用的是什么操作指令,到后来感觉自己的思路跟不上了,慢慢也就麻了。
就好像高中学渣上数学课,只看得到老师上嘴唇碰下嘴唇,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认识,合起来就是不懂,像听天书一样。
陈染连续处理了三枚指纹,每次处理完毕,选好特征点后,都会跑下库,但这三枚指纹都没在库里找到样本。
眼看着还剩下的指纹不多了,陈染先观察了一下,有两个指纹面积小,特征点不明显,被她暂时放弃,最终先选了一个比较模糊的。
崔队看到那个指纹时,神情微怔,心想这种指纹也能用吗?
可任队没说什么,也没有阻拦的意思,那应该就是能用的吧?
想到这儿,他什么都没说,只用眼默默观察着。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那枚指纹居然被陈染处理成眉清目秀的形状,早已不像先前混沌一片了。
小张微张着嘴,下意识问道:“啊…这也行?”
看着外地同行惊讶的样子,任队心情不错。
这时陈染已在处理好的指纹上标出八个特征点,并再次启动比对程序,在省指纹库里先调出二十枚相似度较高的指纹。
小张也在旁边,他手上拿着陈染带过来的纸,先看了看,再看向屏幕。
但他眼睛刚挪到电脑屏幕上,陈染已经将鼠标对准第七枚指纹,回头说:“应该就是这枚了,我调出来看看这个人的情况。”
崔队这时也麻了,不再去想陈染为什么能做到这些。他现在只想看到结果。
叶副局见过不少能人,但陈染这番操作也让他大开眼界,想起任队刚来时说陈染是被河西区刑警大队特招的,这时他彻底信了任队的话。
这种人,确实值得特招进刑警队。
有时候,能比对成功一个指纹,就能让整个刑警队的人少跑许多冤路,少加许多班,还能快速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刑侦领域的技术人员往往关系到案件的进程和侦查方向,能力卓越的,堪称警队核武器,在办案时可以起很大作用。
能力平庸者并不适合待在这种位置上,这种人只会拖全队后腿。
“把这个人的资料调出来我看看。”崔队最近一直在忙连环爆炸案的事,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这帮人会再次做案。
“柯逢春,男,45岁……”
“89年-92年在容城沙口区采石场干活,孩子在五岁时被采石场炸起来的石头压死,这……”看完这份资料,室内的人都已确认,这个人极有可能跟最近几起爆炸案有关系。
从职业背景来看,他应该有能力配出炸药。毕竟在采石场干过,炸药在那种地方很常见。
从个人经历来看,此人早年离异,独生子又在采石场意外死亡,这足够让一个人的心态产生巨大变化了。
“这个人的指纹能出现在库里,是什么原因,他犯什么事了?”任队离得稍远一点,看不到屏幕,便问陈染。
陈染刚才已经看过了,“他是跟人打架了,在棋牌室打牌的时候,有个妇女说他身上汗味太重,有嫌弃的表现,他扇了人几个巴掌,扇完又撸掉妇女腕上的镯子,还顺走了桌上的赌资,抢完就跑了,再没出现过。”
下面还有一些柯逢春熟人的笔录,陈染没读,直接把柯逢春的资料包括照片都打印了出来。
这人真的有点疯狂!听完此人犯事的案由,众人心里都有这个想法。
单身无孩,孩子又是惨死,已经让他失去一切顾忌,也丧失了做为人的一些底线。
任队一整天都在外面奔波,白天出了一身汗,衬衫后背都被汗溻透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洗澡。听到这段他不由得嗅了下自己手臂。问陈染:“我身上没味儿吧?”
陈染笑了下,说:“外边晒,大家都一样,谁也别嫌谁。”
崔队闻言,揪了揪自己衬衫后背,也笑着说:“确实都一样,大热天的,一动就一身汗。”
这就是个小插曲,叶副局心里有事,从结果出来后,就思考着接下来的安排,他在室内踱了几步,说:“看来,我们万柳分局也得把重心放在寻找这几个嫌疑人身上。”
“对,得抓紧时间把散出去的警力撤回来,放到金旺大街一带。争取在近两天内找到方凯旋、曹向洋和这个柯逢春。”对叶副局的意见,万柳区刑警大队的崔队长也表示认可。
一周后就是国庆,他们真的等不起。
“先去会议室吧,现在有了新的情况,这些人有可能涉及到爆炸,那么他们手头或许有炸药。我们重新讨论一下,划出他们最可能居住的地点。”
任队也有这个想法,之前他们在出发前曾划出了不少地方,但现在情况变了,这伙人极有可能还玩炸药。
众人刚回到会议室,彭亮也带着几个手下回来了,他们去的是另一片区域。
看着彭亮带人回来,叶副局客气地问道:“彭队,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彭亮迟疑片刻,有点不确定地说:“有是有,但不确定我们打听到的是这伙人。”
“怎么说?”万柳分局的崔队给彭亮拖开椅子,请他坐下。
“我们在其他店铺都没查到这几个人的消息,倒是在一家卖丧葬用品的地方听说了一点情况,但不确定真实性。”
“据店铺老板说,有两个人曾来他店里买过一些纸钱,还特意定做了纸扎的童车和玩具枪,七月底去过一次,前几天中元节也去过。”
“其中一人的体貌特征和说话声音跟曹向洋基本吻合。”
他没找到别的线索,只查到这一个疑似曹向洋的消息。
让他意外的是,听到他这番话,任队和叶副局居然表现出很重视的模样。
“彭队,你这个消息可能是真实的,这两个人或许就是我们要找的曹向洋和柯逢春。”
“谁是柯逢春?”彭亮有些纳闷,他才出去半天,就冒出一个没听过的人名,难免感到疑惑。
任队很快给他解释清楚陈染刚刚的发现,彭亮听完,眼神一亮,说:“这么说,这个消息应该真有用。”
“这个柯逢春买的纸钱和定制品可能是给他儿子烧的。”
众人也有这种想法,叶副局轻轻碰了下桌面,说:“咱们接下来一起讨论下,这伙人最有可能住在什么地方?”
“任队,你们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任队点头,说:“有的,来之前,我们梁队和其他领导在一起讨论过,但现在案情有新变化,我怀疑柯逢春有造炸药的能力。如果是这样,他有没有可能更愿意选择那种独门独院的平房居住呢?”
“最好还是有围墙有门的,越严实的越要查。”
“对,这个确实很有可能,我也说一下,我觉得这些人住的位置离那个报刊亭和三水巷都不远,普通人去网吧还有打电话,一般都会选择离自己近的地方,所以我们可以在那附近找。”崔队也说了几句。
陈染没插嘴,默默地记着笔记。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从居住地点到人员布置都研究了一番,等到快要散会的时候,陈染感觉这会议室里好像少了人似的。
她抬头打量着会议室里的人,看了一圈,终于意识到,郭威和与他同行的一位刑警到现在还没回来。
另一位刑警是万柳区刑警大队的,对这一带比较熟,按理说,他们俩搭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陈染还是拿起手机,准备先给郭威发个信息问下。
她的信息发出去十几分钟了,还没收到郭威的回复。
正疑惑着郭威那边是什么情况,任队也发现了郭威还没回来的事。
“小郭呢,他怎么回事,你们谁跟他联系过?”《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