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警队重器 千年老二的希望
来人是许检, 他曾去过河西分局,就顾卫东与姜青枚一案与河西区刑警大队合作,进行联合办案。那起案件, 陈染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许检对此印象深刻,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跟陈染合过影。
看到他进来, 梁潮生赶紧跟他解释:“陈染醒了, 医生说主要是皮肉伤,内脏也受了些影响,但问题应该不大。”
皮肉伤?听到陈染没有生命危险, 许检虽然放了心,但他的担心并没有少太多。
陈染才二十出头,是个漂亮女孩子,身上被炸伤,能不留疤吗?万一疤痕面积大,影响到了容貌该怎么办?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 这件事他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
这时陈染妈已掀开盖在陈染身上的被子, 去察看她伤口情况。但陈染后背包着大片纱布, 看不出都是哪里受伤了。
只是从纱面大小来看, 炸伤的面积不会小。
陈染妈不是个粗心人,也很快想到了疤痕的问题。这么大的面积受伤,万一再引起感染可怎么办?
她又气又急,感觉耳朵里嗡嗡地响,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免得影响到女儿心情。
“妈,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我现在不方便动, 爸还没恢复好,你现在可是咱家顶梁柱,我们俩都靠你了。”陈染笑嘻嘻地劝道。
她妈被她劝得哭笑不得,又气又难过,却又拿陈染没办法。不由得埋怨道:“你就别顾着哄我了,也不看看你都疼成什么样,汗都下来了。”
陈染确实疼,后背伤处面积比较大,具体多大她自己还不清楚,只感到那一整片都火辣辣地,有明显灼痛感。
看着陈染和探望她的人说话,肖明非默默地退出病房,找护士打听了一下,很快摸到了主治医生所在的办公室。
这次给陈染治病的大夫是二院治伤最拿手的胡大夫,年纪大约四十多岁。
肖明非过去时,这位大夫正在看一份病历。
“陈染这个伤,愈后怎么样?”跟胡大夫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肖明非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我之前跟陈警官领导说过,没有意外的话,她应该会恢复得不错。这个问题不大。”胡大夫说。
“会不会留疤?”肖明非问到了重点。
听他问这个,胡大夫并没有马上回答,反倒用审视的眼光看向肖明非,略加斟酌后他问道:“能不能问一下,你跟这位小陈警官是什么关系?”
肖明非:“…算很好的朋友吧。”
胡大夫默默瞧了他一眼,随后道:“她受伤的面积比较大,留疤恐怕很难避免。不过她伤在背部,脸和其他部位都没问题,是不影响生活的。”
肖明非却追问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哪怕不能让疤痕全部消失,能让疤痕淡一点面积小一些也是可以的。”
他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在他的字典里,想做的事就要想方设法做成。哪怕在一个地方碰了壁 ,也会换个路子再试。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胡大夫这边不能提供什么好的办法,他会再找别人。
胡大夫见他坚持,便把手边的病历往旁边推了推,说:“一般的药物作用有限,如果你想找好的药也不是绝对不行。但是代价应该不小,能不能成功也说不好。”
“你说。”肖明非面上没什么变化,示意胡大夫继续说下去。
“行,既然你坚持要问,那我就跟你说了。我认识个祖传老大夫,他那还剩一些好用的膏药,估计不多了,能不能卖给你这可不好说。”
“因为药方里有好几种药材现在都没有了,有药方也制不成,所以那些药膏是用一点少一点,轻易是不会卖的。”
“你非要试试也不是不行,他那没电话,我把他地址给你吧,稍后你自己去问。”
肖明非顺利拿到地址,这才同胡大夫告别。
回到病房时,许检还在和陈染说话,不过许检也不好多说,只是问候了几句,看陈染确实没大碍,就提出了告辞。
陈染又跟梁潮生和任队等人说:“梁队,任队,小朱哥,你们也都回去吧。”
“我堂哥堂嫂都在这儿呢,他们可以照顾我。天御府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你们处理,我现在没什么事,放心吧。”
梁潮生等人确实是事务缠身,他们接下来还要和周副局等人一起开会,进一步商讨天御府的事。
天御府里藏着古墓,按规定必须停工上报给考古部门。
但项目主管葛道光和老板方敬业不仅没有上报古墓的事,还派人偷偷挖墓,甚至在工地里埋下了炸药,并炸伤了六七名警察。这件事性质太严重,连省里都知道了,还派人打电话过来询问。
方敬业目前已被人带到市局,稍后市局会成立专案组接手这件案子。因为案件太大,影响也很大,都传到外省去了。
梁潮生等人是最先接触这起案件的,自然要参与专案组工作,所以他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守着。
他就告诉陈染:“那你先好好养伤吧,至于指纹大赛的事,你这次就先不用参加了,养好伤是正事。”
梁潮生等人离开时,肖明非也跟着走了,临走前,他跟陈染说:“我稍后有空再来看你。”
陈染只当他是客套,说:“好,如果允许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拍几张古墓里的照片?我想看看。”
“你看没问题,不过得等墓里清理得差不多了才能拍。”
交待完这些事情,肖明非才跟梁潮生等人一起离开了医院。
“几位领导慢走啊!”陈染堂哥陈一帆把刚拎回来的热水瓶放到墙角,笑着将人送走。
看到陈染爸妈还在,他就劝道:“二婶 ,二叔中风出院时间不长,还在恢复期,情绪不能大起大落,也不能受累,你这阵子也挺累,也熬不了夜。”
“你俩先回去,这边有我和小莹守着,我爸妈抽空也会过来轮班,肯定能把染染照顾好,放心吧。”
陈一帆从小就像陈染亲大哥一样照顾她,兄妹几个感情很好。他和何莹是大学同学,已经领证,俩人开了一家中介公司,赚得不少,但都低调。
陈染也劝了几句,在兄妹俩坚持下,她爸妈总算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陈染难得地皱了皱眉头,长吁一口气,对陈一帆抱怨道:“真疼,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疼过。”
“疼是吧?那你还非要当警察,你说怎么办吧?”
说是这么说,陈一帆还是给陈染削了些水果,又剥了葡萄,一粒粒装好放在盘子里,插好牙签递到陈染面前,说:“饿了吧,先补充点水分,一会小莹上来送吃的。”
陈染嗓子干涩,也不跟他客气,吃起了水果。
兄妹俩单独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几分钟,又有人来了。
一个小时后何莹拎着两个保温饭盒进了病房,她进来后便看到陈染俯趴在病床上,看着像要断电了似的。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在何莹印象中,陈染总是神采奕奕,身上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就没这么蔫过。
陈染无力地晃了晃手,说:“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这不是才住院吗?就想着出院,至少得四五天吧?”
何莹面带疑惑,看了眼陈一帆。她发现陈一帆一脸笑意,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事。
陈一帆总算给她解释了一下:“没什么事,就是来看她的人有点多,一拨一拨的,小妹应付得累。”
陈染确实有点丧,说:“换你用这种姿势趴着,还得抬头跟一拨一拨的人说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像复读机一样,你能不累?”
“那当然累,不过这可怨不得我,谁让你认识的人多了。”陈一帆此刻有几分兴灾乐祸,并不想共情陈染。
何莹直接拍了他一巴掌:“你少说两句,去打一盆水来,给小妹洗手吃饭。”
时间过得很快,陈染转眼就在医院住了两天,肖明非隔了一天又来了。
他这次不是空手来的,除了照片,他还带来了一个湖绿色的瓷盒。
肖明非进来时,主治医生胡大夫刚查完房,正准备离开。看到他拿出药盒放到陈染床头,胡大夫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他走到床头,拿起那盒药膏,打开盖子闻了闻,随后跟陈染说:“这药膏不错,袪疤效果很好。等纱布拆下来你可以用用试试。”
陈染后背已经开始结痂,不能乱动,动的话,结的痂容易开裂。所以她只能安静地侧躺着,微微颔首,向胡大夫表示感谢。
等胡大夫走了,她才问肖明非:“这个药膏是怎么回事儿,你从哪儿买的?胡大夫为什么会知道?”
“是从一个老大夫那儿买的,之前找胡大夫咨询了一下,得到他许可才买的。”
肖明非并没有完全说真话,算是半真半假。
陈染面带疑惑地揭开盖子,闻了闻,感觉这盒药膏味道清苦,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成分。
她没再多问,说:“那谢谢你了,我会用的。”
肖明非又拿出准备好的照片,说:“看看吧,这都是这两天在墓里拍的,里面还没完全收拾好,只拍了一部分。”
为了方便向陈染解说照片,他把椅子拖到床边,一张张解释给陈染听。
“这个墓是流沙墓,曾经有几个盗墓贼进入过,而且这些人是不同朝代的,但这些人都没能成功把墓内文物盗走,全都被流沙淹死了。”
“你看这些散乱的枯骨,都是在取沙过程中发现的。经过测定,他们生活的年代全都不一样。”
“至于墓室主人的骸骨,都在墓室内的墓床上,总共四具,应该是一家人合葬。”
“我们已经在这个墓室里找到一千余件文物,瓷器约占五分之一左右,大多是以耀州窑为主的生活器,也有不少白瓷,白玉碗。”
“数量最多的金银器,合计三百八十余件,还有几筐铜钱和珍珠、玛瑙以及碧玉制品。没有国宝级文物,胜在量多,年代比较久远,器型完整,品相也好。”
陈染看着一张张古董图片,惊讶地说:“真挺多的,这毕竟不是帝后和王侯墓,能出这么多东西很难得了。”
“对,很难得,这是少数保存完好的宋墓之一,考古价值也很大。光是墓里的砖,就有好几种制式,都带花纹和图案。你看这几种,分别是奔鹿、海石榴,还有莲花,这些图案都有好的寓意……”
介绍完各种砖,肖明非又给陈染讲了一下这个墓室的结构,包括斗拱、假门假窗和藻井等等。
说完藻井,肖明非抬头看了眼陈染,问她:“总说这些是不是挺无聊的?”
“没有啊,我一直想看看古墓里边是什么样。上次去国道就没看成,这次天御府发现了古墓,本来以为能进去看看,没想到又受伤了。”
“不能进去看实物,看看照片也挺好的。”
肖明非确实担心,这些专业方面的内容说多了陈染会烦,见她确实挺感兴趣,他才放了心。
照片都看完后,他看了下表,说:“时间不早了,改天我再来看你吧。”
“不用,我明天就出院,出院了再联系吧。”
陈染特别不喜欢住医院,哪怕在家待着,也比在医院舒服。
“也行,那再联系吧。”肖明非攥了攥手指,心里想着,等陈染出院后,要不要找个时间单独把她约出来聊聊?
正想着这事,陈染忽然朝他笑了下,问他:“谢谢你的心意,这盒药膏应该很难得,我一定会好好用。”说到一定俩字时,她用了重音。
肖明非心乱跳了一下,出门时差点撞到门框上。
陈一帆恰巧进来,看到肖明非没站稳,说:“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听说你最近天天下墓考古,应该挺累的,这边有我和小莹照顾着,没什么事,你累了就不用过来。”
何莹用力把陈一帆拽到一边,示意他闭嘴。又笑着跟肖明非说:“肖教授你心细,有些地方我跟一帆可能没想到,你就能想到。你有空一定要来啊。”
肖明非答应一声,赶紧走了。
何莹这才没好气地瞪了眼陈一帆,觉得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这都看不明白。
肖明非最近经常去陈家,陈染住院这几天他来了两趟,还带了别人都没想到的袪疤膏,一般朋友能这么殷勤?
次日中午,陈染在路鸣等人陪同下离开了二院,路鸣特意把他那辆车后座改装了一下,以方便陈染趴着回家。
她现在坐着也不是不行,但不能颠簸,否则结痂的地方容易裂开。
看着她慢悠悠往车上挪,来接她的蔡剑笑着说:“认识这么长时间,头一次见到你这种龟速,难得像一回小孩。”
“我得拍个照,留做纪念。”路鸣说,他真带了相机,陈染上车时,他连着抓拍了几张,还说洗完了把照片送给陈染。
上次陈染被炸时,他和蔡剑也在天御府工地给那些工人取指纹。
但他们那边安然无恙,陈染却受了重伤,这让他俩多少也有几分愧疚,哪怕炸药的事跟他们俩全无关系。
路鸣甚至想过,如果当时他干完活去找陈染,把她拉到一边说会话,或许她就会没事儿了。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
现在唯一能庆幸的是,陈染没有性命之忧。
但皮肤受损却是肯定的。
路鸣心里甚至暗暗想着,也不知道陈染后背上的疤痕会不会影响到她以后找男朋友。
要不是确信陈染对他无意,只把他当成了弟弟和好同事,他就主动向陈染表白了。
陈染配合着路鸣拍照,甚至还特意摆出了几个搞怪的姿势和表情,等路鸣拍过瘾了,她才挪上车,在后座趴好。
“女士躺好了,专职司机这就带您回府。”路鸣故意开了个玩笑,随即启动了车子。
接下来几天陈染一直在家里养伤,在家里直待到七号,陈一帆和何莹的婚礼都结束了,梁潮生还没通知她回刑警大队上班。
七号上午,陈染在家实在呆腻了,就给任队打了个电话,不说别的,先向他打听指纹大赛的事。
“指纹大赛开始两天了吧,容城市这边排名怎么样?”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养几天,不影响行动了再回来上班吧。”任队看起来不打算跟她细说。
即使他不说,陈染也知道了,“还瞒着我呢,全省十三个市,咱市目前排倒数第四,对吧?”
以前四年,容城也没得到过冠军。但那时市里好歹也有两位指纹比对水平不错的老刑警,连续好几次得了第二名。
即使被人戏称为千年老二,也比现在的倒数要强上许多。
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河西区那位已经因病退了,另一位老刑警最近也因为肾结石住进了医院,同样去不了。
陈染再一缺席,容城就成了蜀中无大将的情况。
想到这儿,陈染再也不想在家待下去了,她换好衣服,说:“我现在正常走路已经没问题,只要慢一点就行。你派车来接我吧,反正比赛地点就在容城,路不会太远,应该没问题。”
任队见她坚持,便给梁潮生打了个电话,得到梁潮生同意,才派了人去接陈染。
上午十点半左右,陈染被郭威送到市局大院西侧一座大楼里。
下来接待她的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刑警,陈染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市局刑科大队的痕检老瞿。
他自己不参赛,但他是这次指纹大赛的裁判之一。
看到陈染时,他悄悄打量了一番这姑娘,先问了问她身体情况:“你身体确定没问题吗?”
“还不能长时间坐着,隔一会儿需要站起来,其他的没什么。”陈染如实说道。
“那就行,你跟我上来吧。”老瞿见她精神状况良好,心想她应该是可以的。
现在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两天半,陈染来了可能也改变不了大的局势。但他觉得,只要将比分往上拉一些,让容城输得不那么难看也不错。
郭威并没有马上就离开,直到把陈染送到二楼,他才转身下了楼。
二楼走廊附近几个大办公室都开着门,老瞿边走边介绍:“二三楼都有比赛人员,你的电脑在二楼。容城这边有三个名额,但参赛人员都是按照抽签顺序安排的房间,你跟他们俩不在一个屋。”
“209,就在这儿。靠里那个电脑现在没人,就是原本分配给你的。”
陈染站在门口大致数了数,除了她,这个房间里还有九个人。
那些人都在盯着电脑,听到门口有动静,有几位往这边瞧了瞧,就发现了陈染。
但他们都是来自于外市,谁都不认识她。
老瞿拍了拍手,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陈染,她今天代表我们容城参赛。”
容城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才来?
其他代表大致都是这样的想法,老瞿便解释道:“小陈国庆前夕曾在天御府执行任务,在爆炸案中受了波及。她后背有伤,现在伤势刚稳定就来参赛了。”
众人顿时恍然,天御府的案子现在全省同行都知道,他们竟没想到,这位年轻女警竟然也参与了那个案件。
有几个人已站了起来,冲着陈染露出友好的笑意。
老瞿趁机说道:“小陈伤还没好利索,如果她有什么需要,还请大家搭把手,帮帮忙。”
“这没问题,小事一桩。”有人马上做出保证。
这小姑娘太年轻了,这么晚才来,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所以,在场的人谁都没把她当成威胁,只把她当成了需要照顾的伤员。
第82章 警队重器 此地无大神
陈染坐位旁边有位痕检戴着一副眼镜, 三十岁左右,是专职痕检。
他也不认识陈染,因为陈染过于年轻, 他脑子里难免产生了一种猜测,想着这姑娘会不会是某位领导家里的孩子,把她送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在履历表上添点亮眼的东西, 俗称镀金。
不过这只是一闪而过的猜想, 他也不能确定。会这么想主要是因为陈染过于年轻,让人实在没办法把她和指纹比对高手联系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姑娘刚在爆炸案中受了伤, 是该照顾一下的。他就坐在陈染旁边,更该搭把手。
所以陈染还没走过去,他就帮她把椅子拖开,又拿来一瓶水,还帮陈染把电脑打开了。
陈染客气地道了声谢,挪到桌边, 扶着桌角慢慢坐了下去。
“小陈, 那我先回去了, 我电话你存一下, 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老瞿交待完这些事,才离开了209。
陈染并没有急着找出要处理的指纹,先看了下软件上显示的实时战况与排名。
这次比赛,每个市最多可选四名痕检参赛,最终参加比赛的选手一共48名。这些人的名字都在一个表格上列着, 在表格后面还有各自的战绩。
这个表格是实时变更的,每次有人比对成功一个指纹,表格就会变。
陈染目前战绩为零, 但她并没有排在最后。
她后面还有七个倒霉蛋,战绩同样为零。因为成绩相同的人是按名字首字母顺序来排列的,“陈”这个姓靠前,那些人就被排到了她后面。
排第一位的是梅溪市的赵向前,这个痕检在省内挺有名气,曾连续几年蝉联省指纹大赛冠军,也是容城市这几年迈不过去的关口。
作为省会城市,容城连续几年都被他压在后面,成了千年老二,当然憋着一口气。但赵向前是有些本事的,容城市之前各区的痕检都比不过他,就算不服也得憋着。
这次也不例外,比赛进程快过一半,赵向前已比对成功九个,相当于断崖式第一。
因为第二名比对成功五个,第三名比对成功4个指纹,都比赵向前差不少…大部分有数据的都是1,由此可见,这次比赛的难度之大。
陈染来之前就知道,能被选中进入大赛指纹库的都是被无数痕检刷过很多遍的了。
要是能处理早就处理好了,也不用搁置这么久。
所以,这种指纹大赛,说是指纹高手之间的比拼也对,说是这些人合力攻克难关破大案也是可以的。
既然是攻关,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指纹自然就没有简单的。
旁边那位痕检不知道陈染为什么没有行动,一直盯着电脑看。
他忙碌中停顿片刻,偏着头小声跟陈染说:“这种比赛,每年都会有好几个人得鸭蛋,大多数能有成绩的也是1,尽力就好,不用有太大压力。”
陈染:……
“谢谢,我知道了。”出于礼貌,陈染道了声谢。
但陈染仍然没有急于选中一个待处理的指纹。
被选送来参赛的指纹多达数千,全部来自历年未破获的案件。最长远的可以上溯到十几年甚至二十年前。当然还是以近几年的为主。
现在的电脑性能不够好,一个复杂指纹可能要半个小时才能做好。这么多的指纹如同大海,根本处理不过来。
所以陈染来之前就思考过,要以哪方面的指纹为重点。
这个问题她也和任队讨论过,任队也同意她的想法。凶杀案这种重案虽然很严重,但有些凶杀案是针对特定的某个人展开的侵权和报复行动,做完那个案件之后,凶手或许就停手了。
但是,像两抢一盗以及强/奸案这类案件,所针对的却不是特定的某个人,谁也说不准下一个受害人会是谁。
这种案件的嫌疑人随时都会再次做案,这就给普通人的生活会造成巨大隐患,更容易引起民众恐慌。
所以她这次就打算把重心放在这类案件上,不一定非得是杀人凶手留下的指纹不可。
考虑到这些,她在点开待处理指纹库时,先观察案件类型,最终将一个指纹以及其相关文档调了出来,细细察看。
这是一个系列强/奸案,受害人都是小学甚至幼年的孩子,不光有女孩,还有男孩。
凶手很谨慎,做案时会绑住孩子眼睛,会戴套,留下的痕迹很少。
因为案件发生地点都在瑞河市,存在不少相似的点,所以瑞河市警方将这些案件并案,两年前还成立过专案组,但都没能成功抓到凶手。
这个系列案最先有记载的发生于七年前,但直到一年半以前,还有新的受害者产生。这足以说明,凶手还未被抓获,并且随时会再次做案。
此案已对瑞河市的家长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产生的后果是,每到上学放学的点,各个中小学校门口都挤满了接送孩子的家长。
平时家长也不让孩子单独出门玩,家里有适龄儿童的,更是谈虎色变,都恨不得把这个残害儿童的恶魔挖出来撕了。
在三年前的一起案件中,有位受害人是小学两年级干部,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出事时她右臂别着代表班干部标志的两道杠,民警在那个两道杠的塑料外壳上取到了一枚指纹,但纹线比较浅,还有缺失,一直没能比对成功。
陈染点中那枚指纹,先观察了下,感觉这个指纹难度确实大,就算她来处理,也不能保证百分百会成功。
但不管行不行,她都得试试,争取把这个人找出来。
打开PS后,她迅速调入该指纹,不断调整对比度,再选择变形的位置做了几次调整。
她终于开始动手操作,坐在她对面的痕检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眼神专注,始终盯着屏幕,那位痕检连忙低下头,抓紧时间寻找有希望处理的指纹。
这个过程很难,因为看一个不行,再看一个还是不行。不是糊成一团,就是有变形或者缺损,每一个都很棘手。
他也不知道陈染选的是哪个,但据他了解,稍微容易处理一点的,早在比赛第一天,就都被人挑出来处理了。
他还在找指纹,陈染已完成了最开始的预处理,并准备利用图像增强来调整指纹了。
市局的电脑里都安装了她师兄研发的软件包,她用这些已经很流畅,调用参数时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凭着足够的经验和熟练度,她能让整个操作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样顺畅。
陈染调用参数不时要输入一些数字,看到她手指敲键盘的动作,附近几个同行都有点惊讶,不知道她在敲什么。
往那边瞧了几眼,疑惑是疑惑,但大家都被那张实时战况表压制着,谁也没有时间过多关注别人。
所以他们也就是往她那边扫几眼,接下来还得专注自己手头的事。
十一点刚过,陈染左侧那位戴眼镜的痕检兴奋地挥了下拳头。陈染瞧见了,瞥了他一眼,心想他刚才可能比对成功一个。
果然,实时战况表发生了变动。排在第27位的张姓痕检原本战绩为1,这时已变成2,名次连着往上跳了8名,当前排名为19。
陈染扭头瞧了他一眼,笑了下,说:“恭喜啊!”
“谢谢。”那痕检心情不错。即使到比赛结束,仅能比中两个,也算是不错的战绩了。
因为那意味着又有两起疑难积案被侦破!
每个市都有人在注意着这次比赛的战况,一旦有指纹被比中,经过裁判组核查确认无误,相关警方就会出动人马去抓人。
所以这是一个连贯工程,起点就在他们这些指纹比对高手手中。
这时陈染电脑的机箱开始发出噪音,在缓慢的处理过程中,陈染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
无聊中,她喝了一点水润润口,随即开始观察每个人桌上的名牌以及各自所在的市。
观察一圈,陈染发现,这个房间里没有战绩太突出的,基本都在战况表的中下游。
算上她,一个房间里总共有四名零蛋考生。
她对面那位注意到她打量名牌的眼神,便自嘲地说:“这个房间没有大神,大神都在三楼呢。”
陈染放下水瓶,笑着点了点头。
“哎,小陈,你电脑是不是不太好使啊?不行我帮你找组委会联系下,让他们给你换一个。”
对面那位浓眉大眼的,人也挺热心。
陈染赶紧摆手,“电脑没坏,就是慢。不用换,反正都这样。想换好的领导也不能批,凑合用吧。”
她这么说,对面那位就不太明白了,既然都一样,那别人电脑怎么没那么吵。
到十一点半左右,陈染面前的电脑终于安静下来,看着屏幕上线条清晰,并且已经二值化的指纹,陈染以指纹螺旋右下角三角形为中心点,在其周边选择了一些比对价值高的特征点,第一次选中了8 个点,随即开始了跑库。
跑库就是利用软件,对省指纹库里的指纹进行筛选,相似度高的排在前几页,每页有多少指纹可以自己用参数调整,陈染选的是20。
很快,界面上出现了20枚指纹,这些都是从指纹库里筛出来的,与刚才那个嫌疑人的指纹相似度最高。
到了这一步,就得利用人眼来挑选特征点完全符合的指纹了。
谁的眼力好,谁的记忆力佳,谁挑的就快。
陈染不需要一个个仔细比对,她视线快速滑过第一排,不到一分钟,就锁定了第二排最后一枚指纹。
她把那枚指纹挑出来,标上相应的特征点,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便把这个比对结果上传。
接下来,就要等待判裁判小组的复核结果了。
做完这一切,再过十几分钟就到12点。
这一停下,陈染才感到自己后背有些僵,挺不舒服的。她缓缓站起,挪到了窗边,向窗外眺望,好让眼睛得到放松。
大多数人都没动,估计不到饭点这些人是不会起来的。
十二点一到,对面那位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跟陈染说:“我们要去食堂吃饭,你能去吗?”
“我上下楼有点费劲,不去了,一会儿有人给我送饭,你们先去吧,不用等我。”
陈染来之前,任队跟她交待好了,到了地方不要上下楼来回乱走。除了去卫生间,哪儿都不要去,免得不小心抻着伤口。
到饭点会有人给她送饭,这事他都跟人打好招呼了。
果然,12点刚过,一位年轻刑警就带着两个不锈钢饭盒来了209室。
他探头往里瞧了一眼,不用打听就知道他要找的陈染是谁。
“陈染师姐,我叫毕怀宇,是市局的。梁队上午在这儿开会了,他特意嘱咐我给你送饭。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就多要了几样,你看看合胃口不?”
陈染回头,看到他已打开饭盒。
“太丰盛了,平时能吃这么多,最近运动量小,可能吃不了。”
“那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可千万别吃不饱,不然梁队该骂我了。”
小伙子右腮还有个酒窝,看着又老又小的说不清具体年龄。
看着她重新回到坐位,又缓缓坐下,毕怀宇在旁边伸臂护持着,似乎怕她走动时发生意外。
陈染笑着说:“毕大哥,不用这么小心,只要动作慢点就没事。”
“哈哈,这都是领导布置的任务,我必须得完成,不然交不了差。”
“对了,这个比赛难度是不是很大啊?”毕怀宇问道。
陈染随意地说:“还行,疑难指纹多点,看下午吧。”
听她这么说,毕怀宇便猜到,下午她可能会出一些成果。上午她来得晚,没比对成功是正常的。
有几位痕检本来都要走了,突然听到陈染这么说,都挺惊讶的。
这些指纹哪个不像缠人的魔鬼,要是好处理早就被人比对成功了。到了她嘴里,却成了“还行”?
也不知道她是随口一说,还是她真的自信。
有位痕检摇摇头,跟同行的人说:“走吧,人都下去了,咱们也去吃饭,吃完了赶紧回来抓赶时间干活。”
此时已经有四个痕检去了一楼食堂,还有五名正准备出去。
“叮”地一声,有人注意到了电脑的提示音。这个声音他们这几天再熟悉不过,应该是有人比对成功了。
到底是谁啊?到饭点了突然比中一个。
出于好奇心,有位痕检重新回到电脑前,点开实时战绩图,观察排名变化。
这一看他竟然意外发现,确实有个人比对成功了一个。但这人居然是他们这个房间新来的陈染。
陈染此时的战绩为1,排名则由倒数连续上升数位,排21,排在她前面那位姓安,战绩也是1,再往上就是209那位戴眼镜的张姓痕检。
“哎,你们过来看看。”那痕检打量着陈染,赶紧把走到门口的几位同行叫了回来,示意他们观看战况表的变化。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这些人连饭都顾不上吃了,都想不明白,陈染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有位痕检可能是不服气,或者以为陈染捡了漏,找到了一个好处理的指纹,只不过别人没注意到。
想到这儿,他特意将陈染处理过的指纹点开,先瞧了一眼。
这一看,他就怔住了。
因为,这枚指纹他先前也尝试过,根本做不出来。
“我看看。”陈染对面那位开始观察陈染用软件处理出来的指纹图,还有她划出来的那些特征点。
将这些图与原始的指纹图片对比了一下,不比还好,这一对比,他几乎道心破碎。
到底是什么人,能把那么浅淡残缺的指纹处理得如此清晰,还对残缺的部分进行了修复?
他倒不会怀疑这个结果,因为战况图每个结果都是经过裁判组复核之后才通过的。裁判组的人来自于各个市,都是资深痕检,不存在循私造假的情况。
所以陈染给出的这个结果是无庸置疑的。
坐在陈染左侧那位戴眼镜的张姓痕检也在,想到他之前对陈染说过的话,他真希望他没说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有点打脸。
“走吧,下去打饭,把饭拿上来吃。”有位痕检决定中午不休息。他目前战绩仍然为零,他怕自己再不努力,就连陈染这个女孩子都比不过。
这几个人下去之后,毕怀宇笑着跟陈染说:“你这么快就拿下一个,把这帮人吓着了。他们刚才那样你看着了吧,我早就想到了,你刚来时他们肯定没把你当回事。”
“陈染你加油,咱们容城这次就靠你一雪前耻了。给他们来个厉害的,最好把这帮人吓半死。”他甚至用力攥了攥拳头,从动作到表情都让陈染有点无奈。
她自嘲道:“我现在算是半残人士,不能给我太大压力,不然就是虐待老弱妇孺。”
毕怀宇:……她?老弱妇孺?
行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俩人正说笑着,有个眼生的人竟拿着饭盒闯到209门口,往这屋里看了看,问道:“瑞河市那个案子,是哪位比对成功的?”
他神情很激动,说话时连身体都有点发抖。
反应这么强烈,让陈染想到一种可能,毕怀宇也想到了,恐怕这位就是瑞河市的吧?
“是她,我们容城市的陈染,怎么了?”毕怀宇替陈染答道。
那人听说这个案子是陈染比对成功的,他快步走子过来,离陈染挺近,似乎要伸手过来跟陈染握手。
毕怀宇赶紧挡住他:“你别靠太近,陈染刚经历过爆炸案,后背有大片伤口,不能有大动作。”
那人脸上一惊,似乎要问下陈染的伤势 。但陈染截住他的话头,问道:“我伤没大问题,注意下就行。你是不是瑞河市的?”
“对对,我就是瑞河市的,这个案子在我们瑞河属于头等重案,从我师傅退前就开始办,到我手上还没结案呢。我师傅跟我说过,这个案子要是不破,他退休也不能心安。”
陈染能明白这些人的心理,出了这么大的系列案件,影响到了很多家庭,又连续多年不破案,说不定会有家长组团到公安部门抗议,瑞河市相关部门和干警有压力是肯定的。
“刚才我看到比对结果,马上就知道这个案子就是我们市的。现在市局那边也知道了,已经派了一队人去抓嫌疑人。等抓到人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进展的。”
“行,希望能尽快给我反馈。”
送走这个人,毕怀宇收拾好饭盒也走了。临走前,他又握了下拳头,示意陈染加油。
陈染觉得,如果现在他们要开个运动会,这位一定可以胜任啦拉队队长。
午饭时间,其他房间有人过来瞧了陈染几眼,但也仅是瞧瞧而已。
毕竟陈染现在的战绩还只停留在1,他们好奇也是因为她在这里最为年轻。其他痕检中,最小的已经有26岁了。
吃完午饭, 209室里的人可能是被陈染的成绩刺激到了,全都放弃了午休,喝点水就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
陈染坐时间长了难受,本来还想休息下,但众人都在卷,她要是特意休息倒显得不合时宜了。
好吧,难得参加一次大赛,每个指纹背后都关系着一个案子,能多处理一个就多一个。
于是,陈染也卷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的电脑重新出现明显的噪音。
听到那声音,坐在她对面那位脸上竟露出慎重的表情。看着陈染在无聊地等着,他竟有一种预感,这种噪音听起来怎么竟有点像是成功比对之前的前奏?
她不会又要比对成功一个吧?
正胡思乱想着,这时有脚步声顺着走廊传了过来。
转眼间,老瞿带着两个人进入209,看到陈染,老瞿快步走进来,眼带笑意地跟她说:“瑞河市那个凶手被抓了,凶手和他妻子都已经招供。”
“这两位都是瑞河市的,左边这位中午来找过你,你认识。右边这位,是当年经办此案的人,他们这次过来,是特意感谢你。”
“不用特意过来,太客气了。”
陈染说着客套话,室内其他人却已惊呆了。
有些人惊呆于抓人的速度,但有几个人却指着刚发布的实时战况表,激动地竟有点说不出话来。
因为,此时陈染的战绩已重新刷新,由数字1跳到了数字2。排名则由21名上升到了11名。
第83章 警队重器 不可能的人
陈染上传第二枚处理过的指纹后, 自己知道会通过,所以她并没有过于关注这件事。
此时瑞河市的两位同行就在她面前,哪怕她听到了提示音也没有刻意去看。
“真抓到人了?”陈染更关心这个结果, 她也希望这个凶手能被抓住,免得再伤害其他人。
“抓到了抓到了,刚才我们局长亲自打的电话, 还特意让我见见破解凶手指纹的高手。不为别的, 主要就是想让我转达下谢意。”
说这句话的是瑞河市局的一位干事,站在他旁边的那位中午来见过陈染,也是来参加此次全省指纹大赛的痕检。
“高手谈不上, 我只是在做指纹方面有点经验。这次正好碰上,就处理了。帮我跟你们领导说一下,不必太客气。”陈染说。
“那凶手是什么情况?”相对于这些客套话,陈染更希望对方能说点有用的信息。
“凶手是个流动摊贩,常年在外摆摊,主要卖零食和学习用品。那个人长相挺和善的, 伪装性很强, 一般人很难把他与残害十余名儿童的凶手联系到一起。”
“当年我也是专案组成员之一, 我们在排查和走访中, 曾取过这个人的指纹。”
“此人在两所学校附近摆过摊,我们也曾将他列为嫌疑人之一,但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且此人比较善于伪装,在外风评一向不错。所以……”
陈染懂了,她点头道:“相由心生有一定合理性, 但也有人善于伪装,从外表上可能看不出什么,这都正常。”
那位干事却叹了口气, 说:“不管怎么说,还是我们技术不过关。如果能早点把这个案子破了,一年半以前那个小孩就不会跳楼了。”
这件事陈染还真不知道,看她面带疑问,瑞河市那位痕检就解释道:“那个受害者刚九岁,相对其他孩子来说要早熟一点,一直以来也比较优秀。越是这样,越承受不了这种意外伤害。”
“不过现在好了,那个凶手总算被抓了。”
房间里其他痕检都停了下来,听他们谈论着瑞河市这起案子。
其实,那个嫌疑人的指纹不只陈染和她左手边的痕检刷到过,还有另外两位痕检也看过,但他们观察过后,都觉得处理不了。
没想到这个指纹居然被陈染给处理好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指纹背后居然有这么沉痛的故事。
有些人心里生出几分感慨,于他们而言,处理这一个个指纹就是份工作。但对于那些受害者来说,却意味着能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让逝者和受害者得到安慰。
从这一点来讲,他们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这时老瞿问了陈染一个问题:“小陈,库里有那么多待处理的指纹,瑞河这个案子,你是随机刷到的,还是有意找出来的?”
这个问题立刻引起了其他痕检的注意,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在这次大赛上选择指纹的最重要指标大都是难易度。
但陈染挑的这枚指纹显然不属于容易处理的范畴。所以,他们也想听听,陈染到底是基于哪方面的考量,才选中了这枚指纹来处理。
陈染这才注意到,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她不想耽误这些人太多时间,就直说道:“这个问题我来参赛之前考虑过,我重点考虑的是连环案,凶手会随机选择做案对象这一种。”
老瞿怔了下,瑞河市的两位同行顿时恍然,明白了陈染会什么会先选中了他们市的这起案件。
这起连环强/奸案不就正好符合陈染的选择标准吗?
陈染左手边那位痕检之前一直没吱声,这时却问了一句:“小陈,你是不是觉得,这种凶手对社会的潜在危害比较大,为了避免有更多人受害,所以想先把这种人抓获?”
陈染没说话,只点了点头,表示她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如此。
老瞿沉默了一会儿,才跟陈染说:“小陈,你确实挺有想法。”
此时老瞿手机响了,他看了下来电显示,便跟陈染说:“你们先忙,我出去接个电话。”
老瞿拿着手机出去,209室其他痕检便不约而同地点开陈染刚提交成功的那枚指纹,想看看她这次选的到底是什么案子。
点开后没多久,这些人几乎都有片刻的沉默。
因为他们都意识到,陈染刚才说的选择指纹原则是真的,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她选的第二个指纹同样是系列案的嫌疑人。
这些案子全都发生在灵山市,案发地点都不一样,有时是在河边,有时在山坡上,也有在楼梯间的栏杆旁边。
案发场所虽不同,作案手段却都一样。凶手总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受害者身后,趁那些人不备,在背后出手推人。或者将受害人推到河里,或者从高处往下推。
受害人全部为男性,年龄从18到25岁都有,除了年龄和性别,这些人在其他方面并没有共通性。无论是职业、家庭和受教育背景,都不一样。
系列案中并没有出现死者,但很多受害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不仅包括生理上的,也包括心理上的。
最严重的两位有一个至今还在坐轮椅;另一个脸上出现较大伤疤,算是毁容了,想当兵也没当上。
连续发生这么多离奇的案子,209室的痕检们都挺困惑的,这个凶手推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受害人貌似是随机挑选的,这些人跟凶手之间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正思考着这件事,老瞿回来了,他把手机揣到兜里,重新走到陈染面前,问她:“小陈,你提交的第二枚指纹我也参与了复核,这个指纹确实与两个案发现场周围人群中的一个人吻合。”
“但灵山市局的人刚才给我们领导打了个电话,说他们对这个嫌疑人的身份还存在疑问。”
“什么疑问?”陈染只在省指纹库里匹配到了这个人的指纹,但涉及到该人资料,库里记录得很简略,跟那些犯过案子的人不一样。
“是这样,这次匹配上的嫌疑人是个孩子,身高才一米二,连身份证都没办,就是跟家长一起出游的小孩。”
“孩子?”
听到这里,陈染有点迟疑。孩子皮肤娇嫩,手指纤细。虽然他们平时很少给孩子取指纹,但孩子指纹和成年人是有区别的。
她缓缓摇头:“不太像孩子的指纹……有没有可能,凶手就是个侏儒呢?”
老瞿:……
瑞河市那位干事听了,竟然拍了下大腿,说:“对啊,我看有可能。你们想想,那些受害者都是年龄18-25岁之间的男青年,这些人之间就没有其他方面的关联,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对他们下手,会不会是因为嫉恨?”
“照着这个思路考虑,凶手的年龄可能也在这个区间附近。”
他这番发言就像打开了一扇门,好几个人也接着发表意见,都觉得陈染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对头,有的侏儒个子矮,长相就是个成年人的模样,这种一看就能看出来。但有些人面嫩,长得比较幼态,看不出来年龄,个子再矮一点,就容易上当了。”
“也许那些受害者在遇害之前也看到过那个凶手,但是没把这件事跟那个侏儒联想上吧。”
不管怎么说,指纹对上了,那就要核对一下。
老瞿终于点头跟陈染说:“你说得在理,我看不如让灵山市那边先把人找到。”
“等他们找到嫌疑人,完全可以带这个人去做下骨龄检测。腕骨、牙齿都能测,也可以给此人的盆骨照照X光。检测实际年龄手段有好几种呢,不放心大可以多做几种,就算有点误差也不会太大。”
对他这个说法众人纷纷表示认可,老瞿也知道,现场的痕检还要接着处理指纹,所以他没有再待下去,准备先出去再联系下灵山市的人,把他们刚才的推测给对方说一下。
临走前,他嘱咐陈染有事找他,随后才带着瑞河市的两位同行离开了209。
室内终于安静下来,209室的痕检们再看陈染时,心态完全变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不把她当回事呢?
谁再那么看,那都不叫脑残,得叫没有脑子。
到目前为止,209室的参赛成员中,只有两个人的战绩为2,其他人要么是1,要么是零。
而陈染是今天上午十点多才来的,这么一比,她在209室已经隐隐变成了一号人物。
陈染斜对面有两位痕检来自于同一个市,他们俩平时就熟,俩人悄悄把头凑到一起,小声嘀咕道:“你说,咱们这个屋会不会也出一位大神?”
“这个可不好说,我觉得四五个指纹她肯定能做出来,能不能比过赵向前这就不好说了。”
毕竟赵向前已连续蝉联四年冠军,像一座高峰横亘在其他人面前,想越过去绝对不易。
但这俩人居然都希望陈染能把赵向前给扳倒,一方面因为陈染也是209的,再怎么说,大家也有同屋之缘。
另一方面,其实就是想看热闹。
反正赵向前和陈染都不是他们市的,谁赢对他们来说都一样,但赵向前继续蝉联不就没意思了吗?
生活无趣,出点惊喜该多好,哪怕这个惊喜对于赵向前来说是个惊吓……
想到今年的比赛结果可能会有变动,这几个人连挑指纹都不觉得枯燥无味了。
下午三点和三点五十左右,陈染的电脑两度产生较大的躁音。
屋里的人对她这边传过去的动静都已经熟了,这时都不需要谁来点破,众人一听,就知道陈染这边又要调用一些图像程序来处理指纹。
因为程序比较耗内存,这破机器有点跟不上,就吵得慌。
于是,众人很快得出一个等式,陈染电脑发出轰鸣音,约等于她这边又要比对成功一个指纹了。
痕检也是警察,长期跟分析案情的刑警们泡在一起,209室这些人的推理和分析能力也都是在线的,所以他们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事实证明,这些人的猜测都是对的,到下午五点整,陈染已比对成功5个指纹。
整整5个,这个战绩已经追上了现在的第二名。
在下午五点过一分,实时战况表上再次出现更新,陈染如同坐火箭一般,从午饭过后就开始不断往上蹿。
最初是倒数第8,其实和倒数第一是一样的。
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她的名字已经飘在了第二名上方。因为姓名排序靠前的缘故,此时她在战况表上的排序仅在赵向前之下。
209室的人已经有点麻了,陈染这种上升的过程简直像在生吞对手一样,他们这些人已经不配和她做对手了。
他们麻了,分配到其他房间的选手可没麻。这个战况表刚一排出来,门口就有脚步声传过来,众人闻声望去,竟看到五六个身穿夏季常服的同行正扒着209的门框往里看。
这些人可不是来看室内这些男同胞的,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无一例外,自然是想看看陈染到底长什么样。
陈染也听到了动静,甚至还特意抬起头来,迎着这些人的目光回望过去。
他们想看她就让他们看好了,看看她是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
“借过,让一让……”郭威准点来了,他受任队差遣,五点一过,准时到达市局西侧大楼来接陈染。
陈染伤势未愈,不宜过于劳累。她不仅要吃药,还要配合外涂的药膏使用。外地的选手可以住附近招待所,但陈染必须得按时回家。
“哎哎,这就走啦?”看着陈染在郭威陪同下,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拎着包往外走,门口有几位大方外向点的主动笑着向陈染打招呼。
“嗯,先走了,身上还有点伤,不能待太久。明天再来,各位再会。”那些人客气,陈染也客气。
“慢走啊,好好养伤。”
“我认识个中医康复高手,如果需要的话,我把联系方式给你。”另一个人说。
陈染看上去比较随和,并不高冷,话匣子一打开,跟她说话的人也多了起来,还有人想给她介绍大夫。
但陈染心里有数,肖明非给她拿过来的药膏绝非凡品,因为伤势愈合的速度比正常情况下明显要偏快,那就不是一般大夫能配出来的。
她打算等伤势好一些了,去找那位老大夫问问,肖明非到底付出了什么才拿到这种药。
郭威陪着她下了楼,看着她安稳地坐上车,郭威马上说:“陈染,你才去不到一天,就追上第二名了,梁队都没敢想。这个速度真挺吓人的,你看看刚才那些人,是不是都被你给吓到了?”
“那不至于,没那么严重,也就刚开始议论议论,习惯了就好。”陈染说。
对这一点,郭威倒是挺认同的,他们在多次见证过陈染所创造的奇迹之后,也算是习惯了。
但不管怎么说,能在省内其他市同行面前装把大的,作为容城市警方的一员,郭威也与有荣焉。
按照这个趋势,陈染有望在接下来的两天内把一直盘踞第一位的赵向前拉下马。要是这样,那可就太爽了!
光是想一想,郭威就开心,他们容城终于有摆脱千年老二的一天,做为省会城市,也算得上是一雪前耻。
他有一肚子话想说,但他看出来陈染有点疲劳。毕竟伤势未痊愈,又在椅子上坐了一天,腰背肌肉肯定有些僵直了,会不舒服。
他的身份不便,不可能动手帮陈染按摩,那他就只能少说几句,让陈染能有机会闭目养神,休息一下。
郭威不再议论,想着等明天早上陈染休息得好了,再跟她说一下上个案子的进展。
车子拐进一条四车道的马路时,陈染注意到,有辆面包车开得越来越快,前方不远处红灯都要亮了,那辆车还没有减速的趋势。
郭威也注意到了,他及时打了下方向盘,没跟那辆车发生刮蹭。
回头看了眼陈染,他匆忙问道:“你没事儿吧?”
陈染还好,她及时抓住了把手,只是有一点疼,并没有大碍。
“面包车不对劲,司机是喝酒了还是刹车坏了,怎么不停?”陈染刚说到这儿,那面包车便往右侧的候车亭柱子上冲上去,车门顷刻间被柱子撞得瘪进去一截,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陈染隐约猜测到,司机可能并未喝醉,大概率是刹车出了问题,司机为了避免让车子继续往前冲,撞到其他车辆或人群,便调转方向,冲向路边无人的候车亭。
郭威也发现了异常,他把车开到离那辆车大约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跟陈染说:“我过去看看,你先等会儿。”
“不行,我也得过去。车上有几个人还不知道,你一个人怕不够用。”陈染说罢,立刻关上车门跟着郭威快步走了过去。
面包车车窗都是透明的,郭威扒着一扇车窗往里一看,便看到车内一共有四个人。
驾驶位上的司机已经昏迷了,脑袋上还在冒血,估计是撞到了脑袋。
副驾上的人在敲车窗,意识还清醒。
后座俩人一个趴在车座之间的缝隙中,另一个磕到了车门,闭着眼睛,好像也晕过去了。
“我去驾驶室救司机,你先报警叫救护车吧。”考虑到陈染现在身体还在康复中,郭威打算自己承担救人的任务,让陈染联系人就好。
陈染打过电话后,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意见在旁边等着。
右侧车窗开着,她伸手探入车窗,在里面开了车门。车门打开后,能看到一个男青年正躺在前后两个车座中间的缝隙里,后背朝上,身体在蠕动,明显还醒着,可能因为受了点伤,一时半会不能靠着自己的力气爬起来。
陈染实在没办法弯腰,暂时又无人在这个安静的马路上经过。她只好拉住这个男青年脚脖子,把他往车外拖。
她只是弯腰费劲,力气还是在的,拉了几下就将那男青年从车座缝隙里拉出半截。
直到他小腹到了车边,陈染才一手扶着车门,直着腰伸出另一只手扯着他后背衣服将他从车座中间拽了起来。
男青年被她拉出来时,可能挺疼的,还在抽气。
但他的眼睛已经睁开,被她拉起后,特意瞧了瞧拉着他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有路人过来了,人多了起来,陈染便配合着其他人将那男青年放到一个担架上,连个名字都没留下,等车上的人都被救护车拉走后,她就重新坐上郭威的车回了车。
救护车到达二院不久,一辆吉普车就开进了二院停车场,市局的齐副局陪着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两人一边往住院部走一边说话。
“陈团,我刚才打听过了,那辆出事的面包车上有四个人,无人死亡。伤势最重的是司机,因为脑部撞击,还没有脱离危险。至于另外几个人,都没有大碍,你不用太担心。”
陈团是武警部门的,他这次带队参与了天御府古墓的保卫工作。接到他侄子电话时,他正在跟齐副局等人在一起。
“这小子是我哥家的,性子野,能长点教训也是好的。这次我哥把他送到我这来,就是想让他吃点苦。所以我不担心他吃苦受伤,只要不留下残疾不伤及内脏就没问题。”
两个人很快到达了住院部,在看到那留着短刺的男青年后,陈团终于放了心。
他嘴上说不担心,其实还是担心的。毕竟是他哥的孩子,真在他这地盘上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好交待。
他侄子一看到他,脸色马上变了,伸手抓着他衣服就说:“小叔啊,你知道吗,今天救我那个女的手劲太大了,把我硬生生从车缝里拽出来,拽得我腰快断了。”
“我觉得她是把我当成死猪了,抓着后腰上的衣服就给我拎起来了,那个劲儿我要是跟她打起来,我都怕我打不过她。”
陈团也弄不清他说的是谁,当即说道:“能救你就是好事,还挑理,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男青年赶紧辩解:“我这辈子头一回让人当猪一样拎,不就是说一下吗?”
说到这儿,他想起一件事,说:“小叔,救我的人跟你长得还有点像呢?”
陈团瞪着他斥道:“你眼睛花了,瞎说什么呢?”
第84章 警队重器 她什么都知道
陈团刚开始并没有把侄子陈凌枫说的话当回事, 但他得找到人,毕竟别人救了他侄子。
了解到侄子身体没什么大碍,他便转头跟市局齐副局说:“听说救人的女孩子叫了救护车, 也给报了警,能不能帮我查查她是谁?我得亲自见见她,向她表达下谢意。”
“我问下吧。”齐副局说完去了走廊打电话, 让陈团留下, 向他侄子了解车祸的情况。
几分钟后,齐副局回来了,面上神色有点奇怪, 还特意打量了陈团几眼。
“怎么样?问到了吗?”陈团一时也不清楚齐副局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打个电话的功夫,表情就变了?
“救人的女孩我认识,是咱们市的一位刑警,也姓陈。”齐副局说。
什么?那女孩是刑警?
听到这个答案,即便沉稳如陈团, 这时也吃惊不已。更不用提他侄子陈凌枫了。
“她居然是刑警啊?!”陈凌枫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这时, 齐副局又说:“陈团, 你侄子要是不提, 我还真没太在意。他这一说,我觉得那女孩子跟你确实挺像的,到底哪儿像我一时说不好,总之就是像。都姓陈,你家在这边有没有亲戚?”
陈凌枫听到齐副局这么说, 马上道:“小叔,我刚才就说你们俩像,你还不信, 现在信了吧?”
陈团可以不信自己侄子的话,但齐副局能这么说,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思考片刻,最后迟疑地摇了摇头:“在容城应该没什么亲戚……”
说到这儿,他怔了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事,问齐副局:“你说的这位女刑警她多大?家里什么情况?”
“她吗?是今年的大学毕业生,周岁22,虚岁23。七月底进入莲山派出所工作,因为表现特别突出,上个月破格调入河西区分局,目前在河西区刑警大队工作。”
“什么?!”一时之间,陈团和陈凌枫全都不敢相信齐副局说的话。
陈凌枫知道的事儿少,没他小叔想的事儿多,所以他惊讶的点就在于陈染工作后升级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陈团也觉得这种升级速度逆天,但更让他吃惊的是,这女孩子恰好也是22周岁。
算下出生时间,应该就在77年前后,这个时间点实在太巧了。
再加上这女孩跟他长得像,这就由不得他不多想。
想到家里老人的情况,陈团不再犹豫,哪怕碰碰运气他也得多了解一些。于是他马上跟齐副局说:“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她家里的情况,她是她父母亲生的吗?”
“这……”齐副局只见过陈染几次,对她印象深刻,但他从未想过陈染不是她父母亲生的。
关于她家里的情况,梁潮生倒是提过一嘴,说陈染爸爸以前是做地质堪探的,妈妈在单位做会计。
他是做公安工作的,自然要比普通人敏感,所以他听了陈团的问题后,稍加思考,就反问道:“陈团,听你这意思,你们家里丢过一个女孩?她的年龄跟这位女刑警相仿?”
陈凌枫本来在喝水,听到齐副局这么问,他差点被呛到了。
他大伯家丢过女孩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因为他大伯家里有个空房间,平时不让别人住,还经常打扫,就是给他那位走丢的堂姐留的。
过年的时候,他大伯母也会在饭桌上多添一副碗筷,那副碗筷没到吃完饭,没人敢动。因为谁都知道,那也是为他们家丢了的女儿摆的。
想到这些他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小叔,想听听他小叔会怎么回答。
在齐副局的注视下,陈团承认了:“对,丢过一个,是我大哥家的老二,比小枫大三个月。丢的时候那孩子刚会走路,大概十四五个月大吧。”
齐副局默默地听着,却并没有答应陈团的要求。
他跟陈团私交不错,也希望能跟武警部门相处良好。但他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在陈团追问下,齐副局说:“如果年龄方面吻合,小陈确实有一定可能是你们家的孩子。”
“但这件事我觉得不能过于冒失,据我所知,小陈在现在的家中是独生女,家庭和睦幸福,父母待她很好。如果让小陈知道她的身世存疑,我不确定这件事对她是好还是不好。”
他对陈团有一定了解,也知道陈团家里家世比较优越。但他不知道陈家那孩子丢失的原因,不确定是不是被家人抛弃的,更不清楚陈家人对这个孩子的态度,所以在不了解清楚这些事情之前,他不想打破陈染现在平静的生活。
做他这种工作的,多少接触过一些寻亲家庭,所以他知道,回归家庭的孩子各有各的际遇,并不是所有被家人找回的孩子都过得好。
有些走丢的孩子在认亲之后并没有得到新家庭的善待,双方毕竟错过了那么多年,没有感情的磨合和培养,突然相认,彼此之间很难保证会和睦相处,没有芥蒂。
陈团是个聪明人,很快就猜到了齐副局的顾虑,他甚至还能猜到,齐副局对这位女警应该挺熟悉。
他当即做出保证:“当年不是我们家不要这孩子,是家里出了意外,闯进来很多人。等事件平息后,才发现孩子丢了。”
“现在我大嫂家里还留了很多照片,也有她小时候穿过的衣服鞋子和玩过的玩具。”
“我大嫂家老大比走丢的女孩大五岁,现在是工程师,家里没什么负担。”
齐副局明白,陈团这么说,是想让他打消顾虑。
“这事你先别急,我考虑下看看怎么办?”
“我建议你不要私下里直接跟小陈接触 ,我这边先了解下再说。”
“行,这事儿我尊重你的意见,我等你信儿。”陈团说。
既然已经知道这位女刑警就在容城,想找到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毕竟,容城市的女刑警本来就没几个。
他可以自己去查,但他尊重齐副局的意见,想再等等看。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差这两天。
被齐副局拦住,陈团非但没有不高兴的想法,反倒产生了一种感觉,齐副局对这位姓陈的女警似乎挺重视。
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个女孩在容城似乎过得不错,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他们最怕的是女孩子这些年过得不好,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甚至被人虐待。
从齐副局所说的话能看出来,如果这女孩真是他们家丢的那位,那她这些年应该过得不错。
齐副局从医院出来后,在车上琢磨了一会儿,想着如果陈染身世真的存疑,那他要是一直对陈染隐瞒也不太好。陈家家境那么好,如果他们能善待陈染,对陈染以后的发展当然很好。
他在这儿拦着也不是个事儿,所以他经过一番考虑,就给手下打了个电话,让他调查一下陈染的身世。
两个小时后,有人给齐副局打了个电话:“齐局,查出来了,你让我查的陈染确实不是陈少秦夫妇亲生的。陈少秦早年在工地受过伤,生育功能受到了影响,他们就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孩子。”
陈染居然不是陈家夫妇亲生的?哪怕预料到这种可能,齐副局心里还是很惊讶。
因为他从陈染身上,丝毫看不出被领养的痕迹。而且他们家就只有她一个女孩,按早年的社会情况来看,如果家中无孩,又没有生育有力的话,还是领养男孩居多。
这并不完全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与当时的社会现状有关。在那种生产力低下,民间经常有人打架闹纠纷、盗抢频发的年代,没有男孩的家庭更容易受欺负,而且有被吃绝户的可能。
“行,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不要对其他人讲,一定要保密。”
等到对方答应了,齐副局才挂断电话。但这件事他并没有直接跟陈团讲,反倒从市局办公大楼下来,准备去大院西侧那座楼看看。
看了看表,这时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
几个人下楼时,一位下属向齐副局汇报道:“今年指纹大赛出了个大黑马,就是咱们容城的陈染。”
齐副局早料到她会出头,但这个前进的速度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比分情况怎么样?”他边走边问。
“第一还是赵向前,比对成功10个。昨天结束时陈染和另一个人并列第二,都比对成功了5个。”
“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陈染又做成功3个,战绩为8,离赵向前很近了。我估计赵向前现在的压力一定很大。”
齐副局停下脚步,说:“还有一天半结束,照这个速度,她会超越赵向前的。”
“对,我觉得肯定会的。”市局陪同的两个人都挺高兴,眼看要甩掉千年老二的称号,哪个心里不舒坦?
“对了,瑞河市局昨天抓人时,现场有记者跟拍,有完整的抓人视频,很多受害者家庭都入镜了。他们传过来一份,今天中午不是要开个会吗?要不要把这段抓人视频给参赛的痕检看看?”一位下属问道。
中午确实有个会,一方面是让紧张了几天的痕检们稍作休息,并让表现突出的人谈谈心得体会,以达到交流目的;
另一方面就是要放一些抓捕视频,供大家观看,那些被抓的人全都是这两天被参赛痕检揪出来的。
其实这也是思想工作的一种形式,可以借着这种会议,让这些指纹高手们亲眼见证他们劳动的成果,从而在心里产生价值认同感和自豪感。
这也是市局要做的工作之一,他们不只要对大案重案进行指导,还要抓思想工作。
“不是还有好几个抓捕现场视频吗?那就把这个加上去吧,这个挺典型的,加上去也不突兀。”齐副局拍了板。
作为东道主,如果现场只能放一个抓捕视频的话,他们还真不好只放陈染抓到的这个。如果能放好几个就无所谓了。
齐副局还听说,陈染早上来的时候,有不少痕检特意从209门前路过,喝个水也要往那边晃一晃,为的就是亲眼看看那位新出来的大神是什么样子。
这个点大家都在忙着,209门口倒没什么人。
但齐副局进去之后,却发现老瞿和另外三个人就在209室里待着。
老瞿也不知道从哪儿拖的椅子,就那么正大光明地坐在陈染身后。另外三个人则站着,他们都在跟陈染说话。
“我看这个指纹行,凶手喜欢用螺丝刀撬那种挂锁,撬锁的力度、角度有相同点,且作案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平房,在两名受害人家中发现同样的鞋印。并案依据是合理的。”
“对,都是入室盗窃案演变成其他案件,凶手倾向于选择家中有留守妇女的住宅做案,偷盗后有侵犯妇女的行为,还有一次演变成扼颈致死,性质相当恶劣啊。”
“最近一次作案时间为半年前,要是再抓不到,说不好哪天还得有人出事。”说话的人齐副局不认识,不知道是哪个市的,但应该不是容城的。
他听说,自从有人知道陈染会优先选择做性质严重的连环案指纹之后,有好几个市的代表主动找上了陈染,给她介绍案源,供她挑选。估计老瞿身边那几位站着的人就是。
刚才他们讨论的案子可能就是哪个人主动向陈染推荐的,并不是陈染自己从备选库里找出来的。
这种行为以前还没有发生过,经前来参赛的痕检都是从备选的疑难指纹中挑自己能处理的做。
哪有人像陈染这样,她最先考虑的不是指纹,而是案子的性质以及凶手以后还会不会做案。
以前没有这种先例,但也没有人明确禁止过这种行为。
所以就算齐副局在这儿,他也不能说这些人这么做违反规定。
那几个反应快的代表抢先通过老瞿找到了陈染,主要就是想请陈染帮他们做指纹,也只能说这帮人心眼活,会办事。
209室的人对此已是见惯不怪,上午九点刚过,陈染再次破解了一个指纹时,众人的反应就没有头天那么激动了。
总会习惯的,这些人就在逐渐习惯中。再听到陈染电脑开始轰响,这些人都不怎么特意抬头去看了。
反正看也没用,看也追不上。
他们也想明白了,陈染处理的速度本不是这么慢的,之所以半个多小时才做出来一个,不是因为她不行,而是电脑速度不太行。
所以她一天能做出来几个,决定性因素不在她,而在于电脑的处理速度。
听到门口的动静,痕检们同样没抬头去看。但老瞿往那边瞧了一眼,看到来人是齐副局等人,他马上站了起来,想说话。
齐副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并且招了招手,把老瞿叫了出来。
“陈染的伤没事吧?有没有疲劳的表现?”齐副局问道。
“还行,我问过了,她说她现在用的药很好,昨天回去有点不舒服,睡一觉就好多了,今天我看她还行,比昨天状态好。”
想到刚才手下调查到的情况,齐副局打算抽个时间,先单独跟陈染聊一聊。
要不要跟陈团一家人做下DNA鉴定,他打算先听听陈染的意见。
陈染是个有主见的人,他觉得她会有自己的想法的,她也有权知道这件事。万一与陈团那边相认对陈染发展更好,他要是拦着反倒是耽误了陈染。
“嗯,那就好,你跟陈染说一下,让她一会儿抽空出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她聊聊。”
老瞿猜到齐副局有话想对陈染说,就答应了:“一会儿电脑做增强处理,她会有点时间,到时我让她去找你吧。”
齐副局答应了,又指了指楼上:“我先上去看看。”
二十分钟后,齐副局走遍了几个房间,把参赛选手的状况都观察了一遍。
经过连续几天的紧张比赛,不少人脸上已显露出疲态,有的人则在狂点眼药水。
这样看来,他们中午开一场会,同时放上一些抓捕视频,给这些人提提气、涨涨士气也是好的。
“您找我?”齐副局从楼上下来时,陈染刚好从209室内出来。
“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齐副局身后还有两名随行人员,这件事是不能让他们听的。
但俩人又要适当避嫌,所以齐副局带着陈染去了二楼一间会议室。
俩人靠窗而坐,距离门有十米左右的距离。门开着,如果有人经过,会看到他们俩,但声音小的话,外边的人是听不到的。
陈染有点纳闷,她之前见过几次齐副局,都是在开大会的时候见的面,还从未单独相处过。
“小陈,昨天你救的年轻小伙,还有印象吗?”齐副局的开场白出乎陈染意料。
陈染怔了下,随后问道:“这个人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吧?我当时救他的时候,简单观察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没事,他没事。车出事前这小子在后座躺着呢,车停得挺猛,他掉下去了,只有点皮外伤。”
不是这个人受伤,那又是什么事儿呢?
陈染正思索着,这时齐副局问了一个让她比较意外的问题:“是这样,小伙子说你跟他小叔长得很像,他小叔在咱们容城武警部/队工作,目前在天御府项目部带队执行保卫任务的就是这位陈团。”
陈染:……
她似乎有点惊讶,但又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陈染没有急于说话,安静地等着齐副局往下说。
齐副局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安静,似乎不是很意外。
考虑到陈染对意外的接受能力比普通人强,齐副局没再跟她绕弯子,选择了直说:“是这样,小伙子说你跟他小叔陈团长得像。”
“陈团本人则跟我说,他大哥家长女在14个月龄的时候失踪了,他们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这个孩子。从年龄来看,这孩子跟你年龄应该差不多。”
“这件事,你怎么想?”齐副局说完,给陈染拿过一瓶水,等着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陈染没让他等很久,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甚至连吃惊都没有。
片刻后,陈染竟点头说:“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这件事我十一岁的时候就知道。当时我爸妈因为两地分居的事刚吵过架,我大伯母一家人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在他家窗外听到的。”
齐副局:……原来陈染这么早就已经知道了。
“那……你爸妈知道吗?”
“不,他们不清楚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我舅知道,他让我随遇而安。”
原来是这样……或许,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她那位舅舅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齐副局想。
“那陈团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跟他们接触一下?”齐副局打算先征求一下陈染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把调查结果告诉陈团。
“接触一下可以,但我跟现在父母的关系不会变,会一直守在他们身边。即使确认我跟陈团一家人有血缘关系也是如此,至于要不要跟他们来往,要看大家以后相处的情况。”
陈染说得很果断,不带半分犹豫。
齐副局并不意外,这才像他印象中的陈染。他早就知道,陈染处理不会拖泥带水,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能想清楚最好,如果你同意,中午我让陈团来一下吧,你们俩单独谈谈如何。”
“嗯,你帮忙联系下吧。”陈染表示同意。
齐副局知道她还有事要忙,确定了这件事,就让陈染回了209室。
他自己暂时并没有离开,往窗外看了看,旋即拨通了陈团的电话:“陈团,中午有时间吗?方便的话,来一趟市局吧,她同意跟你见一面。”
“有,我十二点前一定到。”陈团答应得很快。
第85章 警队重器 野蛮生长
中午十二点之前, 陈团提前到了齐副局办公室。看着表上的指针逼近整点,陈团看了眼齐副局,问他:“我脸上表情是不是过于严肃?”
“还行, 挺正常的。你不用想太多,小陈不是胆小怕事的性格,不然她也干不了这行。”
俩人刚说到这儿, 有人敲门。
“小陈来了, 快进来。”齐副局过去开门,看到来人是陈染,马上将人让了进来。
陈团的视线早早就投向门口, 门刚开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子。
她身形颀长,梳着低马尾,气质清冷。看清眼前的年轻女孩,陈团几乎敢确定,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他们家的。
齐副局先笑着给两个人介绍:“小陈,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陈团。这件事不知是巧还是不巧, 说巧吧, 你们俩前后脚都在天御府工地执行过任务, 但就是错开了。”
陈团之前真不知道陈染还曾在天御府执行过任务,齐副局也没有过多解释,接着说:“不过,前几天你们没碰上,这回阴差阳差又碰上了。小陈昨天晚上救的人竟是你侄子, 你说巧不巧?”
陈团客气地说:“确实是巧。”
“听齐副局说,你叫陈染,目前在河西区刑警大队工作?”陈团说到这里, 心里不由埋怨自己,这样跟她说话,是不是太官方了?
陈染倒是适应良好,她也看出来陈团与她有几分相似。但她以前从未见过陈团,也从未期盼过认亲,要说会有什么激动的情绪也不可能。
她明白陈团这次见她的目的,怕对方不好直接张口,就主动拿出一个自封袋,再拔下几根头发放到袋子里,递给陈团,说:“这是我的头发,你可以拿回去做亲子鉴定。其他事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我这边还要参会,要不,你和齐副局再聊会,我先走……”
陈团还没看够呢,他们家兄弟三个生的儿子多,女孩除了陈染就只有一个。那个女孩性格比较温和内敛,跟陈染可不一样。
但陈染要走他也不好阻拦,只好笑着接过自封袋,说:“行,那你先去忙,等有结果了我再联系你吧?”
陈染答应一声,又跟齐副局告别,便离开了办公室。
“她就这么走了,你说她对我印象不会很差吧?”陈团看陈染走得干脆,不清楚她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有意见,便想问问齐副局这个旁观者的想法。
“不会,你想多了,小陈说话做事都干练,就这个风格。”
“何况你们现在还没确定是否有血缘关系呢,你让她留在这儿能跟你说什么?她会尴尬的。”齐副局说。
“我也得去礼堂,这次开会,小陈要讲话,你也可以去看看。”
说到这儿,齐副局都没给陈团拒绝的机会,说:“要去得赶紧,会议马上要开始了。这次要放几个抓捕视频,瑞河市这次抓的人就是陈染逮到的。”
不出他所料,陈团马上表示同意,随着齐副局和市局的几位工作人员一起去了东侧的礼堂。
那里是市局召开大型会议的地方,他们到的时候,礼堂里已经来了二百多人。
参赛的痕检们都坐在前几排,作为现在的第二名,陈染被安排在第一排右侧的一个位置。在她左手边,是梅溪市的赵向前。他目前战绩是10,暂时领先陈染。
但参赛的痕检们这时都能看出来,凭陈染现在的上升势头,在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里,她超过赵向前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所以,这些痕检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不时有人悄悄打量着相邻而坐的赵向前和陈染。
赵向前大约三十五六岁,做痕检有很多年头了。
作为省内最权威的痕检之一,他几乎每天都要看许多指纹,早年是用马蹄镜看,现在有了电脑,也学会了用电脑来处理和比对。
无论用的是什么方法来做指纹比对,眼睛的负荷都比较重。所以他是近视眼,近视度数达到400多度。
他比陈染来得早,看到陈染进来,他主动站了起来,客气地朝着陈染笑了笑。虽然心情有点复杂,但他还算大气,站到一边把陈染让到了他右手边。
陈染坐下后,主动跟赵向前说:“我两个月前看了一本书,书名叫《痕迹检验实用教程》我受益很多,学到了对指纹进行详细分类的方法,也了解了如何高效选取特征点的一些技巧。”
“我看副主编一栏有你的名字,所以我想,关于指纹比对的部分,很多内容都是由你撰写的吧?”
赵向前对她的主动有些惊讶,她这两天的表现大家都知道,这么厉害,竟一点都没飘,又这么年轻,实在让他意外。
那本书他确实参与了撰写,指纹比对部分很多内容就是在他的主持下写出来的。
这套书省内不少相关单位都有,但看书的人很少有人会去注意编书的人都是谁。他真没想到,陈染居然知道他也是撰稿人之一。
他接收到了陈染的善意,笑了下,主动伸出手跟陈染握了握,说:“我这都是总结前人经验才写出来的,就是做了下梳理,我个人独创的并不多。”
"现在时代不同了,哪天有时间,我可能还得向你请教。要是固步自封,我怕我这前浪会被你这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他们俩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附近不少人本来就在关注着他们俩之间的情况,所以这番话后座和左边那排有不少人听到了。
他们倒想听听,对于赵向前的示好,陈染会如何应对。
但这时主持人上台宣布会议开始。
有几位领导先后上台讲话,他们讲话时间都不长,齐副局也讲了几句。
“下面请赵向前给大家说说心得体会。”等领导讲话结束,主持人如同往年一样,想让多次蝉联第一名的赵向前给大家讲几句。
赵向前并未如他期待的一样走向台,他站了起来,走到前边的空地上,转身面向二百多位各市的干警和领导,先挥了挥手,接着说:“我参加指纹大赛的次数太多了,连续四年第一,这件事相信大家都知道是吧?”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有人起哄道:“知道!”
赵向前压了压手,示意大家肃静,“第一次得第一,我欣喜若狂,觉得天下尽在我手,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叫挥斥方遒。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要是说的不好听一点,那就是有点找不着北了。”
听到他这么说,有低低的笑声从礼堂各个角落传出来。没人吱声,都在盼着赵向前继续往下说。
赵向前不负众望,接着道:“因为飘了,第二年我在大赛中虽然也是第一名,但与第二名差距极小,算是以微弱优势取胜。回去后,领导把我狠批了一顿,总算让我认清了现实。”
“后来,到了第三年,又是我第一,并且跟第二名相比,算是遥遥领先。”
“但坦白讲,我这时候已经麻木了,对第一名并没有什么感觉。而且我也能看出来,对这种没有任何惊喜的结果,大家都会觉得毫无悬念,挺无趣的,是吧?”
“哈哈哈……”不知道是谁带头先笑了起来,现场开始笑声不断。显然赵向前说中了不少人的心理,这种毫无悬念的结果确实无趣。
赵向前这番话勾起了很多人的兴趣,都想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到了第四年,又是我占据了第一位,大家都觉得特没意思是吧?”
“我相信,咱们各个兄弟市的同志们都希望能有一匹黑马冒出来,把我从那个位置上踢下去,对不对?别急着否认啊,我眼睛好使,不是摆设,说的就是你们几个……”
赵向前说到这里,面上浮现出笑意,伸出手指毫不留情地指向好几名痕检。
那帮人都笑成一团,又连连否认,说他们没有。
赵向前收起了笑容,说:“好了,下午还有比赛,不再占用大家时间了。现在你们大家期待的奇兵已经出现,能不能实现大家的期待,明天比赛结束就会见分晓。”
“我本人也期待能有人创造出奇迹,好让我们这些老痕检看到一些新技术的出现。”
“心得体会我觉得我没必要再说,因为大家都听过。”
“我想,陈染能在两个半天的时间里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绝非偶然,必定是有方法的,不如请她给大家讲几句。”
赵向前说到这儿,率先鼓掌,示意陈染上台讲话。
现场气氛经过赵向前这一番说辞,变得很轻松。
大家都意识到,即使比赛结束那一刻,赵向前确实像大家预料的一样输了,但仅凭他这时的表现,他也是个体面人。算是以体面又诙谐的方式让出第一名的宝座。
陈团和齐副局坐在第三排,听了赵向前这番讲话,陈团对位老痕检的印象很不错。
但与此同时,他也为陈染捏了把汗。因为赵向前刚才说的话挺精彩的,既述说了一番自己的心路历程,也有体面给新人让位的意思,可以说把调子起得挺高。
在这种情况下,在他之后讲话的陈染其实是有压力的。
坐在底下的人来自于各市,可以说汇聚了省市诸多同行,也不乏精英。
她还这么年轻,能处理好这种事吗?
陈团嘴唇微抿,看着陈染慢慢踩着舞台边缘的台阶走上舞台。在她上台的时候,有位年轻刑警还特意陪着她,好像有意在保护她一样。
“她怎么了,走路好像不太自然?”陈团终于注意到哪儿不对劲了。
不过这时陈染已走到麦克风前面,准备发言了。
陈团便按捺下心里的疑惑,像其他人一样安静地等着陈染发言。
陈染先试了试麦克风的音,随后才道:“刚才赵大哥说大家都期望有黑马出现,好把他从第一名的位置上踢下去。这件事我得澄清一下,我万万没有这个想法。”
“但是,我们领导有。”
梁潮生也在场,就坐在齐副局附近。突然听到陈染这么说,他怔了一下,随后摊了摊手,表示你们随意,这个锅他愿意背,无所谓。
周围的人朝他笑,显然也认同陈染这番话。
就在这时,陈染又说:“其实光怨我们领导,对他可不公平。因为这种想法不光我们容城市的领导有,我觉得在座各位痕检的领导都有这种想法,我没冤枉各位吧?”
“哈哈哈……”
“没有没有,没冤枉……”有好几个领导没绷住笑,全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承认他们想争第一这不磕碜,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可不是好士兵。
现场气氛再度变得轻松起来,大家都能看出来,陈染这几句话,可以说轻轻松松接住了赵向前抛出来的话题,并没有被赵向前的控场能力给压制下去。
这时陈染话锋一转,收起面上的微笑,说:“刚才赵大哥也谈及了新技术,说到新技术,确实有。但严格地讲,也不算很新了。已经出现好几年,但新技术从出现到应用,都会需要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可能是几年。”
“我先说下我的专业背景,我是数学系出身,这种专业背景对于疑难指纹的处理起了很大作用。这一点可能就是我的优势所在。”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专业背景,众人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会如此出色。
其他人大都是从警校或者部队转业过来的,有的人原来并不是专业痕检,算是半路出家,都没有她这种专业背景。
陈染又道:“其实普通的指纹处理用我们所掌握的常规方法就够了。但是这次指纹大赛,能入选的指纹都是难以用常规方法处理的,这种情况下,在数学理论基础下所制作的软件包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它可以对疑难指纹以图像增强的手段得到清晰完整的指纹。”
“这种方法说难也难,但也是可以学的。需要掌握一定的理论,要会调用参数。如果大家有兴趣,会议结束后可以找我要资料。”
“在结束之前我再说两句,我目前所掌握的指纹处理技术,有很多都是从赵大哥主持编写的书上学来的。用这些专业知识作基础,再辅以计算机软件处理,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了。”
“所以我在此要先谢谢赵大哥和其他参与编撰的前辈。”
陈染说到这儿,客气地点了点头,在郭威的保护下走下舞台。
一阵掌声过后,很多人再看陈染时,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短短两个半天的相处,他们对陈染的看法来回变了好几次。从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惊讶和佩服,再到现在的尊重和发自内心的喜欢,整个过程都是自发的。
像陈染这样有能力,又能尊重前辈,舍得分享的年轻人,谁不会产生好感?
陈团在台下看着陈染发言,看着她安静地走下舞台,心情极为复杂。
他实在不懂,陈染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她到底经历了多少,做事才会如此周全?
到了这时候,陈染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棵野蛮生长的树,坚强又有生命力。
主持人又在台上讲了几句话,随即幕布被人拉开,看样子是准备放抓捕视频了。
在等待的间隙,陈团小声问齐副局:“陈染走路不太自然,她怎么了?”
“后背炸伤了啊。天御府前两天不是爆炸了吗?当工棚爆炸时,陈染就在现场,她在给建筑工取指纹做笔录,爆炸中心离她有点距离,但她也受到了波及,后背炸伤一片。内脏还好,没事。”
陈团:“……方敬业的人干的?”《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