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警队重器 我有录像
“是方敬业, 人已经抓到了,关于他的事情还在调查。我们怀疑,他伙同手下一名风水师曾多次进行过盗墓活动。但目前这方面证据还不够充分, 需要几个地市之间的协调合作。”
“还有,我们还没找到那名风水师,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齐副局说到这儿, 提醒陈团:“马上开始放片子了。”
礼堂内光线暗下来, 紧接着一队警车陆续出现在屏幕上。
镜头一转,可见到远处天边太阳西坠,红日将波光粼粼的江水映成暖红色。随着警车突然出现, 气氛变了,快速行驶的警车带起了路边的泥土,迅速打破了村落周边这片静谧,还给人带来了紧迫感。
片刻后,有狗吠声从村中几个方向传出来,村民们开始陆续出现在镜头中。
有惊讶的, 有不知所措的, 也有小心询问情况的。还有几个不知深浅的孩童跟着车队跑, 直跑到一个门户紧闭的院落, 那些孩子才在大人的喝止和阻拦下停了下来。
门没开,几名警察翻墙跳入院落。几分钟过后,院门大开,那些闯进门去的警察从屋里揪出一个穿着灰色衬裤、趿拉着拖鞋的健壮男人。
那人被抓出来时虽然狼狈,却并不慌张。看到有村民围观, 即使他被反剪着双手,也抬起头朝着周围的村民恶狠狠地瞪上几眼。
凡是被他扫视过的村民,几乎都露出几分惧色。足以看出, 此人在村里相当于村霸级别的人物。
主持人就站在台子侧面,不会挡住屏幕,又能及时对屏幕上的内容进行简短的解说。
“这名被抓捕的嫌疑人为罗平市人,也是此次指纹攻坚战中第一名被锁定的嫌疑人,成功比对指纹的是梅溪市的赵向前同志。”
说到这儿,他先朝着赵向前的方向鼓了几下掌,台下很多人也随着他鼓掌。
赵向前立刻站起来,身姿笔直地面向几个方向各敬了一个礼,待掌声落下他才重新坐下去。
这时主持人继续开始解说:“该人曾多次伙同其兄对罗平市城乡结合部的小商户进行打劫,作案时兄弟二人会戴头套,让人看不清面目。已报案的被害商户多达十五名,涉案金额达18.7万元……”
随着一个个抓捕片子播放,又有好几位痕检被主持人点出来接受众人的祝贺。
陈染仍坐在第一排,看不清身后那几排的人都是什么表情。但她能从这些人发出的声音和低语声听出来,随着片子不断播放,疲惫痕检们的士气得到了很大的提振。
这时赵向前转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是瑞河市那个案子,你破的。”
陈染点头,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车队将一个平房院子围住。
那个平房距离菜市场不远,正是傍晚人多的时候,车队刚到,就有许多人围了上来。除了车道,其他地方都是人,把路堵得死死的。
有的人实在看不到,竟爬上了周围的院墙,连路边稍粗一点的树上都挂了几个人。这些人的举动将国人喜欢看热闹的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这次要抓捕的嫌疑人是瑞河市被通缉数年的强/奸犯,受害者都是儿童,这几年一直有人关注着此案。
所以凶手的指纹一被锁定,瑞河市局就召开了紧急会议。他们不仅安排了抓捕,还联系了几大媒体跟拍,以便能全程跟进抓捕过程。
事后这些跟拍内容可以发布出来以平息民愤,缓解市民们恐慌的情绪。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我是瑞河市电视台记者汪佳云,这里是东星小学强/奸案嫌疑人的抓捕现场,此案嫌疑人还涉及到十余起相似案件。这次我市公安部门得到可靠消息……”
画面上,一队警察已推开院门,旁边还有携带武器的特警陪同。
一位女记者身穿马甲,梳着清爽的马尾,携带采访设备在院门口对事件起因做了简单介绍,随后紧跟在那些警察身后进了院子。
没过多久,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被两名警察带了出来。
那人头发较软,面相柔和,戴着眼镜,乍看上去有点像是个和善的知识分子。
围观的人中间有不少人认识此人,看着他戴着手铐被警察带出来,所有认识他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这个人?
这人平时见谁都笑呵呵的,看着脾气挺好,找他买东西也会经常给抹零。这么个随和的人竟然是害了不少孩子的强/奸犯?
有个人上了年纪,也住在附近,他跟一名警察认识,看到对方就小声问了一句:“东子,真没抓错人啊?”
“肯定没错。”那名警察不可能给这些围观的人多说,但他说得没错,他们刚才已经确认过了,没抓错人。
他们刚进屋就给这名嫌疑人取了指纹,结果片刻就出来了,此人左手食指指纹与陈染用电脑处理过的那枚是一致的。
而且这人被抓后的反应也证实了就是他,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他有被抓的这一天,竟然没有挣扎,主动伸出手让警察拷上。
他妻子表现得更明显,眼睁睁看着他被警察带走,她眼里连眼泪都没有,只是恨恨地咒骂着:“杀千刀的,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就先拿刀把你杀了!”
随着嫌疑人出来,外面围观的群众开始激动起来,本来那些人还知道把车道让出来,但人们听说这次被抓的居然是这几年让全市儿童家长害怕的强/奸犯,那些人就忍不住了,全都想往前挤,要看看这名凶手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出现在屏幕上的镜头有点晃,显然拍摄中的记者也被围观群众挤到了。
眼看着周边情况开始乱起来,带队领导担心发生冲突或者踩踏事件,他便拿起喇叭,宣布道:“鉴于此次被抓捕的嫌疑人所涉及的案情重大,我们会开会研讨下,要不要对此人进行公审。具体事宜,我们将在半个月内在媒体上公布……”
公审,那就意味着,普通人也可以去观看对此人的审讯,倒也不是非得挤在这儿看不可。
其他干警也在配合着进行劝说和疏导,围观群众终于让出了一条路。
但意外再次出现,警车还没发动,有一大队人马竟拉着白色横幅从路口冲了过来。
这些人年龄不一,男女都有。
车上的刑警们看到了横幅上的内容,也看到了那些人面上的悲痛和愤怒,马上就明白了,这些人一定是这个系列强/奸案的受害人家属。
这些人之间都是有彼此联系方式的,平时经常进行集体活动,从没放弃过寻找凶手,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互相通知。
只要有一个家属知道了嫌疑人的消息,其他受害儿童家属就会全都知道。
想必,这次他们也得到了消息,知道警察找到了凶手,所以及时组织了人手跑过来蹲人。
“还我孩子!”不知是哪位家长开始呐喊,他额头上戴着白色的布条,负责办案的刑警认出来,这位家长就是半年前那起强/奸案的受害者家属。
他们家女孩跳楼了,虽然还活着,但一条腿骨折,已经不能直立行走。
他带头闯向警车,往一个个车里看,试图找到嫌疑人到底坐在哪辆车上。
“在最前边那辆。”连续找了三辆车,他都没找到人,有个小伙眼尖,先把嫌疑人找了出来。
那些受害者家长和亲戚听到这句话,就像疯了一样,冲向那辆警车,几个人合力拉开车门,竟当着警察的面将那名强/奸犯嫌疑人从车上扯下来,劈头盖脸地朝着他脸上身上打。
事发突然,警察也没想到这受害人家属会突然出现,还敢扒开警车抢人并殴打。
但这些警察大多数也成了家,有了孩子。从家长这个身份出发,他们特别理解这些受害人家长和亲属心里的恨。
养了好多年的孩子就被这个畜生给害了,哪个家长会不恨?
换成他们自己,也会想让对方偿命。
理解归理解,秩序还是要维持的,他们也不可能真让这些人当着他们的面把嫌疑人给打死。
“别打了,再打就犯法了啊。”
“可以了,可以了,出出气差不多住手吧,后边交给我们……”警察们又拉又劝,一帮人上前,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这些激动的家长给拉开。
有人叉着腿坐着路边的树上,将这景像看得一清二楚,等那名强/奸犯嫌疑人被警察从人堆里拉出来的时候,这个人的脸已经变形了,都看不出他本来长什么样子。
他身上衣服已被撕碎了好几条,胸前、腹部和腰上全都是抓破的血条和拳头打出来的青紫。
被拉出来时这人已经爬不起来,连呼吸声都微弱了不少,也不知有没有内伤。
好家伙,再打一会儿,真能把这个人给打死了。
一位老人被拉开,打不着嫌疑人,他无可奈何地要在几位刑警面前跪下,但是被人拦住了。
他流着眼泪恳求道:“政府,求你们一定为我家孩子做主啊!”
“孩子太惨了,她才七岁就遭了这个混蛋的毒手,他不是人,求你们一定要重判,让他蹲一辈子大牢。”
“要是让他出来,我也不活了,我天天蹲他家门口等着他……”
礼堂内一片肃静,在场的人看着屏幕上几十名受害者家属向那些警察恳求,要求重判那名凶手,众人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
一个指纹的背后,竟牵连着这么多人的命运。直接面对这种画面的冲击,让这些痕检不能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份工作的意义。
随着警车陆续离开现场,摄像师将镜头转向了那些受害人家属。他们都没有离开现场,都肃静地站着,眼睛追随着警车慢慢走远,如同雕塑一样,都站着没动。
画面逐渐消逝,开始暗下来,主持人这才说:“看了这些悲凉又庄重的背影,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我相信这些受害人家属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好在他们终于等来真相大白的一天。感谢容城市的陈染给这些受害者带来了希望,不需要我特别说明,相信大家已经知道,这次被抓捕的嫌疑人是陈染比对成功的,恭喜陈染。”
主持人再次带头向陈染鼓掌,陈染如其他人一样,从座位站起来。因为久座后突然站起会不舒服,她扶了下椅背,这个动作虽然不起眼,陈团却看出来了。
陈染也朝着几个方向一一敬礼,但这次众人给她的掌声格外响亮,好一会儿都没停。
还有几个性格活泼的还特意站起来,不仅鼓掌,还朝着陈染的方向叫好。
齐副局看着那些年轻人起哄,只笑着看热闹,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年轻多好啊,年轻才会这么大胆有活力,曾经他们也是年轻过的。就算他们是讲纪律的队伍,有时候也要适当让这些年轻人放松一下。
赵向前听着声音响个没完,只要掌声不停,陈染就不好结束敬礼这个动作。赵向前便转头说:“你们差不多得了。”
齐副局笑着小声跟陈团说:“小陈挺受欢迎啊,她要是我家孩子,我能摆上三天流水席。可惜 我没那福气。”其实齐副局孩子不差,但像陈染这样的,用千里挑一来形容都不够,一般人能比吗?
陈团笑了下,眼里却有点湿了。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不会再掉眼泪了,这时也不想让人看出什么,便伸手在眼角抹了下,掩饰住自己刚才的失态。
他想法跟齐副局可不一样,按他的经验,能在一个方面达到他人所不能的境界,一定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能做到。
世上没有几个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别人不行,陈染也一样。
万丈光芒的样子固然惹人羡慕,让亲人自豪,可谁能知道,她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曾吃了多少苦呢。
又过了十几分钟,会议终于结束了,陈染不知道陈团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从礼堂里出来时,并没有看到陈团,只看到齐副局和梁潮生等人在一起说话。
许久未见的彭亮也来了,小半个月没见,彭亮黑了不少,胡茬子也出来了,可能还没刮就来了。乍看上去,好像去非洲逃难回来一样。
“陈染,有日子没见了,你怎么还受伤了呢?没事吧?”看到陈染,沙口区刑警大队长彭亮赶紧带着梁潮生走了过来,像其他人一样,先问起了陈染的伤。
“没事,已经能正常活动了。人总有点背的时候,过去就好了。”陈染倒是看得开,笑着跟彭亮打招呼寒暄。
彭亮听说陈染后背伤口面积挺大,肯定会留疤。
但她家里都是普通人,资源可能有限,他有点不放心,就说道:“用不用我帮忙找点膏药抹上?我认识个大夫,他擅长治皮肤病,祛疤也有一手……”
陈染连忙摆手,说:“没事,是小伤,膏药我还有,如果这个不好用,我再找彭队长您帮忙,可以吧?”
这阵子想帮她打听膏药的人有好几个,连检察院那位许检都问过她,用不用他帮忙打听。这些人都清楚,皮肤对一个女孩子的重要性,想到一起去了。
这事儿梁潮生听说了,他小声跟彭亮说:“肖专家给陈染找到了膏药,听说效果很好。”
彭亮:……陈染又不是为了救肖专家受伤的,轮得到他吗?
陈染看着其他痕检陆续离场,她抓紧时间问彭亮:“听说你这次出门去找孙志成了?找到人了吗?”
“对,就是找他去了,他确实被人卖到了黑砖窑,我们在那个砖窑解救了三十四人,因为砖场的人经常给他们喂药,这些人的智力多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反应不够灵活,但没到傻的地步。”
“我们已经把孙志成带回了容城,因为他妻子已改嫁,离开容城不知所踪,我们只能把他送到他父母家,暂时由他哥哥帮忙看管。”
“医生给他做过检查,像他那种程度,经过治疗,他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可能恢复正常。”
医生说百分之六七十,那应该是保守的说法,事实可能会更高一些,陈染想。
她点头道:“能恢复就好了。”
至于孙志成妻子改嫁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孙志成父子失踪几年杳无音讯,别人都说孙志成是为了独占彩票奖金,才自导自演了这场失踪案,好带着儿子和钱远走高飞。
三人成虎,这么多人都在说,她又一直找不到孙志成父子,心态难免会受到影响,改嫁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彭亮知道她关心这个案子,不用陈染问,主动说:“孙志成儿子我们还没找到,已经向几个城市发出过协查通知了,都没查出来。”
“我们知道孙志成的地址,所以找他找得快,但他儿子被卖到了哪个地区还不清楚,只知道买主姓氏。这个查起来就要碰运气,肯定要慢一些。”
“有结果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毕竟这个案子你也是经办人之一。”
“好,那我先回去了,下午还有比赛。”陈染又聊了几句,就准备去西侧大楼209。
彭亮目送陈染离开,后知后觉地跟梁潮生说:“刚才你说的肖专家是怎么回事?他跟陈染很熟吗?”
“我也不知道啊。”梁潮生摊了摊手,摆明了要装糊涂。
这事真怪不得他,他确实不知道,没根据的事儿他可不会乱说,他是那种八卦的人吗?
陈团离开市局后,打算先去医院看看他侄子,再派人把陈染给的头发送到邻省省会他大哥那里,让他大哥大嫂和陈染做下亲子鉴定。
陈凌枫病房里住着两个病号,陈团进去时,有个病号已经出院,陈凌枫居然也在收拾行李。
“你干嘛呢,不是说还要住两天院吗?”陈团看到房间里还有一对年轻男女,那男孩他认识,是舒家的孩子,两家有些来往的。
陈凌枫和那男孩以前是高中同学,听说那男孩考上容城大学了。
这次可能是听说陈凌枫受了伤,特意过来看看,反正他们在同一个城市,也不远。
“小叔,我这伤不严重,回去吃点活血化瘀药问题不大,胳膊上还有点擦伤,是在车上蹭的,擦点药就行。”
“舒凡说我可以去他家住几天……”
陈团对舒凡印象不错,倒也不介意陈凌枫跟他在一起待几天,但他怕陈凌枫偷着离开容城,就警告他:“你去待几天也行,但你要记得这次来容城的目的。过几天你得准时到我那儿报道,去晚了就不要你了,你自己想法跟你爸交待。”
陈凌枫自幼好动,学习成绩一直不突出,高三家里给他请了家教,费了挺大劲才考上个二本,今年也刚好毕业。
陈凌枫他爸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脑子够用,就是找不到愿意努力的方向,弄得文不成武不就的,便打算磨砺他一番。所以把他发配到了容城,让他到陈团手底下当个武警。
“不会,我肯定准时到。”陈凌枫这时也知道后果,他要是敢造反,他爸就敢把他赶出家门,断了他的粮草供应。
“小叔,你今天不是去市局了吗?见到我那位姐姐没?”
“见着人了,她跟我们家的人确实像一家人。到底是不是,得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才能确定。头发拿到了。”
“那她怎么说的,愿不愿意回我们家?”陈凌枫很好奇,他家里兄弟多,只有一个文静的妹妹,巴不得再多一个活泼一点的姐妹。
陈团感觉陈染对认亲并不热衷,但这些私事他不打算当着舒凡兄妹的面来说。
“她跟我们还不熟,等熟了一切都会好。不管她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她都救过你,所以你下次见到陈染,无论如何都得当面向她道谢。”
舒凡兄妹俩原本都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他们叔侄俩说话,等他们听到陈染的名字时,兄妹俩马上对视一眼,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舒凡妹妹叫舒芯,兄妹俩仅差一岁,舒芯小时候也常和陈凌枫一起玩,也叫陈团小叔。
舒芯先问道:“小叔,你刚才说是陈染救了枫哥,陈染也是你们要找的女孩?我耳朵应该没问题,是这样吧?”
“对啊,就她,就叫这个名。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你俩还能认识她不成?”陈凌枫拉上背包拉链,不以为然地说着,准备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舒凡缓缓说道:“我还真认识她,见过她两次,都是近距离接触。”
陈凌枫:“还真认识啊?”
舒芯却说:“真认识,我哥以前去参加过鉴宝大赛,他带的是家里那个清仿宋的贯耳壶,当时陈染就在鉴宝大赛现场执勤。”
“她在场内专门负责保护专家,听说是因为身手不错才选上的。我哥看过她,可惜那次我没去。”
“不过上个月我在街上看到过她,当时有人开车抢小孩,陈染在街上拦住劫匪,我亲眼看到她甩出一把飞刀。就这样,“咻”地一下飞出去了,钉在劫匪手腕上。”
舒芯说到这里,还学了一下当时陈染甩出飞刀的动作。但她动作没什么力度,只有其形。
接着她又说:“幸亏我当时手里拿着录像机,在拍街景,要不然还真没机会把那个画面拍下来。”
“所以说,你们手里还有她在街上抓抢劫犯的录像和照片?”陈凌枫拿着背包的手停了下来,惊讶地看向舒芯舒凡兄妹俩。
“当然有,刚才不是说了?没有我还拍什么?”舒凡说。
陈凌枫马上抓住舒凡的手,换了个语气,说:“兄弟,咱俩关系好吧,打小穿一个裤子的情分。打个商量呗,录像和照片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舒凡板着脸拒绝了:“想看?有什么好处?叫我爸爸吗?”
陈团:……
第87章 掌舵人 保护我方专家
舒芯反应快, 马上瞪了她哥一眼,“哥,你瞎说什么呢?小叔还在这儿呢。”
陈凌枫上前搂住舒凡脖子, 用力往怀里带,将舒凡脑袋狠狠按在自己胸前卫衣上,咬牙切齿地说:“我叫你爸爸, 你敢应吗?”
舒凡也知道自己一时嘴快, 说完了才想起来陈团还在旁边呢。他一边挣扎一边笑,说:“我错了还不行?你到底想不想看,想看就赶紧把我放开, 快把我憋死了。”
陈团看着这俩已经成年的小伙闹成一团,有点无语。这些家伙还是饭吃得太饱了,二十出头了有时候还是没个正形。
等陈凌枫去他手下报道,他一定会找人好好“关照关照”这个侄子,玉不琢不成器啊。
打闹中的陈凌枫哪里想得到,他小叔脑子里已经想好了给他侄子独家定制的魔鬼训练计划, 他轻松潇洒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其实陈团也想看看那些视频和照片, 但他事务缠身, 今天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不好再待下去。
本来他还想把陈染受伤的事儿告诉陈凌枫,但舒家兄妹都在这儿,他就没说。
“小枫,你跟舒凡先回去待两天吧,记着准时去我那儿报道。我还有事, 先走了,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舒凡刚刚在陈团面前说错了话,这时赶紧表现出乖巧的一面, 说:“小叔放心,陈凌枫放我那儿没问题。”
陈团点了点头,离开了医院。他前脚刚走,陈凌枫就兴冲冲地拎起行李箱和一个装盆及洗漱用品的网兜,说:“我先去跟同车几个朋友道个别,咱们再走。”
过了一会儿,几人走出医院,舒凡从停车场开出一辆七八成新的二手车。
“你这车行不行啊?”陈凌枫之前出车祸,就是因为朋友的车出了故障。此时他再看到二手车,竟有点后怕。
“没事,我买车的时候找懂车的朋友一起去的,我现在也会修车,不是太严重的毛病我都能搞定。”
“不过这车油不多了,到前边加油站得加点油。”舒凡透过车窗观察了一下路边的建筑,说道。
前方不远处确实有个加油站,舒凡打了下方向盘将车拐了进去。
有一辆皮卡车缓缓滑进加油站,在舒凡这辆车的右侧停下。开车的司机从车上走下来时,舒凡一眼认出了对方。
此时,开皮卡车的人无意中转过头来,也看到了舒凡。
“肖教授,您也来加油啊?”舒凡赶紧跟开皮卡车的肖明非打招呼。
肖明非身着一套灰色工装,皮卡车厢里还放着绳索、伸缩梯等工具,舒凡瞧见了,有点猜不透肖明非这是要去哪儿。
“嗯,加点油,你带朋友出来玩?”肖明非看到了车窗内的两个年轻人,随口问道。
“有个朋友住院了,我接他出院,再带他去我家待几天。肖教授,听说天御府那边出了宋代大墓,您这是要去那工作?”
天御府?听到这几个字,陈凌枫看了肖明非几眼。他知道他小叔现在就带人在天御府那边执勤。
听说有一个大墓里的古董多达一千多件,已经被取了出来。但专家们说,那个工地还有其他墓穴,整个工地是个大家族的墓葬群,没几个月根本挖不完。所以天御府那个地产项目怕是要停工挺长时间。
“不是,我有点别的事儿,我先走了,你们聊。”这时肖明非已经加完油,他不想跟这个学生说太多,简单聊了几句就开车走了。
“这人谁啊,你老师?”离开加油站,陈凌枫向舒凡打听这个人。
“对,我们学校今年新聘请的教授。我上过他选修课,在鉴宝大赛上也见过他,这人在考古界名气挺大,是学校特聘教授,不光会考古,对古建也有一定研究。”
“我听说最近市里要对城市改造进行整体规划,为此还专门成立了一个专家论证小组,肖教授也是专家小组成员之一。”
“容城市哪个地区会纳入古建保留,哪个地方可以拆,这方面他都挺有话语权的。”
舒凡虽然也爱跟陈凌枫开玩笑,但他消息来源也挺多的,别的学生可能就知道肖明非是大学教授,舒凡知道的就不止那一点。
陈凌枫有点惊讶,“看着也没多大呀。”
“是不大,但是资历老啊,反正他开的选修课挺难抢的。”
肖明非开车带着两个人离开加油站,后座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跟他说:“小肖,那个老宅子我觉得还不错。但要让上边同意做为古建保留,不是用嘴说说就行的。”
“咱们得做下测量,再拍些照片,还得有详实的数据,有理有据才能让专家组的人信服。”
肖明非点头道:“测量肯定是必要的,不过我挺看好那院子,当初建房用的木料都是上乘的,是典型的三进院落,还有自家建的祠堂。屋瓦和墙上的青砖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这种保存完整的院落在容城没有几座,拆了挺可惜的。”
“就是太旧了,在外边看着不起眼。你可以先去看看。”
“也是,说起来,要是没有你买药的事儿,还真发现不了这院子。”说话的人是这次城市规划项目小组的吴组长,也懂古建。
提到买药,肖明非不禁回想到那天过去时的情景,多少有点郁闷。
“小肖,还想着那老头让你当女婿的事儿呢?不打紧,只要你自己不愿意,他还能强迫你不成?”吴组长知道这事儿,笑着说。
肖明非叹口气,说:“我原来想着多花点钱或许能买到药,不行的话,拿古董换也可以。没想到那位老人家不要钱也不要古董。”
“对,不要钱也不要古董,就想让你给他当女婿。”吴组长明显是在打趣肖明非。
他又跟副驾上那年轻人说:“一会儿去了,如果那女孩出来,你得帮小肖挡着点,明白吗?”
那年轻人马上答应:“放心吧组长,我肯定把肖专家保护好。”
肖明非没说话,别的都可以谈,女婿是绝对不可能当的。
二十分钟后,皮卡车终于在乘风路一个破败的院落门口停下。
“哟,小肖,你又来了。这回你改没改主意?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家亚菲?”开门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陈染用的外用药就是从他这儿买的。
他长得挺瘦,眼睛不大,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机灵劲,精气神也很足。
听到他这么问,肖明非绷着脸说:“于老,当初我找你买药时,你不要钱也不要古董,我提了几种条件你都不同意。”
“听说你想保留祖上传下来的院子,现在我帮你把专家请过来了,一旦论证成功,你的心愿就会达成,这就可以了。”
“事儿我给你办了,别的不要再提。”
听他这么说,那个叫于老的老者表情讪讪地,没再多说,打开大门示意几个人进去。
肖明非等人并没有急着进入大门,先把车厢里的各种工具卸下来,做好了准备工作,才走进院子,准备对这个三进院落进行拍照记录以及测量。
下午一点半,陈染等人已经从礼堂回到西侧大楼,继续进行指纹比对大赛。
中午这场会议,让这些参赛痕检的心态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刚开始比赛时,这些人都卯足了劲想多比对成功几个。但现在这些人心态都佛系了不少,不像刚来时那么在意名次了。
第一第二名的悬念并不大,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陈染最终会后来居上,成为这次省指纹大赛的第一名,第二名自然就是赵向前。
赵向前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这时已经想开了,对陈染没有妒嫉之心,还特意来209室待了一个多小时,就两个疑难指纹与陈染展开了一番交流,还亲眼看着陈染输入参数来进行图像增强。
赵向前经常看专业方面的杂志,关于本专业前沿的技术他基本都知道,所以陈染所说的技术他也会一点。因为没有数学专业背景,他用起来是很吃力的。
但对于陈染来说 ,跟赵向前交流起来,是非常轻松的,除了数学原理解释起来麻烦一点,其他方面她稍微点拨一下,赵向前就明白怎么回事。
俩人交流时,附近几个房间的痕检听说了,也有人挤过来看。所以整个下午,209室时不时有人进出。老瞿等人都已见惯不怪,非但不会约束这些人,有时候他们碰到想找专家处理的指纹,也会过来看看。
下午四点半左右,齐副局和其他几个市的领导都过来瞧了瞧。
看到那帮人凑到一起,把陈染和赵向前围在中间,不时讨论几句,齐副局感慨地对身边的人说:“今年比赛感觉都变了。”
“是啊,看起来有点像咱们小时候开运动会的口号,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就这种感觉。”旁边有个人补充道。
另一个人也说:“交流交流也好,能让新技术尽快流动起来,更多的人掌握了这种新技术,才能让破案率上去。”
“光靠陈染和赵向前这种独苗也不行,处理不过来的。加印的资料都印完了吧?回头我也要点带回去,给家里痕检看看,有一两个人能学会也是好事。”
“印好了,一会儿谁要,可以去会议室取。”齐副局说。
他们说的资料是陈染提供的,这些资料是她之前给小朱和周浩准备的。
中午会议一结束,不少痕检都找她要资料,但她只带了两份,当然不够,齐副局便让人临时加印了几十份。
次日下午三点,省指纹比赛终于结束,实时战况表也在15:00:00分定格。
陈染最终战绩为23,也就是比对成功了23枚指纹。第二名赵向前比对成功16枚,两人之间差了7个,这还是在陈染晚到了两天半的情况下产生的比分。
这个结果足以证明,相对于其他痕检,陈染的胜利是压倒性的。
也充分证明了,她所掌握的技术可以令指纹比对成功率大幅度上升。
所以这次大赛结束后,各个市局都在筹划着,组织人手去学习这些新技术。
比对结束后,组委会在市局附近的招待所举办了送行宴会,宴会还没结束,陈染的电话号码簿里就又多了好几十个电话号码。
“陈染,辛苦几天了,要不要送你回家?”郭威还是按时到达市局来接陈染。
他看出来陈染挺累,就没再提比分的事。
这几天不是比对指纹就是开会,要么就是参加宴会,她始终没有放松过。
郭威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觉得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所以郭威不打算打扰她。
“嗯,送我回家吧,明天早上还得麻烦你去接我。可能还得接送几天。”
“那有什么麻烦的?你现在可是伤员,带伤上着班呢,我接送几次有什么?再说这种客套话,我可不跟你好了。”郭威假意威胁。
陈染笑了笑,不再说话,脑袋靠在后座上,估计是在假寐。
透过后视镜,郭威看到她侧脸上的鬓发顺滑地贴在腮边,整个人很安静。
郭威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她其实还很小呢,比他要小好几岁,安静时的样子像个学生。
这种感觉在工作时是很微弱的,在工作时,他们总会下意识把陈染放在重要的位置。
很多事都会听取她的意见,不知不觉之间,陈染已隐隐成为河西区刑警大队二中队的顶梁柱之一了。
次日一早,郭威准时把陈染接到了刑警大队。
“嘭!”刚打开办公室的门,陈染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彩带在她面前忽然迸开,郭威及时帮她挡了一下,又遮住她脑袋,又气又笑地说:“说好了搞庆祝仪式的,怎么把别人结婚那一套|找来了?这些东西要是崩眼睛里了怎么办?掉一脑袋摘也不好摘。”
“真是的,能不能有点创意?”
众人知道他在开玩笑,也有心疼陈染的意思。被他损了一顿,也不生气,纷纷过来跟陈染打招呼。
“陈染,你这回可给咱们容城长脸了,去了两天半,比对成功23个指纹,这都成历史记录了,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打破这个纪录?”
老吴笑着道:“陈染可以自己打破自己纪录。”
陈染却道:“明年我可能不会再去了,到时候让别人上吧。新技术虽然难,学上一年总能学会的。”
“再比就不会是今年这样的比分了。”
对她这番谦虚的话,老吴等人却觉得并不是如此。
但陈染的记忆能力却不是普通人能具备的,即使其他人也能掌握这种新技术,照样比不过陈染。再比时,差距可能没那么大,但她还会领先。
“任队不在啊?杨信刚和小朱他们几个也没在,是有案子吗?”陈染扫视了一圈,没看到这几个人。这些人是不会迟到的,既然全都不在,那应该就是有案子了。
“都出现场了,本来还想留下来迎接你呢,没曾想,七点半有人报案,说有个老太太在自家院子里吊死了,现在她两个儿子在闹呢。小儿子说他妈是大儿子吊死的,但大儿子坚决不承认,说他妈是自己上吊自杀。”
上吊吗?有法医在的话,判断上吊死亡是自杀还是他杀并不是困难的事,所以陈染和其他人暂时都没多想。
陈染一周左右没来刑警大队上班,这几天二中队又接了几个案子,但都不是大案。陈染上午还是挑出了半天时间,对这几天发生的案件做了下了解。
中午刚吃完饭,任队就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任队,你不是带人去乘风路了吗?那个案子怎么样了,是自杀还是他杀?”
“这个,不太好说。”任队好一会儿才说话,一脸为难,像是难以做出判断。
“我个人倾向于是自杀,但死者次子绝对不认可这个结论。”
“说实话,我这个结论是依据现场血迹情况得到的,做了现场重建,这种证据,不像指纹和DNA那么扎实,案子递上去可能会被驳回来补充侦查。”
任队难得露出愁容,二中队的人这时也意识到,能让任队为难的,恐怕真是个难办的案件。
“能不能说说,到底难在哪儿?”老吴试图帮任队梳理。
任队想了下,说:“现场是个院子,脚印和指纹都很多,但都是那母子三人的。他们一家人平时就经常在那边活动,所以我们很难从这些指纹和足迹中间找到线索。”
“现在破案关键,我觉得就是血迹。但我个人在这方面还不够权威,要不,我跟梁队说下,请他帮忙,把省里那位利用血迹进行现场重建的技术大拿俞大生请来。”
俞大生这个人陈染也听说过,据说这个人是血迹现场重建高手,曾利用这种手段破过不少大案。但近些年DNA和电脑指纹比对的成功率开始上升,这种现场重建的方法用的已经不太多了。
陈染他们之前使用的拉绳法,主要是确认死者被害时的出血点,以此来帮助破案人员确定死者与凶手之间的体位及其他关系。相对于俞大生的技术来说,他们这些都是比较基本的。
没过多久,梁潮生就给了任队回复,“俞大生答应了,下午两点半左右能到大队,你们到时候把他带到现场看看,在现场要听他指挥。”
把人请来了,自然要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所以任队答应得很痛快。
俞大生是在两点二十八分到的,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身量中等,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
但他脸上表情比较柔和,看上去挺好说话,不过陈染听老吴悄悄讲过,到了现场不能给他捣乱添麻烦,不然他可能会发火。
陈染想跟着这位现场重建大师学习几招,在他来之前就做好了思想准备,等专家到了之后,一定要礼貌谦恭,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所以俞大生进入二中队办公室后,陈染像其他人一样,都客气地对他点头。
俞大生跟二中队的人打过招呼后,就跟梁潮生说:“时间不早了,赶紧去现场吧,赶以天黑之前看完最好。”
众人便簇拥着俞大生下了楼,上车后,俞大生注意到陈染上了第二辆车,就跟同车的任队说:“那位就是指纹大赛的黑马陈染吧?”
“哦,你也听说过他啊?”任队问道。
“那能不知道吗?要是这都不知道,消息得闭塞成什么样?”
“小陈倒是低调,出了这么大的名,还窝在人堆里,学别人客套。”俞大生笑着摇摇头,没再说别的。
任队赶紧说:“小陈在指纹比对上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在血迹现场重建上她还不行,连我都比不上。这方面她要是有疑问,俞专家你可不要嫌烦。”
俞大生惊讶地说:“怎么着,你们还打算对她进行全面培养?”
普通的刑警,能在一个方面做到精通就很难得了。但俞大生能从任队所说的话中感觉到,他有心让陈染在新的领域里获得学习的机会。
要是这样,那陈染可真是碰到了不错的领导了。
“哈,她自己也愿意学,那就给她创造点机会呗。到我这岁数,还能干多少年?那还不得抓紧时间多培养几个多面手。”任队说。
“成,只要她想问,我肯定教。”俞大生答应得倒是挺痛快。
“任队,再有五六分钟就能到乘风路了,一会儿车子拐弯,那条路还没铺好,有点像搓板,你们坐好了。”开车的刑警及时提醒车内的人。
第88章 掌舵人 模拟现场
“到了, 就这儿。”杨信刚说完,先拉开车门下了车。
“我的妈,这什么破路, 颠得我屁股疼。”郭威抱怨道。
“你看陈染都没事,提醒你了你不信啊,我看你就是活该。”杨信刚不客气地说。
陈染确实没事, 她垫了两个软垫, 又提前得到杨信刚的通知,早在进入这段路之前她就抓住了扶手虚坐着,路再颠一点也没事。
任队比他们到的早, 他先查看了陈染的情况,见她没事,就道:“这边刚铺完燃气管,还没铺沥青呢,还得过几天才能铺上,这阵子不太好走。”
“死者尸体还留在原地, 尚未送到殡仪馆, 进去看看吧。”
这件事杨信刚在路上说过, 他们在勘察现场后, 本来想把死者送到殡仪馆由法医先做下解剖,其他人则留在案发现场进行详细的勘察。
但死者小儿子情绪极为激动,拿刀拦着不让人把他母亲尸体抬走。
任队倾向于自杀的结论,死者小儿子却一口指定,说他母亲是他哥弄死的。
警方可以强制性将尸体运走, 但任队有自己的考量,就暂时让尸体留在原位,让人在院外拉起警戒带, 院内留人看守。
至于小朱和杨法医等人则都留在现场,任队俞大生带人重返现场时,小朱他们已经完成了拍照和取样工作。
杨法医和孙维一也在院内,看到任队带人进来,杨法医拿出一份初检报告,说:“任队,目前还没对死者做解剖,不了解她心肺出血以及脑部挫伤和颅内的情况,无法给出精准的结论。”
“但死者双手指甲呈紫绀色,有明显的缺氧表现,初步怀疑为生前缢死。”
“死者颈部索沟所呈现的伤痕也支持这一点,应该不是被人勒死的。但还不能确定是自缢而死、还是打击头部后被人为伪装成自缢。”
在没有进行进一步的解剖之前,杨法医说话比较慎重。都是建议,以免影响到案件的侦查方向。
任队拿过来瞧了瞧,点头道:“嗯,我这次请来了俞专家,先带他进去看看。”
“看完了马上把尸体拉回殡仪馆,你带小孙做下解剖。”
“血液和胃内容物的检验都要做,看看死者生前是否服用过有毒物品、致幻及安眠麻醉类药物。”
杨法医答应一声,和孙维一让到一边。
任队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俞大生跟他一起进院。
陈染跟在杨信刚身后走进了这个院子,进门就能看到一栋古旧的老房子。
房子坐北朝南,院门则开在东南角,从房子和门的布局来看,挺符合坎宅巽门这个原则的。
这院子应该是多年以前盖的,现在新建的房子一般不讲究门的朝向。
院子西南角有一棵杏树,看上去年头不短了,树干上方分叉处挂了一个尼龙绳,绳子已被人割断。
死者是一位年近六旬的妇女,她躺在树下的水泥地上,头歪向一侧,头顶上有很多血迹,糊住了头发。糊在头发上的血液衣领干涸,看不清伤口在哪里。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就坐在院门口,看到任队带人返回,他立刻站起来,语带不满地质问道:“我说了,我妈不可能自杀,你们怎么不信呢?”
“要是上吊死的,她脑袋上哪来那么多血?肯定是被人拿东西给砸破头,再吊到树上假装成自杀的。”
“再说了,我妈半年前中过风,到现在也没恢复好,左边胳膊腿都使不上劲。她连走路都费劲,怎么可能把绳子绑到树上,再把自己脖子套进去呢?”
一位刑警喝斥道:“你有完没完?涉及到命案,是随便就能结案的吗?”
“咱们办事有流程,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不是一拍脑袋就能把人抓了。”
他说的是事实,在没做解剖、没有毒理检测结果的情况下,任队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给家属结论?
涉及到命案,是很严重的事,更要慎之又慎。一旦弄错抓了人,可能就造成了冤假错案,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任队上午还算和气,这时也沉下脸,跟那小伙说:“是否自杀,不是简简单单凭你几句推测就能得出结论的。我们也想弄清这起案子,为此我们特意请来了省里的专家,对现场进行再次勘察。”
“我理解你作为家属的心情,但接下来我建议你适当克制下自己的情绪,不要干扰警方办案,否则后果自负。”说到这里,他面色变得严肃。
这个家属从早上警察到场之后就开始表达不满,任队忍了他一上午,也不过是因为他家里刚死了人,出于人道主义方面的理解和同情,才加以忍耐。
但对方要是再闹下去,他就要考虑对此人实施强制措施,将他带离现场了。
看出来警察已渐渐失去耐心,有两个人便过来将那年轻人拉到一边,劝他不要再闹。那年轻人也看出来任队态度转冷,虽然不甘心,多少也有点怕了,这才安静下来,站在旁边看着。
杨信刚等人上午已来过现场,他推了陈染一把:“你过去看看。”
郭威也没来过,他就和陈染一起走到那棵杏树下。
死者两脚朝向大门口,稍微低头,便能看到她脚上的浅灰色袜子。袜子上沾着些灰土,还沾染了一些血块。
在不远处的墙边,有两只拖鞋,一只拖鞋底朝上躺在院子一个狗窝旁边,也不知是被人丢出去的,还是死者生前摔了一跤,拖鞋飞走了,这才导致她双脚踩地。
陈染来之前其实也有个疑惑,任队特意把血迹专家俞大生请过来,当然是为了对现场留下的血迹进行分析。
可是死者是吊死的,不管是自缢,还是被他人吊死并伪装成自缢现场,都不回产生很多血迹吧?
但任队不会无缘无故请人,所以现场发生的案子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自缢,可能还伴有其他问题。
等到她看到死者糊住头发的血液时,陈染明白了,确实不是简单的自缢或伪装自缢。
她注意到,在杏树与狗窝之间,有个用铸铁焊成的铁架,整体长约1米,宽约50公分,高度也有1米左右。上面铺着一层木板,晾晒着一些雪里红。
铁架子有四个腿,其中一个腿距离杏树大概有一米八左右。架子腿旁边摆着一块带有棱角的石头。
那块大石整体高约40公分,在大石一侧高达30厘米的位置有一些血迹。旁边的地面上也有几缕条形血迹,以及零散分布的血滴。
这些血迹面积较小,面积最大的两滩血泊离这个铁架子腿能有两米左右。
血泊中心还没有干涸,可见血迹形成的时间不太长,据杨法医判断,血迹有可能是在后半夜三点至五点之间形成的。
最大的一滩血泊长度约30厘米,宽度5厘米。另一滩血泊小一点,为8厘米*5厘米。两处小血泊距离很近,水泥地上有裂缝,有些血已渗到了裂缝中。
俞大生半蹲下去,瞧了瞧那两滩血泊,看到陈染和郭威都在旁边站着,就跟任队说:“这些血泊应该是从死者头部创口滴落下来的,死者伤口可能有两处,而且创伤为一次性形成。”
郭威面带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仅仅观察了一下血迹,就能看出来伤口是一次性形成的。
就不能有过二次打击吗?
看出来他心里有疑问,俞大生特意解释道:“这个其实不难理解,你们看,这两处血泊周边都没有崩溅的痕迹。如果有二次击打,血泊边缘肯定不会如此平滑。”
陈染想象了一下,确实是这样。
她也问道:“俞专家,这里血量不少,是不是说明,死者曾在这个位置站了一会儿?”
“对,是这样,死者受伤后,行动上肯定受到了影响,应该在这里站立了一段时间。因此有大量血从头顶伤口滴落下来,又流到了地面上,形成了血泊。”
说到这儿,俞大生走到死者身边,指着她脸上的血痕说:“你们看,死者面上也有血痕,是从额头上往下滴落下来的,这些血一直流到两腮边和鼻翼上。”
“这说明死者站立在此处时,是低着头的,所以她嘴部和灰色衬衣上部都没有血迹。”
“当然,死者头部左侧及左侧肢体和左手上也有不少血迹,证明死者当时不仅低着头,头还偏向左侧。”
现场的年轻刑警能看出来,俞大生这是特意在跟他们解释,也有教导之意。这种机会难得,他们听得都很认真。
刚来现场时他们只觉得血迹凌乱,经过俞大生这一番解释,就产生一种感觉,这些血迹好像是现场说明书,能让人分析出发生事故时的过程。
这时法医老杨在旁边说:“死者头顶伤口确实有两处,还没有给她剪掉头发,只粗略地检查了一下,不清楚伤口的详细情形,但有两个伤口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俞大生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树下的大石,提问道:“你们可以想象下当时的情况,分析一下,死者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任队在旁边催促:“快想。”
郭威等人赶紧开动脑筋,打量着院内的所有物体,以及血迹,想象着死者死亡前后的情景。
五分钟过去了,俞大生挑了挑眉,指着那几个年轻人,说:“谁先来说一说?”
杨信刚上午就来过,他有自己的思考,见俞大生问了,他便道:“从现场情况来看,死者极可能为自缢。如果是人为击打头部再把她吊到树上,这两处血泊就不会像这样规整平滑了。”
“因为死者处在北强迫状态,她会挣扎。一旦挣扎,就会有大量血迹在周围形成崩溅的血痕。这与现场情况不符,所以不支持人为吊死这种可能。”
任队看着郭威,问道:“万一死者服用了安眠或者影响神志的药物呢,这种时候应该不会挣扎了吧?”
郭威:“……确实不会,但是那块大石头棱角上有血迹,旁边的地上也有条状血迹和血滴,所以我觉得死者头上的伤是撞到石头形成的。”
任队这次就是负责挑刺的,听到郭威这么说,他故意问陈染:“你说说,好端端的人,干嘛往石头上撞?就算撞,也不能撞这么矮的石头吧?”
陈染觉得任队这个问题有点像是考校小朋友的,她指了指树下的踏脚石,说:“死者身长156,树杈高度188,她站在这块石头上试图上吊。但她中风后行动不便,一侧肢体无力,在抛甩绳子的过程中,可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了吧?”
“从这个位置摔倒,以死者的身长,脑袋差不多正好能撞到狗窝旁边的石头。”
郭威在旁边听了,惊讶地说:“这么说确实挺合理的,然后呢?”
“然后拖鞋就飞出去了吧,你们看,拖鞋底没有血,但死者脚上的袜子有血,可能死者摔倒后爬了起来,穿着袜子站在地面上走动。”
她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没再说下去。
杨信刚恍然道:“这样就能说得通了,死者本来就没力气,摔倒后再爬起来,需要缓一会儿才能再次行动。所以她在水泥地上站了挺长时间,血泊就是这样形成的。”
俞大生本可以直接说出结论,但他这次打算带带这些年轻人,就担任了引导者的角色。
听到这里,他也知道,这些年轻刑警们已经将死者摔倒前后的过程推理出来了。
但这还不够。
树干、尼龙绳还有血泊附近的水泥地上还有多处类似于涂抹的血痕,有的血痕有手指印。他指着这些涂抹状痕迹问道:“那你们解释解释,这些痕迹是谁弄出来的?”
陈染看了看死者的左手,发现她左手上不仅有大量血迹,还有灰土和几根枯黄的草杆。
但她没有急于发言,杨信刚经过俞大生引导也猜到了答案,这次他同样没有抢答,反倒踹了下郭威,催促他:“你说话。”
郭威这才道:“死者可能一心求死,被石头撞伤后又爬起来准备自杀,这些涂抹的痕迹就是她爬起来之后陆续形成的吧。”
“因为她手上有血,爬起来后碰到哪里,哪里就会蹭上血。”
俞大生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告诉郭威:“稍后我们要做几次案件现场模拟,到时候会让人模仿死者的行为,以还原现场。”
“不如你先来做下示范,按照你们几个刚才的推演来做下模拟,演示下死者从摔倒到起身再次上吊时的情景。”
郭威:……让他模仿死者自杀的行为吗?
他不是很愿意,但现场这么多人看着呢,做为警察他只能服从命令。
他无奈地从人群里走出来,走到树下的踏脚石上,假装站不稳,无力地摔倒在地,头挨着大石头。
随后他又两脚一蹬,做了个拖鞋被甩出去的假动作。缓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爬起,低头站着,手挪到头顶往地上一下一下甩,假装有血从脑袋上滴落下来。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体格壮实,伪装成这种虚弱无力的样子便自带喜感。要不是场合不对,小朱等人都想笑出来。
这时郭威已经地上爬起,慢慢挪到树下,再次踩到了树下的石头上。
但他个子太高了,刚站起来,脑袋就超过了树杈,为了接近死者身高,他只好半蹲下去,手在树干上摸索着,又做出甩绳子的动作。
整套流程下来,不用俞大生再做任何解释,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刚才俞大生和那几位年轻刑警的推测极可能符合死者自缢前后的情形。
郭威刚开始还不愿意上去表演,真演上了竟有点上头。绳子都甩上去了,还要做出假装自缢的动作。
俞大生笑着说:“可以了,先这样,明天咱们还得再来两遍完整过程,到时候需要找个与死者身形接近的人来模拟现场。”
“你们看,狗笼棚顶上有抛甩状血迹,应该是死者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手部摆动时甩出去的。这个痕迹在摸拟时也需要体现出来。”
任队知道,这个案子靠不上指纹,又没有目击证人,所以他们想要破案主要就是靠这些血迹。
但涉及到命案,法庭对证据的审核一定极为严格,仅靠刚才的推理是不够的。在这种证据缺失的情况下,对现场进行多次模拟就成了一种必要的手段。
到时他们需要还原现场的景物,再让人模仿死者当时的行为。模拟时为了观察血迹形成的方向路线和血泊面积,他们还得准备一些血。
这时殡仪馆的车来了,尸体很快被运走,任队说:“先留人保护现场,明天还得过来做现场模拟,咱们回去了先开个会,研究下模拟的细节。”
模拟的过程都是要记录下来、存在案卷中作为证据使用的,所以这是一件严谨的事。
众人重新上了车,开着车离开这道窄巷。
车子开出去不过七八分钟,杨信刚便注意到,窗外出现一个老宅子,有个人正站在老宅内的梯子上,用相机对房顶上的屋瓦和走兽进行拍照。
这时郭威也看见了,他惊讶地问陈染:“你看看那是不是肖专家,他爬那么高这是干嘛呢?”
陈染探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认出了这个地址。
她出院前曾找二院那位伤科大夫谈过,胡大夫告诉她,她现在用的药膏就是从乘风路一位老大夫手上买的,挺难买。
至于有多难,胡大夫没细说,但陈染能猜到,肖明非应该是给了那个老大夫什么好处,或者是钱,或者是其他。
在这儿碰到肖明非,更让她确认了这一点。她就跟同车的任队说:“我想下去看看。”
任队这次跟他们同车,也认出了肖明非,其实他也好奇肖明非在这儿的目的。
但他得回去开会,就说:“郭威,你留下陪陈染进去看看,看完了再回队也不迟。你俩一个个子太高,一个是伤员,模拟用不上你们俩,可以先不去开会,到时候看看会议记录就行。”
“收到,任队放心,我一定把陈染好好送回去。”郭威再次充当临时保镖,陪着陈染下了车,走到大门口。
那门口挂着铜环,铜环上还有兽头,看着挺有气势的。
门半掩着,郭威抓住铜环拍了拍门,问道:“有人在吗?”
第89章 掌舵人 连价都不讲
“你们是……”敲了几下门, 陈染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裙子在腰部做了收腰的设计, 看上去身材不错。
“我们……请问你们家卖不卖药,我有个朋友介绍我来的。”陈染说。
郭威有点惊讶,但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他不清楚陈染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陈染肯定有她的道理, 他在旁边看戏就行了。
“买药啊,你们先进来等一下,我问问我爸。”女孩很客气, 把他们俩让进院,让他们在门口先等着。她自己跨过一进与二进之间的小门,身影转眼就不见了。
郭威往四周瞧了瞧,小声跟陈染说:“这年头还能住这么大院子,挺少见的。”
“也许是祖上传下来的吧,他们家有独门药方, 我用了感觉效果特别好, 这家人以前应该阔绰过。”
“可能吧……”郭威说到这儿, 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陈染刚才话里的意思, 转头问她:“你刚才说你用过他们家的药?你现在用的药膏就是这家的?”
陈染偏头向肖明非的方向瞧了眼,“对,就是从这家买的。”
不过不是她家人买的,是肖明非买了送给她的。这句话她暂时没告诉郭威,免得他回队了跟其他人八卦, 到时候全队的人都得知道。
肖明非这时已放下相机,从兜里拿出一个卷尺,测量着房檐边缘的斗拱和檩木。
有个年轻人扶着梯子, 正在底下碎碎念地跟肖明非说:“肖专家,你放心,于亚菲再来我一定帮你挡着。”
“不过老于头说了要请咱们在这儿吃晚饭,他要是再留饭怎么说?”扶梯子的年轻人问道。
“干完活就走,找个理由推了。”肖明非说话时并没有耽误干活,很快量完了那一片木料、瓦片以及瑞兽的尺寸,并一一记录在表格上。
郭威感觉肖明非似乎并不愿意跟这家人多打交道,但他为什么又留在这儿干活?
正疑惑着,穿白裙的女孩出来了,她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果盘切好的哈密瓜。但她出来时似乎不情愿,是被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给推出来的。
女孩一边被动地往外走,一边抗拒地说:“爸,我不过去了,要送你去送吧。”
“你小点声,让你送你就送。去了跟他们大大方方打个招呼,没话题可以不用说太多,至少得露个脸。”
“爸……门口还有人要买药,你去看看吧。”女孩催促道。
“知道了,我过去看看,你去给肖专家送瓜。”
老者说完,背着手不急不徐地走到大门口。等他看清楚来人时,惊讶地站住脚,警惕地问郭威:“你俩是干什么的?”
“不干什么,刚才说了,想买药。”郭威说。
“没有,我这儿现在不卖药。你看我这破房子,也没有药房啊,不信你们可以进去看看。”老者说完,又朝着陈染和郭威打量了几下,心中怀疑更盛。
那个男青年长得高大威猛,不像是普通人。他越看越觉得那小伙是个警察。至于那个女孩,气质也跟普通女孩不一样,她眼里神气很足,身姿挺拔,让老者不禁怀疑,她也是个警察。
作为中医世家传人,老者对面相有一定的研究,能猜中很多事情。
他不想跟警察打交道,担心警察进来检查他这儿都有什么药材,会非常麻烦。
他手上有些老方子,有些方子现在配不出来了,有的还能配,但药方中个别药材属于保护动植物,他要是敢配就违法。
早些年很多事没人管,他还配过。现在各方面查得都严,他不想惹麻烦,已经不配了。但还是怕有人上门来查,应付检查太烦了。
所以现在他手里的药不对陌生人出售,只有信得过的熟人介绍人来,他才会考虑要不要接待。
但他也不想得罪警察,就客气地说:“我这儿现在真没什么药了,年纪大干不动,现在靠大女儿养活,真的。”
郭威看了眼陈染,想看看她打算怎么办。
这边的动静不小,肖明非刚好忙完手头的活,准备从梯子上下来。听到这边有人说话,便转过头来朝门口瞧了一眼。
陈染怎么来了?
他也顾不得去想陈染刚才都看到什么了,赶紧扶着梯子下来了。
“肖专家你慢点。”白裙女孩看到肖明非离她越来越近,近到两个人之间仅隔了两米,她脸开始泛红,想看肖明非又不敢多看。
扶梯子的年轻人也姓吴,是老吴亲戚,他刚才忙着扶梯子,没法离开,也就没能挡住白裙女孩。
“小于,肖专家有经验,不会有事的。”
“那什么,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去忙吧,我们这儿时间紧,可能没空聊天。”小吴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白裙女孩先前就感受到了这两个人对她的排斥,所以才不愿意厚着脸皮再贴上来。但她爸一直催她出来露脸,她才不得不过来。
听到小吴这么说,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把装甜瓜的果盘往旁边的院墙上一放,说:“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们的,我爸让我切点瓜送过来,就是想感谢你们帮忙。”
“这瓜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吃几块,今天早上买的,很新鲜。”
说完这几句话,白裙女孩转身就走。
小吴看着她跑开,不由得挠挠后脑勺。他能看出来,这女孩面子薄,并没有她爸那么厚的脸皮。
他也知道刚才拒绝的话让这女孩难堪,但没办法,这女孩一见肖明非就脸红,明显是看上肖专家了。
要是不拒绝得干脆点,当断不断的,让她误会就不好了。所以这个恶人他必须得当。
肖明非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其实是有个外号的,不知道是谁起的,叫“探花郎”,简单讲就是长得好看,脸很能打。
但一般人不敢跟肖明非提这事儿,因为肖明非在外一向很严肃,几乎没见过他跟谁说笑。
看着女孩跑掉,小吴并没有去碰那盘瓜。再转头一看,肖明非已经走到门口去了。
“陈染,你怎么来了?”肖明非走到门口,摘下手上的白线手套。小吴跟着跑过来,无意中发现,肖明非在看到陈染时,眼里有一瞬间的惊喜。
那表情稍纵即逝,他下意识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这一回忆,便确认自己没看错。
“乘风路45号出了案子,我们过来办案,刚好路过,看到你在这儿干活,就过来看看。”陈染说。
既然老者跟她说他这儿不卖药,她也就不想找理由了。
反正肖明非已经出来了,稍后有什么想问的,可以考虑问问肖明非。
老者瞪着眼睛瞧着陈染,特别无语,这小姑娘果然是警察,刚才还骗他来着。
说什么买药?原来是到这边办案的。
乘风路45号离这儿也不太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那个院子出了人命,这事儿他也听说了。所以他现在无比确定,这个小姑娘就是个警察。
老者没错过肖明非看向陈染时那种柔和的神情,他一看就知道,肖明非心里已经有人了。
真是太可惜了!
他死活看不上他女儿以前处的小黄毛,下定决心要给他女儿找个好的。
上次肖明非上门时,他观察过肖明非的面相,感觉这小伙眼神很清澈,神完气足,应该还是个处/男。
二十六七了还这样,这说明他应该是个自律的人,所以他才厚着脸皮想给自己女儿制造点机会。
肖明非实在优秀,他担心错过了就再没这种好机会了,所以他才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向肖明非提出让他当女婿的条件。
现在看来,他都白想了。
他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抱怨道:“你这人,刚才还说要买药,现在不买了?”
陈染笑着回应:“您老不是说没有药吗?既然没有,那我买什么?”
肖明非拍了拍手上的灰,跟小吴说:“你去把老吴叫出来,今天活干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再派几个人过来做收尾工作就可以,咱们走吧。”
不用再来这儿就太好了,小吴也不愿意在这儿干活。
老吴得到消息,很快就出来了。于老也听到了肖明非的话,听说他次日不会再来,知道肖明非这是铁了心要跟他们拉开距离,心里觉得遗憾但也没办法。
肖明非不是一般人,他朋友又是警察,于老可不敢对肖明非再使什么手段。
所以他只好看着肖明非和陈染等人离开,关上门时,他女儿从二进院落里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没人了,女孩眼里有点失落。
老头叹了口气,说:“亚菲啊,这回算了,以后再有这机会,你得抓紧点,好男人是要抢的。”
陈染走到肖明非开过来的皮卡车旁边,往车厢里看了看,看到那些工具,又打量着那个古旧的三进院落,问起了肖明非等人的来意。
“调查这个建筑是否值得做为古建保留,并申请专项维修资金?你给他们办这件事,跟我现在用的药有没有关系?”陈染问道。
郭威这时不在他俩身边,他很聪明,也看出来肖明非和陈染之间关系有些特别。
他就过去跟老吴叔侄俩聊天,让陈染可以单独跟肖明非聊一聊。
肖明非有点忐忑地说:“有点关系,这是我跟他谈妥的条件,我帮他申请纳入古建资格,他给我药。”
陈染知道,以肖明非的身份,这种申请可能并不难办,但过程也是很繁琐的,要准备很多材料,还要一步一步走流程。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番心意,想了下,到底没问那女孩是怎么回事。
“我问你个问题,你可以回去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我。”
陈染这句话让肖明非一愣,“什么问题,你说。”
“如果一个普通朋友皮肤有大面积损伤,你会这么用心去找药吗?”
“普通朋友…不会,可能会按照正常礼节买些礼品吧,别的不会做。”肖明非不是博爱的人,他在一些人眼里甚至有点冷情。
但这次他并没有让陈染等待,很快给出这个答案。
陈染早就感觉到,肖明非对她不同于别人。从一个月之前开始,肖明非就不断往她家跑,一有时间就去看她爸妈,所以在她爸有中风先兆那天,他才能及时发现,并把她爸陈少秦送到医院抢救。
他跟她联系虽不多,但她这边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及时知道,这其实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肖明非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帮她办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帮她爸赢来了抢救的时机,另一件就是帮她拿到了效果特好的药膏。
她感觉,拿到药膏的过程并不顺利,可能还挺麻烦的。
陈染自幼就很好强,自己的事向来不假手于他人,更是极少求助于人。她有点不太适应被人关照的感觉,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跟肖明非之间的关系。
这时天色已晚,陈染便晃了晃手上的手机,跟肖明非说:“回头电话联系,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可以。”
“好。”肖明非笑着回复。
“用不用我开车送你?”看她转身要走,肖明非追问道。
“不用,我跟郭威还得回一趟大队,跟你不同路。”
看着他们坐车离开,肖明非抿唇,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小吴打开皮卡车车门,疑惑地问道:“肖专家,什么事儿那么高兴啊?”
“没事儿。”肖明非没跟小吴说实话。
他悬着的心确实放松了一点。他亲眼看到陈染拒绝了丘佳乐,他怕他自己也被拒绝,所以他迟迟没有向陈染透露过他的想法。
因为他不说还可以像朋友一样正常相处,时不时见一面。
要是说了,再被拒绝,那就不好再联系了,会尴尬的。
就像丘佳乐,已经很久没再出现在陈家人面前了。他不是不想去,是连续被拒绝,不好意思再去了。
陈染刚才的态度让肖明非看到一丝可能。
郭威开车带着陈染回到刑警大队时,已经过了五点,快到刑警大队时,陈染接到了齐副局的电话:“小陈,是我。”
有来电显示,即使齐副局不自报家门,陈染也知道是谁。
“您有事儿找我?”陈染心里暗暗想道,可能是DNA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按时间算,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出结果了。
果然,齐副局跟她说:“小陈,DNA鉴定结果出来了,你跟陈团大哥大嫂的确是一家人。他们是你亲生父母。”
“他们家那边的意思是,希望能尽快安排跟你见一面,你去他们那边也好,让他们来容城也行。具体去哪边,还有见面的时间,主要看你的意思。”
“这事儿你怎么想的?”齐副局感觉陈染呼吸都挺正常,似乎并不怎么激动。
“我还没跟我爸妈沟通过这件事,我会尽快给你回复的。”陈染确实还没想好怎么跟陈少秦夫妻俩说这件事。
因为陈少秦夫妻俩只有她一个孩子,哪怕她表明心意,会生活在他们俩身边,她也怕陈少秦夫妻俩着急上火。
“也行,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回头我跟他们说一下,他们能理解的。”
陈凌枫这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给他打电话的人并不是陈团,而是他大伯。
“小枫,你上回说你手里有小染的视频和照片,这两天你大哥会去容城那边出差,我让他去找你,到时候让人复制一份,让你大哥带回来行不?”
他大伯很少这么和颜悦色跟他说话,陈凌枫抓紧机会开始讲条件:“大伯,您让我办的事肯定没问题。不过我这两天住朋友家,吃喝都是别人管,我都不好意思了。”
其实他手里有钱,陈团给了,免得他在别人家有蹭饭嫌疑。但跟他大伯要钱的机会很难得,他得争取一下,为小金库增肥事业做准备。
他继续说:“我爸管钱管得太紧,我想请别人都没钱。大伯,要不你支援点呗?”
换成别的时候,他大伯肯定瞪他一眼,让他滚一边去。可这次他觉得他大伯或许会答应。
果不其然,他大伯一反常态地说:“你要多少?”
“三……”陈凌枫打电话的时候按了免提,舒凡也在旁边,听到这里,舒凡伸出三根手指提示他。
陈凌枫犹豫一下,说:“三百行不?”
“行,明天我让你大哥带过去。”
答应得这么痛快?陈凌枫回头看了眼舒凡:“我是不是要得少了?”
舒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就不能试试三千?瞧你那点出息。”
陈凌枫:…谁知道他大伯会这么痛快啊,都没讲价。
平时他大伯严着呢,怕他们手里钱多了学坏,谁用钱都得报备用途,否则别想要到钱。
三千太多了,他都没敢想。
早知道这次这么好说话,真该多要点……
第90章 掌舵人 准备营救
“绳子打结的地方没有血, 那说明死者跌倒之前就打好了结。”周浩说道。
有人做着笔记,俞大生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陈染和郭威返回刑警大队会议室时,讨论会还没开完。
对死者自杀前后的每一个细节, 大家都在认真讨论。只有把这些细节都分析明白了,才能弄清楚,在现场模拟时每一步该怎么做。
陈染悄然入座, 从旁边小朱手里接过会议记录, 查看这些人之前的发言。
又过了半个小时,俞大生拍了下手掌,说:“可以了, 大家提供的意见都不错。刚才我们把之前讨论好的细节又捋了一遍,把模拟时的前后步骤都理清了,差不多可以了。”
“明天早八点在刑警大队集合,给大家提个醒,这个模拟可能要反复做几次才能达到理想效果,需要足够的耐心。”
“大家能不能做到?”
杨信刚第一个举手说:“我没问题。”想当初他在派出所时, 每天都要处理鸡毛蒜皮的杂事, 耐心早就练出来了。
又有好几个人表示没问题, 俞大生便转头跟任队说:“现在还剩一个问题, 模拟需要的人选还没找到,刑警队没有身高符合的。”
刑警队的青壮年汉子基本都在一米七以上,以一米七五以上居多。
就算是陈染,身高也达到168。而那位年近六旬的死者身高是156,这个身高在警察队伍里可不好找。
任队迟想了下, 说:“先问问下边派出所有没有合适的。”
“实在不行,让我儿子试试,他差两厘米160, 跟这个身高很接近了。”
只是模拟下现场,不是让孩子去做危险任务,倒也不是不行。
俞大生便跟任队说:“还是先问下派出所吧,明天不是周末,孩子得上课,总不能因为这个请假吧?”
“俞专家,我这边有个人选。魏桥所新招了一位女民警,身高157,我可以帮忙联系下,看看她是否同意。”杨信刚说。
他是最近从魏桥派出所调到刑警大队的,魏桥所那边的情况他都了解。
能找到民警帮忙自然更好,俞大生和任队都同意了,示意杨信刚去打电话联系。
几分钟后,杨信刚回来了,说:“她同意了,明早八点前会来刑警大队。”
“那好,差不多了就散会吧。”
看着参会的人陆续走出会议室,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任队跟俞大生说:“俞专家,你平时挺忙的,经常在省里各个地方出差,不可能一直在容城这边待着。”
“你看,你能不能提供一些血迹鉴定的案例,内附现场重建过程的?”
“我考虑着我们队里的年轻人接触的案例还是少,他们也没有机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学习,所以想让这些人自己看看案例。”
“可以啊。”俞大生答应得很痛快。
现在各种新技术在刑侦领域上使用得越来越广泛,像他这种应用多年的老技术,年轻人不一定重视。如果这边真有年轻刑警愿意学的话,他是很乐意带一带的。
这一行其实一直重视传帮带,他之所以能成为这个方向的专家,他个人愿意钻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跟他师傅的教导也分不开。
他自己也愿意带带别人,所以任队一提,他就同意了。
俞大生又说:“回头我把手头的案子整理一下,走之前应该能整理好。”
俞大生说话算话,当天晚上为了找案子,只睡了三个小时。
次日早七点半,俞大生就从招待所到了刑警大队。
这时陈染和郭威也刚到,他们在楼梯口与俞大生碰上。
看到俞大生拿着公文包往楼上走,郭威礼貌地跟俞大生打招呼,他发现俞大生眼下有点发青,郭威惊讶地说:“俞专家,你晚上没睡好啊?”
俞大生随意地挥了挥手:“还行,有点事,没怎么睡。”说到这儿,他打了个哈欠。
“俞专家,你手里东西挺沉的,我给你拿吧。”郭威感觉俞大生挺累的,便殷勤地接过俞大生手里重重的尼龙袋。
袋子里装着不少纸质文件,都放在牛皮纸袋里。
俞大生没跟他争,说:“那你就帮我把这些资料送到任队办公室。”
几个人一起上了二楼,这时任队已经到了。
“任队,这些就是你要的东西,昨天晚上我在电脑里找出来的,都打印整理好了。不过这只有一份,你们如果有需要,可以自己另外复印。”
资料是郭威提上来的,他感觉那些纸加起来能有六七斤重。
听到俞大生的话,郭威吃惊地说:“俞专家,你是说,这些资料都是你昨天晚上整理并打印出来的?”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俞专家看起来这么累?原来是熬夜给他们干活呢。
那些资料都被俞大生整齐地放在一个个牛皮纸袋里,一共二十四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的都是A4纸。
“嗯,对,我今天忙完就得走了,这些资料是任队要的,你们要是感兴趣就看看。”
任队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抽出资料看了看,陈染也在旁边,她发现不少纸张上都配着彩图,都是案发现场照片。
任队感动地拍了拍俞大生肩膀,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资料弄出来了,让我说什么好呢。今晚上忙完这个案子你别急着走,我做东,咱们一块吃顿饭。”
俞大生赶紧说:“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怕我学的这些东西在我这儿断了。饭以后再吃吧,晚上五点前我必须得走,瑞河市那边也有个案子等着我呢。”
这时杨信刚来了,他身后是那位魏桥所的女民警。
众人很快集合,坐几辆车去棚户区。他们提前找了个无人居住的院子,那个院子也铺着水泥地,院子角落里也有一棵树,树干粗细以及树杈的高度跟乘风路死者家里的基本一致。
至于大石和其他东西,院子里原本是没有的,不过都可以找到替代品,以模仿案发时的真实场景。
在一个小时之内,场景就布置好了。
接下来的模拟环节对于那些年轻刑警来说,就相当于看戏,谁会觉得枯燥?
“小韩,现在你开始模仿死者从室内走出来,慢慢走到树下,再踩上石头……”杨信刚说。
“……好,再慢慢往树下走,踩上石头,左手扶住树干,右手抓绳子,头往上仰……”
布骤他们在昨天就已经讨论好,这时不需要俞大生再出面,杨信刚等人主动担当起了导演,让那位姓韩的女民警按照他们的提示行动。
第一遍,民警小韩还要不时提醒一下,并就细节方面做些调整。
实验做完后,任队马上让人把地上和其他地方的血迹都弄干净,方便他们从头来过。
到第二遍时,小韩的动作熟练多了,细节上也基本达标。
但血液从头顶滴下时,并没有达到现场那种效果,从她手部甩出来的血迹也跟现场的抛物线形状和方向有差异。
不过那些年轻刑警都觉得这事像演戏一样,很新鲜。他们不光有耐心,还很有热情。
看着他们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补充着细节,还按照模仿时产生的血迹提出调整意见,俞大生笑着跟任队说:“这事交给他们就行,咱们俩就在旁边看着,省事了。”
任队笑着点头,没说话。
他也看出来了,今天这个现场模拟的活,对这些年轻刑警来说,就跟玩儿似的。谁不喜欢玩儿啊,提到玩哪个不热情?
等这种模仿做到第五遍时,现场形成的血痕跟乘风路死者家里的情况就基本一致了。
“任队,完整过程都拍下来了,应该没问题。”
任队旁观了整个过程,模拟做到这个程度,已是最大限度地还原了死者自缢前后的经过。
有这个演示做为证据,即使案子上了法庭,也有足够的说服力。
死者家属要是再提出异议,他们也有理由说服对方,免得那些人再闹事。
从模拟现场重新回到刑警大队时,已经快到中午。
这时杨法医和孙维一已经从殡仪馆回来了,杨法医带着尸检报告来找任队。
到了任队办公室后,他先说了下主要的结论:“任队,毒理检测结果出来了,经过对死者血液及胃内容物的检测,可排除常见毒物及安眠麻醉类药物。”
“尸检时发现,头顶枕部有两处平行的创口,创口深度达到头颅顶端……”
“从尸检结果来看,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杨法医只负责尸检,案件最终结论还要结合其他方面的证据来定,他把尸检报告交给任队,就回了刑科中队办公室。
任队把老吴找来,问他:“对乘风路周边群众的走访工作做得怎么样?有进展吗?”
老吴上午带了几个人去乘风路附近做排查和走访去了。
“有进展,附近居民反映,半年前死者中风,因为肢体不灵,自中风后,她不像以前那么爱出门了,不过也能经常去街上走一走。”
“她一周前曾去乘风路一家杂货店买毒鼠/强,不过老板没卖给她。因为老板想得比较多,碰到年纪大的,身患重病的,这种药他都不敢卖,就怕出事。”
这个消息确实有价值,或许她打算把那种药用在自己身上,所以不让自己儿子买,大概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从这件事可以说明,死者说不定早有自杀的想法。
“有没有死者的病历?”任队问道。
“也有。”作为办案二十多年的刑警,老吴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不用任队交待,他自己在死者家中搜查时,就特意关注了病历的事,还真让他从死者住的房间里找到两个月以前的一份病历。
“任队,你看看,死者在两个月前确诊了癌症。”
“这事儿她两个儿子不知道吗?之前怎么没听他们说?”任队有点疑惑。
“她腿脚不好,看病是自己去的还是找人陪同?”
“她儿子还真不知道,听附近住户反映,死者有时候会在巷子口拦出租车出门,不过次数不多。说不定是她自己打车去的医院。”老吴猜测着。
不管她是怎么去医院的,这份病历都有价值。
有些老人患了重病,不想拖累子女,舍不得因为治病让家庭返贫,是有可能因此而轻生的。
这一点完全可以做为死者自杀的动机,但这些证据对任队来说还不够。
他跟老吴说:“死者和两个儿子平时关系如何?查到了吗?”
“查到一些,死者偏心小儿子。大儿子16岁就毕业养家,据邻居反映,大儿子比较老实,照顾父母也是他做得多。”
“但他在家中并不受重视,这几年因为家中琐事,他确实跟死者发生过几次争吵,不过都不太严重,亲戚邻居劝一劝就过去了。”
任队点了点头,说:“怪不得咱们过去查案子的时候,死者长子一句话都不说,可能也是害怕了,怕咱们把他当成杀人凶手吧。”
“倒是那个老二,跳得挺厉害,估计两兄弟平时关系确实不怎么样。”
说到这儿,任队想得更多的竟不是案子,反倒是子女和父母的关系。
其实人心多少都是偏的,能完全做到一碗水端平的父母并不是很多。
稍微偏心还好,要是偏心得太厉害,无异于在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中间埋下一个雷,说不好哪天这个雷就爆发了。
“行,这些线索有用,你再辛苦两天,调查得细一些,弄好了再把案卷做出来。”
晚六点左右,郭威送陈染回了家。
她爸妈都在家,她妈何佩兰一看到她,就道:“染染,你回来得正好,你爸朋友送了几个石榴,你尝尝。本来他还要送螃蟹的,你爸说你现在不宜吃发物,我跟你爸也不爱吃海鲜,就没要。”
看到何佩兰给她拿石榴,陈染张了张嘴,想提下亲子鉴定的事,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张口。
陈少秦如往常一样在藤椅上坐着看报纸,陈染进来后,他跟陈染打过招呼,就继续看报。
陈染知道,他再过半个月就准备回单位上班去了。
因为他最近生病需要人照顾,何佩兰辞了原来厂里的工作。
但她在家也没闲着,接了几个小厂的活,在家给人算帐。总体算下来收入也不少,比陈染赚得还要多一些。
陈染看了看她爸,想张嘴,又想到他刚刚恢复好,怕他知道这件事情绪会有波动,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晚饭过后,陈少秦把何佩兰叫到房间,关上门后,跟她说:“咱们女儿可能有事要说,犹豫好几次都没张口。这不对,她肯定是有事儿。”
何佩兰连忙说:“你也感觉到了是吧?我也觉得这孩子今天有点反常。”
“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是不是肖明非。”何佩兰说。
她神经没那么大条,肖明非来得那么勤,每次来都不空手。而且他还给陈少秦找康复诊所,给陈染买了膏药,做了这么多,何佩兰怎么会看不出来肖明非那些小心思?
陈少秦却摇了摇头:“不像,她好像有点为难。”
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跟何佩兰说:“你说,这孩子是不是知道她不是咱们俩亲生的?”
“她舅去年过年时不是跟你说过,这孩子一年内要跟亲生父母团圆的吗?”
陈染舅舅去年过年时确实提过,其实也是给何佩兰夫妇俩打个预防针。这件事何佩兰一直放在心上,没敢跟陈染说。
她对自己亲弟的本事还是信得过的,这一年已过去大半,再过两个多月就是新的一年了。结合陈染今天的异常,她也不禁想到了这种可能。
她心里很不安,人多少都有点私心,她也有。
她挖心挖肺把陈染养大,也担心陈染认了亲生父母,就不跟他们亲近了,那他们俩又该怎么办?
陈少秦哪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他叹了口气,说:“福利院园长说,染染刚被人送到福利院时,穿戴很好,还带着长命锁和银手镯,她家里条件不会差的。”
“如果真能找到亲生父母,她以后说不定还有人庇护。”
“你想想,你平时不是经常担心,染染当警察时间长了会得罪人吗?咱们俩都是普通老百姓,顶多给她攒点钱,别的什么都帮不上。万一她亲生父母那边能帮上,咱俩也能放心,你说是吧?”
“道理是这样,我就是舍不得,怕她以后很长时间都不回来。”何佩兰原则上认可她丈夫的说法,但她心里还是难受。
“算了,再等几天,看看她什么反应。她要是实在不好意思主动提的话,咱俩自己把这事儿挑明了吧。”
陈少秦说完,何佩兰也没表示反对,只是情绪低落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陈染接下来又忙了两天,两天之后,乘风路的案件到了尾声。死者小儿子在看到现场模拟结果之后,也认可了警方的结论,没再闹着说他妈是被人杀死的。
三天过后,陈染后背的痂已全部脱落,后背皮肤还有色差,疤也没有完全消退,还需要继续涂药,但那些伤已经不影响她行动了。
当天早上,她和郭威到达刑警大队不到一个小时,任队就匆匆赶到办公室,通知他们:“都去会议室开会,带上装备,随时准备出发。”
看他面色异常严肃,杨信刚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任队:“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有个外市来的轿车被绑匪劫持,据可靠消息,绑匪把车上的人带到西郊那片废弃的别墅群去了。咱们需要配合特警去营救人质。”
“车是从哪个地方来的?”郭威问道,这个案子确实紧急,众人不敢怠慢,全都快速往会议室走去。
“是从太康省省会过来的车,车上有专家,据说专家手上有专利或者重要资料,具体的我也在了解。”任队语速很快,众人转眼就到了会议室。
齐副局这时候也接到了这个消息,但他知道的细节比任队要多。
那辆车上有个人在来之前还曾联系过他,不是别人,正是陈染亲大哥。
收到这个消息时,齐副局感觉自己脑袋都懵了。怎么会在他这个地方发生这种事?
陈染大哥万一有什么不好,他该如何向陈家人以及陈染交待?《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