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云湛的背影刚消失在石阶尽头,空气便悄然裂开一道缝隙。


    白霁尘从阴影里走出,衣袍冷白,瞅着泥巴房子,皱着眉啧啧了几声。


    她立在宋苑身后,声音低寒:“你没告诉她,打开那本书的后果?”


    宋苑没回头,手指仍停在木匣边缘,指节被岁月磨得发糙。


    宋苑阖上眼,根本没看她:“倘若云湛直接将书交给裴家千金,便不必承担这份后果。若她自行翻开……说明她还有私心,对明顿学校仍保留好奇,那么这可就怨不得我了。”


    白霁尘抱臂倚墙,指尖轻点臂弯:“确实。这本书是这个世界的枢纽,记载了所有穿越者做过的事。她若打开”


    “有小概率,会被剥离这个世界。届时,连时明月也再触不到她。”


    话音落下,泥墙内陷入死寂。


    宋苑睁开眼,望向窗外那轮渐暗的夕阳,眼底浮起一丝极浅的惋惜,却很快被冷硬覆盖。


    她低声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既然选择了女主,就不应该再涉及学校的事情。”


    白霁尘没再说话,只是抬眼,望向云湛离开的方向。


    暮色里,那道背影已看不见


    夜已经很深,月都的街灯一盏盏亮着,云湛从江都包车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的,直接拎着那张泛黄的照片赶到温似雪家门口。


    “先把这个照片给温似雪,然后我就直接回家了。”


    云湛站在那扇熟悉的防盗门前,指尖还残留着路途的凉意,却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才抬手敲门。


    叩、叩、叩。


    声音不高,却带着深夜特有的清脆,像石子落进空井,在寂静的走廊里荡开细微的回响。


    客厅里,温似雪正蜷在沙发上看书。


    那三下敲门声一响,她的指尖蓦地一抖,书页被掐出一道细褶。


    幻听吗温似雪摇摇头,这些日子她总在这样的夜里听见同样的声音,开门却只剩空荡的走廊。


    “又是错觉吧……”


    她低声自嘲,垂下眼,却掩不住眼底那一瞬的失落。


    然而叩门声并未停,固执地再次响起,节奏熟悉得令人心惊。


    温似雪这才猛地站起,书从膝上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她光着脚奔向门口,门被拉开,走廊灯泻进来,云湛站在光里,发梢还沾着夜风的凉,气息却温热。


    云湛没有立刻进门,先从怀里拿出了那张照片:“我找到那个地方了,还比较顺利,这个是你小时候的照片。”


    云湛静静地看着温似雪,唇边带着一些笑意。


    她再次见到温似雪以后,对她的欣赏多了不少。


    目光像月光一样柔软,却带着某种沉甸甸的情绪。


    真好


    一路坎坷,但是总算是走过来了,温似雪真的比她想象中的坚强太多了。


    温似雪怔住,她接过照片,指尖照片上放悬空,不敢触碰,却已红了眼眶。


    “谢谢外面冷,先进来吧。”


    温似雪张了张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能发出极轻的哽咽。


    少女的指尖终于触到照片边缘,那粗糙的纸质带着岁月的温度,像一条被时光遗忘的线,终于在这一刻被重新连接。


    她垂下眼,眼泪无声地落在照片上,却带着某种释然的笑意。


    热茶在玻璃盏里轻轻晃动,雾气氤氲。


    云湛捧着杯子,没有急着开口,等温似雪把照片放下,又把眼角的泪痕擦得差不多了,云湛才低声说。


    “温冉……是在前几年去世的,病逝。”


    她顿了顿,让话音有个缓冲:“宋苑告诉我,她联系过你,只是当时你为了躲债换了电话,所以没接上。她是关心你的。”


    温似雪的手指还停在照片边缘,听到“病逝”两个字时,眼眸一颤。


    过了许久,温似雪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慢慢低下头,整个人缩进沙发角落,膝盖抵着胸口。


    片刻后,她把脸埋进臂弯,泪水无声地渗出来,很快在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温似雪闷着声音,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是我之前误会她了,对不起,我……我一直以为……”


    云湛伸手,轻轻覆在她肩背,掌心温度透过薄衫传过去,声音低而温和:“以为她不关心你,不要你这个家人,是不是?”


    温似雪点点头,泪水滴在裤子上,一滴滴,又快又急,把多年的委屈都冲走了。


    云湛叹了口气,手掌轻轻拍了她的肩膀:“她是关心你的,温似雪,你不是……没有人关心的孩子。”


    话音落下,屋里只剩极轻的啜泣声。


    云湛看着温似雪颤抖的肩膀,心里默默想:温似雪真的是个很好的女生,只是命运多舛……


    云湛辞别了温似雪后,回了明月山庄。


    雨来得毫无预兆,先是山腰一缕灰云,眨眼便铺成漫天帘幕。


    车灯劈开雨幕,云湛打的出租车缓缓行走在大路上。


    车内,云湛仍沉浸在宋苑给的那本旧书里。


    封面是暗色牛皮,指尖触到微微凸起的烫金字。


    雨声敲打车顶,她却只想起了宋苑说过的话。


    你太天真了,云湛。


    一家八口人命


    裴颜汐才是既得利益者


    云湛攥紧掌心…脑海里的每一个字眼,都重得她忘了呼吸。


    直到车停,她仍未回神。


    雨刷停下的一瞬,车门被风猛地拍响。


    云湛恍然抬头。


    白裙撞进视野。


    时明月站在雨里,只撑了一把透明的伞,但是奈何风雨太大,一身素白被风掀起,像一朵被吹散的云。


    乌黑长发贴在颈侧,发梢滴水,她却顾不上,一手拢住裙摆,一手拍打车窗,指节被雨水洗得泛白。


    “宝贝,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声音穿过雨幕,带着回响,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近得贴在耳廓。


    云湛这才惊觉,车已停稳,而车外的时明月,正被大雨浇透。


    云湛慌忙推门,冷风卷着雨丝扑进来。


    时明月立刻用伞罩住了她,温暖的掌心贴上她额头,温度被雨水冲得冰凉,却仍带着焦急的颤。


    “我没事。”


    云湛握住那只手,声音被雨声压得低哑:“只是有点晕车而已。”


    她没说学校的那些事情,时明月知道了,或许心情会比她更沉重。


    时明月这才松了口气,却仍未松开她的手,反而顺势将她拉出车外,一把揽进怀里。


    雨水顺着她发梢滴在云湛肩头。


    “回家。”


    时明月埋在她怀里,像给这场大雨按下终止键:“回家换干衣服,有什么事等后面再说。”


    雨幕把两人裹得严严实实,时明月靠在云湛的肩头,听见那颗心正在狂跳,这是她的云湛,这颗心也是为她而跳的。


    时明月牵着云湛回了家。


    “宝贝,你先去休息一下,换个衣服,我马上你放热水。”


    时明月说完,踮起脚尖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之后转身去了浴室。


    浴室里水声潺潺,像某种白噪的安抚。


    云湛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房间里安静的要命,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无声的了。


    宋苑给的那本书就躺在书桌上,暗色牛皮封面在暖灯下泛着幽微的光,云湛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空气里浮着沐浴露的淡香,她却嗅到一丝更隐秘的诱惑。


    从书脊缝隙渗出的旧纸与樟脑味,混着雨后山泥的潮气,一寸寸钻进鼻腔。


    精神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不由自主地往桌面倾。


    “只是看一下。”


    云湛低声劝诫自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会插手那些事情的。”


    只是为了填补她空缺的正义感云湛实在是做不到,拿了这本书一点都不看,然后直接给裴颜汐。


    话音落下,指尖已触到封面。


    牛皮的纹理粗糙,带着岁月磨蚀的凉意,她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页。


    纸页在她指尖下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某种隐秘的解锁。


    墨迹陈旧,却清晰得令人心惊,各种名单、日期、金额、签名……每一笔都像一把剑刃,缓慢而坚定地割开她认知的表层。


    云湛的瞳孔微微收紧,心跳在胸腔里加速,却不再是因为诱惑,而是因为愤怒。


    她看见血债被墨水掩盖,看见繁华被黑暗托举,看见她曾以为的“保护”,其实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屠杀。


    她合上书本,指尖仍在微微发抖,却不再是因为恐惧。


    一阵天旋地转以后,云湛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板上。


    在昏迷前的一瞬,云湛听到了时明月的呼喊声。


    “糟了”


    她只是看了一眼,却被拉进一个更深的漩涡。


    第92章


    昏沉像潮水慢慢退去。


    云湛睁开眼,天花板上一盏旧式吸顶灯闯入视野,乳白色的灯罩边缘缺了一角,那是她十七岁那年搬凳子撞坏的。


    心跳骤然加速,她猛地坐起,毯子从肩头滑落,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真实得令人发抖。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洗衣粉味,混合着旧木家具特有的潮气。


    云湛迟缓地转头,米色窗帘半拉,阳光穿过那道熟悉的缝隙,正好落在书桌左上角那里,她曾经用美工刀刻下一道浅浅的“Z”,痕迹被岁月磨得发亮。


    她穿越了二十多个世界,早已忘了自己最初的家是什么样子。


    这里的一切都完好无损,甚至连床头那只毛绒熊的角度都与记忆重合。


    仿佛她只是午睡醒来,而非跨越无数世界


    惊讶像电流窜过脊背,既陌生又熟悉,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触摸自己的童年。


    “怎么会回来了?”


    云湛赤脚落地,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那声音太真实,真实得让她害怕。


    如果只是幻境,她反而更能接受。


    如果真的回去了,那么时明月怎么办呢?


    “这里是我最最初找到你的地方。”


    21的声音在空气里响起,带着罕见的迟疑:“所以,你是回来了么?”


    “应该是的,回家了。”


    云湛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曾经,她无数次幻想过回到这一刻,推开窗,看见熟悉的街景,听见隔壁邻居炒菜的锅铲声


    可真正置身于此,她心里却翻涌着另一个名字。


    “时明月…”云湛低声唤,声音散在空荡的房间里,像一句无人回应的祈愿。


    “我检查了一下,应该是你触碰到了之前那个世界的枢纽,然后导致任务判定完成,就把你送回来了还记得我们说好的吗,女校那个世界,是最后一个世界了。”


    “只是翻开书都算完成任务吗?”云湛开始生气了,眉头不自觉地蹙,这怎么能算完成任务?!


    “所以,是系统的bug,但你现在确实回来了。”


    云湛坐在床沿,背脊弓着,两只手垂在膝间,指节无意识地抠着床垫。


    一句bug,轻得像尘埃,却足够把云湛砸进坑。


    云湛想骂,张了张口,却发现没有可供宣泄的对象,这个跟21没关系,房间也只有她一个人,连晚霞都是沉默的。


    云湛只能把话咽回去,咽得喉咙发紧,像吞下一口碎玻璃。


    窗外,最后一抹橘红正在沉没。她看着那颜色一点点被屋顶吞噬,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悲凉。


    曾经,她拼命想回来,做了无数个任务,就为了回到这间屋子,回到所谓的“原点”。


    可如今,她有了想守护的人,有了想奔赴的终点,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硬生生拽了回来。


    晚霞终于熄灭,街灯亮起,光斑落在她脚边,像一条被剪断的引线。


    她垂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早已褪色的刺绣,那是一朵小小的茉莉,绣线起了毛,像被岁月反复摩挲过的记忆。


    云湛闭上眼,黑暗里却全是时明月的影子。


    想回去的时候回不去,如今想留下,却被错误地送回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弄人。


    “我会找主系统修复这个bug,告诉它你没完成任务的。”21太能理解云湛的心情了。


    “尽快吧。”


    云湛不安的坐在床上,告诉主系统纠正错误哪有那么简单


    浴室的门被猛地撞开,热气还未来得及逃出,时明月便踉跄着冲了出来,赤脚踩在冰冷地板上,水珠顺着她的发梢、衣角滴落,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惊慌无措的发现云湛的身子,正在变得透明。


    像被水冲淡的墨,像被风吹散的烟,像一场永远无法抓住的梦


    时明月扑过去,双膝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却感觉不到疼痛,抓紧云湛的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时明月感觉到云湛的手正在从她指缝里流失,像流沙,像雪崩,像潮水退去时带走最后一点温度。


    “云湛!能听到我说话吗?你……你是不是要走了?”


    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带着绝望,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祈求。


    时明月拼命收紧手指,指甲深深掐进云湛的手背,却掐不住那正在消散的温度。


    云湛的手在她掌心里一寸寸消失,全然没有回应


    时明月的眼泪滚落下来,滚烫的,砸在云湛正在消失的手背上,却溅不起任何涟漪。


    她想把云湛抱紧,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穿过那具正在透明的身体。


    她抱不住,她留不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这个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晚上,离开她


    绝望像潮水,一寸寸淹没她的口鼻。


    她哭到喉咙嘶哑,哭到眼眶生疼,哭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比上次生死之别还要绝望,云湛明明还活着,自己却再也触不到那个人,明明还在呼吸,却再也听不到云湛的声音。


    时明月急得嗓音发颤:“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办婚礼的!你说了明年就毕业的”


    时明月把额头抵在那片即将消散的光影里,声音低下去,带着哭腔的哀求:“到底是为什么啊你不是选择了留在我身边,不再管那些真相……云湛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时明月抬眼,赤红眼眶里映出云湛模糊的轮廓,像镜中即将碎裂的倒影。


    哽咽到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却固执地一遍遍唤:“云湛……云湛……你别丢下我……”


    最后一声呼唤被哭声吞没,她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抱着那具正在消失的身体,像抱着即将被潮水卷走的浮木。


    “你走了,我怎么办……”


    回声散尽,只剩她一人,和满屋消散的微光。


    最后一粒光尘在指尖消散,空气骤然安静,静得连心跳都失去回声。


    时明月维持着跪坐的姿势,手臂还僵在半空,仿佛一条被突然斩断的丝线,整个人失去了支点。


    几秒后,她的肩膀才轻轻颤抖了一下,像被冰锥刺中,呼吸猛地抽紧,却发不出声音。


    她缓慢地收回手,掌心空空,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


    时明月低头,怔怔看着那一片再无痕迹的地板,眼神从空洞到混乱,再到令人心惊的猩红


    所有情绪在顷刻间崩塌。


    她将自己缩到床脚,双臂死死环住膝盖,指甲掐进肉里,乱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眼底的癫狂。


    世界在她周围旋转,墙壁倾斜,灯光扭曲,一切都失去了真实感。


    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只听见脑海里反复炸裂的几句话。


    “为什么选择了留下来还是不见了??”


    不是说好了要陪着她吗?不是说好了要陪着她吗?不是说好了要陪着她吗?


    “不,肯定是有人从中作祟……到底是谁要夺走云湛??”


    云湛不会离开我的,我要杀了带走她的人!


    杀了带走她的人,杀了带走她的人,杀了带走她的人。


    然后再把云湛给带回来,时明月抱住头,眼底一片猩红,云湛要跟她结婚的


    怎么可以被带走。


    最后一个念头炸开时,她眼底那抹猩红彻底凝成疯狂的杀意。


    她猛地抬头,乱发间露出崩溃的眼神,唇角被牙齿咬得渗血,却感觉不到疼痛。


    一个名字在齿缝间蹦出,带着毒液般的恨意。


    “白霁尘……是你吗??”


    她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杀心,连指尖都在发抖。


    她气的不是规则,是白霁尘的言而无信,除了白霁尘以外,她实在是想不到有谁能带走云湛。


    之前明明说好了,放弃任务,就可以让云湛留在她身边,现在却再她最幸福的时候夺走了云湛!!!


    她要杀了白霁尘,这个念头不是愤怒,是扭曲的执念。


    理智被恨意焚烧殆尽,她像一头被夺走幼崽的母兽,只剩下最原始的撕咬本能。


    窗外雷声轰隆,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嘲笑。时明月站在雷光里,乱发飞舞,眼底燃烧着扭曲的火——


    她不再端庄,不再温柔,只剩下一个念头,把云湛夺回来哪怕自己会坠入地狱。


    手机屏幕亮起冷光,时明月拨号的动作极快,电话一接通,她声音低而冷,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去查云湛今天下午去的每一个地方,遇见的每一个人。”


    白霁尘是吧?


    就算掘地三尺,她也要把她找出来。


    第93章


    深夜的江都,雨丝像无数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破败的山腰。


    时明月只身一人,踩着泥泞的石阶,一步一步逼近那间泥墙老屋,她面色苍白,唇角干裂,眼底浮着一层乌青,眼球里血丝布满,看着有些瘆人。


    她抬手,指节因寒冷和用力而发白,叩门。


    砰、砰、砰。


    声音被雨撕得七零八落。


    门内传来脚步,宋苑拉开门闩的一瞬,冷光打在时明月脸上,她猛地后退半步,像看见深夜游魂:“你又是谁?”


    时明月开口,声音阴沉黏腻,像蛇滑过冷石,又似鬼魅掠过耳廓:“我的未婚妻云湛……来了你这里。你也是穿越者吧?所以,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宋苑面色骤变,猛地关门。


    时明月却先一步伸手,硬生生挡住门沿“砰”的闷响,指节瞬间青紫,她却连眉都没皱,只是眼底裂痕更深。


    那疯狂偏执的模样像极了冤魂。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手不要了吗?”宋苑被吓了一大跳。


    她抬眼看时明月,这女孩身着华丽,每件衣服都价值不菲,可模样却似活死人一般阴冷、毫无生气。


    “告诉我…云湛在那里…我要我的未婚妻。”时明月嗓音沙哑,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紧了宋苑,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滚,我不知道。”


    时明月抓紧木门,固执的说着:“不可能。”


    旁边保镖慌了神,大声喝止:“小姐!快松手!”


    宋苑怒喝:“滚啊!”


    时明月纹丝不动,雨水顺着她下巴滴落,像一条条细小的冷蛇。


    她盯着宋苑,瞳孔收缩得只剩针尖,唇角却勾起扭曲的弧度:“不——可——能。”


    保镖无法,只得合力破门。木门被撞开的瞬间,冷风和雨一起灌进泥墙内,


    灯火摇晃,像被疯狂的执念吓得瑟瑟发抖。


    时明月踏入屋内,鞋底踩碎一地灯影,她浑身湿透,却像感觉不到寒冷,只有一个念头在胸腔里反复撞击….


    把云湛,夺回来。


    时明月站在泥地上,鞋底早已湿透,却感觉不到寒冷,她的全部知觉都被疯狂的执念占据。


    忽然,冷光一闪,一道白影凭空浮现。


    白霁尘漂浮在半空,衣袂无风自动,像一条被夜色染白的幽魂。


    白霁尘声音幽幽,带着莫名的轻快:“这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保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女鬼”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脸色惨白,连退数步,有人甚至跌坐在地,发出惊恐的尖叫。


    时明月却纹丝不动。


    她抬头,眼底没有丝毫惧怕,只有浓稠到几乎滴落的怨恨,那怨气像剧毒浸透的刀,一寸寸刺向白霁尘。


    时明月声音低哑:“是你……是你把她带走的。”


    话音落下,她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怨恨,周围的磁场都因这股疯狂而扭曲。


    白霁尘眉头一皱,神色阴晴不定,她清晰地感受到,时明月身上散发出的怨恨像无形的锁链,紧紧缠绕在她身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白霁尘咬了咬唇,糟了…


    这个时明月是本世界的女主之一,世界的稳定性会受到她的影响,而她自己,也会被时明月的怨恨影响,压抑得几乎无法动弹。


    雨声骤停,泥墙内的空气像被瞬间抽干。时明月抬手,枪口从雨衣下摆探出,黑漆漆的洞口直指半空——那动作冷静得可怕,仿佛她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


    “把云湛……给我。”她声音低哑,像厉鬼索命,一字一顿,“不然我杀了你。”9唔Ⅱ⒈⑥0㈡⑻㈢


    时明月眼底翻涌着疯狂的猩红,她怀里的枪沉甸甸的,金属的冷意透过衣料渗入皮肤。


    她很清晰的知道,狐妖并非刀枪不入,云湛的经历告诉她,白霁尘,杀得死。


    “如果云湛不回来了。”


    时明月在心底喃喃,声音像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回音:“那我就跟你同归于尽……反正,没有云湛的日子,没有任何意义。”


    她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枪口在雨中稳得可怕。


    白霁尘第一次感受到被死亡锁定的恐惧,这不是一个普通人的威胁,而是一个被夺走挚爱的疯子的最后通牒。


    “你真的有病,为了一个穿越者…”


    “云湛,给我…”


    空气凝固成冰。


    枪口与白衣之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时明月冷眼看着她,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遗书什么的也写好了。


    “真的够了…你别再压制我了!烦死了…”白霁尘捂着额头,眼神狠戾,她是真的被时明月影响到了。


    白霁尘抬手,打了个响指,“嗒”一声。


    下一瞬,时明月怀中一沉,云湛的身体凭空出现,体温犹在,呼吸却轻得像羽毛。


    时明月眼底骤亮,双臂猛地收紧,把那人箍进怀里,像要把她嵌进骨血,再也不许谁抽走。


    “云湛!”


    时明月声音嘶哑,却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指尖颤抖着抚过那张熟悉的脸。


    眉、眼、唇,一寸寸确认,生怕这又是幻觉。


    白霁尘面色泛青,声音冷得发硬:“这是她的身体,我只能把她的身体召唤回来,至于神识已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为什么神识无法回归?”


    “她翻开了明顿的核心秘密,相当于完成任务,这是她自己选的,怪不到我。”


    时明月充耳不闻,只低头用脸颊蹭云湛的额角,呼吸急促而滚烫。


    她不信,不信这人舍得离开,可白霁尘抬手一划,空中浮现一段虚影:云湛坐在旧宅灯下,指尖犹豫着翻开那本暗色书,下一秒,纸页化作漩涡,将她的身影吞噬殆尽,坐实了“自愿”二字。


    画面消散,泥墙内陷入死寂。


    时明月抱紧怀里毫无反应的云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那抹猩红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漆黑,暴风雨前的海面,平静得骇人。


    她没再嘶喊,也没再威胁,只低头贴着云湛的额:“你应该有办法把她的神识召回来吧?”


    白霁尘第一次在这张疯狂的脸上,读到一种不容拒绝的决绝。


    “没办法,我能把她的身体喊回来,已经是极致了,神识走了,谁也拦不住。”


    宋苑拄着手杖,一步踏到灯光里,冷哼了一声:“别闹了,大小姐。这里不是你耍狠的地方。她内心不坚定,她翻开了那本书…她抛弃了你!”


    白霁尘连眼神都懒得留下,转身踏入雨幕,白衣瞬间被夜色吞没,连背影都透着事不关己的凉薄。


    时明月站在原地,只感觉天旋地转,视线模糊,她连宋苑的脸都看不清了。


    肩宋苑那句“她心底不坚定”化作钝器,一下又一下砸在她心口,是疼,是空,是塌陷,是连恨都找不到落点的荒芜。


    时明月脚下一软,保镖慌忙伸手扶住,却被她反手攥住衣袖:“不…她不会背叛我的。”


    她答应了要留下了…


    答应了和我结婚。


    答应了要跟我生孩子。


    时明月没哭,没喊,只死死盯着那扇被风雨拍打的木门,眼神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困兽绝望、疯狂,却无处发泄。


    雨声砸在屋顶,像无数细小的嘲笑,提醒她,这一局,她输得彻底。


    云湛真的看了那本书。


    她选择了留在她的身边。


    却仍然没放弃掉查看真相。


    时明月脑子嗡嗡的,皱起眉头狠狠打了自己的额头,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抛弃我….


    凌晨两点,明月山庄的走廊只剩壁灯在守。


    时明月恍惚的抱着云湛,轻盈的步子穿过长廊,脚步轻得像猫,却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发出细微的吱呀,仿佛连木头都知道她怀里的人没有呼吸。


    她推门进房,反锁,把云湛平放在床上,自己跟着爬上去,像猫科动物蜷成一团。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俯身,一寸又一寸地亲吻云湛的脸颊、眉尾、鼻尖,最后停在唇,那里比记忆里凉,却仍是她熟悉的形状。


    她贴着那唇,轻轻磨蹭,像小孩抱着最心爱的玩偶,怎么都不肯松手。


    墙角的地毯上,她缩成小小的一团,背脊抵着冷硬的墙壁,仿佛那样就能抵住不断涌上来的空洞。


    她的眼睛空洞无神,却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声音低得只剩气音:“云湛……回来好不好,我的妻子……我不能没有你。”


    呢喃在空房间里回荡,像潮汐拍岸,永无止息。


    她抱紧云湛,手臂勒得自己生疼,却仍觉得不够,她想把自己嵌进那具没有回应的身体里,想用自己的温度去焐热对方,可怀里的人依旧安静得像一尊瓷像。


    壁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扭曲的一团…


    时明月把脸埋进云湛颈窝,泪水终于滚落,却不是汹涌的哭,是悄无声息地渗,像雨水渗进墙缝,一点点把整颗心泡得发胀、发疼,却发不出声音。


    她就这样缩在墙角,抱着没有呼吸的云湛,像抱着自己最后的浮木,任夜色一点点吞没。


    第94章


    第七天,窗帘没再拉开过。


    时明月坐在床脚,背脊抵着冷硬的墙,像被钉在阴影里的残破木偶。


    她的视线一刻不移地锁在云湛脸上,那张脸比纸还白,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睫毛安静地覆着,像永远不会再颤动的蝶。


    一开始,时明月只是哭,无声地哭,眼泪顺着下巴滴在云湛的衣领,积出一圈浅浅的盐霜。


    后来,眼泪干了,她便盯着,盯到眼眶生疼,盯到视线模糊,再把额头抵在那毫无起伏的胸口,去听听不到的,才最折磨。


    恨意是在某个黄昏突然冒头的。


    起初她只是盯着云湛的唇,数那几乎看不见的呼吸起伏。


    后来她开始数云湛的睫毛,一根、两根……数到眼睛发疼,便把头埋进那已经没有温度的颈窝,只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轰鸣。


    时明月无数次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可“等等”成了凌迟,每小时都在割她的肉。


    第七天傍晚,雨声停了,屋里死一般静。


    橘色的灯照在云湛脸上,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像一尊随时会碎掉的瓷。


    时明月伸手去碰,指尖刚碰到那下颌,光就顺着指缝漏过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也抓不住实体了。胸口某根弦在这一刻“啪”地崩断。


    她猛地俯身,牙齿狠狠咬住云湛的肩,用尽全身力气,血腥味在口腔炸开,她却不停,直到喉咙里溢出哽咽,才松开。


    “为什么背叛我?!”


    她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血气的低吼。


    “为什么又要欺骗我?!”


    “你骗我云湛你答应过我的。”


    “为什么要那本书?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还要想着任务。”


    还要回家


    她忍受得了疼痛,却接受不了欺骗。


    她最恨骗她的人了,起初,她狠白霁尘的言而无信,恨她拆散她跟云湛;知道真相以后,她开始恨云湛,恨云湛不守初心,主动离开了她。


    时明月抬起头,唇边还沾着一点猩红,眼泪却再次滚落,砸在云湛苍白的颈侧。


    伸手抱住那具没有回应的身体,手臂勒得自己生疼,声音低下去,低成呢喃,低成诅咒。


    “如果可以,我真想带你一起下地狱”


    时明月抽泣着,把额头抵在云湛耳侧,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灼热的疯狂:“我们一起死,也比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好。”


    “我宁愿你带我一起走,也不愿意被你欺骗”


    可说完,她却又紧紧搂住那具冰冷的身体,她舍不得,她真的舍不得


    爱恨在她胸腔里绞成一股绳,勒得她喘不过气,却也无法松开。


    时明月知道自己疯了,可她宁愿疯,也不愿接受没有云湛的世界。


    窗外,夜色渐深,雨点砸在玻璃上,时明月把脸埋进云湛颈窝,泪水无声地渗进那早已冰冷的肌肤,像一场永不会停的雨。


    她疯了,却还在爱。


    撕裂的哭喊从房门里传出来


    时恪几乎是撞门进去的,他第一次忘了敲门。


    灯没开,只有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把屋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惨白。


    他看见时明月跪在床边,抱着毫无反应的云湛,头发散乱,唇角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她在哭,却又不是在哭,那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兽,嘶哑、破碎,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绝望。


    他第一次手足无措,那个从小端庄乖巧的女儿,此刻像被抽掉灵魂的破布娃娃,哭喊得让他心脏发紧。


    他扭头揪住身后的医生,声音发颤:“这种……可以让心理医生来治疗吗?她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疯的。”


    说到“疯”字时,时恪眼底明显慌了。


    他不是真的狠心,时明月是他唯一的女儿啊,那种害怕,不是对未知的恐惧,而是对亲眼看着珍宝碎裂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这个我觉得很难,起码短时间之内,是做不到的”


    医生低下头,情伤难愈啊


    雯鸳站在走廊尽头,背靠着墙,手指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她抬手捂住唇,眼眶通红,抽泣了几声后,小声小声的哭出来,眼泪一颗颗滚下来,砸在地板上。


    “那要怎么办啊小姐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


    她看着屋里那个被恨意与悲痛撕碎的小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走廊尽头,时明月的哭喊声仍在回荡,像一场永不会停的雨,把每个人的心都泡得发胀、发疼。


    灯亮得刺眼,却照不活满屋的死寂。


    时明月止了哭,她用指腹抹去眼角最后的湿意,那一点泪痕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淡红,像雪地里不慎溅上的血。


    随后,她把云湛平放在床上,拉起被角,仔细掖好,指尖掠过那人冰凉的额发,温柔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人的沉寂。


    她站起身。


    连日未进食的瘦削在灯光下一览无遗,锁骨突兀,腕骨嶙峋,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她像一尊被抽走灵魂的瓷偶,死气沉沉,却又因绝望而泛着病态的光,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姐先吃点东西吧,要不然身体扛不住啊。”雯鸳站出来,小心翼翼的牵住了时明月的手。


    牵手的瞬间,雯鸳就不争气的又哭了出来。


    小姐真的消瘦了好多,明明才七天而已手摸起来却像枯树枝一般削瘦


    “不用”


    时明月甩开雯鸳的手


    她的视线扫过众人,哭哑的嗓音破碎却执拗:“不管她有没有醒过来,订婚礼……照样办。”


    “她是我时明月的妻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就算是死了,婚礼也照样办,到时候对外就说妻子去世,我也不会再娶,也不再嫁。”


    这一刻,什么家族脸面、血缘传承都成了次要的了,时明月垂下眼帘,她接受不了除了云湛以外的人。


    疯狂在眼底凝聚,像暴风雨前最后一线平静。


    她要用这句话斩断所有怜悯与劝说,也要用这句话把自己和云湛一起钉在命运的十字架上,除了云湛,她谁都不会娶,哪怕余生要与一个不会回应的躯壳共度。


    “只要是你空客也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


    某天,时明月第一次穿好了衣服,踏出了房门,见到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只不过,她不是去上课的,她是去裴颜汐了。


    裴家的地下室里,日光灯24小时亮着,冷白的光铺在长桌和两台笔记本上。


    长桌中央摆着云湛,或者说,她的躯壳。


    心率监视器发出规律的“滴——滴——”,裴颜汐看着云湛苍白的脸,自责的低下头。


    “对不起时明月,我不该”


    “够了,你知道就好。”


    时明月骤紧眉头打断了她,她当然是恨裴颜汐的,要是裴颜汐不提任务,云湛也不会有接触到那本书的契机。


    若是换作平常,她定会跟裴颜汐清算这笔帐,可如今云湛生死未卜,裴颜汐是唯一一个可以帮到她的人。


    时明月冷静下来,不得不的跟她合作


    时明月坐在椅侧,手握着云湛的掌心,那手比纸还白,指节因长期不活动而微微僵硬。


    “现在有什么思路了吗?那些穿越者有没有在资料里留下一个有用的信息?”


    时明月读完了其中一本书,没发现太多有用的信息。


    “我觉得,我们要找最高监管者去解决这件事,云湛既然是穿越过来的,必然有一些法则会约束她,会有人监管她。”


    这是裴颜汐的猜想,具体要怎么找到监管者,还需要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


    时明月每天凌晨四点上来换一口气,六点又下去,眼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裴颜汐偶尔抬眼,目光掠过她消瘦的肩,又迅速收回。


    时明月真的太瘦了,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不忍


    时间走到六月初,裴颜汐把烫金的毕业证递到时明月手里:“你们是不是要订婚了?她还没醒,订婚宴你要如何面见宾客?”


    她皱眉,声音压得极低:“大家族的订婚宴不是儿戏,她要是到时候还没醒,你打算怎么办?”


    时明月却连眼皮都没抬:“轮椅推着去。不管怎样,她都是我的人。”


    “如果死了,就把灵牌给抬上去。”


    语调平静,连裴颜汐都哑然。


    六月最后一旬,整个月都都被红色淹没。


    时恪亲笔写就的烫金请柬,媒体头条日日更新。


    “时家千金与昏迷恋人订婚宴”


    标题猎奇,甚至一度登上新闻头条。


    明月山庄被装饰得红红火火,连铁艺大门都缠上红绸,无人机航拍的照片里,整座山像一块被包裹的朱砂。


    国内知名设计师被专机接来,为昏迷的云湛量体,手工缝制耗时整月,裙摆层叠如浪,却特意在腰侧留空,方便轮椅扶手穿过。


    明月山庄的仆人们每日擦拭水晶吊灯、抛光大理石地面,连走廊转角都摆满红玫瑰,香气浓得几乎令人眩晕。


    而时明月,每日只在凌晨三点离开地下室,去为云湛试穿那套订婚宴上准备的礼服。


    镜子里,她瘦得锁骨能盛水,眼眶乌青,却仍固执地把头纱戴在云湛毫无反应的头上,然后俯身,在那冰凉的额前落一个吻。


    “你终于,要嫁给我了。”


    第95章


    订婚宴当日,时家庄园被红色与金箔淹没,连铁艺大门都缠上了绸缎。


    周围宾客云集,衣香鬓影,笑声与碰杯声此起彼伏,却掩不住空气里那一丝几乎要滴出来的沉重。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对时明月这件事,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私底下不少人都在说


    时家大小姐得了失心疯,要跟一个昏睡的植物人举办婚礼


    流言蜚语从未停息,宾客顾忌时恪的身份,都把这事闷在心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时明月缓步而出。


    一袭纯白婚纱,裙摆层叠如云,后摆长得几乎要拖过整条红毯,绸面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珍珠光泽。


    脖颈修长,发髻高盘,乌发被钻石发冠固定,像被精心摆放在橱窗里的雪色瓷偶。


    “妆容浓而艳,但是这也遮不住她眼底憔悴”裴颜汐晃动酒杯,心情跟着低落起来。


    红毯尽头,铜管乐队吹得热烈,却盖不住满厅浮动的小声议论。


    时明月就在议论中央,白缎长裙层叠,像雪浪被灯火映出温润光晕。


    她步幅极小,背脊笔直,每一步都把鞋跟稳稳踩进红毯缝隙,周围的议论声并没有让她怯弱,她没看四周,目光只落在轮椅上,云湛被推到她身侧,脸色比裙色更白,却别着一枚极小的钻石胸针,是时明月昨夜亲自别上的。


    温似雪在旁侧桌,指节无意识摩挲杯沿,目光一刻不离那对新人。


    她心底翻涌,担心、酸涩、怜惜搅在一起,却找不到出口。


    乐队换曲的空当,温似雪终于偏头,声音压得极低:“如果云湛醒不过来,时明月要怎么收场?”


    裴颜汐没立即答,只把香槟放下,杯底与瓷碟相碰,发出极轻的“叮”的清脆声。


    温似雪得不到回应,只能再次看向时明月,对方正俯身替云湛整理领口,动作温柔,神情却冷得像被寒石打磨过,没有一丝裂缝。


    为什么时明月会露出这种表情。


    她恨云湛么?


    温似雪微微睁大双眼,怎么会时小姐怎么会对云湛这样


    “如果云湛现在睁开眼,就好了时明月,真的很可怜。”


    裴颜汐别开视线她真的看不下去了。


    香槟的甜味在舌尖绽开,却盖不住心底涌上的涩。


    她望着红毯尽头,时明月俯身替云湛整理头纱,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那一瞬,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被轻轻拧了一下。


    “时明月真的很减轻,如果易地而处,我觉得,就连我自己未必撑得下来。”


    “她既要面对爱人的昏迷,又要面对上流社会那些带着笑意的窃窃私语,还要面对“两个女人办订婚宴”的猎奇目光,最后还必修在镜头前维持最得体的微笑。”


    每一步都像赤脚走在刀尖上,却连喊疼的资格都没有。


    裴颜汐垂下眼,她想起自己曾在深夜独自开车回家,车窗外的霓虹像潮水一样后退,她却连一个可以打电话报备平安的人都没有。


    那种被世界遗弃的孤独,她太熟悉了


    所以当她看见时明月挺直背脊站在聚光灯下,用近乎偏执的温柔去拥抱一个永远不会回应的人时,她的心脏被轻轻拧了一下。


    铜管乐队奏响《婚礼进行曲》的变调,音符被加长、放慢。


    红毯两侧,千枝白玫瑰与赤金丝带交织成拱,灯球从穹顶垂落,把整座大厅映得雪亮,时恪立于礼台正上方,手杖轻点地面,目光扫过全场。


    无人敢在这目光里交头接耳,连快门声都被勒令静止。


    新娘可以昏迷,但是体面不能塌。


    这一段路,是时明月一个人走的。


    没有父亲挽臂,没有伴娘提裙,没有花童抛洒花瓣。


    只有她自己


    白缎长裙层叠如云,后腰一束极轻的纱,被风掀起时像暮云在湖面投下的倒影。


    钻石发冠压得头皮微疼,她却把脊背挺得更直,仿佛那一寸疼痛能提醒她她还活着,她还爱云湛。


    时明月走得很慢,慢到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


    她这段时间太劳累,每一次鞋底落在红毯上,脚上都能传来钝痛,但她没有闪躲,任由钝痛一路随行。


    观礼席鸦雀无声。


    名流们屏息,媒体镜头无声转动,闪光灯被禁止,连风都收敛了声响


    偌大的庄园,只剩下时明月的脚步声和外面的敲钟声。


    时明月走到红毯尽头,云湛被安置在一辆白缎装饰的轮椅上。


    婚纱的裙摆层层叠叠铺盖下来,像雪崩后温柔的掩埋头纱低垂,掩住了那张比纸还白的脸。


    时明月俯身,指尖穿过头纱,轻轻替云湛扶正胸花,一枚极小的茉莉,是她昨夜一朵一朵挑出来的。


    她低声说:“云湛,我们结婚了我再等一下,你会回来吗?”


    时明月在哄骗自己


    司仪的声音在寂静里响起,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请新娘为伴侣戴上戒指。”


    没有交换,没有回应,只有她一个人。


    时明月单膝跪下,裙摆铺展成一朵巨大的雪浪,膝盖抵在红毯上,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她打开戒指盒,两枚同款白金环,内侧刻着彼此的名字。


    她先拿起自己的那枚,套上左手无名指,随后取出另一枚,托起云湛毫无知觉的手,将戒指缓缓推进指根


    时明月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俯身,把额头抵在云湛的手背上,停留了三秒,那三秒比一生都长。


    随后她抬头,目光穿过头纱,落在那张沉睡的脸上,声音低而坚定,却让整个会场都听得见。


    “我时明月愿意娶云湛作为我的妻子。她将成为我终生的伴侣、朋友、我唯一的真爱。”


    “在这特别的日子里,我将我的承诺给你,我承诺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永远在你身旁做你的妻子。


    “我承诺,我将毫无保留的爱你、以你为荣、尊敬你,尽我所能供应你的需要,在危难中,保护你,在忧伤中安慰你,与你在身心灵上共同成长我承诺将对你永远忠实,疼惜你,直到永永远远。”


    这段婚礼誓词,本应该由司仪来说,可她自己却背了下来


    她想亲口对云湛说


    时明月俯身,唇落在云湛的额心,在云湛的身上留下了自己得印记。


    “礼成。”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只有钟声再次响起。


    时明月推着轮椅,一步一步往回走,裙摆扫过红毯,她背脊依旧挺得笔直背影依旧孤单。


    婚礼结束了,整个明月山庄安静了下来。


    后园的紫藤架下,裴颜汐与温似雪并肩而来。


    时明月立在廊下,白纱未褪,只摘了发冠,乌发散在肩背,像一瀑突然失去光泽的墨。


    她抬眼,眸色深得看不见底,却平静得骇人。


    裴颜汐先开口:“要是云湛后续不醒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时明月没有立刻回答,她垂眸,指腹抚过无名指上的戒指。


    片刻后,她抬眼,声音轻得像夜风拂过湖面:“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温似雪听的心口一紧,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时明月的目光越过她们,落在远处被夜色吞没的山脊上:“因为我拿了十年的寿命来还她回来。”


    一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得让在场两人瞬间失声。


    裴颜汐指尖一颤,温似雪猛地抬头,眼底涌上震惊与酸涩。


    所以,这场婚礼竟然是时明月以命去赌来的


    云湛在家里待了好几个月了,一直找不到回去的办法,整个人憔悴到不行,头发掉了一地。


    忽然之间,一阵机械声传到了她的耳边:“有女主强行让你回去,代价不小……你,走吧。”


    迷迷糊糊的睁眼,满目猩红。


    大红灯笼高悬,烛火摇曳,空气里浮着浓稠的龙涎香与潮湿铁锈味,像喜房,又像囚笼。


    云湛下意识抬手,腕间却传来金属冰冷的摩擦感,锁链。


    四肢被分开束缚,床榻硬冷,红绸铺在身下,像一层被血染透的雪。


    她恍惚转头,指尖忽然被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包裹


    时明月坐在手上,双膝分开,她垂着头,乌发滑落,发梢扫过云湛腕间的锁链,带来极轻的痒。


    云湛还未适应着亮光,无法完全睁开眼,迷迷糊糊的,她看到那张脸瘦得几乎脱了形,眼底却燃着两簇极亮的火,像被恨意与执念反复淬炼过一般。


    时明月的唇角还沾着一点水迹,不知是泪还是汗,此刻却缓缓绽开一个极浅的笑。


    “你回来了。”


    时明月的声音低而哑:“锁链是防止你再次被带走,别怕,我只是想确保你再也逃不掉。”


    那双眼里映着云湛的脸,没有温柔,没有怜悯,只有要把人拆骨入腹的渴。


    时明月的呼吸又急又烫,喷在云湛颈侧,像烙铁来回试探该从哪里落下第一印。


    “是你主动抛下我的,我不会相信你了”


    她俯身,唇落在云湛腕间的锁链上,极轻,却带着灼热的温度


    这是给囚犯盖上最后的封印,也像给爱人戴上最后的戒指。


    云湛心跳骤停,却在那灼热的温度里,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梦,也不是幻境。


    时明月那眼神太亮,太烫,像要把人钉在床榻上,再用目光一寸寸拆骨入腹。


    云湛被那目光锁住,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时明月,像被恨意与爱意同时包围,却又美得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她真的回来了,被时明月以一种极高的代价换回来的。


    而此刻,她是新娘,也是囚徒


    第96章


    时明月按住云湛的手。不让她动弹,坐在手上,上下起伏。


    云湛看着她的动作,有些错愕。


    云湛刚启唇,她想说话,气息还未吐出,时明月掌心已覆上来,冰凉、潮湿,带着微不可察的颤。


    “不要说话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时明月冷冰冰的看着她,另一只手撑在云湛耳侧,她俯低,额发扫过云湛的脸,呼吸又急又烫,喷在颈侧,云湛的脖颈一阵酥麻。


    云湛的目光往下移时,心脏骤然一紧,时明月的腰肢裹在宽松的衣料里,竟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原先还能摸到的一点软肉早已消失,只剩嶙峋的骨感。


    垂在身侧的手臂更是瘦得像竹竿,手腕处的玉镯晃荡着,随时要滑落。


    这才多久,她竟瘦成了这副模样


    云湛心底狠狠一疼,她想停下动作,想抬手抱住她,想告诉她事情的前因后果,可她才刚动,时明月掌心便猛地收紧,抵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在床上。


    “时明月,我”


    “不许动!”


    喉间的话就被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死死捂住,那力道重得几乎要嵌进她的唇肉,指腹下能清晰摸到时明月掌心的颤抖,像寒风里瑟缩的枯叶。


    云湛抬眼,撞进一双猩红得吓人的眼。


    时明月的眼眶肿得像浸了水的桃,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方才低头的瞬间,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云湛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你太过分了云湛,你说好的要留下来跟我结婚,你这个骗子!”


    “我永远没办法原谅你的欺骗。”


    时明月的呼吸粗重又急促,喷在云湛的颈侧,带着几分失控的灼热,每一次喘息都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混着压抑许久的呜咽。


    “你……”


    云湛想开口,声音被捂在唇间,只剩模糊的气音。


    心疼像潮水般漫上来,云湛下意识想抬手,想抱住这具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刚碰到时明月的胳膊,对方的眼神突然变了。


    “不要以为露出这种表情,我就会原谅你。”


    她现在不需要云湛这样关心她,她要云湛一辈子都在她身边。


    不可以离开她的视线。


    时明月的手指又加了几分力,指甲几乎要掐进云湛的嘴角。


    空气里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着浓重的绝望。


    “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我会心疼你啊”


    时明月的眼泪还在掉,砸在云湛的眉骨上,可眼神却越来越冷,越来越疯:“我不要你心疼我要你离不开我。”


    那句话说得又轻又狠,齿间似乎还磨着威胁的意味,可尾音却微微发颤,泄露出藏在疯狂底下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怕这唯一抓在手里的人,又一次像从前那样,轻飘飘地离开。


    雕花床幔被风卷得晃了晃,落下细碎的阴影。


    云湛被时明月按在床榻上,后背贴着冰凉的锦缎,心里却急得像燃着团火。


    云湛偏过头,避开时明月凑过来的唇,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时明月,先停下你的身体太虚弱了,我先给你治疗一下身体”


    话还没说完,下颌就被时明月的手指用力捏住,强行转了回来。


    时明月根本没听进去半个字,温热的呼吸铺在云湛的脖颈间,带着某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她的吻落下时带着点狠劲,牙齿轻轻蹭过细腻的皮肤,留下一圈泛红的印记,像朵倔强绽在雪地里的花。


    云湛能感觉到颈间传来的酥麻与刺痛,想推拒的手却被时明月死死按在身侧。


    “不想听这些。”


    时明月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带着几分阴恻恻的黏腻,像藤蔓缠上树干:“也不想你在这个时候分心云湛,我要你的眼里,只能有我。”


    余下的声响被淹没在床幔深处,烛火摇曳着映出帐内交叠的影子,直到烛芯燃尽,只剩满室的寂静与暧昧的余温。


    不知过了多久,时明月才松开手,侧身靠在床头,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


    云湛也累得浑身发软,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到时明月嶙峋肩骨的触感,心里的疼与无奈交织在一起,只能望着帐顶,听着两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慢慢散开。


    窗外的天刚蒙亮,浅青色的光透过窗纱,在床榻边投下柔和的光晕。


    六点的晨光还带着几分凉意,时明月却已悄然睁开眼,身旁的云湛还陷在昏睡里,眼睫轻颤,呼吸均匀。


    她缓缓起身,动作轻得像片羽毛,生怕惊扰了这场幻梦。


    “真的回来了”


    “它还算守信用。”


    时明月揉了揉眉心,随手抓过床边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衣,慢条斯理地套上。


    衣料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领口滑落,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错落有致地印着深浅不一的吻痕,红痕与白肤交织,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脖颈愈发修长。


    时明月抬手理了理衣领,指尖划过锁骨处的印记时,动作顿了顿,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转身时,时明月的目光落在云湛的睡颜上。


    那眼神晦涩不明,有贪恋,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惧,像沉在深海里的石子,看不清真实的轮廓。


    时明月就那样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许久,直到窗外的鸟鸣声传来,才缓缓收回目光。


    赤着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时明月走到床边,弯腰拿起地上的锁链。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手指用力,将锁链的卡扣又紧了紧,确保那道缝隙再也无法让云湛轻易挣脱。


    “锁链都是新买的,你挣脱不了对不起,别怪我。”


    做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身,一步步走向房门。


    开门的瞬间,晨光涌了进来,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云湛,随后抬手,“咔嗒”一声,门锁落下,将一室的静谧与沉睡的人,彻底锁在了这方寸之间。


    时明月推开门,清晨的微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往日里总萦绕在她眉宇间的阴郁消散了大半,脚步也比往常轻快了些,每一步踩在走廊的木地板上,都透着股不易察觉的松弛。


    这是她这段日子以来,唯一一次睡得如此安稳,连梦境都没有扰人的碎片。


    她抬手理了理微乱的衬衣领口,刚走到楼梯口,就见雯鸳端着水盆从拐角处走来。


    雯鸳见她出来,连忙停下脚步:“小姐,你醒了。”


    时明月微微颔首,语气比平日温和了些:“去厨房说一声,准备些清淡的早饭,送到我房间去。”


    她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往房间的方向扫了一眼,补充道:“记得多备一份,待会儿我去见过父亲母亲,还要回房间。”


    雯鸳愣了愣,云湛不是还没醒过来吗?往日里小姐都是独自用餐,极少会让厨房多备一份。


    难不成云湛醒了?


    雯鸳不敢多问,万一没醒的话她怕刺激到时明月。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


    时明月“嗯”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朝着正厅的方向走去。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纤细的身影镀上一层暖光,只是没人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缩了一下,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愿松开的执念。


    木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云湛刚从混沌中睁开眼,眼睫还沾着未散的睡意,听见声响便下意识抬眸。


    时明月走进来,衬衣领口依旧松垮,脖颈间的吻痕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只是脸上没了昨夜的偏执,只剩一片平静的冷。


    云湛喉咙动了动,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带着几分无措的怯懦:“对不起…我…”她想说昨夜的失控,想说自己不该丢下她,可话到嘴边,却被时明月的沉默堵了回去。


    时明月连眼皮都没抬,径直走到床边将食盘放下,白瓷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她的侧脸。


    “吃饭。”


    她只淡淡吐出两个字,语气里没有半分温度,仿佛方才云湛的道歉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云湛攥着身下的床单,指尖泛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时明月垂眸看向她,眼底一片沉寂,像结了冰的湖面:“你就乖乖待在这里就好。”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食盘边缘,声音依旧冷淡,“你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钱、衣服、首饰、吃的…我养着你。”


    “至于自由……和其他的”


    时明月抬眼,目光落在云湛被锁链束缚的手腕上,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你就别想了。”


    “时明月…你听我说。”


    “不想听…至少现在…别让我听到那些让我心软的话。”


    话音落,她弯腰拿起床边的锁链,金属卡扣“咔嗒”一声解开,冰冷的触感从云湛手腕上褪去。


    可没等云湛反应过来,时明月已经直起身,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脚步没有半分停留,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吃完了放在门口,会有人来收。”


    木门再次关上,留下云湛一个人坐在床边,面前的粥还冒着热气,可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腕上锁链残留的凉意,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困在了这方寸之间。


    第97章


    每一日,时明月的身影总会准时出现在房门口。


    她依旧是清晨就起来,但是没跟云湛睡在一起。


    早上从厨房端着食盘进来时,衣料上还沾着室外的凉意,放下饭菜时动作轻缓,却很少言语,大多时候只留下一句“趁热吃”,便转身锁门离开。


    偶尔晚归,会陪着云湛坐一会儿,两人隔着一张小桌吃饭,席间只有碗筷轻碰的声响,时明月从不主动提起过去,也不追问云湛的想法,只默默看着她把饭吃完,才起身离开。


    到了第三日傍晚,时明月难得没有事情要处理,端着食盘进来后,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拉开了云湛对面的椅子,缓缓坐下。


    云湛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悄悄扫向时明月。


    时明月今日卸了些防备,眉眼间少了往日的冷意,只是垂着眼,安静地拨着碗里的青菜。


    云湛的目光总忍不住落在她脸上,想开口又怕触怒她,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却没吃下几口。


    没一会儿,时明月便抬了眼,恰好撞进她的视线里,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


    “好好吃饭,菜都要凉了。”


    云湛的手指紧了紧筷子,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声音怯生生的:“我能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吗?”


    时明月夹菜的动作顿住,指尖在瓷勺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叹了口气。


    那口气很轻,却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她抬眼看向云湛,眼底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反而带着几分疲惫的坦诚:“其实现在,我已经不在意事情的真相了。”


    她的目光落在云湛脸上:“无论你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总之你就是离开了我。”


    说到“离开”两个字时,她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像是在平复翻涌的情绪,随后才继续道。


    “所以现在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话语落下时,窗外的夕阳恰好斜照进来,落在时明月的发梢上,给她苍白的脸颊镀上一层暖光。


    时明月望着云湛的眼神里,没有了疯狂,只剩一种近乎卑微的执念,仿佛只要能把人留在身边,过往的委屈与伤痛,都能暂且搁置。


    云湛听见时明月的话,喉间像被什么堵住,沉默了几秒才继续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带着几分急切的恳切。


    “可是我不想让你不开心……我知道你还在恨我。”


    她说完便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从前的时明月眼里总带着光,总是温柔的,说话时会不自觉弯起嘴角,哪像现在这样,浑身裹着冷意,连笑都带着疏离。


    是她,是她当初的不坚定,把时明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云湛的眼底一片灰暗,心底的自责像潮水般涌上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攥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出淡淡的白。


    云湛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生气,想到时明月的偏执,又缓缓松开,指尖微微颤抖,满是无力。


    她连让时明月真正开心起来的办法,都找不到。


    时明月将她这些小动作看得分明,目光落在她反复攥松的手上,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她从来都没真正的想伤害过云湛,哪怕当初被丢下时,满心都是委屈与绝望,可这份情绪到最后,还是变成了对“失去”的恐惧。


    时明月垂下眼,用筷子轻轻拨了拨碗里的米饭,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你不用管这些,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顿了顿,她抬眼看向云湛,眼神里带着几分破碎:“只要你不去想其他事情,不再次离开我,我就不会难过。”


    明月放下筷子时,碗里的饭菜还剩下小半时,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床边的锁链。


    云湛看着她的动作,抿了抿唇,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时明月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果然,时明月吃完饭以后,没有直接走向门口,而是绕到床边,弯腰拿起地上的锁链。


    她的手指在金属卡扣上轻轻摩挲了两下,随后微微用力,将卡扣又紧了紧,确认锁链不会轻易松动后,才起身。


    这个动作她做得熟练又自然,却让云湛的心底泛起一阵酸涩。


    云湛垂着眼,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她还是不放心我,担心我会像上次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这份认知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让她既无奈又心疼。


    时明月整理好锁链,转身走向门口,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比刚才低沉了些:“对不起,你暂时忍耐一下吧……”


    她停顿了几秒,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你解开……”


    或许很快也或许永远都不会了。


    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话音落下,她没有再停留,推门走了出去,“咔嗒”一声,门锁再次落下,将云湛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可云湛却没了胃口,她看着门口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心底一片茫然。


    云湛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解开时明月心底的心结


    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键,云湛在房间里过了几日百无聊赖的时光。


    白日里,她会从书架上抽出几本旧书,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看,阳光透过窗纱落在书页上,连文字都染了几分暖意。


    偶尔也会站在墙边,对着时明月收藏的字画出神,指尖轻轻拂过画框边缘,却总觉得这闲适里藏着挥之不去的压抑。


    只有到了夜晚,时明月回来与她一起吃饭,房间里才会多些人气,可两人依旧话少,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共享一顿晚餐,而后时明月便会离开,留下她独自对着空荡的房间。


    “好无聊也不能出去,时明月把我的手机拿走了,我也没办法联系她。”


    云湛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饶了饶头,终究还是找不出破解的方法。


    “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说不定过段日子就好了呢。”


    21又说道:“她很爱你的,舍不得伤害你,连锁链上都包裹了羊毛。”


    “可是,时间只能冲淡一切却没办法弥补她心里的缺口”


    这天夜晚,窗外的月色格外清冷,云湛刚洗漱完躺在床上,就听见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时明月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酒气,混着夜风吹来的凉意,瞬间打破了房间里的平静。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洗漱,而是径直走到床边,停下脚步。


    云湛抬眼望去,只见时明月的眼神比往日晦暗了许多,平日里的冷静与克制仿佛被酒精冲淡。


    她的眼底深处翻涌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渴望,还有那从未消失过的执拗,像暗夜里燃烧的火苗,灼灼地落在云湛身上。


    她就这样站在床边,身形微微晃动,酒气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散开。


    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云湛,目光从她的眉眼滑到脖颈,再落到她放在被子上的手,那眼神里的情绪复杂难辨,有贪恋,有占有,还有一丝酒后才敢流露的脆弱,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紧绷起来。


    云湛见时明月满身酒气站在床边,眼神里还藏着往日少见的脆弱,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连忙撑着身子起身,语气里满是关切:“怎么喝了那么多……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话音未落,她已经掀开被子下床,腿上的锁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叮铃”的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一道无形的提醒,戳在两人之间。


    可云湛没顾上这些,刚迈出一步,手腕突然被时明月猛地抓住。


    那力道大得惊人,指节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云湛回头,撞进时明月通红的眼睛里。


    不知何时,她的眼眶已经红透,眼底的晦暗被翻涌的情绪取代,有不安,有恐惧,还有一丝近乎崩溃的祈求。


    “云湛……”


    时明月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还微微发颤:“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会走……”


    她抓着云湛的手又紧了紧,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情绪彻底失控:“我身边的朋友都告诉我,离开了一次,就会离开第二次,第三次……”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底泛起水光,却死死盯着云湛,不肯移开视线,“你说话,你还想走吗?”


    “是不是还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诱导你或者是你主动想完成那些该死的任务”


    “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有多难过,我差点去死了”


    酒气混着她急促的呼吸喷在云湛脸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时明月就那样攥着她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有半分松开,生怕自己一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在夜色里,再也找不回来。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锁链偶尔晃动的轻响,交织成一片压抑的沉默。


    第98章


    时明月通红的眼睛与颤抖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云湛心里,心疼瞬间蔓延开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没有挣脱那只紧握自己的手,反而反手将其握住,另一只手轻轻环住时明月的后背,将人稳稳抱进怀里,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向你保证。”


    下巴抵在时明月的发顶,能闻到她发丝间混着酒气的清香,云湛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是我不该丢下你,别难过,好吗?”


    时明月埋在她怀里,起初呼吸依旧急促,胸腔贴着云湛的胸口,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复下来,抬手用指腹胡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残留的湿意蹭在云湛的衣料上。


    云湛依旧耐心地抚摸着她的背部,动作轻柔。


    直到怀里的人不再发抖,才轻轻推开她柔声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递到时明月面前。


    时明月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唇角还沾着一圈透明的水渍,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没等云湛反应过来,时明月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衣领,用力将人拉向自己,低头便吻了上去。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热烈,时明月的唇瓣带着刚喝过温水的温度,灵活的舌头蛮横地撬开云湛的唇齿,几乎要扫遍她的整个口腔。


    云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一僵,呼吸瞬间被掠夺,脸颊迅速染上绯红,胸口因缺氧而微微起伏。


    她下意识地推了推时明月的肩膀,终于在窒息前将人稍稍推开。


    云湛气息不稳地看着眼前眼神依旧带着几分迷离的人,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慌乱与害羞:“怎么突然这样?”


    云湛抬手轻轻擦了擦唇角,指腹还残留着方才亲吻的温热触感。


    她抬眼看向时明月,目光撞进对方依旧泛红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裹着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还有一丝不加掩饰的滚烫欲望,像燃着的火,烧得人心脏发紧。


    时明月的视线却慢慢往下移,落在云湛微敞的衣领处,掠过那片还带着浅淡吻痕的锁骨。


    她的喉咙忽然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着什么,随后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她的动作带着酒后的慵懒与直白,声音沙哑却带着认真:“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么你不该证明一下?”


    云湛被她直白的话语问得一愣,连忙摆了摆手,眼神里带着几分顾虑:“可是你现在喝醉了,意识不清醒,还是等你明天清醒过来再说吧。”


    她知道时明月此刻的状态不稳定,不想趁人之危,更怕这份冲动过后,两人之间又添新的隔阂。


    时明月闻言,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身上的酒气似乎更重了些,眼神里也多了几分不满。


    她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云湛面前,声音带着酒后的蛮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不愿意尽一下妻子的义务?”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抓住云湛的衣袖,语气陡然变得坚定:“云湛我命令你,亲我。”


    空气里的酒气与暧昧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时明月的眼神执拗地锁着云湛,仿佛只要她不点头,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云湛看着她这副醉态下依旧强势的模样,心底又无奈又心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时明月抓着云湛衣袖的手指又紧了紧,酒气让她的思维变得混沌,却也让藏在心底的偏执彻底暴露出来。


    她盯着云湛,语气带着酒后特有的蛮横:“既然你都说了不会离开我了,那么以后也肯定不会跟别人在一起,所以为什么不做呢?”


    这话从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可时明月自己却觉得无比合理,在她醉酒的认知里,“不离开”就该等同于“完全属于”,所有亲密的事都该顺理成章。


    往日里端庄大方的大小姐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被不安与缺爱裹挟的脆弱与强势,像个得不到糖就撒泼的孩子。


    云湛被她这话堵得一愣,连忙摆着手辩解,语气都有些语无伦次:“这个不是一回事啊你现在喝醉了,意识不清醒,做这些真的不好,明天醒了肯定会头疼的。”


    她一边说,一边试图轻轻拉开时明月的手,可对方攥得太紧,根本纹丝不动。


    “你又没体验过,你怎么会知道我会头疼?”


    时明月立刻反驳,眼神里多了几分委屈,还有被误解的愠怒。


    “你就是不想碰我,找这些借口骗我。”


    “我没有骗你!”


    云湛急了,声音都提高了些。


    “这个是有科学依据的,酒精会影响身体状态,醒后大概率会不舒服,你听我的,先好好休息好不好?”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下来,试图用理性说服眼前这个被酒精冲昏头脑的人。


    可时明月根本不吃这一套,她重重“哼”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


    她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死死抓紧了云湛的领口,将人拉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鼻尖:“什么科学依据,我又没吹风受凉,做了以后我就去喝醒酒汤,不碍事的!”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呼吸喷洒在云湛脸上,混着酒气的灼热,让云湛进退两难。


    云湛看着时明月攥着自己领口不放的模样,又对上她眼底那股非得到不可的执拗,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举起双手,摆出一副“认输”的姿态。


    她能感觉到时明月紧绷的身体瞬间松了些。


    眼底却还带着几分“早该如此”的得意,像只终于抢到猎物的小兽,带着酒后的憨态。


    “只有这样你才会那么乖吗?”


    “不是乖是不想让你继续难过。”


    不想看到你难受的样子,而选择了遵循你的指令。


    云湛深吸一口气,指尖碰到时明月衬衣纽扣时,她的的动作还有些迟疑,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纽扣,缓慢地一颗颗解开。


    室内的灯光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呼吸交织在一起,酒气渐渐被更暖的气息取代。


    帐幔落下,遮住了床榻间的细碎声响,只偶尔传出布料摩擦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直到最后归于平静。


    结束以后,时明月明显褪去了方才的蛮横,整个人软在云湛身侧,脸颊还泛着未散的红晕,眼睫轻颤,显然是困得厉害。


    她没有松开手,反而牢牢抓着云湛的手腕,手指蜷缩着,像是怕对方趁自己睡着溜走。


    云湛想轻轻抽回手,给她盖好被子,却被时明月抓得更紧。


    “别……走。”


    时明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迷迷糊糊的,却还在固执地呢喃。


    “你嫁给我了……不许走……是我的……”


    话语断断续续,尾音轻轻落在空气里,像脆弱的祈求。


    她的头往云湛身边靠了靠,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可抓着云湛手腕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云湛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枢纽,是她不敢放手的执念。


    云湛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


    夜色渐深,帐幔内只剩下时明月平稳的呼吸声。


    云湛静静躺着,感受着手腕上那只手的力道渐渐放松,直到时明月的呼吸彻底变得均匀绵长,她才缓缓侧过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抽回自己的手。


    指尖离开时明月掌心的瞬间,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温度。


    起身走到桌边,云湛倒了些温水在盆子里,浸湿帕子后拧至半干。


    “水不是很热了,只能将就用一下”


    她端着铜盆轻步走回床边,俯身看着时明月熟睡的模样,眼睫安静地垂着,褪去了白日的冷意与酒后的执拗,只剩下难得的温顺。


    轻轻掀起盖在时明月身上的薄被,云湛拿着帕子,从她的手臂开始细细擦拭。


    帕子的温度温和,划过皮肤时,时明月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并未醒来。


    可当帕子移到她的腰腹处,云湛的动作却骤然顿住,宽松的衣料滑落,露出的腰肢细得惊人,肋骨的轮廓清晰可见,连往日里能摸到的一点软肉都消失殆尽,只剩嶙峋的骨感。


    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云湛拿着帕子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视线慢慢模糊,眼泪毫无预兆地“啪嗒”一声掉在时明月的皮肤上,又迅速被温热的皮肤晕开。


    她慌忙别过脸,想忍住泪水,可越擦到后面,看到时明月肩胛处突出的骨头、衬衣的袖口松松垮垮的包裹着手腕云湛的眼泪就越止不住。


    大滴大滴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砸在盆子里,发出细碎的“叮咚”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好啦,你也别伤心了,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好好对人家嘛”


    21安慰了她一下,它看着时明月这个样子也不好受。


    “我对不起她。”


    云湛叹了一口气,她不敢太用力,怕弄疼这具过分单薄的身体,只能用帕子轻轻拂过,动作里满是小心翼翼的疼惜。


    擦完最后一处,云湛将帕子放回铜盆,俯身给时明月盖好被子,指尖轻轻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云湛眼底的愧疚与心疼交织在一起,无声地在心里呢喃:“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第99章


    晨光透过窗纱,在床榻上洒下一片柔和的暖光。


    时明月是被指尖传来的微弱暖意唤醒的,她缓缓睁开眼,视线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模糊,却一眼就看到趴在床边的云湛。


    云湛的手肘撑在床沿,身体微微前倾,指尖泛着淡淡的微光,正小心翼翼地落在时明月的手腕上。


    那是她独有的治疗法术,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


    云湛的眼神专注得惊人,眼底盛满了温柔,连眼尾都泛着软意,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具需要呵护的身体。


    时明月静静看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可云湛却丝毫没有察觉,依旧沉浸在治疗中,指尖的微光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移向时明月的肩颈。


    “好瘦是我对不起你。”


    云湛垂下眼眸,越说眼眶越红。


    时明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眼神里不自觉地染上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指尖轻轻动了动,想碰碰云湛的发梢,却又在即将碰到时停住。


    直到这时,云湛才终于察觉到动静,猛地抬眼,恰好与时明月的目光撞个正着。


    看到时明月微微睁开的眼睛,云湛眼中的专注瞬间被惊喜取代。


    她立刻收回指尖的微光,用指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却真切的笑容:“你醒了?”


    云湛往前凑了凑,语气里满是关切:“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会不会头疼?”


    时明月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在意,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动容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


    可下一秒,又想起自己还没彻底原谅云湛当初的离开,那份柔软便立刻被她压了下去。


    她别过头,避开云湛的视线,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带着几分刻意的冷淡:“还好”


    尽管语气疏离,可时明月放在被子下的手,却悄悄蜷缩了一下方才云湛指尖的暖意,还有云湛温柔的眼神,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心底泛起了圈圈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时明月别过脸的片刻,喉间轻轻滚过两声咳嗽,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她撑着手臂,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宽松的睡衣滑落肩头,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早上被云湛治疗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淡淡的暖意。


    云湛见状,立刻起身走到衣柜边,从里面拿出一套柔软的家居服,转身时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对方。


    她走到床边,先将上衣递到时明月面前,见时明月没有抗拒,便顺势帮她把手臂穿进袖子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穿好上衣后,云湛屈膝半跪在床边,伸手去帮时明月整理裤脚。


    她的脚踝上还系着那道锁链,金属链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云湛没有丝毫不耐烦,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锁链往床沿边拨了拨,避免它缠绕到时明月的腿,随后才耐心地帮她把裤子拉好,系上腰带。


    整个过程里,云湛始终低垂着眼,长长的眼睫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只留下温顺的侧脸。


    她被铁链捆住的脚轻轻搭在地板上,没有丝毫挣扎的意图,一举一动都透着乖巧,像极了一只被彻底驯化的小动物,在时明月面前收起了所有棱角,只剩下全然的温柔与顺从。


    时明月坐在床上,目光落在云湛忙碌的身影上。


    看着她耐心整理锁链的模样,看着她连系腰带都要反复确认松紧的细致,心底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忽然就松了些。


    之前她怕云湛还会离开,会厌烦这个锁链,会像被抓紧笼子的小动物,拼命的想逃离。


    为了让云湛断掉这个心思,她刻意维持冷淡,甚至威胁过云湛


    在看到云湛如此顺从的时候,她的心底悄然裂开一道缝隙,连呼吸都变得比往常轻快了些。


    时明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眼底的疏离渐渐淡去,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柔和。


    时明月心底的那丝放松只维持了一瞬,随即就被更深的不安吞噬。


    方才云湛温顺的模样还在眼前,可一个念头突然窜出来,万一这些顺从都是假的呢?


    万一她只是暂时妥协,心底还在盘算着如何逃离呢?


    这个想法像藤蔓般瞬间缠住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口微微起伏,连指尖都开始发凉。


    方才眼底的柔和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阴沉与压抑,她死死盯着云湛的侧脸,仿佛要透过那温顺的表象,看清她心底真实的想法。


    没等云湛整理好腰带,时明月突然伸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带着几分失控的急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抬眼看向云湛,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怀疑。


    “你不觉得这个锁链,会困住你吗?”


    云湛被她突然的动作与质问弄得一愣,眼底闪过一丝惶恐,她以为自己方才的顺从已经让时明月安心,却没想到还是触到了她的不安。


    但很快,她便沉下心,轻轻反握住时明月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不会。”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时明月微凉的掌心,补充道:“如果是你的话,没关系的,我心甘情愿被它困住。”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时明月混乱的心湖。


    她看着云湛眼底毫无伪装的真诚,抓着云湛手腕的力道渐渐松了些,呼吸也慢慢平复下来,可心底的不安却并未完全消散。


    过往的经历让她不敢轻易相信,这份“心甘情愿”,究竟能维持多久?


    云湛看着时明月眼底未散的不安,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她缓缓站起身,没有松开被时明月抓着的手,反而微微俯身,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将时明月的头揽进自己怀里。


    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和两人没吵架前无数次的拥抱一样,带着熟悉的暖意与安稳。


    她的下巴轻轻抵在时明月的发顶,能闻到发丝间淡淡的清香:“不用担心我会走,我人就在这里。”


    手指轻轻抚摸着时明月的后背,像在安抚依旧紧绷的神经:“你要是还不放心……就算锁我一辈子也没关系。”


    这话落在时明月耳里,让她紧绷的身体微微一颤。


    没等她反应过来,云湛又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我是因为你才留下来的,这个世界,没什么我好留恋的东西了。”


    时明月埋在云湛怀里,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平稳的心跳,那心跳声像定心丸,让她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可过往被丢下的委屈与恐惧还在心底作祟,她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刻意的强硬。


    “……我还没有原谅你,云湛。”


    “我也不会被你几句话给安抚道,然后骗自己说你不会走。”


    她抬手,轻轻推了推云湛的腰腹,想拉开一点距离,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阴沉:“你也少跟我说这些……我不会轻易信你的。”


    话虽如此,她埋在云湛怀里的头,却没有真的移开,反而悄悄往热源处又靠了靠,像在贪恋这份久违的温暖。


    两人还在拥抱的暖意里僵持着,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是管家恭敬的声音。


    “小姐,早饭送来了。”


    时明月的身体瞬间绷紧,像是被打断了什么重要的时刻。


    她轻轻拉开云湛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动作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仓促,转身快步走向门口。


    开门时,她特意往门框边站了站,几乎挡住了管家看向房内的所有视线。


    管家手里端着食盘,下意识地想往里面瞥一眼,毕竟这几日时明月晚上一直往这里跑,房间里晚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位未婚妻醒过来了。


    可视线刚越过时明月的肩膀,就对上她骤然冷下来的眼神。


    时明月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那眼神像淬了冰,看得管家心里一慌,连忙低下头,不敢再乱看。


    在时明月眼里,此刻不管是谁,只要试图靠近云湛,都像是要抢走她的珍宝,这份偏执让她连管家无意的一瞥都无法容忍。


    接过食盘时,时明月的动作又快又急,几乎是夺过食盘,没等管家再说句话,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所有可能的“威胁”都隔绝在外。


    她端着食盘走到桌边,把饭菜一一摆好,全程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抬眼看向云湛,眼神里还带着刚才没散去的警惕。


    云湛乖乖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点青菜放进嘴里,不敢轻易说话,怕又触到时明月的情绪。


    餐桌上的气氛安静得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响。


    就在云湛以为这顿饭会一直沉默下去时,时明月忽然开口了,声音依旧淡淡的,却没了之前的强硬:“吃点肉吧,你……也瘦了很多。”


    话音落,她没等云湛回应,就拿起公筷,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鸡肉,放进云湛的碗里。


    动作不算轻柔,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随意,可眼底那丝藏不住的关心,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了一圈温柔的涟漪。


    云湛看着碗里的鸡肉,心里一暖,抬头看向时明月,却见她已经别过脸,假装专注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只是耳尖悄悄泛起了一点红。


    第100章


    晚饭过后,时明月放下筷子,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抬眼看向云湛,语气比往常柔和了些。


    “后花园的玫瑰花开了,想不想去看看?”


    她看着云湛乖乖坐在对面的模样,心底有些不舒服如果云湛因为她的原因,变得小心翼翼,变得怯弱又没有安全感,那这就不是她一开始的初衷。


    说到底,自己好像还是宠溺云湛的吧,见云湛这些日子总被锁在房间里,难免想让她出去透透气。


    云湛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亮,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好啊”


    可话音刚落,她的目光就不自觉地往下移,落在自己脚上的锁链上。


    金属链身贴在脚踝处,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嗯她是个抛弃时明月的骗子


    刚刚升起的欣喜瞬间淡了些。


    她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时明月,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这个锁链可以长一点吗?”


    时明月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云湛还被锁链束缚着,心底瞬间涌上一丝懊恼。


    她刚才只想着让云湛开心,竟忘了这件事。


    她沉默了一瞬,指尖在桌布上轻轻划过,眉头微微皱起,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口:“我会给你解开的,出去透透气吧。”


    话音落,她起身走到云湛身边,弯腰拿起地上的锁链,手指在金属卡扣上轻轻一按,“咔嗒”一声,锁链应声而开。


    “今晚就这样睡吧,抱歉这几天委屈你了。”


    冰凉的触感从脚踝处褪去,云湛微微一愣,抬头看向时明月,却见她已经转身走向门口。


    时明月回眸,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随意:“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别让玫瑰花等久了。”


    次日清晨,微风卷起几片落叶,带着玫瑰的甜香扑面而来。


    时明月与云湛并肩走在后花园的石板路上,脚下的石子被踩得轻轻作响,两人之间没有太多话语,却少了往日的紧绷,多了几分难得的闲适。


    云湛走了一会儿,脚踝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酸痛,前几日被锁链束缚得久了,肌肤还残留着些不适感。


    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想弯腰低头查看,可刚微微屈膝,手腕就被时明月轻轻拉住。


    时明月比她先一步察觉到异样,没等云湛蹲下身,自己已经屈膝蹲在了她面前,矜贵傲气的大小姐跪在她的脚边,伸手轻轻掀起云湛的裙摆。


    云湛的脚踝处有淡淡的红痕,时明月指尖悬在上方,没敢轻易触碰,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是不是因为锁链”


    时明月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对不起。”


    这话里的自责话有些别扭,时明月本意是不想让云湛走,却还是无意间伤到了云湛。


    云湛见她蹲在自己面前,眼底满是愧疚,连忙伸手牵起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语气里满是温顺:“没关系啊,这是应该的嘛”


    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时明月的眼睛,声音放得更软:“毕竟是我做错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


    如今的云湛对时明月几乎是百依百顺,别说脚踝这点不适,就算是再多的委屈,在面对时明月时也会瞬间烟消云散,一点脾气都没有。


    两人顺着石板路往前走,风里的玫瑰香气愈发浓郁。


    直到云湛停下脚步,轻声道:“你看这朵。”


    时明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花架下,一朵红玫瑰正开得热烈。


    花瓣层层叠叠,像是被染透了的胭脂,边缘还带着娇嫩的卷边,沾着清晨未干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每一寸都透着“娇嫩欲滴”的鲜活。


    可再往下看,翠绿的花茎上,细密的尖刺却根根分明,泛着冷硬的光,像是在警惕地守护着这份美丽,稍有不慎,就会被它扎得鲜血淋漓。


    这朵玫瑰花危险又迷人,像极了淬了糖的毒药,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怕被它伤得遍体鳞伤。


    时明月的脚步顿住了,目光牢牢锁在那朵玫瑰上,竟不自觉地看愣了。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方才还带着温柔的神色,渐渐变得迷离起来,像是被这朵玫瑰勾走了魂。


    她往前走了两步,离那朵玫瑰更近了些,指尖悬在半空,却没敢轻易触碰,只是一点点仔细地瞧着。


    从花瓣顶端的艳红,到花茎上每一根尖刺的弧度,连露珠滚落的轨迹,都看得格外认真。


    不知看了多久,她的思绪忽然飘远了,目光依旧停留在玫瑰上,心里却不自觉地联想到了云湛。


    她想,这朵玫瑰多像云湛啊。


    “她的的眼睛比这花瓣更亮,笑起来时的模样比露珠更娇”


    可她也有自己的“刺”,当初说走就走的决绝,面对自己时偶尔流露的疏离,都是藏在温柔下的锋芒,让她又爱又怕,这便是“危险”。


    可偏偏这份带着锋芒的温柔,又让她无法自拔,哪怕知道可能会被“刺伤”,也想把人牢牢抓在手里,这便是“迷人”。


    她盯着玫瑰的眼神渐渐变深,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边缘,又迅速收回,就像她对云湛,明明已经把人留在了身边,却总觉得这份拥有是“短暂”的。


    她知道云湛的好,知道她的温柔、她的聪慧,都是旁人难得的珍宝,就像这朵玫瑰的美,总会被人看见。


    一想到可能有其他人也觊觎这份“美”,可能有人像自己一样,被云湛的“危险与迷人”吸引,想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时明月的心脏就像被什么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发紧。


    她侧过头,悄悄看向身边的云湛,对方正低头看着花瓣上的露珠,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时明月的眼神里,渐渐染上几分复杂的情绪,有对云湛的贪恋,有对“失去”的恐惧,还有藏在心底深处、不愿言说的占有欲。


    她轻轻攥了攥手心,方才因玫瑰而起的迷离,渐渐被这份沉甸甸的在意取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朵“玫瑰”,只能是她的。


    风卷着玫瑰的香气掠过,时明月心底的慌乱还没散去,手指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然后神使鬼差地伸过去,牢牢抓住了云湛的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她才回过神来,却舍不得松开,反而越攥越紧,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云湛的手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那么多


    想小孩子一样,真的很幼稚


    可是,她又情不自禁


    时明月有些懊恼,秀眉轻蹙


    她侧过头,与云湛直直对视。


    方才因玫瑰而起的迷离早已褪去,眼底只剩下执拗与偏执,连带着眉梢都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生气,还有点闹小脾气的委屈。


    她既气自己总忍不住担心失去,又气云湛的好太容易被人看见。


    喉间动了动,时明月沉下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追问,还有藏不住的恐慌:“你真的不会走吗?哪怕是以后遇到更好的人。”


    她怕云湛只是暂时妥协,怕哪天出现一个比自己更懂她、更能给她自由的人,云湛就会再次转身离开,把自己独自留在原地。


    或许,也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新的任务,然后再次抛弃掉她。


    云湛能清晰感受到时明月掌心的力度,也看懂了她眼底的不安。


    她轻轻反握住时明月的手,听到时明月的话以后,她想起刚才那朵带刺的玫瑰,便顺着这个念头,认真地说。


    “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带刺的玫瑰,你也可以把我摘下来,然后把刺全部都剪掉。”


    “没关系的,我是因为你留下来的,不是因为你强行把我留下来,而是我愿意。”


    “如果我是这朵玫瑰,我会亲自收拢尖刺,让你摘”


    云湛顿了顿,眼神愈发温柔:“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剪掉刺,我就不会再不小心扎到你,也不会再想着离开,只要你愿意把我留在身边,我就只会是你的玫瑰。”


    这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时明月攥着云湛的手渐渐松了些。


    她盯着云湛的眼睛,像是在确认这话的真假,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却悄悄把云湛的手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风轻轻吹过花架,带着玫瑰的甜香绕在两人身边。


    云湛看着时明月眼底渐渐松动的情绪,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她轻轻挣开时明月的手,往前迈了一小步,走到那朵开得正艳的玫瑰前。


    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花茎上的尖刺,她缓缓握住花瓣下方的位置,稍一用力,便将整朵玫瑰摘了下来。


    花瓣上的露珠轻轻晃动,却没有滴落,依旧沾在娇嫩的花瓣上。


    云湛转身走回时明月面前,双手捧着玫瑰,轻轻递到她的手中。


    她的目光牢牢锁住时明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她的眼神更是分外认真,清澈的眼底映着时明月的身影,没有半分伪装的成分,只有全然的坦诚与归属。


    时明月握着玫瑰的手微微一颤,花瓣的柔软触感从指尖传来,混着云湛话语里的重量,让她的心脏轻轻发烫。


    没等她回应,云湛又继续说道,声音比刚才更柔:“玫瑰应该在开得最鲜艳的季节被摘下来,才不算辜负它的美。”


    她顿了顿,往前凑了凑,与时明月的距离更近了些,语气里满是温顺的依赖:“我也一样,愿意被你一辈子控制,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怎样都好。”


    这话落在时明月耳里,像一阵暖风吹散了她方才的不安。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玫瑰,又抬眼看向云湛认真的模样,眼底的执拗与偏执渐渐被温柔取代。


    “我记住你说的话了云湛,你不能再骗我,以后你都只能是我的。”《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