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黏腻
“你……”李然那点儿瞌睡被啵唧走了大半,心肝乱颤,合不上,有瞬间有点儿害怕自己从此以后会不会就这样了,还有瞬间甚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玩儿平行世界,只有在游戏里面,他才变成这幅模样过,而因为知道他哥不做人,李然已经好长时间没再登录宠幸过平行世界了,“你怎么、怎么没出……”
“怎么没出去?”迟蓦奇诡地哼笑了一声,情绪并不怎么高昂,相反跟要吃人似的,手指缠绕着李然的小卷毛,“你睡在这儿,我去哪儿?把我赶出去?”
他眼睛里带上了一副秋后算账的精明,说:“好孩子,你现在已经酒醒了是吧?那我们再来说点正事儿。”
“酒醒怎么了啊?我没有发酒疯吧……我发酒疯了吗?我记得我爸都不发酒疯,我怎么可能发酒疯。”李然不敢再把迟蓦当床垫趴着了,一翻身跑远了,中间隔着一个楚河汉街。
察觉到迟蓦斜睨过来的冷淡眼神,李然满肚子不理解,又莫名咽了一口口水,没出息地磨蹭着贴过去,小心地牵住了他哥的手说:“哥,我没说要把你赶出房间呀,我刚才说的是……”
“嗯,那我也换个说法。我玩儿了你一晚上。”迟蓦皮笑肉不笑地说,一晚上别说让他心情好了,心情简直差得离谱,每句话都带找碴儿的劲头,“我的乖宝宝,谁知道你喝完酒以后能这么好玩儿呢——你怎么能让我这么爽啊,好想吃了你。”
李然:“……”
不应该啊,要是他喝完酒真的好玩儿,他哥应该爽得像条狗才对,温存时总爱舔他,这里亲一亲那里亲一亲。这副用尽耐力隐忍、都几乎忍不了的咬牙切齿李然又不是看不出来,他现在不傻,很聪明好吧……这样想着一股股酸水好像都从他浑身的骨头缝儿里往外冒,动一下都难受。
欲求不满,李然自作聪明地心想道,他哥肯定是欲求不满。
但他实在不行了,所以没有以身饲虎,还开始装傻充楞,权当自己听不懂。
“我肯定没发酒疯……”李然小声坚持,手指在迟蓦手心挠了挠,又拉到嘴边亲了亲,眼皮卿卿我我地黏连,刚睁开两分钟又闭上了,“哥我好困呀……不行了我想睡觉。晚安。你记得抱我去洗澡,我想干干净净的。谢谢哥,我爱你。”
迟蓦:“……”
这小破孩子喝完酒断片儿就算了,还敢跟他装傻?还敢支使他干这干那!
真是愈发得胆大包天。
但小迟总也是个没出息的,一句“我爱你”将他满身想秋后算账的火气灭了个干干净净。
这辈子只愿能唯李然“马首是瞻”,白首不离。
李然睡眠质量好,除非心里真的装着他暂时解决不了的事儿而烦恼,其余时候闭上眼睛、脑袋沾着枕头就能睡。
没跟他哥同居睡一个房间的时候,迟蓦就总是半夜摸过来鬼一样地坐在床边视“奸”他,忍不了时还会动手动脚,李然睡得昏天暗地,几乎发现不了,偶尔感觉到也只是微微一颦眉便过去了,随他哥去,丝毫影响不了他的睡眠。
跟他哥同居以后,大多时候一个房间,他哥更不老实,而李然习惯成自然,更养成了哪怕天塌地陷心里也知道还有他哥在身边呢、用不着他从睡梦中醒过来顶天立地的坏毛病,睡得更香。
事后被抱着洗澡清理,根本影响不了李然睡觉。他连眼睛都不睁,顶多在迟蓦哄着”胳膊给我腿给我要打泡沫”的时候,他才举一下胳膊抬一下腿。快被养成小废物了。
以前李然是个很懂生活的模范前锋,对许多事样样精通,洗衣服做饭是基本操作。作为一个大男生,他连缝衣服都会,而且缝得针脚很细,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他不照顾也没人照顾嘛。现在他对这些事甚是懈怠,做饭水平大概下降了,李然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很少下厨,细细的银针更是没再捏过。现在要是让他缝衣服,说不准一不小心会缝出蜈蚣腿的形状。他有了照顾他的人,把他照顾得细致周到。
不过在生活上李然并非什么都不干,迟蓦每天上班去公司的领带与袖扣,都是李然帮他打帮他戴,手艺熟练到一天不干,就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哥,今天戴这条酒红色的吧,适合你的气质。”李然拿着一条颜色很正宗的酒红领带,在迟蓦脖颈间比划,说,“我给你打个温莎结。”
从游轮那场团建宴会上已经回来几天,酒后听话到是如何被迟蓦随意摆布的,李然没有多少印象,也不记得他酒后大胆到跟他哥说过分手,简直没心没肺。
迟蓦问:“我什么气质?”
李然看看领带,又看看他哥的脸,大胆:“……闷骚吧?”
“嗯,”迟蓦认下了,“这条领带颜色不错,也很适合你的气质。”
李然熟练地打好温莎结,接道:“我什么气质?”
“等晚上我下班回来,被我扒干净绑住的气质。”迟蓦说。
酒红配白皮,非常适配。
李然:“……”
真不要脸。呸。
担心骂出口后,迟蓦就不去上班了,非得先上他不可,李然把话吞到肚子里腹诽,手上力气大了一点儿,恨不得用领带勒死他哥,悄悄剜他一眼才说:“晚上才不能绑我呢。我过几天还要考科三呢,这两天差点儿不会开车了,教练都骂我了……”
当初去市中心医院是为了走过场看迟瑾轩,没想到横插一个白清清,在那边耽搁了一个月左右。李然学东西本来就不快,科一科二连着考,手正熟,全是一把过。休息一个月,还不如高中三年里的知识点扎根深呢,再到练车场摸方向盘,李然差点儿连东南西北都不会分了。
能把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熊哭的“熊”教练,摊上李然这么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员,他才不管对方家里是不是有事儿呢,就知道自己一个月没见着李然过来了。
见到他之后看见那张细皮嫩肉的脸,一看就不是能挨骂的主儿,哭起来肯定没完没了,还不够麻烦的,熊教练忍着脾气没说什么。然后李然这位几乎把“车技”知识忘干净的学员,差点儿带着他敬爱的熊教练飞上天,吓得教练一边手攥扶手,一边气得脸色铁青,在副驾驶呼哧呼哧地喘气,悲催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等李然猛踩刹车,不好意思地看向熊教练,再讪讪地笑了一下时。教练怒不可遏地说:“跟你多大仇多大怨啊?你要把我当成火箭发射吗?!之前学的东西你都喂狗肚子里去了啊?!”
李然弱弱地心想:”我家里没狗,只有我哥是冷脸狗王。”
“……”
“嗯,不闹你,”冷脸狗王此时脸是暖的,等李然帮他打完领带,又等李然帮他戴袖扣,善解人意道,“好好考试,等你开学给你买辆车开开。”
“啊?”李然发愁道,没到那一步呢就开始露怯,“我不行吧……哥我不敢。”
考驾照时的练车跟开车,和开车上马路完全不一样。
迟蓦说:“必须得开。越害怕越会一无是处。到时候你想让你的驾照变成废纸一张吗?那你考它干什么?”揉了揉李然的小卷毛说,“到时候有我呢,怕什么?放心开就是。”
“好。”李然信心大增,握紧拳头为自己加油打气。
只要重新掌握开车要领,李然找到一个月前的熟悉感还是很快的。科三一把过,科四也一次过,等李然拿到他心心念念的驾驶证小本本时,大学报道的日期如期而至。
开学之前他打算去看看爸爸妈妈,以后最短也得要一个月才能回来一趟,否则就太麻烦了。
李然先去了妈妈家里。
自从市中心回来,其实他每周都会过来探望一次白清清,但每次见面,李然都能从白清清脸上看出往好里发展的变化。
她头发剃光了,剃光后连帽子都不戴,不觉得不好意思,也不觉得光头丑,甚至连往日里犹如在火里烤着的爆炸性格都像这个大喇喇的、灯泡一样的秀气光头明朗疏清了不少,还跟李然开玩笑呢:“我要出家做尼姑。”
虽然大病未愈,但在赵泽洋的细心照料下,白清清的病容逐渐消褪,两腮也长了新肉,体重增加了好几斤。
李然性情温和,整个人犹如一汪清水,可以随意变幻成保护自己的流体形状。
他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可他能时刻感受到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和赵泽洋曾经产生的罅隙大抵还是存在的——这是总不屑把小孩子当回事儿的大人不愿意弥合,和李然无关。
无论赵泽洋对他这个继子有怎样的偏见,关于他真心对待白清清以及倾尽心力地照顾她,李然都是心存感激的。
“小迟多吃点儿啊,千万不要客气。小然后天就开学了,听他说你在市中心还有一个总公司呢,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小然可能又要麻烦你了,谢谢你照顾他。”吃中午饭的时候,白清清看着李然身边寡言少语的迟蓦说。她这一生病,每个字都没了咄咄逼人,显得诚信且真挚。
这几次李然过来看白清清迟蓦没有再把他送到这儿就走,而是选择登堂入室,因为李然说白清清记着他帮了大忙,希望他过来吃饭,闻言迟蓦毫不推辞,光明正大地温水煮蛙。
迟蓦没客气,也没一个客人样子,果真该吃吃该喝喝:“阿姨言重了。我年长些,小然年龄小,照顾他都是我应该做的。”
赵泽洋一边照顾两个三岁多的女儿,怕她们把饭吃得哪里都是,一边细心地盯着白清清,担心她吃得太少,营养跟不上不利于恢复,叮嘱她再吃点儿有营养的,但不能吃得太多,跟哄两个女儿似的。
白清清笑了声,嗔他啰嗦。
“小然上学的学费够吗?叔叔这里还有。”赵泽洋说。
他犹记得李然刚在医院见到白清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伤心地问为什么不告诉他,是不是因为他不懂事儿,是不是因为他没钱所以帮不上什么忙,是不是因为他只会添乱。赵泽洋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儿子,也不得不说,那瞬间非常令他动容。
这孩子当时一边哭一边掏手机说他有钱,他刚在他哥公司打暑假工,有工资,一万多呢。然后全部转给了白清清。
白清清当然不会要,还哭着说没见过爹妈要孩子的钱的,让他好好拿着。攒起来。
这件事就这么刻在了赵泽洋心里,尽管家里紧巴巴的,可李然这个学费,他掏得心甘情愿。
“……啊?我有钱啊。”忽地被点名的李然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匆匆咽下嘴里的饭,看了他哥一眼说,“叔叔,我真的有钱啊……我哥一直都有给我。不用给我学费……叔叔你好好照顾我妈,也不要亏待自己的身体。你们都多吃点儿吧。”
也是,李然每到暑假就到迟蓦的公司帮忙,工资应该还挺高的,否则上次不会一下子转一万多过来,赵泽洋不再坚持,只说如果缺钱直接告诉他,脸上笑了笑:“我会好好照顾你妈妈。她当然得好好吃饭,只有把身体养好了才能……”
李然有些许莫名的心虚,上次转给白清清的那一万,是高考分数公布后各位哥哥姐姐给他发的红包。他一时情急全转给白清清,转头出了病房,还跟他哥要他当初给迟蓦的两万本金,说要全给妈妈看病。
迟蓦毫无异议,给了他一张银行卡,但说:“李然,钱是你的,它是你的筹码,可以帮你做很多事情,这些钱用在什么地方你可以自由支配。不过有一个道理你得懂,像钱这种东西,你可以给某个人一部分,但不能把钱全部都给出去。”
李然当时傻傻地说:“我以前就两万块钱,全都给你了。”
言外之意大抵是:“你那时候怎么不跟我说这个道理啊?”
“嗯,你全部身家都在我这儿,就只能待在我身边、被我好好地掌控一辈子,”迟蓦毫无悔过之心并且不容置喙道,“但你要把全部的钱给另外一个人,我不同意,尽管她是你妈。财不外露的道理你得懂。”
“而且我希望,在你这里我才是最重要的——绝对不能有人比我对你更重要。”
被他哥这么一打岔儿,李然冷静下来,当然没把全部的钱给出去,也没说自己有好几万呢。
小金库藏得特严实。
而且他也是在那天才知道,他的钱看似全上交给他哥了,但银行卡是自己的。
由于李然不信任手机,热爱现金,手里没断过钱。银行卡他以前办过,却没有绑定手机。
因此他至今不知道自己的银行卡里有多少钱。
他哥整天带着钱包,里面有黑卡、银行卡、身份证和名片。
李然的银行卡也在里面。
从白清清家离开以后,李然很好奇自己有多少钱。
迟蓦当初拿走他两万本金说要投资,之后李然挣的工资,公司哥哥姐姐们发的红包,过年小叔他们给的压岁钱,加一起得有小十万了吧。
想想李然就流口水。
他才十八,就有好多钱了!
“哥——那有银行!我办的就是这家的。我要看看我有多少钱。”李然兴奋地拍拍他哥的胳膊让他哥停车,下车去24小时存取款机处查银行余额。
迟蓦跟了过去。
小小的空间里塞两个人,身体几乎互相贴着了。
李然兴冲冲地塞卡查余额。
——520321.20。
“……我靠!”李然愣了一会儿,而后满脸不可思议,他以为自己近视了,凑近机器重新数数字,眼睛瞪得溜圆,真的是五十多万,“靠,我的小乖呀——哥!我怎么有这么多钱啊!50多万不是5万呀!”
“嗯哼。不是说给你投资了吗,”迟蓦被他震惊口无择言的模样弄得心软好笑,说道,“赔了算我的,赚了算你的。”
一年多的时间,有的本金还不足一年呢,从小十万投资到五十多万,李然羡慕坏了,双手合十,眼里像装着漫天星星似的看着他哥说:“大佬带带我……”
迟蓦乐了,简直想开怀笑。
这时,李然的手机震动了几声。
又有人送钱来了。
李昂:【[转账5000]】
李昂:【小然,你后天就开学了,大学里要好好吃饭啊。没钱一定要跟我说。】
李昂:【花不完的话你就先攒起来,有钱才能有保障。】
李昂:【要是哪一天你不想跟迟蓦过了,可以拿着钱跑。】
李然蓦地感到后脖颈一阵发凉。
悄悄地、小心地一抬眸,果然看到他哥将眼睛从他的手机屏上移开,而视线像毒蛇一样黏腻地转到他脸上,笑容温柔。
作者有话说:
昂叔,坑儿子有一手。
第92章 制服
青涩单纯时,李然只能看出迟蓦这种想“吃了他”的眼神是奇怪的,令他下意识想顺从。如今在“淫罐子”里泡久了,对识别迟蓦各种變态的眼神李然炉火纯青,他立马缩着脖子,无孝之心地小声说道:“我没说啊,我爸说的……不是我……”
“嗯。把钱给我。”迟蓦先把那张显有五十多万的银行卡从李然手里抽走,李然下意识捏紧不给,迟蓦就神色拔凉拔凉地扫视他一眼。小孩儿不敢反抗,委屈巴巴地松了手,再眼巴巴地看着他哥把银行卡插回他的钱包。
想要。
而后迟蓦又平静地接过李然的手机,敲键盘回复道:【李叔叔,你自己的一身官司现在解决好了吗?你想教小然什么?】
李然给李昂的备注是爸爸。
李昂回复:【“爸爸”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把那条撺掇李然“不想跟迟蓦过了就拿钱跑”的消息卡着两分钟的最后极限撤回了,接着再也没了动静,装死。
回家后迟蓦“新仇旧恨”一起算,把李然前段时间醉酒后跟他提分手的插曲拿出来掰扯。李然一听非常惊讶,被他哥五花大绑地抗上楼也坚决不承认那是自己干的,他怎么可能会考虑离开他哥,肯定是他哥驴他呢,就为了在那事儿上捞好处。对自己酒后让干嘛就干嘛的丢脸行径李然更不认,什么自己打开根本不可能,他反应激烈慷慨激昂地说自己意志坚定,绝不会任其摆布。
迟蓦原想息事宁人,劝自己大度点,不要跟曾经的小醉鬼斤斤计较显得自己小气,把不安与不满全部打碎了往肚子里吞,自己消化了大半个月,别提多难受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李昂,此人在某些事上的“经历”与“经验”极丰富,非常了解迟蓦这种怪胎,他说的话有一定道理,李然真听了怎么办?
“啊——!”李然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他爸惹了事儿,亲身偿还的却是他啊,可他不敢质问他哥,只能在泪眼中重复早已翻来覆去说过几百次的话,“哥不分手啊,不分手!我是你的是你的!我真的没说过啊,肯定是你在做梦吧……哥你别撞了,我要死了。我跑哪儿去啊!我又为什么要跑呀?呜,简直没有道理好不好?而且、而且呜啊……而且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也遇不到像你对我那么好的人了呀——我不傻。哥,我不傻。”
好说歹说,可算是把迟蓦哄住了,幸好李然只会说实话,总以真诚示人。但凡平日里有任何偷奸耍滑的嫌疑与前科,也不能让迟总那一颗、从小便泡在多疑和猜忌里的烂心感到熨帖。
翌日他们去看李昂。
李然记着他爸的债呢,到地儿了就撇着嘴,怨念横生地和他爸对视,意图把李昂看出一个窟窿,让他爸不好意思!
得再转5000块钱才行。
而短短两个月未见,李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敦实局促的性子疑似发生“超级”进化,李然埋怨的小眼神一射来,他虽说心虚地垂眸,还拿手蹭蹭鼻子,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儿子大概因为他一句话遭受了怎样的……但他绝口不提,不道歉,不劝迟蓦多担待,甚至全程不和他对视,只当这事儿完全没发生过。
等李然没心没肺地想旧事重提,李昂多吃了几十年的饭,一眼就看出了他想干嘛,老子不想被儿子算账,先发制人地对小然说道:“看我种的花,哈哈。”
只见李昂门前几近荒死的小花园,土地被仔细翻新过,不再干得裂开几块,像几辈子没喝过水似的。春天才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适合播撒种子绿植生长,可如今夏天都过了大半,李昂不知从哪儿移植过来几株月季重新培养。月季插枝便能活,但也得选对时间,选不好还是会死,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可它们在李昂的手里,生机勃勃地活着,还全开着虽小却艳的花。
那株当初在一众月季里活下来的独苗如今最风光,枝头顶着几朵盛开的、玫瑰般的秾色。
“真好看。”李然一下子转过去欣赏起大大小小的花来,还弯腰凑近闻花香呢,忘了找他爸算账的事儿。
“等我明年春天再种一些其他品种,现在不好活了,”李昂有点骄傲地说道,“到时候先拍照给你看,你和小迟有时间来看我的时候再亲眼欣赏它们。我买几个花盆养盆栽,你和小迟还能带回家——但你不能养死了,小花的命也是命啊。”
李然瞅了他爸一眼,眼里有明显的揶揄:这时候不是你把花儿都养死的时候啦?
李昂:“……”
这孩子怎么一长大不太孝顺了,连他爸都调侃。近墨者黑。
几个人吃了一顿饭,李然和他哥走的时候,被李昂叮嘱了一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李然看见那小半个花园的花儿就心情轻妙,美美地离开。
妈妈那边不用担心,爸爸这边也不用操心,李然心里装满了期待,欢欣雀跃地拥抱他全新的大学生活。
本来他想住校,和室友们打好关系,迟蓦一口否决:“从家里出发开车十分钟,那么点距离住什么校,每天必须回来住。除非你晚上有课要上——你这学期课程表我知道。没有的话门禁九点半,回来晚了等着挨揍吧。”
李然:“……”
他才不跟狗王一般见识呢。
“暴君……哼。”李然小小声地说,他坐在副驾驶,看学校门口人流如潮的大一新生在各位学长学姐们的指示和带路下,前往自己需要找的宿舍,车外的人看不到车里,李然解开安全带倾身越过中控台亲他哥一下,“那我去上学啦。晚上见。”
之前来市中心的时候,李然就被迟蓦带着进来提前熟悉过整个学校,他不用学长学姐帮忙领路,饶是如此迟蓦还特意不放心地交代呢:“交朋友可以,但不准跟别人走得太近。特别是那些所谓的学长,没一个好人。”
李然满口答应。
虽然晚上不住校,但他还是往宿舍里带了被褥与枕头,中午的时候可以午睡。
依然能和室友打好关系。
还没兴奋两天呢,连续四周的军训把李然训得没脾气了。白天顶着风吹日晒,身累,晚上不敢跟他哥有半点亲热,还得时刻盯着,心累。否则迟蓦要是不懂得温柔,嘭嘭嘭地狠撞,第二天军训他肯定要把正步踢成弯步。
李然军训累得慌,迟蓦看得见吃不着憋得慌。两个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谁也不好受。
睡前李然不敢背对他哥,怕被“擎天柱”偷袭,他看一眼都觉得整颗小心脏颤悠悠的。而迟蓦果然憋得眼睛发红,立着一身火气入睡,看李然眼睛站岗站一半实在撑不住了睡过去,睡得还特别香,气得磨牙。
前两天军训的时候,众位学生顶着剧烈的日头累成了狗,休息时一方队的人全不讲究地坐在原地喝水、扇风。
两天下来,教官和这群刚成年的孩子们差不多熟了,同时为了找点儿乐子,想放松一下全体学生不想军训的疲惫之心,他一眼扫见方队中间拿帽子给脸轻轻扇风的李然,问:“那个兵,你这头渣男锡纸烫多少钱?”
鸦雀无声,众目光齐刷刷地转向李然。没办法,别说这一个方队,附近好几个方队,就李然一个小卷毛,还卷得那么好看。
教官一张嘴,他们就知道说的是谁。
只有李然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己这两天受到了怎样或羡慕或欣赏的目光,光哄他哥都哄的够够的,在无数道视线的注目礼之下他的帽子掉了。
他赶紧把少了帽子遮挡的手机往腿边藏藏,刚给他哥报备了一句“现在全体休息十分钟,可以玩会儿,爱你爱你”。李然确认般地看向教官,小心地反手指了自己,说:“……我吗?”
“昂,说的就是你,我从退伍带了好多年军训,这几年你是最帅的,你爸妈挺会生啊,”教官不拘小节,笑哈哈地半真半假地说,“没发现这两天对面的女兵方队全在注意你吗?联系方式被要爆了吧。”
什么注意不注意、又要不要联系方式的,李然全不在意,大胆地说:“教官,我这个不是渣男锡纸烫啊,是天生的。”
他拽了拽自己额前的发梢拉直,一松手又弹回去:“这是我自己的小卷毛。”
“怎么可能。”教官一开始不信,等李然说那就一个月以后见真章嘛,男生头发长得快,到时候他发型还是这样,教官信了一半,全体站起来列队之前他笑着给人起外号,“长那么帅,卷毛小王子。”
李然:“……”
已经列队了,回话要报告教官,李然双手贴着裤缝,站的是最标准的军姿:“报告教官!”
教官中气十足道:“讲。”
李然拒绝了这个毫无恶意的外号,不让它像“阿呆”一样跟着自己三年,原来一点不难,说道:“我叫李然!”
教官一愣,差点被这孩子的正经逗笑,尊重说:“明白。”
李然就这么出名了。
他本来就长得好,往人群里一站鹤立鸡群,是种特别突出特别直击人心的俊俏,又有他“我叫李然”宣战一样的放话,有主见,不知道帅倒了多少男女。
而李然像根迟钝的木头,对这方面的事儿浑然无觉,谁让他的感情线就长在了他哥一个人身上,不太灵便。
高三的一年里李然长高了两公分,身高大抵定型了,现在净身高是177,穿鞋接近180。
一个月的军训快结束时,学校里组织方队演示,每个方队都有执旗手。
李然是他们院系的执旗手。
那身全体大一新生穿的、款式一模一样的军训制服,穿在他身上扎眼得过分。
他一出场就响起一阵惊呼。
李然简直风头无两。
他这边在执旗,迟蓦那边在看手机。每个学校都有论坛,从李然入校第一天,迟蓦就注册了他们官网,打入敌人内部,每天看有多少人讨论李然。
如果之前还是小打小闹,今天李然执旗手一现身,就是热火朝天了。关于李然的帅照一张接一张层出不穷,各个角度都有。
迟蓦看着照片里的李然长腿窄腰,仅一张侧脸就能惹得他血液沸腾血脉偾张,一边妒火横烧地心想,必须把李然藏起来,这小孩儿太会招摇了;一边很不是东西地决定,等李然回来,必须让他穿制服干一场。
第93章 公狗
“哥!我今天超帅的!”下午从学校解散以后,大一新生的军训圆满结束,迟蓦提前下班来接人。李然兴冲冲地把手机举到迟蓦眼前,手指点了点上面的图片,是自己不苟言笑严肃正经的执旗照,“快看快看,帅吧!”
眼眸晶亮,笑容明媚,就这样看着迟蓦时仿佛迟蓦也跟他一样站在光明处似的。迟蓦看得心动怦然。
那些照片姓迟的在顶楼总裁办里不知道看过了多少遍,再看依然觉得冲击力强悍,眼睛黏上去撕不下来,幸好副驾驶坐着真人,能够任他欣赏视“奸”,小小的照片还奈何不了他,他在小孩儿期待的眼神下,点头由衷地夸赞道:“帅。”
而后大手一勾李然后颈,自己再倾身过去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李然一愣,整个人像闷在高压锅里,脑门儿“轰”地熟了,面红耳赤的。
“你……你不要脸!”随即眼睛瞄向迟蓦中間,他震惊地发现他哥真被他帅立正了,失语半晌,也由衷地说道,“只有狗才这样呢!真的。”
“它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的时候就随时随地地发晴,你……是狗王。”李然声音逐渐减弱,人已經有点儿绝望了。
军训完正赶上国庆节,举国同庆,放假七天。李然知道法定节假日去哪儿玩都不行,中国人太多了,只要是旅游胜地旅游奇观,车难行,票难抢,酒店价格翻三倍,人挤着人寸步难进。
他懒得看人头,不愿意和千万人同往一个地方你推我搡,早就提前制定了两个计划。要么和他哥一起回去看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要么他去“蓦然科技”打工挣翻倍的节假日工资,能有好几千呢。
没想到一个没能实行,被雷厉风行的迟总上下嘴皮一碰推翻了,李然被“关起来”好几天没出家门,苦不堪言。首先玩儿的就是穿一身制服的李然,迟蓦未雨绸缪地把需要他出面的紧急工作处理完了,國庆居家办公,把李然也带去书房办。
□*□
“最近在学校里,交了几个朋友?嗯?”迟蓦柔声问道,尾音里掺着一丝喑啞满足,“和大家关系很好是不是?”
李然摇头:“没有啊……”
“那你们这是在干嘛?”迟蓦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证据,李然攥桌角的手都酸了,察觉到他哥不动,以为自己能喘口气儿了,一口气还没松完,迟蓦的手从身后伸过来,手机屏上亮着一张照片,上面有几个“一看就臭烘烘”的大男生跟李然勾肩搭背,各个笑得灿烂,而李然也笑得惹眼张扬,“解释一下。”
“这解释什么呀……啊哥我解释解释!”李然委屈坏了,整张脸苦巴巴地说,“可男生间不都是这样嘛,男生跟男生不勾肩搭背……难道要牵手摸脸吗?女生之间的友谊才这样啊,男的挎胳膊牵手很奇怪吧,哥我只跟你这样啊……我们军训完了,有人说拍照纪念一下,所以这就是拍照而已呀……我们是战友情!”
迟蓦音色冷淡:“哦。”
李然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躺在了桌子上。
迟蓦是个人物,李然一个月的军训太累,他快把自己憋死也不动手,唯恐失控让小孩儿第二天军训太难受。但这种事儿,一直没有尝试过还好,大不了就继续忍嘛,一旦食髓知了味,就不是能忍住的事儿了,迟蓦天天想天天念。他毕竟才二十出头,各器官都是最旺盛的时候,正是能天天幹的大好年纪,只要李然往那儿一站,就能勾得他上脑,双眼发红不理智地心想这辈子只愿用“下”半身过日子了。
“好孩子,瞧瞧你穿制服多好看。”迟蓦弯腰压下去,掐住李然的下巴亲他,“就是太干净了,看着烦。得弄脏一点儿。”
……
十月一号到十月七号,李然没能“回乡探亲”,也没能“点石成金”,人财两空,还搭进去两套军训制服,脏得没眼看,洗不干净了,其中一套被撕得衣不蔽體,缝都缝不起来。大学生活刚开始没多久,正是处处新鲜的时候,李然对什么都好奇。
军训是第一件需要珍藏的记忆,原本他把制服洗干净,要好好地收藏起来,等大学毕业或者一二十年后从衣帽间的犄角旮旯翻出这两身衣服,能忆起当时的美好。一个人的人生就是靠各种经历和经历的记忆堆起来的嘛。
他没考虑迟蓦这个可变量的變态因素,低估了他哥的发癫程度,一时不察痛失城池,被他哥玩儿了个昏天暗地,期间还神志不清地答应了许多简直“丧权辱国”的玩意儿,不可谓不凄惨。
致使李然逃脱魔掌、能够衣冠整齐地迎接开学,去学校上课时,他鲜少跟同学们打打闹闹,更少跟臭男人勾肩搭背。
不出两个月就落了一个“洁身自好”的美名,出淤泥而不染的小正经,特别招人稀罕。
“李然,中午一块儿去吃饭啊。我女朋友今天不在,我被抛弃了呜呜呜呜……宿舍里那俩不要脸的二货都去隔壁学校找对象了,你不会也要抛弃我吧?不会吧我的中国好室友。”陈嘉呜呜地假哭,根本不担心李然拒绝。
这两个月他们宿舍里四个人混得特别熟,三个男的都有女朋友,就李然一个单身狗。就算不跟陈嘉一起吃饭,李然可能也会跟班上其他同学一块儿吃。
他高中人缘就好,大学里人缘依旧好。
李然说:“好啊。”
陈嘉矫揉造作呈依恋状,想伏在他肩上:“小然哪,我最喜欢跟你一起吃饭了,收获一大波回头率不说,你性格还好。”
“我就纳了闷了,你这样的还能是单身吗?是不是有女朋友但故意藏着掖着不说啊?嗯?宿舍里就你一个单身,我们几个中午回去都不敢秀恩爱撒狗粮,怕刺激到你哈哈哈哈哈……”
“我没有女朋友。”李然不知第几次说道,回答的语气都有点无奈了,随后并没有被热恋中的男人攻击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笑说,“你们随便秀啊,反正我晚上又不在宿舍睡。”
言罢想起迟蓦,李然心道哥说得对。他因为认识了迟蓦,认识了“特别有钱的人”,接触了一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脏圈子。
这些人男女不忌,明面上必须得男女联姻,暗地里却各玩儿各的,而且热爱猎奇,所以看起来他身边似乎全是同性恋。
升入大学后,视野比在高中里广了不知道多少倍,大家都是正常的,哪有那么多同性恋啊。
他们宿舍就四个人,三个在高中里搞早恋,一入大学就迫不及待光明正大地公布关系,天天跟女朋友腻歪得不行。
就算有同性恋,人家也是悄悄在私底下自己谈自己的,不会招摇过市。反正李然不知道除了自己,身边还有谁是同性恋的。
不过,幸好李然晚上不住宿舍,否则仅有的两只耳朵,都不够听另外三个室友煲电话粥煲到凌晨三点的,那肯定很吵。迟蓦真是高瞻远瞩啊,李然默默地在心里夸他哥。
“诶——”陈嘉撞了下李然胳膊,挤眉弄眼地道,“要不要好哥们儿我给你介绍一个啊,诶我跟你说……”
“不用!”李然大惊失色地制止陈嘉的好心,恨不得把它当成驴肝肺扔在地上踩啊踩,差点儿把糖醋里脊喷了,“陈嘉同学我跟你无冤无仇不要害我——赶紧吃饭吧,怎么那么好吃的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陈嘉拿筷子一指李然,啧啧称奇道:“嘿,我就说你有对象吧,这妻管严的窝囊样儿,我都做了两年了,男人最了解男人的狗德性,你骗不了我。你家这个一看还是母老虎中的母老虎,兄弟,你厉害啊。”
李然:“……”
是公的。
不过这种感情还是“有违常理”的,不好直言,会不会吓到人家先不说,李然也没有做人群焦点和“异类”的打算,只想跟他哥关起门来过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闻言只认真地道:“我真的没有女朋友。”
不算军训,开学正常上课的时间已经眨眼过去小两个月,深秋如期而至,大家都穿起了长袖长裤,怕冷的已经把大衣扒拉出来裹在了身上。
这么久相处下来,谁都知道李然正经,他会跟大家一起开玩笑,但不会说大话也不说慌,每句话都显得真诚。陈嘉立马就不闹了,当然信他没有女朋友,不再胡说八道。
李然问道:“你当着你女朋友的面,也会说她母老虎吗?”
“会啊。”陈嘉不怕死道。
李然好奇:“然后呢?”
陈嘉嘚瑟:“我挨打呗。”
李然:“……”
下午满课,最后一节课结束时六点多。跟夏天相比白昼明显短了,天边残存着最后一点夕阳晚霞的遗迹。
今天没作业,不用带着书和笔回家。李然把书和笔记交给陈嘉让他帮忙带回宿舍,明天早上再帮自己带需要上课的教材,他会给他们几个带学校门口好吃的灌汤包跟玉米饼,说完就高高兴兴地往学校门口跑了。
陈嘉拿着两人的书,扭脸对其他两个中午去隔壁学校找女朋友、通敌叛国的人说:“经常来接李然放学的是他哥哥吧,他怎么见自己哥哥天天那么高兴啊?真是兄弟情深。”
“哥——我放学了!”李然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跳进停在路边的黑车里,在车窗紧闭的空间中,先倾身捧住迟蓦的脸亲了他的嘴唇一下,不等撤退便被迟蓦熟练地按住后颈深吻,李然也熟练地忘我回应,亲完才回到副驾驶老老实实坐好系安全带,开启嘚啵得大法,“哥我跟你说今天老师讲课可有意思了……”
迟蓦仔细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出声回应,不太明白的地方还会问,让李然再讲一遍。
这段时间总是这样,李然有作业时拿回来做,没作业的时候见到他哥会说今天学了什么,用一种比较有趣的聊天方式加深对知识的深度理解。
偶尔还真能让他醍醐灌顶。
也是一种邪修方法了。
迟总上了一天班,下班又听了一节课,等李老师以自己的方式讲完今天的课程,迟学生问起老师的私生活:“今天在学校里和陈嘉他们都说什么了?”
这也是迟总的学习方法,例行检查李然的私事,从方方面面渗入,两个月过去不见他大方地撒手给自由,还愈发得过分,连说了什么都要过问。
李然习惯了,当即将自己和陈嘉一块儿吃中午饭,他说自己女朋友是母老虎的事儿说了,还笑呢:“你说他傻不傻。哪儿有当着自己女朋友面,骂她是母老虎的啊,他不挨打谁挨打啊。”
“嗯,”迟蓦被李然的快乐渲染,将车开得慢悠悠的,眉眼含笑地说道,“你不也当着我的面骂过我坏狗吗?”
李然:“……”
等红灯的时候,迟蓦大手伸过来摸李然脸,又摸他喉结,好整以暇:“好孩子,你当着我的面骂我的时候,会怎么样啊?”
“……”李然有点儿笑不出来了,肩膀一挎瘫副驾驶里,瘪着嘴说道,“我会挨操。”
迟蓦满意,伸手摸着他的下巴说:“来,骂我两句。”
作者有话说:
然宝:仔细一想,人家“骂”对象只是挨打,我不只“挨打”还挨……我高兴得太早了啊
第94章 大幹
哪儿有当场讨骂的。
李然要是真敢骂他两句,说不定连家门都进不去,在车上就得“讨操”了。
“绿灯了哥,快走吧。”李然丢掉迟蓦在他下巴上肆意妄为的大手,正襟危坐目视前方,绝对不让姓迟的得逞。
孩子大了,不好骗了,也不好命令了,迟蓦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听话,得好好收拾。
他们家和迟危家同在一片高档别墅区,独栋,一进园门得一路开车进车库,两家看似身为芳邻,但彼此串门的时候又不能从墙上过,只能出了大门再绕一圈宽阔的马路。因此,尽管同在一片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互相串门也得十分钟才到。
还没黑白无常专门钻草丛和狗洞、走捷径的时候快呢。
一进门,李然就发现客厅朝向后花园的纱窗开着一道缝,家里连半个猫影子都没有。
“黑哥肯定又带白无常去小叔家了。”李然愤愤地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又愤愤地戳开监看猫咪定位器的软件。
这俩猫一直半散养,家里和外面来回跑,李然怕它们跑远了回不来,就买了猫咪定位器和摄像头挂它们脖子里,果然看见代表它俩位置的小红点全在邻居小叔家呢:“臭小猫,真过分。我对它们不好吗?从来到这儿就一直叛变。哥你管管它们啊。”
“管不了,”迟蓦爱莫能助地说,“狗和猫的语言不通。”
李然:“……”
这边管不了,那边能管。
从第一次发现黑白无常“越狱”开始,迟危就像得了失心疯似的,经常往家里进货猫物,什么猫条猫罐头猫窝,全是最基本的。他甚至在“低调奢华”的客厅角落开辟出一块地,给黑白无常“种”了棵树,枝杈伸展出来就是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猫窝,直达天花板,无比豪华。
李然每次和他哥过去吃饭都觉得小叔家的客厅不是客厅,是猫厅了。
姜还是老的辣,李然也没想到小叔会跟他打商战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黑白无常已经现实地“舍弃寒门嫁入豪门”了。
而他哥也不提醒他,对此迟蓦的回答是:“猫有时候不在家挺好,省得每次幹你,它们都觉得我在打你,总是挠门。烦。”
李然:“……”
外面有商战对手,家里有叛徒,他能留住小猫才怪了。
最重要的是,叶程晚做饭好吃,以前黑白无常过去暂住,他就会顺手给它们做猫食,现在小猫经常过去串门,他做得更多。
在这一点上,李然又输了。
“臭猫。”李然郁闷,接着他不信邪地打开猫咪摄像头的软件,从猫下巴的位置看出去,黑无常黑得没有一根杂毛的下巴明显是躺在树的猫窝里呢,爪子搭在他男老婆身上,睡得正香。
“黑无常,回家了。”李然叫了一声,猫咪摄像头里传出声音,只见黑无常“霍”地激灵一下醒过来,差点儿从猫窝里翻出去,它饱暖思“淫”欲,就激灵了那么半秒,未曾发觉危险,抱住它男老婆舔了舔,而后越舔越香,想乱来。
李然只好叫白无常:“白无常,你不要叛变啊。快回来。”
白无常是一条“咸鱼”,不是吃就是睡,就算真有危险来临它似乎也知道黑无常会顶上,等弟弟打不过了它再上。泰山崩于前也自岿然不动,李然的第一声吓到了黑哥,没对白无常造成任何影响,依旧睡得香甜,连胡须都没有抖一下。
此时听到自己的名字,它才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后一爪子把想骑它的黑无常揍得头脑清醒,从猫窝树上跳下去,迈猫步走了。
猫咪摄像头声音小,客厅里只要有一点杂音,离得远的人类就听不见。和李然“商战”好多次,迟危一看白猫领着黑猫毫不留恋地跳窗,就知道李然召唤它们了,扭脸对叶程晚说:“这俩小畜生养不熟啊。”
叶程晚哭笑不得:“本来就不是你的小猫。”
抄小道回来的黑白无常一前一后地从窗户里钻进家里,白无常谁也不黏,跳进猫窝给自己舔毛。那副吃饱喝足的神态,别提有多自在了。黑无常最近又和姓迟的狗王闹了点儿别扭,迟蓦扬言要嘎它两颗黑蛋,黑哥只好捏着嗓子做男娘,找李然撒娇,求他庇护。看到李然,它先扭着猫步走向他象征性地撒了会娇,等李然一边碎碎念着“你们两个都没有良心”一边蹲下来摸它的猫猫头,黑哥眯起眼睛,被摸够了才去找男老婆。
猫都通敌叛国了,李然刚才还说等它们回来要教训一顿,真见到了猫咪又任劳任怨地去开猫罐头,试图用“母爱”唤醒灵智未开屁都不懂的小畜生的良心。
迟蓦待在一旁,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坐,什么活也不干,就看李然追着猫撒欢儿。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屋里亮如白昼,灯光流泻着淌到李然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光晕,是淡淡的金色。迟蓦错眼不眨地盯着他,这瞬间大抵是温馨的,他感到心里非常宁静,很想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但在大片的宁静之下,又诡异地燃烧着焦躁,迟蓦知道是他的“不正常”在作祟。
开学这两三个月,李然收获了不止一个朋友,这是迟蓦刚与李然重逢时就教给他的——人是群体性动物,他不能惧怕和陌生人交流。李然学得非常好,迟蓦却难以抑制地嫉妒。
他讨厌别人能吸引李然的注意力,最普通的关系也讨厌。
普通朋友可以见光,可以随意公开,男性恋人可没这待遇。
小众爱好就是小众爱好,没事儿好好地在犄角旮旯里待着就是。别人不打扰,他们也不能舞到别人脸上,尊重是相互的。
但是不能公开,有谁能知道李然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呢?
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在觊觎李然?又有谁能不爱李然?
如果迟蓦受了刺激,一时上头,还真能干出公开的事儿,向所有人宣示主权。可这种行为看着刺激,也足够直白有用,实则是不考虑后果、由幼稚引起冲动的产物。冷静下来之后呢?李然要怎么在学校生活?他会不会遭到异样的眼光?
李然生性谨慎,不爱拿自己的私事到处说,这辈子谁公开自己是同性恋李然都不可能。
所以迟蓦早就做好了被他的小爱人藏一辈子的准备。
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实施起来又是另一回事,生活一平静下来,迟蓦便又想找茬儿了。
迟蓦:“乖宝。”
“暧。”李然应了声,没摸白无常最后一下就赶紧转身过来走到他哥身边,“哥,一会儿我们去小叔家蹭饭吧,晚叔刚才还问我去不去呢。”
迟蓦握住他拿手机的手,不想看晚叔给他发的消息:“你会一直爱我吗?”
“啊?你这是什么话?你最近怎么总是一直问,”李然用手指戳他,不高兴地撇嘴说,“干嘛要怀疑我啊。”
“没有怀疑你。”迟蓦捏住他的手指说,“所以你会不会一直爱我?好孩子。”
“我当……唔嗯……”
迟蓦并没有等他回答,倾身吮住他的嘴巴,把那些他听过好多次的“当然会一直爱你”的回应深深地堵了回去,手上不老实地扒他衣服,仅用两三下就脫干净了。李然挣脱无果,被牢牢按在沙发上起不来,就知道他哥又想在吃晚饭前先吃他。没事找事儿的狗东西。
坏狗。
迟蓦最近总是这样,先抛出一个问题,大多是关于李然爱不爱迟蓦的爱情问题。李然坚定地回答是,迟蓦因为感动要大幹李然;李然第一次听见时,不理解迟蓦为什么这么问,稍微反应了两秒,迟蓦以为他在犹豫,因为不满而大幹李然;如果李然敢回答不是,那他就等着“死”吧。
李然没试过这个答案……幹死他都不敢啊。
“你就是故意的——啊!”
自身难保的李然不再揪他哥没事找事的小辫子,随他去了。
在大学里,李然不是话特别多的人,但他也比较善谈,课堂上也敢勇于回答问题。
待在室友和同学中间,他们都喜欢跟他唠嗑,因为李然不仅会说,更会听,仿佛是一个天生的倾听者,每个人他都能理解到位,不觉间他已经是许多人单方面的知心好友了。
如果大家想继续说话,又突然没了话题,李然会自然地挑选一个,让大家接着聊。
高中里他喜欢坐地铁观察每个陌生人,大学里他喜欢和朋友们聊天听他们的故事,不嫌烦。
聊八卦是能迅速拉进两个人关系的捷径,李然围绕八卦聊的话题是“后悔”二字。
“你有没有后悔的事啊?”
“有啊,那你后悔什么?”
“想不想重新来一次啊?”
其实一开始聊这个,李然纯粹是为了推销“平行世界”这款游戏,没想到只开了个头便卡在夸奖这一步。让他夸别人行,夸自己总觉得万分羞恥,夸自己家游戏也不好意思。
所以他没能推销出口,但因为“你有没有后悔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地推开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心理学院系的系草是一位每天都在自省的后悔帅哥】的名头长了翅膀在论坛飞,短短一学期没过完,李然又出名了一次。
“哈哈哈哈哈……李然,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你都有一波迷妹了,还有一波迷弟,但每天都在自我反省的后悔帅哥是什么鬼啊哈哈哈……笑死我了。要不是有‘心理学院系’几个字在前面做标志,他们都以为你是学哲学的哈哈哈哈哈……学哲学的都爱装逼。不过哲学系真不要脸,还真要来抢人。”陈嘉举着自己手机,把学校论坛花里胡哨的页面给李然看,笑得脸都红了。
上面有李然照片,李然瞄一眼都羞恥心爆棚,扭脸道:“你快滚开吧,我才不看。”
下午第一节 课还没开始,后悔帅哥就后悔说过那么多后悔的话题了。大学生真够无聊的,什么都能传一传。
“哈哈哈哈哈……”陈嘉犯贱地跟其他两个室友分享,“咱们小李然真是名人啊,后悔帅哥哈哈哈……不赖。真不赖。”
“嘿嘿嘿桀桀桀”地笑得真猥瑣,李然找了个位置坐下,真想踹陈嘉一脚。那两个人也跟他一起闹,也得一人一脚。
等教授走进教室,才终止了陈嘉的笑穴,把脸绷紧了听课。
快放寒假了,这学期的课程几乎学完了,教授一边讲课一边讲话,两不耽误。教授姓路,今年五十岁,除了教课外,还是某医院里的心理医生,临床经验有二十年了,治疗过各种各样的病人。他不讲课的时候,就当堂把手里病人的真实信息隐一隐,给学生们讲他曾治疗过的“疑难杂症”案例。不会说病人私事,只分析他们的各种症状。
今天他谈闲话似的说:“当一个病人一次又一次去确认某件事的时候,证明他那时候处于完全‘不安全感’的状态,站在对立面的安全感对他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东西,所以他只能靠机械的、重复的举动来加深确认。”
“而这时候,也是他们最焦虑的状态……”
李然蓦地怔住了。
迟蓦总是找茬儿问的“你会不会一直爱我”伴随着路教授的讲解,从另一种角度分析,清晰地展现在李然眼前。
他总是把他哥想得太强大。
当初和吴愧聊过几次,那时李然知晓他哥的内核、并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坚不可摧,其实可以说是脆弱的。但迟蓦爱装模作样,他不说没人看得出来。
时间一久,被养得没心没肺的李然又被“骗”了,又把他哥当成天塌下来都砸不扁的人了。
那些重复性的问题,明明是迟蓦在对李然说他有些不太好。
李然心里充满了懊恼,真想立马飞回家。
懊恼归懊恼急归急,他却没在手机上跟迟蓦说这些事情,当面说更好。
今天周五,明后天没课。六点多一点,放学铃声响,李然把书丢给陈嘉就跑了。陈嘉在身后喊他说:“我们要去玩儿,晚上先去KTV你来不来?”
李然头也不回,远远地回了一句:“不来!我走了!”
库里南车型大,太显眼,李然是普通学生,防止无聊的人闲得蛋疼编排一些风言风语,迟蓦来接李然的时候开得是更显低调的车。一辆轿车雷克萨斯,被他开了几个月了。
“哥——!”李然喊道。
他一路跑出来的,冬日的冷风往喉咙里灌,刮得嗓子疼,可那股凛冽又令人舒爽。李然都跑热了,脸颊两边泛着好看的红。
“怎么跑这么快。”迟蓦下车,松了松他脖子里的围巾。
路两边霓虹灯闪烁,照亮冬日傍晚,李然抓住迟蓦的手,眼睛里漾着绚烂的灯光,嘴里呵出一阵阵白汽。
他突然不急了,咧嘴笑着说道:“哥,最近我在学校里有了一个特别好玩儿的称呼。”
迟蓦感兴趣:“是什么?”
李然豁出去了:“心理学院系的系草是每天都在自我反省的后悔帅哥——都这么说我。大概可以简称为后悔帅哥。”
一个称呼那么多字,记得清吗,迟蓦笑了:“后悔什么?”
李然的笑容收敛些许,认真地看着他:“后悔给你的安全感不够。”
“……”
迟蓦有些愣:“什么?”
“李然——你哥又来接你了啊。”这时陈嘉他们出来了,看见李然抬手打招呼道。
书肯定让其他回宿舍的同学带回去了,他们急着两手空空地去浪,女朋友在等。
“不是,”李然回头,一点笑意还在脸上晕染着,跟室友们介绍他哥,“是我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迟狗:这辈子谁公开自己是同性恋,然宝都不可能。
还是迟狗:
出柜了!我老婆出的!
然宝:我每天都在成长,早可以顶天立地了
第95章 细链
简单一句话,掀翻了在场所有人的神智,全傻眼了。
其中以迟蓦傻得最厉害。
外人面前,他喜怒不形于色惯了,傻也傻得面无表情,呆也呆得气质斐然,除了他的小男友李然,没人看得出迟蓦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他甚至在李然话音落地的瞬间,下意识颔首认领了由李然主导的踹柜门行为,多么淡定啊。
而李然不顾人死活地放下这么大一个惊雷,“闯”了这么一个大祸,毫无反省的自觉,腼腆地嘻嘻笑着,把他哥推到副驾驶坐好,自己则进了驾驶座,打一棒子给一甜枣似的冲他的好室友们快乐地挥挥手,说:“周一见啊。拜拜。”
雷克萨斯慢悠悠地“扬尘而去”,李然开车慢,过了会儿才滑出众人视野,不疾不徐的。
陈嘉僵硬地扭过头颅,和其他两个好兄弟对视,脖颈僵得时间长,霍然一动疑似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响:“他是不是藏得太严实了。”
“……是啊。”
“怪不得总说自己没有女朋友。”
“是啊。”
“怪不得不让给他介绍。”
“是啊。”
“原来是有男朋友……”
“……是、是啊。”
“他哥是他男朋友。”
“是啊。”
“李然是小基佬……”
“昂……是啊。”
一问一答语气虚无缥缈,明显还没回魂儿呢。
这时,从低处兜头扇过来一巴掌,劲儿道特别足,陈嘉嗷地捂住后脑勺,瘪嘴垂眸看他女朋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打。他俩一个学校,陈嘉出去玩儿带着女朋友,一会儿室友也去找女朋友,他们都带着对象。
陈嘉一句不服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他女朋友不知为什么眼冒狼光,莫名兴奋地说:“瞧瞧你们这一个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很正常好吧!人家告诉你们这种事,完全是把你们当真朋友了,你们要珍惜这种感情,不要转头给别人抖搂出去,都听见没有?把嘴嘬住!”
三个大男人眼下正没主心骨呢,闻言赶紧齐齐点头。
“哥,你干嘛一直点头不说话啊。”李然把车开进车库,没急着下车,因为他发现一路上无论跟迟蓦说什么,他都是点一下头嗯一声,可把李然好奇坏了。
他戳了戳迟蓦:“你也被我吓傻了嘛?没那么可怕吧……”
拿到驾照以后,迟蓦给李然买了一辆车,车型比正常车型小一些,李然非要这样的,说开起来的时候,老司机可能看他的车小就不敢撞他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这种逻辑结论的,大概是“我小我有理”别人得让着。
原本两人说好,李然要是下午放学早,就开车去上学,放学直接开去公司,跟迟蓦一起待到下班,算是接迟蓦回家;而李然要是放学晚,迟蓦不会在公司加班,六点一到就来接他。这样两个人都可以开车,李然也有更多的练车机会。多摸方向盘,开车技术慢慢就熟了,以后不用再担心害怕开车上大马路。
不巧的是,李然这学期几乎满课,摸车的次数寥寥无几。别看他刚才坐进驾驶座里的样子游刃有余,实则心里虚,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不敢有半点分神,车速如龟爬。后面的车离他多近不知道,反正李然始终和前面的车屁股保持着一段相当长的距离,都够塞一辆车了。
跟他哥说话,也是等遇到红灯的时候,李然能松开方向盘缓口气。没想到他哥还不理他,就知道点头跟“嗯”了。
“哥,你怎么不说话?”等李然第三次戳迟蓦,把手指都戳疼了时,他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攥住。
迟蓦想把李然拽到身边,一抬眼发现这车不是库里南的高车顶,容易撞头。他微微阖眸,深深地往回压下一口气,将想要暴起的冲动抑毙了,他低头克制地亲了一下李然的手背,开口时声音竟是哑的:“我们先回家。”
李然心里微微“咯噔”,下了车借着院子里的地灯,小心地觑迟蓦的脸色。
等到了屋里他发现迟蓦脸色真的接近凝重,心里隐隐心惊不安,扣紧他的手指说:“哥,你不高兴吗?”
然后他就被一把抱住了。
特别紧。
这是一个珍重的拥抱,不是怀疑,也不是不高兴。李然的心倏而放松,站在玄关门后回抱过去,两只手搂紧迟蓦的脊背,脸埋在他宽阔的臂膀里,轻快地嘲笑迟蓦说:“哥,你是不是也被我大无畏的勇气震惊啦?”
“吓坏我了。”迟蓦的呼吸渗透李然厚厚的围巾,往他敏感的颈侧钻,他嘴里是事态的种种后果,条分缕析句句在理,语气却是抑制不住被李然亲口承认的欣喜若狂,细听之下每个字的声线还因为兴奋而紊乱,接近疯癫了,“你有想过开学以后吗?你在学校里本来就出名,好多人都喜欢你,要是你的同学嘴碎,你是同性恋的事情马上就能传得人尽皆知。喜欢你的会心碎,不喜欢你的会诋毁。你不怕别人在背后指点你,不怕他们每天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吗?李然,你……”
“都什么年代了呀,是我在跟你谈恋爱,跟外人有什么关系嘛,”李然作为一个生活在“远古时代”十八年的保守党,竟然能跟他哥说出都什么年代了这句话,迟蓦一时迷茫忘词儿,不知什么时候追上“时代大部队”的李然说道,“觉得我好的人不会因为我爱你就说我不好,觉得我不好的人也不会因为我爱你就说我好。跟朋友介绍我男朋友,是理所当然的事吧。他们也都跟我介绍他们各自的女朋友了啊。”
“哥,一开始我没有跟朋友说,是心里觉得没有必要,因为生活是我们自己的嘛。不是因为我害怕、不敢。”李然闷在他肩头,声音捂在衣服里显得有一种异样的温情,“我不害怕的。有你在,我怕什么嘛。”
“哥,你心里难受了、不安了干嘛不说呀,你应该直接告诉我的……不要跟我拐弯抹角嘛。你给了我很多安全感,我当然也要给你啊。”
衷情都表到这儿了,氛围也烘到这儿了,迟蓦心痒难耐、蠢蠢欲动。他以为自己会直接起立将李然就地正法,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不要动不动地撩自己,二十出头的男人不经勾。身体却和心里罕见地没能达成一致意见,半晌没动。
他只是黏着李然从玄关门后抱到客厅,又黏着从客厅抱到沙发,只想这么一生一世地抱着李然腻歪,其他什么都不干。
几个月来,迟蓦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小孩儿从他“繁花似锦”的大学生活里脱离出来待在他身边,只属于他一个人,身心前所未有地安宁。
原来情到深处无关欲念,只想有这么个人陪着。
李然也以为自己会被就地正法,都准备好了——全是迟蓦这头野兽带给他的刻板印象。没想到半天没动静,迟蓦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他,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动嘴,虽说很是温馨,但李然莫名觉得惊悚,宁愿迟蓦干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吧。
太离谱了。
迟蓦说:“我去做饭。”
李然:“……”
“啊?你会吗?”李然更惊悚了,“不会把我毒死吧。要不我们还是去小叔家……”
“我就要做。”迟蓦说。而后径自往厨房里去了。
“噢……好吧。”对突然上头想做什么事的男人应该是拦不住的,李然只好把准备好的、近淫者黃的被幹心思收收,从沙发上跳起来去追他哥,“你到底会不会呀?哥我给你打下手吧,我会。你别把碗摔了啊……”
迟蓦生在豪门,但并未娇生惯养,他的爹妈对他严苛得宛如对待仇人之子,变着法儿地折腾他。可这些法子里并不包括让他做饭洗衣服,迟巍齐杉把他当公司的接班人狠心地培养,不会让他接触“市井”的人间烟火。家里厨房是给阿姨造的,他们一家子全是“高贵”的上流人士,没一个人能驾驭得了厨房。
“啪!”
李然话音未落,一只碗便出师未捷身先死,被迟蓦碎尸万段了,死不瞑目地躺了一片,跟姓迟的大眼瞪小眼,死得忒冤了。
李然:“……”
迟蓦:“……”
李然叉腰:“你出去!”
迟蓦:“……”
“对不起,我这就走。”没能大显身手,先闯了一祸的迟总抬手蹭了蹭鼻尖,心虚地被李然赶出去了,觉得很丢人,出去前叮嘱,“别碰碎片,我收拾。”
猫窝里的黑无常被这“岁岁平安”的动静惊醒,以为人类发生了什么事,过来巡查领地,围着碗的尸体嗅了嗅。李然怕它踩到碎瓷片,也要把它赶出去。
谁知看着黑无常,他的记忆倏地被带离远方,莫名其妙地想起自己刮到迟蓦车的那一天。
他去上学的路上,因为家里没鸡蛋了,被黑无常打劫的时候掏不出过路费,被它不耐烦地哈着气揍了几圈裤腿。李然越想越觉得窝囊,车都蹬出去好几米远了,又鼓起勇气返回来想跟黑无常吵一架,不巧撞见它压着男老婆……李然闹了个大红脸,当时他说:“对不起,我这就走。”
这样相似的心虚话竟然也能从迟蓦嘴里说出来,李然觉得好笑,就真笑了。
这么一回顾,他惊讶地发现勇气对他来说像是一只口袋,以前瘪瘪的,往里面装点儿空气都觉得负重累累,连跟猫吵架都要再三思量、酝酿好一会儿,现在他却能张口跟人出柜,勇气摇身一变成了空气本身,口袋里每天鼓鼓囊囊,心不慌气不短。
这时迟蓦去而复返,家里有吸尘器,他拿着许久没用过的扫把过来把碎瓷片扫干净了,扫完后功成身退地离开,没有进厨房的金刚钻,不敢再揽做饭的瓷器活儿,不再大显神通。
但他也闲不住,到客厅里把吸尘器拆开,又组装好,让它在地板上撒欢儿跑。接着把睡成咸鱼干的白无常从猫窝里拎出来丢沙发上,也不问猫乐不乐意,自作主张地开始清理猫窝。这些事他偶尔也干,但懒,大多都交给钟点工,今天勤快得不正常。不过由于干过,熟悉,不像厨房重地从小到大未曾踏足过,没再在李然面前丢脸。
不多时,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是迟蓦“上蹿下跳”的身影,整个家里都是他。
由此,李然确定了,他哥确确实实罕见地没有幹他的心思,就是想跟他孔雀开屏,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
居家好男人。
李然笑而不语,觉得这样的迟蓦怪可爱的,没有揭穿他,只在吃饭的时候又说:“哥,以后如果你不高兴,或者你不舒服感到不安了,要直接跟我说啊。”
迟蓦矜持道:“嗯。好。”
忙活了一晚上也没得到小孩儿半句夸奖的迟蓦,得出一个诡异的结论,“贤夫良父”不适合他,他只适合大操大干的人生。
洗漱完,沾着枕头十分钟之内就能睡着的李然,今天睡得格外香。他把自己塞迟蓦怀里,完全解除了对枕边人的一级危机警报,阖上眼就去找周公了。
他是被迟蓦舔醒的。
咽喉是脆弱地带,轻易不能碰,但凡有牙齿对着李然的喉结细细碾磨的,非迟蓦无疑。他睡觉沉,只要迟蓦不是太过分,把他奸了都醒不过来,顶多拧起眉哼唧几声。
像今天咬李然喉结,就是比较过分的,动静太大李然肯定醒啊,谁被叼住喉咙都得醒。他一半神智还在梦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看清迟蓦在干嘛,就发觉自己双手举过头顶,被一条细链绑在了床头。
“……哥?”李然一惊彻底醒了,想爬起来未果,晃了晃自己腕上的细链,颤声说道,“这是什么?!”
迟蓦说:“链子。”
“我知道是……卧室里为什么会有这个?什么时候有的?我怎么一直不知道啊。啊……你干嘛绑我呀?”
“好孩子,你不是说我怎么样都要主动告诉你吗?”迟蓦低声说道,这狗男人就温情了一下午,在半夜翻脸不做人,他浸泡在李然带给他的安全感里不想醒来,幸福得想死,嘴上却开始装模作样、冠冕堂皇地说道,“我感到不安了。”
李然:“……”
迟蓦:“我没有安全感。”
李然想踹死他:“你……”
“哄哄我。”迟蓦舔了下李然的耳垂,他故意压低声线,李然控制不住地哆嗦。
迟蓦在他耳边轻笑,不知想起了什么,认真中带着一丝丝玩味,黏腻地低声喊:“老公。”
作者有话说:
然宝:这……也不是不行叭O.o
迟蓦:真的好幸福,幸福得想死《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