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冷月清晖洒满了静渊殿, 云沧溟在一片狼藉里收拾出了一张干净整洁的青石桌,摆了椅子让江雪织坐下。
江雪织缓缓落座,低头感受着衣服之下熟悉的肌肉, 轻轻转动肩颈, 听着那好久不活动的咔哒声。
完全是从前的感觉。
终于找回自己的身体了。
修界的月光明亮, 哪怕不点灯也不会影响视物。
江雪织看见素白的手挽袖端来精致的点心, 是非常常见的枣花酥。
可云沧溟做的枣花酥, 造型做得格外别致,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刚才还没什么胃口的她忽然就特别饿。
找回自己身体的唯一缺点, 就是不如他们这些修士抗饿了。
江雪织拿起点心就吃, 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美味。
云沧溟的厨艺非常好, 他用心做的时候就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怎么吃都吃不够。
一碟子的点心,江雪织三两下就吃完了。
云沧溟坐在青石桌对面,他的手搭在桌上,广袖随着动作滑落,露出清瘦的腕骨。
月光在他衣襟发梢镀上一层银边, 那般姿态, 仿佛随时会抛却一切, 乘月归仙。
江雪织一个人吃点心,他自己一口没吃,只倒了杯茶,很慢很慢地喝着。
江雪织吃完了点心, 他的茶也不过才去了一半。
算算自己渡劫这几天,明面上看着是渡劫,其实只是找回自己身体的过程, 云沧溟应该一直都守着她,寸步不离,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他好几日没休息,人看着并不怎么疲惫,冰雪雕琢的五官也镀上了月晕,眼底的寒潭映着月色,漾开淡淡浅浅的涟漪。
“我在点心里加了点东西。”
他开口说话,不问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提这几日的辛劳,只说了这么意味不明的一句话。
江雪织看着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任何的怀疑和戒备。
云沧溟这才微垂眼睑,慢慢补充:“加了些补充体力养身养气的药材。”
“药材本身有些味道,为了口感,便只能选甜味重一些的点心来做。”
“枣泥酥的甜味恰好可以中和这类药味。”
云沧溟望着她问:“你吃出来了吗?”
药总是苦的,但江雪织不介意吃苦。
她点头道:“吃出来了,有一点点,不过没关系,不影响味道,还很合适,很好吃。”
她毫不吝啬地夸奖,眼神直白,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这让云沧溟突然就有些身体僵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手搭在桌边不确定要如何摆放,落下不是,抬起来也不是。
最后只能喝茶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将剩余的半杯茶一饮而尽,云沧溟才音色略带沙哑地问了句:“……既然吃出来了药味,为何还要继续吃?”
“你不怕吗?”
他没具体说她怕的是什么,江雪织也不需要他说清楚,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
她顺着反问回去:“你不也没问我别的吗?”
四目相对,两人沉默下来,有些事情都心照不宣了。
江雪织扫了扫唇边的点心碎屑,懒洋洋地活动着筋骨,跟他说:“我以前吃丹药都是轮瓶的,那味道才难吃呢。你做的点心纵然有些苦味,那也是别有滋味,和那些都不一样。”
“我没吃过比这个更好吃的点心。”
她点了一下青石桌上的空盘,或许是月色太好,或许是找回自己的身体心情太好了,她情绪有些浮动澎湃,实在静不下来。
静渊殿外很安静,灵植和灵兽们都不见了,只有他们两个,她无处安放的滂湃自然全都落在他身上。
她看着被她搞得破败不堪的院落,想到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看到的画面,不免也有些歉意。
“你精心打理的院子被我搞成这样,真是抱歉。”
她先道了歉,云沧溟看似想说不碍事,江雪织直接抬了抬手,示意他别开口。
她径直道:“我们以后再重新布置,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云沧溟觉得很好。
他怔忡地坐在那里,听着她一句又一句话,只觉得每一句都悦耳得不行。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因为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再起波澜,他张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清冷的月光柔和了他侧脸的凌厉线条,江雪织站起身,从青石桌的对面来到了他的身边。
云沧溟仍然坐着,微微仰起头看着走到身边的江雪织。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进阶之后,她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他仰视着她,明明两人是师徒的关系,可这样的对视,这样的对话,无论是听着还是看着,都不像是师徒之间该有的。
云沧溟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
他不能任由一切如今夜的月色一样倾泻馥郁。
他努力找回声音,长睫翕动道:“我既在这里,便不能再让你如从前那样乱吃丹药,胡乱应付。”
她有了师尊,合该受他体贴照顾,哪里还需要自己烦心什么?
若还要她烦心,他这个师尊岂不是太无用了一些,还要来做什么?
这样理所应得的事情实在不值一提,云沧溟根本就没想过借此得到她的什么好意。
江雪织见过很多为一点好处而邀功的人,这样的人太多太多,就显得云沧溟这样的特别稀有,难能可贵。
她缓缓弯下腰,很近地与他对视。
看着他眼底那漫漫的银蓝,她开口说话,呼吸洒在他鼻息间,极具侵略性。
“我渡劫这几日,外面一定很多麻烦吧。”
麻烦自然是有,但对云沧溟来说太好解决了,一点都算不上麻烦。
所以他很自然地说:“没有麻烦。”
他的眼神坦然而认真,毫不迟疑道:“没有什么麻烦,为何这样问?”
不觉得麻烦,不代表那些就不是麻烦。
江雪织很想告诉他这句话。
不过看着他那双若无其事的眼睛,想到他是怎么轻轻松松解决那些“麻烦”和窥视的,她又忍不住想笑。
想笑就笑出来,她从来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云沧溟看见她忽然笑了,笑意盈满了双眼,专注地望着他,莫名地口干舌燥起来。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朝她靠得更近了一点。
手无意识抬起,不自觉地落在她腰间,情不自禁地用力。
江雪织视线一动,感知着他的温度和力道,笑容一点点散了。
云沧溟按着她的腰,一点点将她——推远了。
“你靠太近了。”
他克制地开口,语调压抑,气息凝滞。
江雪织意外地后撤了一步。
她可以肯定,他原本是想抱她的。
可他还是没有。
江雪织沉默地望着他,看见他站起来低着头说:“好好休息。你入定几日,虽然渡劫成功脱胎换骨,可渡劫不等于休息,你肯定还是很累。”
“用过点心就去你的寝殿休息吧,静渊殿现在还算安全,还能容你休息两天。”
等可以让这里变得不安全的人来了,他们再换别的地或者想别的法子便是。
云沧溟说完了话就先走一步,口中嘱咐着:“你的寝殿一切安好,我在那里也设了结界,雷劫没有损坏那里。”
江雪织记得自己醒来看到的一切。
她身边的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无论狂风雷电劈了多久都没侵害到她身边半分。
他将她保护得很好。
在她需要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他从来没掉过链子。
江雪织长这么大,除了很小的时候得过纪九辰一次救助,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保护过她了。
她以为这个穿书的世界只是敌人的阴谋,只是拿来玩的。
现在这个感觉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只是有一点。
她没想过会在这样一个世界里面,遇见这样合她心意的人。
云沧溟有多合她心意呢?
她文化课成绩实在不好,做不出多么动人心魄的形容。
她只知道,他好得让她有些害怕这个世界被玩坏了。
她害怕世界被玩坏了之后他会消失。
云沧溟有一天可能会消失——这个认知让江雪织感觉到不安。
很少有事情可以让她不安,云沧溟做到了。
眼看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他的寝殿门边,江雪织终于开了口。
“你真的完全不好奇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吗?”她一字一顿道:“我想这天底下就没有人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人,又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你真的就不闻不问,一点都不想知道吗?”
修仙的人真的有淡泊名利到这种程度的吗?
她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彻底找回身体和精神力,拿精神力评了一个渡劫期。
那是她原本就有的力量,辛辛苦苦多年锻炼出来的,不是轻而易举一朝得到的。
可外面的人不知道。
云沧溟也不知道。
他就真的不会想要弄清楚她身上的情况,不想试试这是不是可以让他直接飞升吗?
他们修士修仙不都是为了飞升?
真的有人可以可以将别的东西看得比自己的修为和飞升还重要吗?
云沧溟在月色缓缓转过身来。
他站在静渊殿的匾额下面,墨色的长发如瀑散下,月白常服松垮系着,露出半截线条清冽的锁骨。
“只要此事于你无碍,不会累及你的身体和修行,那便不需要让我知道,我也就不想要知道。”
“个人有人的缘法。”云沧溟神色宁静,字字清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法,有自己的修行之路。修士修自己的道,不该觊觎和贪恋旁人的功绩。去芜存菁才是修行的本质,他们想不明白,所以难成大道。”
换言之,他想得明白,所以不贪,不念。
江雪织再没话可说了。
她放他走了,看他回了寝殿。
他大概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了,不管之前有多少的暧昧与拉扯,都会在这个短暂的分别之后偃旗息鼓,化为乌有。
明日晨起再见面,他们就能正常相对平和从容了。
不管江雪织是不是这样想,云沧溟反正是这样想的。
他认为江雪织那样的性格,就这么和他道别,也算是一种对此的默认。
他以为他们彼此有了默契。
可当天夜里意外就发生了。
云沧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既睡不着,那就起来修炼。
他入定也很难,始终静不下心来,好长时间才勉强入定。
可入定不久,深夜月色摇曳的时刻,他因颈间强烈又熟悉的刺痛猛然惊醒。
可以这样悄无声息潜入他寝殿的人寥寥无几。
严格来说,是除了江雪织没有第二个人。
能够这样伤到他的,还对他的脖子耿耿于怀、情有独钟的,也只有江雪织。
所以——
侧目过去,云沧溟瞪大眼睛看着那双在夜色极为有神的眼睛。
江雪织趴在他后背上,侧头贴着他的脖颈,牙齿深深地陷入他颈间的皮肉。
皮肉破裂,血漫进她的口中,他听见她在寂静夜中极为明显的吞咽声。
标记完成——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这几章都是二人转
第52章
他被咬了。
云沧溟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时候他并没觉得特别不能接受, 因为他对某些亲密行为的认定和江雪织完全不同。
在他的想象中,只是被咬了一口,不是亲了一口, 还好还好, 还能解释。
可能他这个师尊有哪里做得让她不满意, 又或者她身上还有什么残留的毒素, 驱使她做出这种古怪的行为。
反正只是咬一口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没有。
理智上这么想, 身体却根本不是这个反应。
淡淡的铁锈味送入鼻息, 它其实不那么好闻, 但知道这是属于江雪织的, 就显得独特了起来。
云沧溟张口, 语调沙哑,如半梦半醒般问了句:“这味道到底是什么?”
“它总是出现,每次出现,都会变得很奇怪。”
每次出现,他都会变得很奇怪。
云沧溟残存的理智让他把主语去掉了。
好像这样说出去就没有那么无所适从了。
只是即便他不说, 江雪织也知道是谁奇怪。
“那是我的信息素。”
她的牙齿在他颈间啃咬, 模糊但慷慨地为他做出了解释。
云沧溟后知后觉地想要将她推开, 她也没有继续咬人的意思,温热的舌尖舔了舔他脖子上的伤口,将他的血如数吞下去之后,非常放松地坐到了他身边。
人是撤开了, 但没离开,懒洋洋地靠在他身边,头枕着他的肩膀, 眼睛微微闭着。
像是……
很享受。
云沧溟整个身体僵硬得如同冻结千年的冰层。
他一动不敢动,呼吸都凝滞了。
靠得太近了,那叫信息素的东西越发将他包围。
他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否则为何没有立刻将她推开,还任由她把脸埋进他颈间。
熟悉温热的气息极尽地贴着他,云沧溟痒得不行,情不自禁地仰起了头。
头仰起来,脖子就更是暴露在外,江雪织看着自己留下的标记,又去看他松垮的衣领和漂亮的锁骨。
白天看见的时候就有点在意了,现在夜深人静,关系料定,那就没什么是她不能做的了。
她有了自己的O,他没反抗,已经是她正式的O了,他们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江雪织这样想着,头微微垂下,一个吻就这样落在他的锁骨上。
云沧溟猛地睁大眼睛,离体的理智回笼,他抬起手放在她肩上,正要将她推开,便听见她开口说话。
“在我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腺体,位置在脖子上。腺体会散发独特的信息素,你闻到的就是我的信息素。”
她的声音悠长又温柔,是那种任何人都没听过的温柔。
云沧溟更是从未听过,这样的音调让他再次失神,落在的手不知怎么就再也使不上力气了。
“我们之间的信息素会产生影响,并且……相互吸引。”
她的解释那样妥帖仔细,生怕他不明白。
那种只对一个人产生的温柔和认真,只对某个独特身份才有的优待,让云沧溟僵硬的身体莫名放松下来。
江雪织更加舒适地靠在他的身上,轻声说着:“你的信息素是冰雪的味道,我的信息素是血腥味,听起来就很合适,不是吗?”
冰冷的气息中和了血腥味的刺鼻,她热烈强势的一切因为他的存在不那么骇人。她被他安抚,沉浸在温柔乡里,今夜不管发生什么,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不会再错过。
“我咬破了你的腺体,就是对你打上我的标记。”
“你没有反抗。”
“标记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这个世界的成亲。”
“师尊,我刚刚娶了你,你现在是我真正的老婆了。”
江雪织在黑暗中说出信息量爆炸的话,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云沧溟再次凌乱了。
又是那个词。
老婆,什么老婆,到底在说些什么?
咬一口脖子罢了,怎么就算是成亲了,之前又不是没咬过。
“之前只是临时标记,我没有真的注入我的信息素,那就不算成亲。”
骤然听见江雪织的耐心地解释,云沧溟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唇瓣微微颤动了一下,不断在心底告诉自己,冷静一点,清醒一点,好好想一想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听见了江雪织说到她的世界以及他的世界。
大道万千,世界三千,佛法道法里皆对空间有许多猜测与解释,云沧溟修为又高,更是接触过不少空间层叠秘法,不太难接受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
如果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从其他世界过来的,那就能解释为什么玄天宗本来弱气的女弟子突然就变得无可匹敌起来。
原来她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一个人,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那是不是总会分开。
云沧溟几乎立刻问道:“你会消失吗?”
就像江雪织害怕的一样,他也怕她会消失。
云沧溟长这么大,从少年时期到成年,再到功成名就返璞归真,他什么都没怕过。
快死的时候不怕,雷劫的时候不怕,别人怕的他都不怕,唯独怕江雪织会消失。
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白了一直以来他对她过于的包容都源于什么。
虽然不想承认也不愿意面对,可事实就是事实。
云沧溟不禁想到那日他寻她做自己的弟子,她看着他的眼神。
恐怕是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看穿了他所有的感情,所以才那样意味深长地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云沧溟忽然有些厌恶自己。
迟钝,矛盾,几乎称得上是愚蠢和反复无常。
这样一个人,自己都看不明白自己,别人看清楚了他,一直迁就包容他,他还总是反复无常,将她推走又求回来,江雪织如果不是真的对他非常有耐心,恐怕早就离开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忽然就没办法再做任何推开她的举动。
云沧溟猛地转过头,在黑暗中紧紧盯着江雪织。
江雪织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缓缓抬眸与他对视。
视线交汇的刹那,他反手将她拉入怀中,她从靠在他肩头换做了倒在他怀里。
他长得足够高,肩膀又宽,胸怀极大,躺在里面很舒服。
感觉着他紧绷的肌肉,江雪织想了想,没有反抗,任由他这么抱着。
她的长发散下来,披满了他的怀抱,云沧溟这个时候才发现,她没有梳头。
不但没梳头,衣服也穿得不规整,外衫根本没穿,只穿了雪白的里衣和一件红色的交领中衣。
腰带也没系,宽宽的袍子将她包裹,她被他抱住之后,布料垂感很好地落下,身体线条一览无余。
云沧溟从来不敢仔细看她的身体。
上次无意间看见那大片大片的雪白,直接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看白色的东西。
只要看了就会不受控制地想到她的身体。
那实在是刻骨铭心的记忆。
现在这样的记忆又要添上新的了。
云沧溟喉结滑动,深吸一口气,极慢地吐出来。
他知道这不应该,但这次他没有闪躲,甚至没有移开视线。
他一点点、认认真真地将她看清楚,看着她的眼神再一次问道:“你会消失吗?”
他一定要一个准确回答:“既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你会如你来时那样突然消失吗?”
这样的问题江雪织也不是没有想过。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穿书,就不确定是不是还能回去。
可能一辈子回不去了,但也有可能某一天突然就回去了。
这个谁也无法确定。
不过云沧溟的问题一点都不难回答。
她稍稍撑起身子,靠近他的脸,视线在他唇上辗转反侧。
她的声音是那么平稳,不带一丝的纠结与迟疑:“不确定,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前半句几乎夺走了云沧溟全部的力气,让他愣在那里忘了呼吸。
但后半句话又像是给了溺水之人浮木,中毒人之人解药,叫他九死一生,慢慢回转。
她笃定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跟你分开。”
“你已经是我的了,不管我要去哪儿都会带你一起。”
江雪织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颇有警告意味:“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离开我了,你喜欢玩老师和学生的游戏我可以陪你,喜欢玩什么我都能陪你玩,但只有一点。”
“你绝对不能离开我,也不能再拒绝我。”
江雪织抬起手,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低下头来,接近自己的脸庞。
“你必须永远跟我在一起,无论我去哪里,都要永远守在我身边。”
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视线划过他颈间留下的标记,她用了点力气摇晃云沧溟的身体。
“做一个听我话的好老婆。”晃啊晃,“怎么样?”
云沧溟没办法回答她的话。
他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了,身体和心都轻飘飘的,能给出的唯一反应就是在他自己身上乱摸。
摸了半天才记起自己在找什么,唤出神剑照寒,远远地扔出了寝殿。
看着剑刃飞出的影子,江雪织如同得到了某种隐秘的暗示。
照寒肯定是开了灵智的,剑灵和一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多一个人在这里就会很不方便做某些事。
而后她便看见他在她身后找什么,于是她直接说:“我没带兵器。”
这些日子她都没这么带破军,不是破军不想跟着,是她不想带。
今夜尤其。
她再次靠近他,在他凌乱的鼻息间轻声道:“我连衣服都没怎么穿。”
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和喉结,最后停在他的唇瓣上。
手指按压嫣红娇嫩的唇瓣,强行打开他的唇,轻轻触碰里面洁白的牙齿。
云沧溟的呼吸更乱了。
她靠在他怀里,臀坐在他的腿上,和某个地方距离非常近。
他有什么反应她一清二楚。
两人眼神那样靠近,他始终抱着她,没有任何放手和拒绝的迹象。
江雪织满意地说:“师尊和弟子的游戏咱们可以下次再玩。我标记了你,我们就算是成了亲,那今夜在修界来看,就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洞房花烛夜,下一句是什么她忘了,但她记得春宵一刻值千金。
身体是自己的了,之后想要对他做什么都不需要畏首畏尾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已经标记了,你用你的世界里师徒的关系捆绑了我,我用我的世界里情人的关系确定了你。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都是永远不会分开的关系。”
“你最初没拒绝,现在就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了。”
她不可能收回标记,更不接受拒绝。
欲拒还迎除外。
那是情趣。
鉴于云沧溟之前实在难搞,老是在这种事情上出差错,江雪织觉得必须再说点什么。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唇瓣打开刚要开口,眼前忽然一片黑沉。
那个总是被动承受不容侵犯的人,突然将她压在身下,重重地咬住了她的唇。
他的身体颤抖,双手却很有力。
这是江雪织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云沧溟真正用力真正强势的时候是这样的难以抗衡。
她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像是战意被点燃,也像是欲念之火在燃烧。
她不服输地咬回去,下一秒忽然睁大了眼睛。
视线清晰地看见云沧溟从头至尾没闭眼,他用力亲吻她,舔坻她的唇瓣和牙齿,与她的唇舌交换呼吸,一手按着她的手,一手探入她的衣襟。
本就单薄的衣服就这么被拉开。
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一股冷意侵入身体,是他的“信息素”吗。
江雪织这样想着,听到他沙哑模糊的声音缓缓道:“你确实连衣服都没怎么穿。”
“我轻轻一扯,就什么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橘糖][橘糖][橘糖]
第53章
江雪织感觉到一股战栗。
不是因为冷, 是因为云沧溟落在她赤着的肌肤上的手。
他的手非常漂亮,修长如玉,骨节分明。
因为驻颜有术, 纵然他是个剑修, 手也完全不粗糙, 更没什么茧子。
江雪织有些震惊于他的话, 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他。
云沧溟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他和她印象里面柔弱娇软的O都不同。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还误以为他是个A, 是劲敌。
现在他的状态也完全像是个要标记别人的A,而不是被她标记成功的O。
他的眼神倒是没什么变化, 波澜不惊, 游刃有余。
那只好看的手像弹琴一样抚过她的身体, 流连在锁骨和锁骨之下的地方。
很近了。
只要再近一点就能碰到了。
他拉开了她的衣衫, 衣带解开, 中衣落下,但里面还有里衣。
修界的人衣服层层叠叠,穿起来麻烦,脱起来也麻烦。
云沧溟安静地将视线投向江雪织的眼睛。
他看着她的眼神,不错过她所有的反应, 只要她有一丝丝不愿意, 他就会马上停手。
然而他什么都没看见。
她安然地坐在那里任由他为所欲为, 没有任何不愿。
她甚至情潮热烈,眼底慑人的色彩几乎像是一种催促,催促他做得更多,做得更彻底一点儿。
云沧溟的手情不自禁地颤了颤。
他长睫扇动, 眼底有晦暗的光一闪而逝。
那欲行又止的手终于有了决定,就那么在江雪织的注视之下探入了里衣。
再往里面可就是真的没有阻隔了。
所以他想碰到什么都能碰到。
江雪织微微皱眉,呼吸乱了一瞬。
云沧溟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虽然表情还是很镇定,眼神也没什么太大波澜,但他耳廓完全红透了,眼尾也泛起莫名的绯色,整个人像是很热,额头都冒汗了。
明明激动到了满身薄汗,却故作镇定,一副自在从容游刃有余的样子,这真是……
“这样就够了吗?”
江雪织忽然开口,声音沙哑,紧握着拳,指甲缓缓陷入肉里。
她在忍耐。
她怕吓到他。
她想做得事完全不是含蓄到这种地步的云沧溟可以一下子接受的。
所以在她为所欲为之前,可以忍耐着先按照他的步调试试。
“只是这样还不够的吧?”
问了问题,却不需要云沧溟本人回答,江雪织径自回了。
而后在云沧溟变换的眼神下,大大方方地褪去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阻碍。
江雪织安静地坐在那里,任由肌肤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今夜的天雍有些冷,她绷紧了身体,肩颈紧实的肌肉线条并不输给云沧溟。
云沧溟怔怔地望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迟钝呆滞的时刻。
他告诉自己冷静点,清醒些,快点恢复正常,赶紧做点什么。
不要这么傻傻地看着,像个笨蛋一样。
但他根本没办法行动。
他在这件事上是个完完全全的笨蛋,毫无疑问的傻子。
他没办法做得更多了。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他看见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年来,他所见过最美丽的人,他无法说服自己冷静。
他呼吸变得异常急促和沉重,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很想立刻将她按在身下,做所有他脑海中想象的事情。
是的,他在想象,尽管没有经验,可他有本能。
本能驱使他产生幻想,他因那不堪的幻想而羞耻,却无法阻止自己继续放肆。
他胸膛急促起伏,眼睛看见江雪织唇瓣开合,似乎说了什么,但他根本听不见。
心跳声太大了,大得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过了一瞬间,他突然有了动作。
江雪织和任何姑娘都不同。
他其实不需要那么多顾虑。
他所有的克制隐忍,对她来说搞不好都是磨磨蹭蹭。
她是那样直接的性格,他不该以常理来对待她。
……可能这些想法都只是他在粉饰太平,为自己自制力崩溃本性恶劣在狡辩。
事实就是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呼吸沉重地将人压倒了。
他们再次离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那么急促,每次喘息胸膛都会碰触。
云沧溟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温软和弧度。
他嗓子很不舒服,很痒又很疼,额头青筋直跳,一会儿想到他们师徒关系的桎梏,一会儿又想到那个代表着成亲的标记。
两种完全不该结合在一起的关系互相碰撞,矛盾至极,也带来难以言喻的刺激感。
“我……”
云沧溟想说什么,但话都不必多说了。
江雪织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撑起身子抱住了他。
热烈地吻交换着彼此的呼吸,什么话都不必再在这样确切的感情之中说出来了。
那都是在浪费时间。
他们现在只要做一件事就足够了。
如同为一把好剑寻找最好的剑鞘,为一柄好刀找到适合的刀鞘,这世间最锋锐的东西,总会有能抚慰它的存在。
以前觉得不会找到,对这方面完全没有期待,但现实还是对他们很好的。
江雪织的体温总是很低,以前都是云沧溟的温度来温暖她,但现在换位置了。
她是烈火,炙热灼人,每一寸都滚烫得随时会伤到云沧溟。
云沧溟像是冰雪,他每靠近她一寸,就会被火热融化一分。
那感觉实在难捱,本来还仅仅是附着皮肤的薄汗,很快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汗水砸在姑娘的身体上,比任何言语和动作都要来得涩晴。
江雪织瞳孔缓缓收缩,她想,她得做点什么才能让他稍微放松一点,不至于像上次那样。
所以她平复呼吸,凑到他耳边鼓励道:“别怕,你能做到,慢慢来。”
说实话,这感觉有点奇怪。
云沧溟在这种事上被鼓励,让他气势猛地就变了。
他从来没被人鼓励过,都是他勉励别人。
可他现在体会到了那样的感觉,还是在这种事情上,实在是,实在是……
“我不是在怕。”
他真的不是怕,也不是做不到,是因为她。
“……雪织,你要放松。”
他努力找回平日里的音调,用那种清冷的,不带一丝杂念,几乎有些神性的音调说:“你这样,我什么都做不了。”
“……哦。”
江雪织也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尴尬道:“我没这样的体验。抱歉,我也不太会。我就是……”
她以前没有这个。
但穿书一回,虽然找回了自己的身体,这个东西也还是在。
也挺好的。
看云沧溟为此迷乱克制的样子,别有一番情调。
江雪织深呼吸。
她浅浅道:“好了吗?”
云沧溟:“……嗯。”
不要再问了。
再问下他真的要控制不住了。
这样下去一定会伤到她的,但是……
但是……
一旁的桌子忽然就倒下了。
桌案上的笔墨金鉴散落一地,又被粗鲁的动作挤到了一边。
杂物来来回回地挪动,压抑的喘息好像是它们发出来的一样。
天已经很晚了,夜深了,月亮在慢慢转移,金乌即将升起,细弱的光投在窗户上,几束光落在云沧溟不着寸缕的脊背上,那背上紧绷的肌肉和氤氲的汗水泛起淡淡的光泽。
线条优美的身体痉挛颤抖,在太阳真正升起的时候,云沧溟缓缓倒在了江雪织身侧。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江雪织侧过头来,轻抚着他的发丝。
“你还好吗?”
……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是他来问这个问题吗?
云沧溟侧过头,认真地看着她的脸,看她绯红的面颊和跃跃欲试的眼睛,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他……太快了?
她看上去好像并没有……
所以那个问题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你还好吗?”
他试着问了这样一句,便打算再行动。
如果她还不够,人还好的话,他也没有问题。
“我很好。”
江雪织这样回答他:“感觉挺好的,第一次有这种体验,说实话,还不赖。”
云沧溟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忽然被她按住了。
“那么你还好的话,该我了。”?
什么意思。
云沧溟愣了一下,电光石火间,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猛地怔住,确实也有感觉到她有一些不一样,但是——
“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样强大的一个人,此刻竟然有些不会说话了。
他僵在那里,江雪织从后抱住他,轻声说道:“我的感受你也该体验一下。你的感受,我也想体验体验。”
外人听起来这句话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非常正常。
但置入他们的情境之中,这句话的意义实在太深重了。
云沧溟微微偏头,眼神有些迷茫和不适应。
但他没有任何不愿意。
他很安静地任她所为,如同她对他那样。
江雪织感觉到他的配合,心中莫名柔软。
世界的不同导致理念不同,不过他很从容地接受了一切。
他们的所有都很契合,不存在任何的不适配。
金乌升起,雷劫之后的静渊殿外破破烂烂,实在不像镇府仙尊居住的地方。
很多人想来帮忙收拾一下,但不见得是真心打扫。
必然是存有试探的意思,想要找个由头进来罢了。
七日过去了,琼霄玉阙外的结界没有任何撤去的迹象,江雪织和抚雪剑尊更没有任何出来的意思,他们好像不打算给任何人一个交代,仔细想想也没有交代的必要。
便如云沧溟所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别人修行如何轮得到向旁人交代吗?
轮不到的。
道理大家都懂,可江雪织的情况又实在特殊了一点。
大平衡被破坏,叫他们以后还如何安心修炼?
总得有个解释,哪怕是欺骗也可以。
琼霄玉阙的山脚下聚集着许多无心修炼的弟子。
大家都在等着一点蛛丝马迹,一个可以自我安抚解释的痕迹。
可等啊等,又等了三四天,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林晚晚站在一棵树下,比起其他人复杂的心思,她其实担心多一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纵然进阶超脱是一件好事,但太轻易太快速,很难不说是不是阴谋。
她担心江雪织会出事。
这么多日不见,她实在心底不安,也是非得要见一见她才安心。
和她一起的还有凌昭。
凌昭斜倚树上,细细地观察了一下林晚晚,才漫不经心道:“别急。”
林晚晚顿了顿,侧头望向他。
凌昭懒洋洋地抬起双臂枕在脑后:“因为急也没用~”
林晚晚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呢,听他这么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那么斯文的一个姑娘,翻起白眼来还挺有杀伤力的。
“我看少城主也没有不急,便不要来多管别人的闲事了。”林晚晚毫不客气道。
凌昭过了一会才轻轻淡淡道:“我急也没你那么急,因为我相信她一定不会有事,我只是等得有些焦虑罢了。”
林晚晚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凌昭又说:“我总觉得我们等不到她出来。至少这段时间,她都不会出现。”
“抚雪剑尊的结界一日不撤,她一日不会出来。”凌昭遥遥望着琼霄玉阙的山巅:“我们等在这里也是白等,不如寻个地方先修炼,看到结界有波动再赶过来就是了。”
道理谁都懂,可真走了也没心思好好修炼。
林晚晚皱了皱眉,低声道:“你可以去修炼,你拜了府主为师,整个修界都知道你现在不一样了,自然与我们这些弟子不同,我们没那么多紧要的功课。”
提到府主二字,凌昭表情微妙地变了变,低声抱怨:“人人都说我拜了府主,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我到现在都没真的见过府主的面。”
林晚晚有些错愕地看向他:“没见过面?可你不是去了府主的洞府?”
“去是去了,可那里阴森森的,残缺破败,一点都不像是天雍府主该住的地方,和琼霄玉阙比起来简直像是个地府。我被沈危送进去,转了三四天才出来,别说府主了,除了蝙蝠和乌鸦,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这就很奇怪了。
收了弟子却不见人,也不布置功课,这是什么意思?
林晚晚还想在说什么,突然神色一紧。
只见山巅之上,结界有了波动,仔细观察,却不是要撤开。
它在众目睽睽之下越收越紧,愈发严密。
就像是结界的主人抚雪剑尊正在遭遇什么紧要关头,绝对不容许任何人窥视分毫一般。
所以,发生了什么?
静渊殿,云沧溟的寝殿内。
日光洒在他身上,他气喘吁吁地撑着身子,汗水湿了长发。
发丝贴在他如雪的脸颊上,极致的黑与白结合,美如梦幻泡影。
江雪织的声音很嘶哑,音色里带着难以言喻的餍足。
“……你还好吗?”
她再一次问了那个问题。
云沧溟缓缓垂下头,先摇了摇头,而后又极慢地点了一下头。
他的脸色比江雪织还要红,像是即便不说话,只是用点头摇头回应都羞愧难当。
熟悉的温度缠绕身体,江雪织将他拥住,有些脱力地靠在他怀中。
两人重重躺到地上,沐浴着金灿灿的眼光,江雪织闭上眼睛,手紧紧握着他的手,似是随口一说又似是有些惆怅地感慨。
“……以后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再也不是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不能再玩区区致命伤的极端了。
要好好保护自己,认真地对待一切。
因为有了想要珍惜和保护、永远在一起的人,所以要好好地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雪织要认真了,所以牛鬼蛇神都要灰飞烟灭了[抱拳]应该不算意外吧,本文的反派都算不上反派,因为都会很快被搞死[好运莲莲][好运莲莲][好运莲莲]
第54章
江雪织的话说得没头没尾, 让本来还沉浸在余韵之中的云沧溟倏地清醒过来。
以后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这话字面上看完全没问题。
可她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那种惆怅失落并没避讳他,他听在耳中,很难不怀疑她是不是后悔了。
江雪织曾经为了不受束缚自由自在, 连天雍都不想入。
是他用了手段才让她勉强同意留下来, 因此差点害她被天雍弟子害死。
好在一切峰回路转, 她凭靠自己的力量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样想想, 他好像自从遇见她, 对于她的事情上所做的决定,就没有一个是正确的。
这多少有些打击人。
云沧溟沉默着, 呼吸凝滞, 脸色不太好看。
江雪织感慨完了看向他, 就发现他神色不对。
她一愣, 才刚刚结束, 老婆的表情就这么难看,怎么了,难不成她表现不好?
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江雪织顿时顾不上穿衣修整,撑起身子就凑近他,目光灼灼措词直接地问:“怎么了, 不快活吗?”
“是我做得不好吗?”
江雪织有些不确定道:“别介意, 我也是第一次, 我以前对这方面没有兴趣,所以没有研究过。你要是不满意,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一定让你满意。”
“我做什么都不会失败, 所以你千万别……”
话说了才一半就被人捂住了嘴。
云沧溟屏住呼吸道:“别说了。”
再说下去他真的不能呼吸了。
虽然暂时不呼吸也没什么不行,但云沧溟现在还是有一种想要出去透透气的冲动。
屋内都是两人身上的味道,独特的氛围和凌乱的衣衫都带着某种暗示, 让人很难正常地思考。
江雪织因为他的神情胡思乱想,他也因为她的一句话胡思乱想。
他已经转过弯来了,看她的反应肯定就不是后悔了,只是他们都因为彼此而误会罢了。
误会的原因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太在乎。
人太在乎什么就会受限于什么。
云沧溟骨子里其实是和江雪织一样的人。
很多年前他隐藏实力做个普通弟子,为的就是不受更多外物所累。
后来迫不得己暴露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渐渐可以苦中作乐。
他终究不如江雪织潇洒,如果是她遇见当年那样的事情,不知会怎么选。
“时辰不早了。”云沧溟找回声音,低声说道,“再说下去又要浪费一日。”
到底是处境动荡,他们已经浪费了好几天在……这样的事情上,不能再投入更多了。
“很多人在等着见我们。”云沧溟能清晰感受到结界外的一切,“天雍都这么多人,外界便更多了。”
“常理来讲,你的事情本不必跟任何人解释。只世事烦杂,你若不想总是被打搅,最好还是准备一个对外的说辞。即便是敷衍之词,也能让他们稍安勿躁。”
江雪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真的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费脑子。
她刚要抱怨,云沧溟便道:“知道你不愿意理会这些,所以我会帮你解决这件事。但事先还是要先告知于你,你不介意我才好行动。”
江雪织马上道:“我当然不介意,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想怎么处理都行啊。”
她毫不犹豫地打直球,说了还非常自然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像是个奖励。
亲吻声那样大,潮湿的印子留在脸颊上,让本来已经在穿衣的云沧溟再次僵住了。
手缓缓抬起落在脸颊上,轻柔地抚摸她的唇印。
视线落在她忙碌的样子上,江雪织开始束发穿衣,一点都不背着他,整个过程他又观赏了一遍那已经无比熟悉的身体。
他没有闪躲目光,因为没有必要。
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没必要再矫情做作地闪躲。
他认真地看着她,然后脑子里形成一个念头。
这个世上只有他见过这样的画面。
他是世上最熟悉她身体的人,每一寸都刻骨铭心。
她哪里最敏感,最喜欢被他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些。
永远都不会。
这个隐秘的想法让他难得有些飘飘然。
一把年纪了,竟恍如毛头小子一般脚不着地了。
慢吞吞地将道袍一件件穿好,云沧溟散着满头长发,姿态自如地手执素簪,熟稔地绾发。
他向来打扮朴素,除非重要场合,总是简衣素簪,清清淡淡。
越是这样清淡,越有种谪仙出尘之感。
江雪织回眸看着他绾发熟练的姿势,只一根素簪就清清爽爽地将满头长发绾起,偶有额角碎发落下,长长的、还来不及被他梳理起来。
见他要全梳上去,江雪织伸手拦住了。
“就这样吧,好看。”
总是一丝不苟的抚雪剑尊乱了发,衣衫单薄,比往日更有烟火气了。
云沧溟看着江雪织抓着他的手,反正短时间内他们也不会见外人,自己这副模样也只会让她看见,她喜欢的话,那就这样。
“好。”他轻声应下来。
江雪织瞬间笑了,笑靥悠长,眼睛亮晶晶的。
云沧溟有些陷入这样的笑容里,开了荤的脑子就开始七拐八拐地想些乱七八糟的。
为了避免自己太过孟浪,他努力说起正事。
“也不急去解决外面的麻烦。静渊殿暂时还能待得住,这里灵气浓郁,后山有一处灵火所在,我滋养它多年,可用来助你打造本命法器。”
本命法器四个字果然引起了江雪织的注意,她的视线从他的发丝上转开,落在他眼底。
“你并不喜欢你从玄天宗得到的神器破军。”
云沧溟很平常地说出这些在旁人看来难以置信的话,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想错。
可世间真的有人会不喜欢神器吗?
江雪织分明和破军也算契合,走到今日双方都配合着彼此,这样居然也算不喜吗?
破军自己要是听见这些话,心里也会这么想。
它和江雪织心意相通,知道她的性情如何,却也没真的感受到过她极端的排斥。
说白了,它也不觉得真会有人不喜欢神器。
可江雪织偏偏就是不喜欢。
云沧溟真的看对了。
她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复杂,半晌才慢慢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云沧溟起身道:“若真是合心意的法器,你不会总是不带它。修士与法器是世间最亲密的伙伴,不管走到哪里,何种情境,都不会忘记彼此。”
但江雪织进阶之后就把破军丢在一边了。
以前也只是需要战斗的时候才愿意背着它。
江雪织缓缓阖眼,过了一会才说:“当初选择它确实是无奈之举,在我心目中唯一可以算得上与我生死与共的本命法器,始终只有一个。”
云沧溟敏锐道:“是你提到过的‘机甲’。”
他语气肯定,毫不迟疑。
江雪织慢慢露出一个笑容,那种气象广阔,极为抒怀的笑容感染了他。
云沧溟抓住她的手道:“带你去看灵火。”
江雪织垂眸睨着他的手,缓缓地与他十指紧扣。
他顿了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江雪织稍稍停滞,很是有情调地来了句:“好,师尊带我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一个称呼,不禁让云沧溟想到自己担着师尊的名号,做了何等不该师尊做的事情。
他从来道心自然,无愧于心。
现在好了。
满心惭愧,面红心惊,他微微抿唇,到底还是不舍得松手,就这样牵着她走出了静渊殿。
今日的天雍气候有些不对劲。
琼霄玉阙下起了雨。
细雨如丝,并不会成为高修的负担,他抬手换来照寒,带着江雪织御剑而行。
江雪织没了灵根灵脉,操纵的力量和仙法无关,赶路上就不那么方便了。
也无所谓,有他在,什么都会变得很方便。
照寒丝毫不反对多一个人踩自己,还非常贴心地变得很宽,让江雪织踩着很踏实。
细雨淋淋,御剑速度太快,雨再小也显得大。
云沧溟设了屏障阻碍风雨,江雪织一点都没被淋到。
目的地也很快就到了,琼霄玉阙再大,在照寒的速度之下也显得有些小了。
神剑停在后山一处僻静之地,这里雨下得更大一点,云沧溟从芥子取出一柄青竹骨伞,自然地转身为她撑起。
伞面朝她倾斜,弧度恰好地为她隔出安然的天地。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护体罡风都没释放,雨水就这么染上了他半边的肩膀。
洁净的白衣侵湿了深色的水痕,雨珠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绽放细碎的水花。
氤氲的水汽里面,他的轮廓那样柔和,望过来的目光依旧清冷,却像是山泉底下的墨玉,凉意里沁着温润。
江雪织抓住他打伞的手,将伞放平,两人一起撑。
云沧溟视线与她相交,后知后觉地想到,其实他可以用个法诀,再设一个屏障挡雨。
雨本来就不是什么可以烦恼高修的存在,一些轻而易举的法诀就能解决,之前没想到,现在想到了,立刻行动就行了。
只是——
只是——
云沧溟突然不想那样。
他突然就想像个凡人那样,就这样和她执一柄伞,依偎着走在细雨之中。
清冷的气候随着路途渐近而带来暖意,一处山壁边有个洞口,那应该就是灵火所在了。
“若我没有猜错,那灵火源自于地心之火。”
“古籍上书,地心之火可造万类神兵利器。”
云沧溟带着她走入洞口。
雨水瞬间消失,他收了伞,行动间虽然利落,眼底却闪过淡淡的迟疑。
这样漫步雨中短暂的相偎也有些让人贪恋不舍。
江雪织却已经被灵火吸引。
“能造所有的神兵利器,那一定也可以造机甲。”江雪织笃定地说着。
虽然世界不一样了,科技生产力也不同,但她觉得修仙近乎于一种魔法,魔法和科学是相悖的,但又具有同样不可思议不可估量的力量,怎么不算殊途同归?
“我也这样想。”
云沧溟跟着她走进来,通过长长的甬道之后,山洞内豁然开朗。
洞内面积极大,中间深深凹陷进去,用冰凌和仙柱围起一团炙热无比的火焰。
火苗高涨,快活地跳跃,像是在欢迎云沧溟的到来。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只看到山中有些古旧的石头。”他回忆着发现地心之火的情景,“那时火焰已经很小了,几乎要熄灭。但仍可将顽石灼烧得乌黑破碎。我在石缝里看见了它,担心火势燎原,不可收拾,本想熄灭它,可它竟然向我求救。”
小火苗不会出声,就更不能发出人言,它的秋求救也不过是闪烁火焰,忽大忽小。
它没指望云沧溟能看懂,已经做好了就此消失在修界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能明白。
江雪织想了想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云沧溟常年和灵植灵兽打交道,恐怕都习惯通过肢体动作来感受事物的情绪了。
她稍稍犹豫,忽然自己扭动了一下。
云沧溟本来还在给她讲解,突然看她扭动,不禁问道:“怎么了?”
她身上有东西?
江雪织朝他挤眉弄眼:“你觉得我这样是什么意思?”
云沧溟:“……”
云沧溟:“。”——
作者有话说:[抱拳][撒花]
第55章
第一次见江雪织时, 她处境不好,倒在他身边,仍旧姿态高傲, 浑身戒备。
那时候云沧溟以为这个连昏迷都能因为危险强迫自己醒来的人, 平日里恐怕是个连笑都不会的人。
她的日子总是过得紧迫匆忙, 危机四伏。
常人总会为此殚精竭虑精疲力竭, 可她反而乐在其中, 游刃有余。
这样的人,很难想象有一天也能看见她与人玩笑, 故意亲近。
她让云沧溟看看她是什么意思。
云沧溟真的认真看了。
他看完便低下头, 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江雪织和寻常女子不同, 她从不涂脂抹粉, 口脂也是没有的。
可她身上莫名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不记得以前有, 好像是从他们在一起之后有的,云沧溟靠近了就能闻到,不禁有些奇怪。
他顺势把头放得更低,挺拔的鼻梁在她脸颊边蹭了蹭,轻声问:“你用香了?”
或许是想掩盖她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吗?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这香气淡淡的, 居然还有点熟悉。
江雪织闻言表情变了变, 靠近他耳边道:“你闻不出来?”
她凑近他的耳垂, 呼吸洒在上面,一片炙热:“那是你身上的味道。”
……对。
难怪会有熟悉感。
因为完全没想过这一点,一下子居然没反应过来。
云沧溟神色一顿,突然不苟言笑道:“要造你所说的机甲, 需要你先为我提供一些机甲的信息。”
作为被天雍天宫殿主都佩服的炼器大师,云沧溟丝毫不怀疑自己能造出她想要的机甲。
“我可以帮你造,但要是你想亲自来, 我也可以协助你。”
被她那么在乎的神器,必然极具机密性。它又是来自异世界的强大“法器”,关乎到一些异世界的紧要秘密,绝不是可以轻易示人的。
江雪织那么警惕的人,肯定不想透露全部,更希望亲自去做。
那他便从旁协助就是。
云沧溟打定主意,正要开口,便听江雪织仿佛被救了大命一样道:“你来你来,我给你画图纸,我不要自己弄。”
只要还有得选,江雪织是真的不想接触精密的公式。
以前看下属帮她调试机甲,数据库密密麻麻的数字放在一切,看一眼就脑袋疼。
真逼到绝境非要自己上的时候,江雪织也能自己搞定。
可现在云沧溟主动说自己能造,她当然乐得解放双手。
她放眼望去,看见靠近崖壁的位置有一张石桌,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应该是以前云沧溟留下的。
她转身走过去,脚步轻快,没有任何云沧溟想象中的隐秘和防备。
他安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看她姿态随意地坐到石桌后面,拿起毛笔之后怎么摆弄都不舒服。
“有没有别的笔。”她抬头看过来,“这笔尖太软了,我用不习惯,我们那边要么是光脑输入,最原始也是硬笔。”
硬笔没什么难找的。
云沧溟连机甲都有信心造出来,造个她习惯用的硬笔算什么。
他缓缓走到江雪织身边,手按在她身侧的石壁上,轰鸣声响起,江雪织看到身侧的石壁后退,出现一座巨大的密室。
密室之中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种炼器材料,几颗夜明珠置于中央的托盘之上,带来幽暗的光芒。
这样的光已经足够了,密室里的宝物各自散发着它们的光芒,实在不必更胜的光去照射了。
江雪织不自觉站起,跟在他身后走进去,看清了那琅满目的炼器材料。
动手她是懒得动手,可材料她还是很想看看。
行动之前她礼貌地问:“我能看看吗?”
云沧溟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各色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语调轻柔地说:“为什么不能?”
“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云沧溟走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轻轻放在她身前的宝物上。
“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江雪织闻言愣住了。
“我的?”她讶异地问。
云沧溟神色自若道:“你是我的弟子,也是……我的妻子。这些当然都是你的。”
他收集了这么多东西,不过是闲来无事消磨时光。
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将来自然要留下来。
云沧溟原本没有收徒的意思,有朝一日不管他飞升还是陨落,他的遗物自然都会归宗门所有。
但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他现在不但有了弟子,还有了妻子。
这些东西的归属自然有了明确的人选。
“雪织。”
云沧溟握着她的手放在光芒绚烂的琉璃宝珠上。
“这是东海龙珠,取自一条刚刚由蛟化龙的神兽体内。”
龙珠?
江雪织神色淡淡地说:“你从来不伤害灵兽。”
云沧溟“嗯”一声:“这是它临死之前给我的。”
江雪织不禁回头去看他的脸。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他自后抱着她,握着她的手臂捧住龙珠。
“它和妻子一起修炼,约定同日化龙,但妻子失败了,被魔族所杀,夺走了内丹。它寻魔族报仇,却遭到陷阱设计,险些也被夺了龙珠。”
云沧溟回忆道:“我那时恰好经过,帮了它一把。”
那日他见海中魔气滔天,担心是魔族在谋划什么,潜入其中一探究竟。
无意间救下了被桎梏的蛟,与当时还不曾隐匿的魔尊姬九辰在海中斗法七天七夜,最后是姬九辰不敌,在魔兵以命掩护之下遁走。
妖蛟在九死一生之际化了龙,却也没法子再维持多久的生机。
姬九辰留着它苟延残喘,就是想取真正的龙珠,而不是一颗蛟龙珠。
它妻子的蛟龙珠不够让他满意,它的一定要符合他的标准。
云沧溟的出现是个意外,打乱了姬九辰的安排,但也换不回它的性命。
死去之前,它把龙珠给了云沧溟,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更感谢他能杀了那些害死它妻子的魔族。有朝一日,若云沧溟能除掉魔尊,它在九泉之下就更能安眠。
这世上若还有人可以杀了姬九辰,也只有抚雪剑尊了。
“它给我龙珠的时候说,希望他的龙珠可以和妻子的做成一对。”
云沧溟低声说:“它曾承诺要和妻子生生世世在一起,活着的时候不能长相厮守,兑现诺言,死了之后,仍希望它们的龙珠可以并在一起,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地永远在一起了。”
江雪织听着故事沉默不语,只是捧着龙珠的掌心变得有些炙热。
龙珠缓缓飘起来,和另一颗光彩不算明丽的珠子逐渐并在一起。
“机甲是什么样子?”云沧溟忽然问:“看字面上,是否与行军打仗的甲胄类似?”
他真的很聪明,哪怕从未见过,也只从两个字上就想到了机甲会是什么东西。
“若如甲胄一般,便是可以在外面将你全全包裹,不露分毫的战甲。你的世界万物不同,甲胄与机字相连,是否与机关接近?”
他喃喃道:“机关与甲胄结合,若太小了,便不足够完备和精密。一定体积足够大,内里设置的机关与武器,才足够有威力。”
江雪织猛地转过头来,错愕地望着他的脸,颇有些叹为观止。
图纸还没画呢,他就已经自己把一切想清楚了。
相信就算她不画图纸,只要给他时间,他也能自己把机甲造出来。
他真的很强。
聪明得过分。
江雪织极力忍耐,还是没忍住,快速地凑到他脸颊边,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
“真聪明。”
不愧是她老婆!
云沧溟眼睫颤了颤,光芒投射在他的睫羽之下,留在羞涩又清冽的阴影。
“你的机甲需要眼睛吗?”
他微微抿唇,这么问她。
江雪织点头:“需要。它外观看着就和披着甲胄的人差不多。体型巨大,极精密,配备各类先进推进器和武器。在我的世界,它的能源是核动力和机甲操纵者的精神力,在这里我不确定可以用什么。但可以慢慢尝试。”
还有时间。
在一个修仙世界造机甲,这样的事情有违常理,肯定不那么容易成功,江雪织有足够的耐心慢慢尝试。
云沧溟却不想让她等得太久。
“你觉得它们可以做你机甲的眼睛吗?”
他用灵力托起那对龙珠,龙珠升起,逐渐变大,光明慑人而明亮。
江雪织看在眼中,不禁回忆帝国造出来的那些机甲,它们的眼灯有多亮?
绝对没有这对龙珠亮。
“龙珠蕴藏着足以化龙的灵力,多年来被我保存完好。”云沧溟道,“用它们来做机甲的眼睛,龙珠本身存有的灵力和你刚才提到的精神力结合,应当就能自如操纵了。”
“修界的法器本身就存在力量。”云沧溟道,“它们的力量完全可以取代你提到的核动力。”
对的,差点忘了,修界炼器搞出来的法器本身就有灵力,且越是炼得好越是强大。
锻造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开神智也不是问题。
想到机甲还有神智,能自主共通,都不需要完全靠自己的精神力去共感,江雪织就有些跃跃欲试。
那肯定是比穿书之前更好的体验。
想想看,剑有剑灵,刀有刀灵,戒指里面都可能有老爷爷,她的机甲以后会生出怎样的器灵?
江雪织兴奋地抓住那对龙珠,却不是直接让他开始,反而犹豫了。
“你说得都对,可龙珠得来不易,你收藏许久,定然也有对它的安排。”
江雪织看了看满密室的宝物,东西都是他日积月累收藏的,每一样单独拿出去都足够修界的人为此拼命了,他可以主张全给她,她却不能毫无顾忌地收下。
再是关系亲密,也不该这样随意取用别人的东西。
“我有手有脚,你需要什么材料,告诉我哪里有,我可以自己去找。”
江雪织将龙珠递给他:“这都是你的,你愿意给我是你的心意,我却不能随随便便收下。你为我炼器,我已经很高兴了,若再连吃带拿的,看上去难免像是在利用你。”
她对他的心意不该受外物所累。
真心何其珍贵,若被误会便很不值得。
机甲很重要,老婆也很重要,江雪织对待任何一方都很慎重。
她的机甲用什么材料,也要她自己去找来的才最与她合契。
江雪织晃了晃手里的龙珠:“收回去吧,我给你画了图纸,你看到机甲具体的构造,再告诉我需要些什么,我尽快搜集齐全给你带回来。”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语气从未有过的正经严肃,不容置喙。
云沧溟与她对视片刻,垂眸去看她掌心的龙珠,伸手将龙珠接了过来。
江雪织利落地转身出去,坐回了石桌前,拿起毛笔开始写写画画。
硬笔还没造出来,先拿毛笔打个草稿吧。
云沧溟看着她的背影,想到她那些话,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甜蜜涌上心头。
他没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但世上真有所谓的“甜蜜”的话,一定就是他此刻的感受。
云沧溟走出密室,在江雪织身边落座。
他看着她执笔写写画画,姿态粗鲁,字迹潦草,与他的字可谓天壤之别。
但他眼底没有半点不耐和嫌恶。
他安静地看着,片刻之后,或许是看累了,又或许是什么别的,他微微侧身,与她并肩依偎。
他靠在她身上,在她画图的速度减缓之后,微微沙哑说道:“利用我也没关系。”
“从我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开始,你对我做什么都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所以雪织,即便你利用我也无妨。”
“只要是你需要的,就算是要我的眼睛,我也会给你。”
江雪织猛地偏头,重重地看进他口中提到的那双眼睛——
作者有话说:[橘糖]
第56章
修为高到一定境界, 修士的身体也会变成珍贵的法宝。
若能分得一部分吸纳炼化,修为便可突飞猛进。
这是妖魔常用的修炼法门。
魔界现在由少主姬灵风掌控,此人标榜自己与从前的魔尊不同, 从不伤人害人, 使用的修炼方式也保守许多, 他想要让魔界真正地和修界和平相处, 使天下免于频繁的征战。
听起来很有想法, 极具大义。
魔界从不缺少主战派,从前的魔尊姬九辰就是其中的激进者, 像姬灵风这样平和的共处派确实十分新鲜。
修界仙盟和天雍也曾派出代表考察他的话是真是假, 他表现得无可挑剔, 十分真诚。
这些年里确实没怎么见过魔界再有什么越界举动。
也许姬灵风是说真的?
但妖魔作恶久矣, 真的会因为一个尊主的理念不同就改变行事风格吗?
姬灵风不过是姬九辰的义子, 姬九辰总有回归的那天,真到那日,姬灵风还能维持目前的状态吗?
姬灵风又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也不清楚,没人敢为他担保, 确信他若干年后不会反水, 不是有更大的图谋才有现在这些操作。
除非将云沧溟这样的大能摆在姬灵风的面前, 任他切割掠夺,若他真的纹丝不动,没有任何贪念,那他们就真的相信他。
当然了, 这样的试验人们也只能想想,因为云沧溟这种高修世间少有,谁有本事让他心甘情愿献上一切?
以前确实没有这样的人。
不过现在有了。
江雪织什么都不用做, 一个字都不用说,只要她需要,云沧溟就愿意。
“我的志向素来不是做什么天下第一,重权在握。”
他生怕江雪织用他的身体有什么负担,主动说道:“若可以选,我宁愿只做一个散修,或是普通的天雍弟子。每日照常修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闲来养上一些花花草草,灵兽灵鸟,闲云野鹤,自由自在。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没有处理不完的宗务,没有看顾不完的弟子,更不必面对阴谋诡计以及那些利欲熏心的人。
这样的生活才是云沧溟希望过的。
“我心无大志,倒是辜负了天道予我的一身天赋。”云沧溟盯着江雪织的眼睛诚恳说道,“若是能将这样的天赋用在你身上,那才算是物尽其用,没有辜负。”
“机甲若需人祭,你可以考虑我。”
他语气很轻,但极为清晰地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修界炼器从来都有独特法则。
厉害的法器很多都需要生人祭祀。
虽说不人祭也不是没有可能成功,可人祭总归是条捷径。江雪织要的东西本就是这个世界没有的,逆天而为总得付出点代价,炼器人祭法则通常就用在这种事情上。
江雪织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要是没听错的话,云沧溟的意思是,他想用他自己给她的机甲献祭?
“你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个吗?”她艰难地开口,拧眉说道,“人祭的意思是血祭,对吧?”
云沧溟没说话。
没说话也是一种回答。
江雪织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失败就失败,多尝试几次就行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仍然坐在那里的云沧溟,一字一顿道,“只要最终结果是好的,过程如何艰难我都不怕。”
“人祭这种方式既血腥又不道德,我造机甲是为了战斗,可我战斗不是为了破坏。”
江雪织是个好战分子。
穿书之前人人都在外面这样说她。
她从不解释。
她确实好战,哪里有战场哪里就有她。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叛徒,精神力出了问题,她是不会停止战斗的。
她不介意别人说她好战。
可她从不希望世界上永远存在战争。
恰恰相反,她与那些人口中以为的截然不同,她所希望的,是终于有一日,她可以再也没有战场可上,她的军队可以彻底赋闲在家。
她没日没夜地奔赴战场,是因为她想用这样的方式尽快平息所有的战争。
好战善战却不渴慕更多的暴虐,这是江雪织与真正的好战分子不同的地方。
她绝对不会同意自己的机甲还没战斗就先染上鲜血。
那血还来自她标记过的人。
她的心情并未与云沧溟明言,可她看着他的眼神里包含一切。
她什么都不用说,他已经都明白了。
“只是一种可能。”他有些干涩地开口,“如果你排斥,我们避开就是。”
江雪织缓缓弯下腰,双眸森然凝视他,语调压抑道:“最好只是一种可能,你不要真的再考虑这个。就算未来真的要失败,我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成功。”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需要你做到这样的程度。”
“就算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也要你好好活着。”
“不高兴了。”江雪织冷淡说道,“暂时不想和你说话,我出去转转。”
她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甬道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地心之火跳跃不止,忽明忽暗,像在嘲笑云沧溟弄巧成拙。
云沧溟目光落在江雪织刚才坐着的地方,想到她生气是因为他过于不在意自身,心里既担心又酸涩。
像是吃了一颗梅子,酸涩之意入骨,整个身体都有些痉挛之意。
他何尝不希望好好活着。
只有好好活着才可以永远可以她在一起。
可他们眼前其实有很多问题,只是他们如今闭门不出,暂时不必面对罢了。
不去面对,问题不是就不存在的。
人不可能一辈子闭门不出,他是没关系,可江雪织向往自由,怎么可能一辈子关在这座山上。
他们始终是师徒,若有朝一日他们的关系暴露了,他这个镇府仙尊肯定是没得做了,戒律堂是必得走一趟,世人会为了人伦理法强迫他们分开。
说到底这些问题还是他造成的,他已经想好了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接受惩罚之后离开天雍就是了。
这个镇府仙尊他一开始就不想做,有离开的机会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如若离了天雍修界还是容不下他,他去哪里也都无所谓。
做个散修也正和他意。
要是天雍不放过他,势必要清理门户,肃清理法,他也不甚在意。
再修炼几辈子他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担心的是江雪织。
她会不会厌恶那样烦扰纷杂的生活?
她来到他身边之前过的日子,其实有些类似他预料之中的未来。
短时间内她能从容接受,要是永远都这样呢?要是比以前更过分,他不但不能让她的生活平静一点,还要在她本来就备受觊觎的时候添麻烦,她会怎么想。
爱意可能会变质。
大约有了在乎的人就是会患得患失。
云沧溟从来不近女色的原因,就是他不相信世间有真情。
接受是一回事,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活得太久太久了,见过太多不牢靠的感情,男男女女,相爱相杀,从如胶似漆到形同陌路,有时候只要几天的时间。
他和江雪织的感情又能存续多久?
他相信自己永远都不会变,那江雪织呢?
能用自己血祭她的本命法器,难道不是和她真正合二为一,永远不背叛彼此的最佳选择吗?
夜晚的时候,江雪织从外面回来了。
她一身露水,脸色苍白,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一进洞府里面,身上的露水就干了,这里面比外面温暖许多,她的脸色也很快红润起来。
江雪织看见了云沧溟,他还在这里,没去找她,当然也没有离开。
一天的功夫,他已经顺着江雪织在纸面上简单勾勒的内容,初步塑造了一个机甲的模型。
地心之火映照他霜雪面容,跃动的金红在他深邃瞳孔里明明灭灭,他额间沁出细密汗珠,尚未滑落便蒸腾为雾气。
小小的模型就在他掌心,他指诀变换如振翅的蝴蝶,每一次蝶翼的牵引,都会带起星河般的灵力纹路。
小小的机甲初模在他掌心转动,和江雪织原本的还有一定差距,看起来更古色古香一些,但已经非常接近了。
一个异世界的人可以理解这种程度,已经堪称奇迹了。
江雪织脚步不禁顿住。
云沧溟知道她回来了,捧着初模面向她。
他眼底波澜微起,冷硬肃穆的五官里蕴藏着和煦温暖的感情。
完全看不出在她回来之前,他独自一人心底产生过多少负面想法。
“你回来了。”他开口说话,嗓音有些沙哑和紧绷,“这是我的初步构想,不知和你想要的是否接近。”
江雪织将目光缓缓从他掌心的迷你机甲上移开,落在他略显僵凝的神色上。
云沧溟等不到她开口,便继续说道:“出去一天,一定饿了吧。”
“我做了晚膳,吃一点?”
如果吃了就代表不生气了吧。
在哄人这件事上他好像还是不太擅长。
只能想到把她最想要的最需要的送到她面前。
江雪织确实有点饿了。
她一进来就闻到了香气,云沧溟居然拿地心之火做饭,火苗上支了灶,锅里正煮着暖洋洋的粥,他一定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饭香闻着就叫人神清气爽,非常舒适。
可她一点都不想吃饭。
江雪织快步走进来,一路跨过杂物遮挡,来到云沧溟身边。
他以为她要近距离看看机甲的初步模型,主动将手里的迷你机甲送上。古代人想出来的样子,多少缺乏现代的科技感,江雪织扫了一眼就不看了。
“确实到了该用膳的时间,但我不想吃饭。”
她只盯着云沧溟,极为突然地玩下要来,重重地咬住他的唇瓣。
广袖扫开桌上的笔墨,她将人狠狠地按在桌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误会了吧,因为这样的感觉实在没由来。”江雪织按着他的背,用力扯开他的衣衫,“可我确实觉得你在想一些不太好的事。”
“我用了一天时间来想怎么安抚你。”
她找回了自己的身体,不修仙了,生命就没有那么漫长了。
即便比这里的凡人还是要长寿不少,那也不太可能像云沧溟这样的高修一样活个上千年。
为他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已经是她非常严肃的态度了。
“我想来想去,想得实在烦了,所以我决定不想了。”
江雪织弯下腰,在他耳边说:“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用,不如多做一点。”
“行动应该比言语更能让你感受到我。”
云沧溟侧过脸,脸颊压在桌案上,喘息着握紧了拳。
他颤抖着身体,感受着她的眼睛和她的一切从头到尾地描绘着他。
她身上还是有些冷,这是在外面待了一天的冷意。
云沧溟感受着她的温度,也切实感受到了她话里的“行动比言语更能让他感受到她”。
她非常专注,不接受求饶和停止,不考虑任何外物,一心扑在他身上。
他们从黑夜到白天,又从白天到黑夜,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平息,是因为他搂着她的脖颈,在她耳边清晰地说:“我感受到了。”
不是粉饰,也不是示弱求饶的一种欺骗,是真的感受到了。
所有的负面想法和患得患失,都因为这样的感受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沧溟失神说道:“没有下一次了。”
再也不会有了。
江雪织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舒展筋骨,听他的回应,颇为满意。
果然就得来点直接的。
她仰起头,蹭了蹭他的脸颊,轻声道:“这样很好。不过要是情趣的话,偶尔有一次也不是不行。”
“也是挺有感觉的调晴小把戏。”
云沧溟登时面红耳赤——
作者有话说:人夫患得患失想合二为一
雪织化身桌面清理大师
第57章
哄好了老婆, 江雪织就开始认真研究她的机甲。
到底心疼老婆,世界也不同了,她得万事小心谨慎, 一点错都不能出, 想当个彻底的甩手掌柜是不行了的。
修真界的机甲, 绝非凡铁与灵石的简单堆砌, 它是将古老炼器术和超时代理念融合的禁忌造物, 每个部分都得精心设计,多番测试。
江雪织坐在桌边, 地心之火令洞内的空气灼热无比。
她单衣轻拢, 胸口大片大片地露在外面, 头发也懒得梳, 手里拿着云沧溟造出来的硬笔, 认真地顺着他设计出来的初步模型修改着。
地心之火的火苗跳跃闪动,带起脚下一股翻腾之意,它绝不是眼前看着的一团小火苗。就在他们脚下,它的脉息恐怕遍布整座琼霄玉阙,恍若山体的脉搏一般跳动着。
江雪织感受着那缓慢而有力的鼓动, 撕掉了原本写满的纸面, 全部推翻重做。
“这里留的纸不多, 笔是给你特制的,写错了什么或者不想要了,告诉我就行了。”
云沧溟帮她铺好新的纸,而后演示给她看, 只要一个法诀,纸面上原本存在的文字就能消失。
仙术还是很神奇。
江雪织勉强没那么怀念随意消除和输入都不用动笔的光脑了。
他对她的事情无论大小都很用心。
就说她手里这根硬笔,她其实要个炭笔凑合一下就行, 但云沧溟给她的是用星辰砂混合灵兽血制成的灵纹笔。
她用的“纸”也不是普通的纸,是一张巨大而莹润的万年冰蚕丝卷轴,这种卷轴当然数量有限,她刚才那么随意丢弃,确实有些暴殄天物。
也确实不太好表现出嫌弃来。
江雪织点了点头,她重新下笔,笔尖过处,流畅而充满几何美感的银色线条流淌开来,勾勒出充满力量的装甲曲线。
那精密异常的灵力回路,以及完全不属于此世间的关节结构,让看见的云沧溟眼睛亮得骇人。
比他眼睛更亮的是江雪织的眼睛。
她专注的眼底仿佛将奔腾的地心之火尽数纳入其中。
那是一种超越了世俗欲望的,纯粹属于创造者的光芒。
云沧溟没有打扰她。
他安安静静地陪伴在她身边,看她渴了饿了,就递上饮品和点心。
暂时帮不上她什么忙,他就在这方面很用心。江雪织喝的不是普通的灵茶或者灵液,但也不是非常名贵奢侈的琼浆玉酿。那是他从后山取来的灵植果实酿造而成的果饮,滋味清甜,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酸,提神之余还能令人心情好起来。
点心他也是换着花样去做,有时间和空闲了,就不愿意再让她将就吃什么枣泥酥。他将他会的、最好的点心捏成各种漂亮的造型,配成各类甜蜜的口味,依次端来给她品尝。
江雪织忙里抽空喝一口,吃一块,每次入口,所有的头疼和烦恼都会被清空。
次数多了,她终于还是分了神。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很甜的东西。”
江雪织拿着手里的千层糕,很明显地察觉到他给她做的点心越来越甜了。
以前的枣泥酥还是正常口感,现在的千层糕直接糖分超级加倍。
江雪织表情有点复杂,她神色有种说不出来的沉寂,显得整个人恹恹的。
云沧溟以为她不高兴喜好被揣测,想要解释一下,但她问了,他也得坦诚。
“每次都做两种点心,不同的口味和甜度,你最先吃完的总是最甜的那个。”
甜的连渣都不舍得放过,不那么甜的就只是简单吃完,傻子才看不出她喜欢吃很甜的。
江雪织沉默着,好半天没说话,也没继续画图。
云沧溟看着她的侧脸,她长发披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在她的侧颊边轻轻摇曳,他很想替她捋顺,可她好像又不高兴了,他抬起的手犹豫片刻又落下了。
正迟疑着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便听江雪织开口了。
她的声音有点冷淡,不过云沧溟这次听得出来,这冷淡不是对他。
“我以前从来不吃甜食。”
江雪织的语气平常,那难以察觉的冷淡之色,也只有云沧溟这么熟悉她的人能听得出来了。
“一开始我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是有一次过生日的时候,我的亲人亲手给我做了生日蛋糕,很好吃,我多吃了几块,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爱吃甜的。”
“后来我就在甜食里面吃到了毒素,在医疗仓里面躺了三个月。”
云沧溟闻言瞬间拧眉。
江雪织说到这里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重新下笔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吃甜食了,甚至很少吃东西。饿了就打针或者嗑点浓缩兵粮,兵粮我都不会同一种短时间吃超过三次。”
“一旦被人知道我爱吃什么,那东西就不安全了。”
“很多人想要我死。”
真的很多人希望她死。
纪家的人视她为灭族的仇人,帝国总部里不少政见不合又对她无可奈何的高官,求爱不成一脸被她羞辱到的贵族小公子,猖狂作案的星际海盗,还有各帝国的对手,太多人想要她死了。
她死了,很多看起来难以解决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可惜江雪织太能活了,也太小心,他们数次在她身上折戟沉沙,就只能在她的心腹身上打主意。
然后他们就成功了。
“连我最信任的下属都想要我死。”
江雪织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
她只会觉得背叛自己的属下太失败。
只有失败者才会背叛原本的信念,经受旁人的蛊惑。
不过躺在床上被迫禁战的那段日子,她也确实想了很多,很不舒服。
想起穿书前那段日子,江雪织一边拉扯衣衫一边思索,穿书不见得是件坏事。
一来不用继续被迫休息,二来还可以遇见云沧溟。
不管她穿书的原因是什么,这次进来就如同一个通关游戏,玩到现在,大礼包她已经拿到,结果总体来说非常值得。
地心之火越燃越旺,云沧溟和地心之火共同互蕴太久,他留在这里,地心之火就有底气,借着他的力量烧得更旺盛。
洞府内的气温逐渐升高,那足以融金化铁的炙热让江雪织恨不得脱光了来画图。
好在她用的笔墨纸都是法宝,不会被烧毁,要不然写下来的东西没有自动保存,岂不是全都烧没了,还要从头再来。
江雪织正烦恼着热度,云沧溟无声地靠近她,那炙热便悄然褪去,化作一缕微凉的清风。
她顿了顿,稍稍侧头,看见他一身皓月白雪的衣袍,在这已经赤红的世界里面纯净得格格不入。
他看着她,为她带来舒适的同时缓缓说道:“你以后可以吃任何你爱吃的东西。”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每一样,只要是入她口的东西,他都会亲自去做,任何小事都不假人之手。
以后她吃的东西都会很安全。
江雪织看出他的想法,不由说道:“你有那么多时间做这种事?”
纪九辰都没办法管她一日三餐。
云沧溟身份地位远不是纪九辰能比的,他现在可以专注地跟她一起造机甲,她都非常惊讶了,还要兼顾她的一日三餐和一些琐碎事,那他的公事什么时候做?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来这里之前,静渊殿里面的宗务已经堆积成山了。
他一点要回去处理的意思都没有。
被她这么问,他非常平静,几乎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有。我活了这么久,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江雪织不得不提醒:“天雍你不管了?那么大一个仙府,多少人等着见你,等你批复宗务,你确定要忙着给我做饭,不去看看?”
“天雍的事情很多人想管。”云沧溟毫不迟疑道,“许多人时刻等着替代我去照看仙府,天雍不是非我不可。”
江雪织笔尖停滞,纸面上出现重重的光点。
“可雪织,你这里非我不可。”
她没有明着说那句话。
但云沧溟从她的言辞之间体会到了她的心意。
她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他一件事罢了。
——她相信他。
这样简单的四个字,却是对江雪织来说非常难以出口的。
她不需要朋友,现在也不需要下属,因为她不想再遭受背叛。
她已经不打算再相信任何人。
可她相信了他。
云沧溟的目光专注,极具存在感,眼底翻涌的波澜让江雪织猝不及防地转开了头。
她避开了他的眼神,沉默地握着笔继续画图,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勉强冷静下来。
云沧溟没有出声打扰,也没有非要她一个明确回应。
他只是陪在她身边默默地看着,看着那复杂的图纸逐渐成型,看着姑娘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侧脸,看着她偶尔无意识地皱眉。
洞内坠落的水滴都是炙热的,他无声地展开屏障,将任何会打扰到她的外物都阻隔开来。
江雪织渐渐将心思全扑在图纸上。这一刻,毁灭的火焰与智慧的生命,极致的寒冷与炙热的灵魂,古老的修真和未来的机甲,在地心之火的灼烧之下,微妙地达成了平衡。
他守在她身边,而她正在他的世界里面,画下一个崭新的未来。
“好了。”
几个日夜过去,纸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画着数个精确到部位的机甲零件设计。
江雪织像终于完成了自己军校毕设时一样,发自内心地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啊。”她感慨道,“太完美了。”
云沧溟望着那颠覆他认知的图纸,普通人难以突破的认知壁垒,在他这里恍若不存在。
他不会将江雪织所作的一切当做什么“奇技淫巧”或者“异想天开”,他看着图纸的每一刻,都在想修界有什么东西最适合替代她图纸上需要的东西。
想着这些,他也不忘附和她的感慨,认可地点头:“它确实很完美。”
江雪织扭头看着他,等他也看过来的时候,才眨眨眼半真半假道:“我说的不是图纸。”
“我是说我自己。”
“我简直太完美了。”她明目张胆地自恋,“还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完美的人?
“这么完美的人被你得到了。”
江雪织真诚地笑了笑,略带羡慕地对他说:“你命真好。”
云沧溟:“……”
他愣了半天,忽然笑了。
总是严肃冷漠凛然不可侵犯的人,突然不再生人勿进,还笑得开怀。
那笑意经久不散,浓郁地挂在他异常俊美的脸上,好看得有些刺眼。
江雪织看着看着,手就开始不老实。
那画下精妙图纸的手指探入他同样没怎么整齐穿着的锦袍里,云沧溟身子一僵,长睫垂下来,掩去眼底的敏感色彩。
就在要发生什么的时候,琼霄玉阙忽然出现了意外。
或许是因为江雪织想要的东西在此世间太过逆天,本来平静的琼霄玉阙忽然雷云密布,几道惊雷劈下来,劈得洞内地动山摇,威力远超寻常雷劫。
好在它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两三道就停下,像是一种警告,有力而迅速。
江雪织把云沧溟挡在身后,庇护之意溢于言表。
云沧溟这辈子难得被人保护,他认真体会了一下这个感觉,嘴角的笑意更深刻了。
江雪织回眸看来,见他仍旧噙着笑意,略显出几分骄矜,那是与从前截然不同的风韵。
她慢慢道:“这雷不寻常。”
云沧溟当然知道这雷不寻常。
他提出自己来祭她的机甲时,就已经想到会发这样的事了。
他远比江雪织这个外来者更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不过,那又如何。
“不管它。”他淡定说道,“我来列表,密室里能用的都用上,其他部位还缺少的,我们一起去找。”
“这雷要劈便劈。”云沧溟毫不在意道,“劈得越狠,越说明我们接近你想要的了。这是好事。”
江雪织曾经跟沈清弦说过一句话。
有人骂她,说明她做对了。
云沧溟现在的意思和她那个时候所想的一样。
天道越是急切地阻止和警告他们,越是说明他们接近成功了。
江雪织几乎产生了一种恐惧。
她真的从来没遇见过这样合心意的人。
他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她。
这样契合她的人真的存在吗?
真的不是某种阴谋吗?
她穿书来得突然,一直没弄清楚原因,至今也没有遇见什么足以让她真正恐惧的东西。
可她现在有些害怕了。
让她穿书的最终设计是什么都行。
可千万不要是云沧溟——
作者有话说:[比心]
第58章
云沧溟最后给江雪织列了很长的一串单子。
江雪织看着直接垂落到地面的卷轴, 认真思考自己得多久才能找齐它们。
云沧溟还是非常细心体贴。他列了需要什么的同时,还标注了在哪里可以找到它们,以及可能会在那些地方遇见什么危险。
比金乌精金, 它可以用来替代江雪织说过的核动力, 它是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东西, 一般人根本不相信它真的存在, 云沧溟不但知道它真的存在, 还知道它具体在哪里,由什么守护。
她只要前往他设定了坐标的坠日山谷, 穿过九天星瀑, 就能找到藏在极阳之境的金乌精金。
这给她节省了很多时间, 行了太多的方便。
这种默契和缜密, 她想要什么他就能给出什么的满足感, 让江雪织那种淡淡的恐惧更浓厚了。
她沉默不语,云沧溟已经在收拾行装。
先是她的东西。
因为没了灵力,不能用仙法,那乾坤袋或者芥子她都不太能打开。
可行程中带太多东西也不方便,虽然有他在, 这些都不是问题, 但他还是给她准备了凡人也能打开的储物法器。
“我在这上面设置了禁忌。只要具备灵力的人碰它, 它就会自动将人弹开。”
云沧溟将储物法器递过去,也并不是什么新奇的造型,完全是在她身份玉牌的基础上改造的。
没人会想到她的身份玉牌还内有玄机,这是另外一种方式的隐藏。
江雪织没伸手接, 她往前走了一步,侧过腰来,意思很明显。
云沧溟微微垂眸, 片刻之后,他走到她身边,亲手帮她把玉佩系好。
他的手非常好看,纤细修长,玉质清秀,每次看见她都要盯上一会。
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个手控。
江雪织看着玉佩的流苏在他手指里翻飞,他熟稔地系了个结,但不是她在其他人身上见过的任何结。
她不记得他们是这样戴身份玉牌的。
于是她问:“这是什么结?”
云沧溟过了一会才回答:“同心结。”
“……”
哦~
江雪织微微睁大眼睛,伸手抚过玉佩上的同心结,将心底的顾虑扫开。
“东西都放在这里面吧。”
她开口说:“我自己去找,你不用陪我。”
云沧溟完全没想过让她自己去,从头至尾都打算和她一起走。
骤然听见她这样说,他有些怔住。
“是造我要用的东西,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后面的事情就让我自己去做。”
江雪织看着他的眼睛,观察他的神色,声音放柔了许多:“你太累了,该休息了。”
云沧溟确实已经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了。
江雪织偶尔还会睡一会儿,他是真的一刻都没有休息。
从江雪织渡劫开始,他就忙于她的事情,没有一刻是清闲的。
虽然甘之如饴,但眉宇间确实萦绕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倦意。
他到底还是一个人,没有真的成仙成神,就还是会累。
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江雪织却不能和他一样忽视。
“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等着我。”
她把人按在桌边的毯子上,弯下腰来和他对视。
散着的长发自肩头滑落,漆黑的发配上白皙面颊上冷静又温柔的眉眼,让云沧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我很快就会回来。刷秘境是我擅长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的。”
“可是——”
云沧溟有很多顾虑。
比如她现在没灵力,要怎么行进?
用飞行法器也得操控灵力,就连之前可以用的破军,现在没了灵力,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这样的情况之下,她还没造出机甲,只一个人出门,他实在放心不下。
江雪织看出他的担心,直接道:“我忍很久了,不过现在真得说两句。”
“御剑飞行非常消耗灵力,真的挺鸡肋,我一般都用磁悬浮,0能耗,非常香。”
“还有你们总用那个传音符,它有延迟你知道吗?量子通讯器就不一样了,不但可以秒接听,而且不受任何空间限制,不会进了哪个秘境就被阻隔信号。”
“还有丹田里面的元婴或者金丹,总觉得像在人体内安装了什么易爆品,我一直没什么安全感。相比之下,这种东西还是安装在机甲或者外设里面更安全。”
“那天夜里我去找你之前,稍微改造了一下破军。”
江雪织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三息之后她睁开眼,那一直被抛却在外的破军已经出现在她手里,只是模样和从前大不一样。
它全身锻造得极具科技感,外形少了古兵器的厚重,多了现代科技的色彩。
“我没系统性地学过炼器,不过我在军校的时候上过机械课。”
这也是她最近没带破军的原因。
因为它还在锻造之中,暂时不能动。
现在时候差不多了。
经过改造的破军与其说是一把神器长枪,不如说是一种利用粒子震动来迸发力量的利刃。
云沧溟安静地看着她握枪站在那的样子,仍然维持着坐姿。
他听她说起她世界里的蛛丝马迹,认认真真地记在心里。
她不会和他一起去,做好了单枪匹马的准备,应该也习惯了一个人去做这些。
……也好。
他留在这里,再帮她细致地梳理一下细节。
等她带回了材料,直接就可以拼装机甲,这样也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只是不知怎么的,总有种不安心。
好像这次放她一个人走了,就会发生马上意外一样。
意外肯定不是发生在江雪织身上,高修的直觉告诉他,江雪织可以搞定这些,她从来不是需要他担心这方面的人,问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云沧溟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点了头:“若你一定要一个人去,我会在这里等你。”
他微微拧眉,轻声说道:“除了传送卷轴和一些你能用的法器,我还在玉佩里给你准备了许多你喜欢的点心和果饮。你常常只穿这一件衣裳,以后恐怕不方便再用法术清理,所以我给你多准备了几套衣裳。”
江雪织还以为他会很坚持和她一起去,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抚他,让他好好休息。
她实在不想看他眼尾那淡淡的倦意了。
不过他说准备衣服——
她低头在玉佩里翻了翻,还真的看到好几套新衣。
除却白色的天雍弟子服,大多都是红色系。暗红,正红,玄红,各种红色系的衣裳,足足十几套,每一套都用料珍贵,针脚细致,非常漂亮。
江雪织很喜欢。
她抬眸看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一定花了很多灵石吧?”
其实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老是花老婆的钱。
不行,她这趟出去得好好挣点钱回来,给老婆买点好东西。
这才有个好A的样子。
她要去的地方都危机四伏,肯定有许多珍贵奇宝,随便拿出来一些就能换不少灵石。或许寻宝的过程中,也能遇见特别适合云沧溟的东西。
她一定要带回来许多许多漂亮的宝物给他。
江雪织眼底划过光芒,看着云沧溟的神色既爱且珍。
云沧溟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强迫自己按下心底的不安。
“没有花什么灵石。”他声音很轻,却非常清晰,“都是我自己做的,若有哪里你穿着不合适,回来告诉我,我再帮你改。”
从第一次产生要为她多准备些衣物的想法开始,他就在做这些了。
想到就去做,他从不是空许诺的师尊。
江雪织的衣食住行,大小事务,他都了如指掌,亲力亲为。
一听是他自己做的,江雪织难得怔住了。
她没穿过什么量身定制的东西。
唯一专属于她,特别为她定制的,就只有她的制服了。
她有很多制服,可那也不是谁亲手给她做的,都是机器人做的。
纪九辰收养了她,也给她准备过很多衣服,但都是买来的。
第一次有人亲手做衣服给她。
江雪织垂着眼没说话,安静地关上了玉佩。
云沧溟看她的意思,就知道她要走了。
在一起这么多天,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朝朝暮暮相处的时刻,现在要分开了,他几乎有些不习惯。
半晌,他道:“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生辰是哪一天。”
江雪织缓缓望向他。
“我不知生日蛋糕是什么。但生日便是生辰,那应该是生辰日特定的一种糕点吧。”
“我试试再做给你吃。”
云沧溟眼睫翕动道:“所以,能告诉我你的生辰吗?”
生日又不是什么私密的东西。
江雪织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
“我也不知道我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她顿了顿道,“我是个孤儿,一个人在荒星长到八岁,快死的时候,有人救了我。”
“那个人给了我名字,给了我新的生命。所以我把那一天当做是新生,那个日子就是我的生日。”
有人救了她,给了她新的名字新的生命。
她既然是孤儿,那提到的做生日蛋糕的亲人肯定就是这个人了。
云沧溟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了。
在江雪织预备告诉他那个日期的时候,他忽然说:“不过生辰也可以吃那样的点心。”
“往后你和我在一起,不用非得等特定的日期才能吃。我每天都会做给你,直到你吃腻了为止。”
吃腻了就不要再想了。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新生。
所以不要怀念那个人。
云沧溟看着江雪织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良久,她好像叹了口气,云沧溟只觉眼前一暗,有人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耳边传来江雪织无奈的声音。
“什么啊。”她拖长音调道,“我把他当爹,这样你也要吃醋吗?”
云沧溟才不会吃醋。
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吃醋。
他只是认真安静地看着她,漆黑的双眼不容许任何含糊应对。
他强调般再一次道:“我是认真的。”
他毫不避讳的样子,非要求一个答案的样子,让江雪织心情很复杂。
像是心脏被人抵住,有点喘不上气来,不太舒服,又很窝心。
“知道了。”她不得不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反正都是你安排,你连我未来几天的口粮都安排好了不是吗?”
她拍了拍身份玉牌,里面是他塞满了的行装。
云沧溟神色缓和,他目光下移,眉头皱着,其实并不高兴。
还是想和她一起走,即便很累,即便宗务缠身,再不理会早晚会出问题,他还是不想让她一个人出去。
“外面很多人在等着见你。”
他只简单提了一句,江雪织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让他们来好了。”
她舒展筋骨,握住了改造过的破军。
它不会说话了。
真安静。
舒服了。
“来了正好。”她微抬下巴,“试试我的新枪。”
江雪织迈开步子朝外走,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走了。”
再磨蹭下去就怕走不掉了。
云沧溟想起身送她,但她走得太快,他想到她是怕走不掉,也就放弃了起身相送。
又在原地坐了一会,确定她应该走远了,他才起身朝外走。
一个人穿过甬道,之前两人走来的时候不觉得这里很黑,从前不认识江雪织的时候,一个人来此也不觉得有多黑暗。但现在走着,居然觉得森冷阴暗,叫人浑身不适。
云沧溟面容冷淡,脚步平稳。
他孤身走着,一身清寒,越接近出口的光芒,神色越是冷淡一分。
等到终于要出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和江雪织在一起的云沧溟,而是天雍弟子熟悉的抚雪剑尊了。
早雾未散,晨光熹微,云沧溟走出洞口,迈入林间,不过一个呼吸之间,眼前光线明暗交替,有人从一侧突然现身,倾身吻住了他冰冷的双唇。
云沧溟霎时僵住,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
能让他放松戒备,敢对他这么做的人,除了江雪织没有别人。
……她还没走。
她简单束发,绑了个马尾,衣服也换了,是他亲手给她做的。
她穿着他给她做的衣裙,张开双臂抱住他,将他冰冷的唇瓣染上温度之后,才侧脸埋进他的脖颈。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颈间,带起一阵战栗。
他听见她叹气:“怎么办?”
“……舍不得。”——
作者有话说:[橘糖][橘糖]
第59章
江雪织觉得以前的她真是太聪明了。
穿书之前她对任何O都不感兴趣, 每次躁动期都给自己打针,哪家的名门公子贴上来她都不为所动。
铁血直A,从来就没有被私情影响过战斗。
每次上战场她都是第一个, 从来不会有舍不得。
现在好了。
说了那么久的话, 道别了半天, 走到门口想起他的眼神, 竟然挪不动步子。
这可不行。
心里嘴里都想着不行, 身体却很诚实,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之后, 她毫不犹豫地回头吻上去。
满足。
开心了。
江雪织将人抱在怀里, 感受着他的手臂缓缓环住她的腰, 稍稍用力将她按在怀中, 心情更好了。
要不还是一起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云沧溟身边就亮起了一张接一张的传音符。
不怪江雪织说这东西有延迟,云沧溟在地火洞内设置了屏障,不想让人打扰他们,所以传音符进不去。
现在他出来了,被阻隔的传音符便开始催命了, 一张接一张, 可谓堆积如山。
他从不避讳江雪织, 所以她将上面的信息看得清清楚楚。
有澹台殿主好几张,还有其他长老殿主好几张,甚至还有打着府主印记的传音符。
每一张都是要见他,有宗务要他处理。监察使者那一张传音符, 是说起被关了好几日的丹阳子。作为一殿之主,老关着他也不是办法,如何处罚, 总得尽快定个罪名。
看上面书写,好像府主在过问这件事。
府主。
他出关了。
江雪织目光转向云沧溟,云沧溟知道她在想什么,有条不紊地收了传音符,平静道:“你出事那天,府主恰好出关了。”
“他收了个弟子,是和你一起入门的凌昭。”
凌昭。
江雪织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
“哦,是他。”
她冥思苦想恍然大悟的样子让云沧溟心情有点好。
他缓缓道:“我本该当日就去见府主,不过你出事了,我也无心去管其他,便没有理会。”
澹台月的传音频繁而密集,应该也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天雍目前的情况。
江雪织看了半天,也没想着再出尔反尔了。
就自己去吧。
“这些你都不必理会。”云沧溟这样道,“这都是我的事,不用为此烦心,我能处理好。”
江雪织本来要说的话,因为他的发言而改变了。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从前可以不用理会,但现在不能不理会。”
“你为了我的事忙了这么久,我也希望你不要为太多事焦头烂额。”
江雪织背上她改造过后的破军,摆摆手道:“总之我心里有数,你做你的,我很快就回来。”
还是要走了。
总是要分开的。
他们都很忙,没办法真的时时刻刻在一起。
若他不是什么天雍仙尊就好了。
云沧溟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琼霄玉阙的结界因为她要出去而渐渐散去,守在外面的人也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
江雪织在结界内藏了这么久,终于要现身了吗?
结界撤掉了,等着见抚雪剑尊的长老和使者们一拥而上,其余弟子则围在外面,看到底有没有人出来。
江雪织要是不主动出来,他们又得什么时候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林晚晚一直盯着结界,她以为还要等很久很久,做好了长久战的准备,师尊那边沉迷炼器,她不用时刻守着,还算清闲。
凌昭时常离开,但也会在固定的时间回来等上一阵子。
恰好这个时候,正赶上琼霄玉阙撤去结界。
……这小子运气真好。
林晚晚幽幽地扫了一眼激动的凌昭,先他一步御剑而上。
凌昭回过神来,不甘示弱地想要靠近琼霄玉阙,还没真的擦到边就立刻停了下来。
不用去了。
他们想见的人已经自己出来了。
尽管他们很想对江雪织的进阶一探究竟,很想立刻见到她本人,可他们也知道这很难,没抱什么希望。
等真的看见她一开阵就出现,他们激动之余难免错愕。
……算了,她胆子一向很大,所以她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目光凝聚在天际的光点之上,江雪织踩在破军之上,直直地从空中落下,双脚迈上道场。
道场上聚集了大半的天雍弟子,她孤身一人,显得形单影只,身姿单薄。
大约不想看她这么“孤独无助”,很快有两人冲了出来,要到她身边去。
是凌昭和林晚晚。
江雪织看见了,直接后退一步,抬手制止。
“停。”她简单一个字,就让两人停下了。
江雪织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按照她以往的性格,是懒得管他们怎么想怎么说的,随他们去,能翻天吗?
但云沧溟到底是天雍镇府仙尊,这些都算是他的弟子。
为了让他少一些宗务公文处理,少一些烦恼琐碎,她还是决定稍微安抚一下。
她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淡淡地站在那里任他们观看。
她什么都没说,就让他们自己看。
然后他们就看出来,她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
“怎么回事?她不是进阶了吗?还一下子跨越了好几阶,怎么一点灵力都没有?”
“是啊,好奇怪,她身上不但毫无灵力,甚至周身都看不见灵气聚集,这要怎么用法术?”
“她怎么看起来不像是进阶,反而是成了个……凡人?”
“凡人”两个字彻底炸开了锅,凌昭跳起来和说起这个的弟子对峙:“你说谁是凡人呢?雪织可是过了仙考,得抚雪剑尊收为弟子的,她怎么可能是个凡人?!”
那弟子本想辩驳,可看凌昭挂着府主的弟子玉牌,想到府主居然出关,虽然还没正式见他们这些弟子,但那可是府主啊。
自上一次仙魔大战之后他就闭关不出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出现,就收了凌昭做弟子,定然对他很另眼相看。
这样的身份,也是他们的长辈了,他们不能和他对着干。
说话的弟子勉强忍耐下来,后退几步,不想和凌昭起争执。
可凌昭堵得住他们嘴,却堵不住他们的心。
他们心里还是在想,江雪织怎么看起来像是变成了一个凡人?
凌昭目光复杂地转向道场的中央,江雪织一人一枪,孤身而立,风吹起她的衣裙,她换了衣裳,梳着高马尾,风姿与之前略显不同。
若说从前的她凉薄冷漠,那现在的她好像有了一丝温度。
凌昭注意到她的视线看向他,莫名地红了脸,局促地整理衣衫,生怕自己哪里不妥当。
江雪织这个时候开口了。
“我还有事要去忙,没办法和你们说太多,只能简单说几句。”
她明明和他们一样,只是天雍晚辈弟子,甚至是刚入门的。
就算因为师尊是抚雪剑尊的缘故,她辈分高了点,可说起话来也不该气势这么强盛。搞得他们不自觉立正站好,仿佛被训话一般紧张。
……好怪。
再看一眼。
无数的目光聚集在江雪织身上,江雪织云淡风轻地开始胡诌:“我得了某些机缘,修炼了与诸位不同的功法。它非修界任何一种,也与妖魔无关,是正统道法,只是和你们不同而已。”
“对于修为境界的认定,这类道法也和诸位修习的不太一样,所以诸位看见了那些异常的雷劫。”
……竟然是这样?
若是修了特殊道法,境界认定不同了,好像真的可以解释,众人表情稍有缓和。
江雪织看他们这么好糊弄,更是明目张胆地胡言乱语:“我得了此道的益处,同样也有坏处,便是再也无法使用灵力,这些诸位也看见了。”
确实看见了,一点灵力痕迹都没有,这做不得假。
“诸位要是想要修我的道法也不是不行。”江雪织非常大方地说,“只要你们肯自废修为,从头开始,随时可以来找我。”
言尽于此,她说完就走,毫不迟疑。
她身上挂着抚雪剑尊的弟子玉牌,在天雍任何地方都是畅通无阻,没人敢拦。
众人也没必要拦她了。
她给了很明确的解释,甚至欢迎他们去请教。
前提是他们先自废修为。
怎么可能呢?
修炼多年,进了天雍这么久才有这一身修为,怎么舍得从头开始?
江雪织这话一出来,直接斩断了所有的觊觎。
看她无法使用灵力,全靠法器传送,他们一时也不觉得那样风光的进阶有什么可羡慕的了。
人群从道场上慢慢散开,这些都是正经的天雍弟子,各个受良好教育,不会上纲上线紧追不舍,稍微得到一些安抚,就能说服自己平稳心态,继续自己的修炼。
但外面的人就不一样了。
能进天雍的凤毛麟角,本来心境就都不错,天雍之外却是另外一番情况。
但也无所谓,天雍外面的江雪织也不在乎。
他们有心找她麻烦,也要找得到她,能有带来麻烦的本事才行。
眼见江雪织要走,别人都散了,凌昭和林晚晚却紧追不舍。
他们还没来得及单独和她说几句话,就这么分开,实在不甘心。
林晚晚远远看着江雪织换了衣裳,腰间本来挂着的欢喜草乾坤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抚雪剑尊的弟子玉牌。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有种从未有过的惆怅酸涩。
凌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追江雪织,江雪织明明没灵力,可她走得速度那么快,一出天雍山更是瞬间消失,明显是用了神行符之类的东西。
林晚晚停在天雍山外没再追,凌昭却像是有什么绝对不能耽搁的要紧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人跟着消失不见。
林晚晚蹙眉望着他消失的位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琼霄玉阙,云沧溟远远望着道场之下的情况,听江雪织三言两语交代了她的情况,很清楚她愿意浪费时间做这些是为了谁。
破晓的第一缕金芒刺透云层,落在他微合的眼睫上,跳跃成细碎的金粉。
周身萦绕的淡白寒气与朝霞交融,将他映衬得如同琉璃盏中凝露的玉山。
随着绵长的呼吸,他霜白的衣袍无风自动,仿佛整座山峰的灵气都在随他的脉搏轻轻起伏。
监察使者身着独特的天雍弟子服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云沧溟不曾回头,也没做什么表示,使者习以为常,直接禀道:“丹阳子被关押这几日,曾尝试在仙牢中自戕。被阻止之后,他的情况不是太好,可能坚持不了几日了。”
云沧溟还是没说话,使者继续道:“府主两次下令要见丹阳子,弟子等还未曾回复。”
事情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府主到底是府主,第三次要见丹阳子,他们就不能不理会了。
云沧溟转过身来,音色冷淡,如碎玉击冰,是与江雪织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模样。
“带他来见我。”
他这样说完,在使者离开之前又改了主意。
“不必了,本尊亲自去一趟仙牢。”
丹阳子不该来琼霄玉阙。
他还在这里,江雪织就还会回来,丹阳子害了她,别再脏了他们的地方。
使者躬身等候云沧溟一起离开,他去仙牢见丹阳子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府主的耳朵里。
府主出关,已经离开了寥落破败的洞府。
他居住在高耸入云的天机阁,隔着一道垂帘与各殿主长老们见面。
弟子上报抚雪剑尊撤去结界出关了,可他还是没来拜访府主的意思,直接去见了丹阳子。
府主两次宣召丹阳子,底下的人根本不理会。
云沧溟要见了,却马上可以见到。
这不禁让人怀疑,究竟云沧溟是府主,还是他是府主。
“我真是闭关太久了。”垂帘之内拖长音调道,“比起我这个府主,诸位也和弟子们一样,更信服认可抚雪了吧?”
垂帘之后无人敢开口应答。
垂帘之内缓缓传出一阵清朗的笑声,听着一点都不像是一千多岁的天雍老怪,倒像是少年公子。
“这也不是坏事。抚雪为天雍操劳多年,可谓鞠躬尽瘁。他将天雍发展得很好,远超我闭关之前。诸位能信服他,说明他确实做得很不错,我也为此欣慰。”
是府主亲自点了云沧溟来做这个镇府仙尊,随后直接闭关的。
他下的金鉴选的人,他自己肯定是满意……的吧?
众人悄悄对视,对此有些迟疑。
“听说抚雪的弟子,结界一撤就离宗了?”
府主突然问起这个,倒没什么难回答的。
澹台月在众人的示意下,汗如雨下地将江雪织出关后说的话做的事如实禀报了。
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大家都知道的。
“独特的道法吗。”府主沉吟片刻,“抚雪的弟子,果然和他本人一样天赋异禀。”
“却不知她是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能见上如此有前途的后辈?”
没人知道江雪织去了哪里。
不是不想追踪,天雍弟子堂设有弟子魂阵,只要带了身份玉牌就能锁定弟子的位置,为的是弟子个人和宗门的安全考虑。
弟子堂隶属于传功殿,澹台月为难地再次站了出来,表情扭曲道:“啊,这个……是这样的,小师叔的身份玉牌是尊上领走的,领走之后也没设入弟子魂阵,是尊上亲自看管的。在下实在惭愧,确实也不知道小师叔的位置。”
又是云沧溟。
处处都是云沧溟。
因为云沧溟的存在,府主都不像个府主。
垂帘之后久久未再有声音。
被无数人关心去处的江雪织,此刻并未走得太远。
她停在一处长河边,下了破军,将长枪握在手中,斜睨着一个方向淡淡道:“出来。”——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60章
一出天雍, 江雪织就用了云沧溟给她的神行符。
她打算第一站就直接去找金乌精金,先把机甲动力的问题解决了。
动力核心是最难搞的部分,精金也是最难拿到的。
先把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宝物弄到手, 其他的就都简单了。
神行符将她直接送出天雍的势力范围, 接下来她就得按照云沧溟绘制的地图, 前往坠日山谷, 穿过九天星瀑, 找到金乌精金。
在这之前她先发现了一点问题。
有人跟着她,速度极快, 不可思议。
她可是用了神行符, 这东西在天雍范围内是不准使用的——她除外, 她有特权, 符纸是云沧溟给的, 其余人可没这个特权。就算也有神行符,那也得出了天雍势力范围才可以使用。天雍的势力范围又大,此人再快,也得两日才可以到达她的位置。
江雪织握着破军,准确地望向一个位置。
巨石之后,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缓缓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白衣翩跹, 水蓝色发带扎着高马尾,发梢跳跃,与他有些慌张的神色相映衬,别有一番独特的处子风韵。
“是你。”
江雪织想过很多个可能, 都没想过居然是他。
凌昭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紧张地交握着。
不过半个多月没见她, 不知怎么就好像过了好多年。
仿佛久别重逢,他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
“是我。”他开口应道,“很惊讶吗?肯定是我啊。”
他语气有些急促,音调不稳定,但话还是说得很快很果断:“除了我没人能追上你了,他们谁有资格在天雍范围内用神行符?”
他抬起手,几张用过的神行符就在他手里。
江雪织便了然他是怎么追上来的。
“我拜了新师尊。”凌昭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她,努力去看她。
他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思念,江雪织最近对这方面比以前灵敏多了,一下子就意识到了。
“是府主。府主出关了,你知道这件事吗?他出关了,第一件事就是收我做弟子。”
凌昭自报家门,嘴角勾起,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我就说我优秀极了,绝不会被挑剩下。林晚晚都有殿主收,我肯定比她强。”
“我在客院等了好几日,心如死灰的时候,沈师兄……不对,现在是沈师侄了,他带我去见了府主。”凌昭嘴巴大得很,叽里呱啦地也不管江雪织在不在乎,把自己的事情一股脑全倒给了她,“我一开始还觉得他在骗我,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拨弄着腰间的身份玉牌,上面刻着一个“清”字,那便是府主的标志了。
天雍府主,那个活了一千多年的天雍老怪,道号清源。
“有这个在,我便可以在天雍范围内使用神行符,要不也追不上你。”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次距离她很近了。
他细细观察她,略带担忧道:“你身上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点灵力都没有?”
他抿唇说:“我不信你和他们说的是修了什么其他功法,你肯定是敷衍他们的,我听得出来。”
凌昭言语中有一种自信,一种他们关系很不一般,他绝对比其他人了解她的自信。
江雪织认真思考了一下他到底哪来的这个自信,很可惜没思考出来。
她换了个手握破军,用它隔开一个身位,不让凌昭再靠近。
“我不关心你的事。”她终于开口说话了,措词非常打击人,“别来浪费我的时间,也别再跟着我。”
她急着拿到核心动力再送回来,精金和别的不一样,不能久久放在身上,会失去活力,拿到就得抓紧送回来。按理说这种东西最后一个找最合适,可她第一个就来拿,也代表着她其实不想一下子离开太久。
看她行色匆匆神色冷漠,言语毫无感情,凌昭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呆呆地看着她转身就走,目光不期然地落在她颈间,见她侧头时脖颈上难以掩盖的红痕。
凌昭是罪之城的少城主。
罪之城鱼龙混杂,他从小混迹其中,什么东西没见过?
江雪织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谁?”他激动地追上去,满脸的错愕,“谁做的?!”
莫名其妙地质问抛过来,那太理直气壮的样子,让江雪织都惊呆了。
她难得回了一下头:“什么谁做的?”
凌昭颤抖着手指着她的脖子,江雪织一顿,伸手摸了摸,虽然摸不到什么痕迹也看不见,但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与你无关。”
云沧溟身份特殊,在想清楚怎么解决问题之前,还是不要对外暴露得好。
江雪织打冷漠地转身,这次没打算再停留。
凌昭却咬唇追上,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挡在她面前。
他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也在修炼。
师尊虽然忙碌,不见他,但也给了他修炼的功法,非常契合他。
他照着修炼不过几日已经要进阶了。
“你怎么能这样。”
他眼睛泛红,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那种委屈太自然太直白,好像江雪织真是什么混蛋负心人。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一声声质问让江雪织实在头大。
“我怎么对你了?”她皱眉道,“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的事本来就跟你无关。”
“没关系?”凌昭重复着她的话,“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潮红的双眼紧紧盯着她:“明明是你先招惹了我,现在竟然说与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雪织,你没良心。”
……
……
好熟悉的句式。
江雪织穿书之前从太多O的嘴里听过这句话。
那时候总有纪九辰帮她挡着,但现在没有了。
没有也没事。
不理就是了。
莫名其妙。
见她又要走,对他的伤心难过完全不放在心上,凌昭呆了呆,那要掉不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是你先亲了我,怎么又说我们没关系?”他失态道,“那日在秘境里面,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难不成你随随便便对什么人都会这样不成?”
江雪织都走出很远了,听他提起这件事,才猛然想起,好像是有这回事。
她当时特殊时期,想找个人随便临时标记一下凑合凑合。
凌昭恰好出现,长得也还可以,她才起了心思。
那时候也没办法挑剔了。
不过当时她被他的属下打断了,临时标记都没完成,后来她遇见了云沧溟,那临时标记就打在了对方身上。
说到底他们什么都没做,顶多算是闻了闻他的脖子,哪来的亲?
“我那时中了毒。”
那种情况就和中毒也差不多了,她压根没多少理智,全靠意志。
“若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江雪织望着他:“但我不记得我亲了你,我没碰到你。”
凌昭怔住,那日的回忆清晰刻在他脑海中,他乱了一瞬,心想,好像确实没碰到。
他们被打断了。
但那也差不多了,近在咫尺,碰到和没碰到还有区别吗?
视线交汇,他看着江雪织的脸,就知道这在她那里就是有区别。
突然就没办法理直气壮了。
之前对于两人关系的自信全都化为乌有。
视线再次落在她的脖颈上,一个不好的猜想突然冒了出来。
江雪织进了天雍就拜入抚雪剑尊座下。
入门没多久她就开始闭关,出关很快就到了这里,这个过程里面能和她做点什么,有那个机会留下这么多深刻痕迹的,只有一个人。
不会……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那可是抚雪剑尊,是她的师尊啊!
可当没有其他选项的时候,最不可能的人也会成为最有可能的人。
凌昭声音颤抖,下意识道:“是他……是抚雪剑尊对不对?”
“他竟真是此等无耻之徒……”
后面的话他全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江雪织眨眼间到了他面前。
她的速度那么快,他都没看清她是怎么行动的,人已经近在咫尺。
那双冷厉森然的眼睛充满杀意地盯着他,她想杀了他。
都不用直白回答他是不是抚雪剑尊,他心里就有答案了。
这个眼神就是答案。
凌昭被自己的发现吓到了。
他怔怔望着江雪织,下巴被人紧紧捏住,他吃痛地呻·吟一声。
“凌昭。”
江雪织唤他的名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个眼神让凌昭觉得她连他的墓地选在哪都想好了。
“有些话心里想想可以,但别说出来。”
她冰冷的手缓缓下移,来到凌昭的脖颈,缓缓收紧力道。
是真的能够扼住他咽喉,取他性命的力道。
“说出来事情就不一样了,知道吗?”
凌昭此时此刻,真正地从两人关系不一般的假想里面挣脱出来了。
濒死的危机让他冷汗直冒,可他没想着逃。
他只是觉得委屈难过,心脏被酸涩填满,整个人都不太好。
他呼吸急促地看着她,明白她真的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犹豫的。
要杀了他吗?
就因为他说了那句话,提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凌昭咬破了嘴唇,鲜血流出来,味道那样独特。
他吸着气战栗道:“你要为了他,杀了我么?”
“我是府主的弟子,我若不回去,府主会寻我。”
江雪织微微偏头,好像并不将这件事放在眼里。
凌昭见识到了她无情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可笑。
“他寻不到我,就会找到杀我的人头上,到时候你会有麻烦。”
凌昭垂下眼眸,音调压抑道:“若你真要杀我,不必亲自动手,说一声就是了,我自己来。这样他们就会知道我是自戕,与你无关,不会来找你麻烦。”
江雪织手一顿,眼底闪过疑似讶异。
“我以为,就算我们……没有我自以为的特殊,也算是并肩作战的好友。”凌昭看着她的眼睛,想要笑一笑,让自己的处境显得不那么难堪,可好像有点难。
他实在笑不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笑意伤人极了。
“只因为一句话,你就要杀了我灭口吗?”他呼吸凌乱,鼻音很重,“你觉得我会将那些事情说出去陷你于不利之地吗?”
江雪织静静看着他,审视他说话的模样。
“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她随口说着,“若只是怨我对付我,随你去做就是,不要牵扯旁人。”
不要牵扯旁人。
什么旁人。
不过就是不想对云沧溟不利罢了。
她那样独来独往,什么都放在心上的人,居然有一日也会为了一个人这样不在意自己。
凌昭眼泪直冒,窒息感令他眼红面红,他想到什么,不甘道:“他比你大那么多,修为高强,权倾天下,真有什么也是他蛊惑了你,怎么算是牵扯?”
“我没想到自师尊处得来的消息竟然都是真的。”
凌昭咬牙挣扎:“雪织,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骗子。”
江雪织目光上移,安静地望着他。
凌昭接触到那个眼神,明明平平静静,不显出什么杀意和冷然,他却比之前更恐惧。
可恐惧在这一刻被不甘和担忧占据,他今日追来的目的本也是关于这件事。
“若非我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抚雪剑尊居然是那样的人。”
“堂堂天雍府主,竟住在偏僻破败的后山,周遭还密布封印,外人不得寸进,里面的人也绝对出不来。”凌昭压抑道,“我被沈危带去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到了什么乱葬岗。”
“师尊虽然没见我,但他给了我功法,还允我去天机阁寻各类藏书修习。你猜我在那里听见了什么?”
“我听见师尊和人议事,他们不知我那时也在天机阁,我身上有父亲给的隐匿气息的法器,师尊被囚禁多年,修为远不如从前,并不能感知到我。我亲耳听见他说起当初,他根本不是自己要闭关,是因降魔时被抚雪剑尊暗害,剑尊将他囚禁,强制夺权。”
“他在后山所谓的闭关,也是被抚雪剑尊设下的阵法禁锢。”凌昭一字一顿道,“他蛰伏天雍多年,韬光养晦,选在仙魔大战中趁机起势,借魔族害府主重伤,一步登天!”
“他选你做弟子,一心扑在你身上,也是看中你身上的机缘。他怕世间再出他那样一个人,抢了他至尊之位!”
“我知晓这些日日惶恐,怕你出事,不顾一切追你到这里,就是想告诉你这些。”
凌昭红着眼睛道:“雪织,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即便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我也只想着要你好。”
他感觉到桎梏自己的手松开了,连忙吸了吸鼻子,从怀中取出一朵花来。
“这是一道法器,作用与留影石差不多,可记录听过的对话。我那时没带留影石,只能用这个临时记录一些内容。”
“你若不信我,便听听里面的话。”凌昭急切道,“我时刻等在结界外,想第一时间提醒你小心抚雪剑尊。此刻冒着被他发现的风险追出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我不想你被利用被欺辱。”凌昭低下头,紧紧攥着手里的花,哽咽道,“我不想你有事。”
“你听一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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