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听到五条悟带了三个平民回五条家, 还给其中的那个成.年男子五条家的姓氏时,禅院直哉不可置信地大喊他疯了吗?!
像他们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就是和平民搭话也纡尊降贵了, 他还直接把人带回家了?
八卦的同族继续补充,听说是一个成.年男子和两个小孩,估计是父亲和兄妹一家三口。五条悟这几年来连个贴身的侍女都没有,搞不好有什么特殊嗜好。
禅院直哉一向慕强,就算因五条悟做了如此“伤风败俗”的事而目瞪口呆,也还是觉得肯定有他的道理。就算没有道理,像他这么强大的人,有点“小爱好”又算得了什么, 可冠姓这事确实荒唐。
那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平民也真敢厚颜无耻地收下五条的姓氏, 禅院直哉冷笑一声, 这种平民怎么好意思和他们这种蒙受上天恩赐之人平起平坐?
只是当禅院直哉准备将这话和一旁的同族述说时,上一秒还邪笑着说五条悟莫不是有什么特殊嗜好的男人只剩下半截身体,鲜血喷涌一地。
禅院直哉吓了一大跳,这个同族虽说技不如他, 但也是禅院家的精英。上一秒还在和他闲聊, 下一秒却悄无声息地死亡。
能做到这种事的,这世上寥寥无几!
忽然, 他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凭借极高的天赋, 禅院直哉险险地闪过攻击。他狼狈地打了个滚, 做工良好的衣物都沾上了泥土。
禅院直哉往刚刚站着的地方一看,发现那里已被砍成两半,如果自己没有及时闪开……
他不禁冷汗直流,又气愤这咒灵竟然给自己如此大的屈辱!
“你这家伙!”他施展术式,正准备给这咒灵一个教训。那咒灵却快如闪电, 还没等禅院直哉的视线捕捉到他就立刻瞬身到他的身后。
时间在此刻被拉得无比漫长,只来得及回头看的禅院直哉眼里倒映出那个咒灵的身影。
这个咒灵拥有老人的外表,身体伛偻,瘦骨嶙峋,灰白色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漆黑的眼眶里空落落的,没有眼珠,整张脸皮布满皱纹。
它朝禅院直哉笑了,嘴角上扯到黑洞洞的眼眶的程度,笑得极为狰狞可怖。
——要死了!我要死在这个地方了!死在这么可笑的场景了!
空白的大脑只剩下这一个意识。
可下一秒,咒灵的脸色就变得极为惊恐,还没等禅院直哉反应过来,面前的咒灵就被压缩扭曲,拧衣服似的旋转,血液一滴滴流下来,很快就成了咒灵皮干,投入轮回。
劫后余生的禅院直哉目不转睛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那人一头黑发倾泻如墨,面容称不上有多美,还有几道狰狞的伤疤,却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高贵优雅的气质。他穿着一身黑色和服,羽织上绣着五条家精美的家纹。
咒术界狭小,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批咒术师,能让禅院直哉认不出的只有一些没什么天赋的平民咒术师。可此人又穿着五条家的家纹,这玩意儿可只有家族里的人能穿。如此一来,想必他便是传闻中那个迷得五条悟找不着北,还让他冠以五条姓氏的五条静!
自己竟然被这种下等人所救!还是在说人家坏话后!
禅院直哉一时又羞又恼,嫌弃又厌恶,可又慕强癖大爆发,为那份强大所倾倒,一时竟愣在原地。
阿二还以为他吓傻了,搀扶起他,问:“你没事吧?”
他看了眼附近那具禅院家的尸体,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来得太晚了。”
禅院直哉狠狠甩开他的手,冷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晚来的。”
对于他的敌意,阿二满心困惑,但没时间理他,他还需要赶往下个可能被咒灵袭击的地方,可他要走时,禅院直哉又叫住了他。
“等等!”
“?”
“你就是最近被五条悟带回家的那个男人吧?”
“是的,请问您是……?”
“虽然不知道你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但像五条悟那样的人迟早会厌倦你,还有你那两个拖油瓶儿女。哦,不对,谁知道那两个小孩是不是拿来固宠的。听说其中的那个小女孩才十岁左右,想不到你还……”
在濒死的恐惧中脱离后,禅院直哉急于寻找回自己的自尊心来获得安全感,再加上这个时代的贵族都极为看不起平民,他说的话极为尖锐刺耳,试图打压刺激阿二,说到后面更显得意洋洋,却不曾注意到阿二越发黑沉的脸色。
他其实不太在意别人怎么讲自己,可一旦涉及到五条悟和自己两个家人,他可就沉不住气了。
他紧紧地抓住了禅院直哉的手,与对方十指相扣——这个动作让对方瞪大双眼,红了一下脸——阿二压低声音,用嘶哑的声音说:“我的术式需要通过接触来发动。”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也想跟那个咒灵一个下场吗?”
禅院直哉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指着阿二你你你个半天,试图挣扎又挣脱不开。对方冰冷的手紧紧抓着他略带汗液的手,带来一种奇怪的感觉。最终禅院直哉还是咬牙撇过脸去。
“记得不要在那三个人面前说这种哦,我会非·常·非·常生气的。”阿二用那双极为罕见的,皎洁明月般的眼睛注视着禅院直哉,随后离去。
留下禅院直哉一人在原地,死死地看着他的背影,风吹过时,羽织后方绣着五条家家纹的地方也随之晃荡。
可恶,可恶,讨厌你,讨厌你,为什么不看过来?区区一个平民竟敢瞧不起我,好恨你好恨你好恨你好强大好喜欢是平民好恶心好嫌弃好漂亮好讨厌好恨好恨——
阿二可不知道禅院直哉在想什么,他匆匆跑出去又另外解决了六处的咒灵,累得使不出咒力了才回五条家。
他回去时,正好碰见五条悟回来。
身为家主的他被众多仆从环绕,只是五条悟不喜欢旁人凑太近,那些人都与他离着一段距离。他的心腹伊地知在一旁低声汇报着外面的情况。五条悟的脸上一片漠然,仿佛周遭的人和事对他来说都和一草一木差不多。
在注意到阿二的视线时,他转过头来,苍蓝色的眼睛溢满笑意,眉眼弯弯,随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静!”
那瞬间,真如冰山融化,仿佛晨曦破晓,万物复苏。
周围的人全都见怪不怪了,第一天见到五条悟这样时他们还会大惊失色,怀疑是不是哪个连调查都没做好的蠢货胆敢来冒充五条悟。可现在都一个月过去了,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看阿二的眼神特别奇怪,跟看祸国妖妃似的,还是带女儿儿子一起来的那种。
距离五条悟把他们三个带回五条家已经过了两个月了。那时的五条悟出来祓除咒灵,恰巧路过这片区域,又听村民闲言碎语,以为森林里真有咒灵,顺便来瞧瞧,没想到是三个“野人”。
一年前阿二就思考过要不要去人类居住地生活,可那时羂索的成长速度还没稳定下来,阿洗又排斥抗拒人类,最后只能在森林继续生活。直到五条悟问要不要跟他一起生活,他会帮他们三个安顿下来。
其实阿二对五条悟有着天然的恐惧感。
以前他在星际时代的现实世界中看过一本书,书上写人们在遇到命运前会非常恐惧与排斥,因为知晓自己无力反抗。
阿二那时的状态就跟书上说的差不多。
可一直居住在森林里也不是办法。虽然他会教两个小孩怎么写字(有游戏赠送的自动翻译功能,阿二写的星际语也会被自动转换成那个时代的文字),给他们讲故事,陪他们玩游戏,但他们终究需要更多同龄的玩伴,需要长更多见识,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森林里到死。
更何况夜里蚊虫可多啦,蚊虫畏惧阿二身上那股煞气不敢叮咬他,可两个小孩却时不时会被叮上一口,下雨天时还经常会被淋成落汤鸡。
现在还能遇到一个愿意带他们回去的好心人,下次可没那么幸运了。
犹豫再三后,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当然,阿二不知道的是,就算当时他拒绝了,五条悟也会想尽办法带他回去。
买一送二的赠品他不甚在乎,但也让伊地知安排好吃住,顺带送两个孩子去学咒术,外界有部分人已经把他们当成五条悟的继子继女了。
五条家的长老说收留这么几个来路不明的人也就算了,这三人确实都有天赐的才能,可给予姓氏,又让人住自己房间旁边,那也太荒唐了。万一有什么阴谋……
五条悟直截了当地打断他们,那静怎么只冲我来,不冲别人去?
长老们说因为你是咒术界第一人,只要暗杀你,咒术界就乱了。
五条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我是咒术界第一人,所以我不会真的被暗杀的,那你们还叫什么呢?
长老们无语了。看他的眼神就跟沉迷美色的昏君一样。虽然真说起来,美如冠玉的五条悟和因特殊术式而脸上有疤痕的静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美色。
总之,虽然这不符合常理,但,哎,那是五条悟,无论他做出什么事都会变得合理。哪怕是天皇也对这个咒术界第一人束手无策。
他平日里也没什么兴趣爱好,现如今只在这事上不肯让步,众人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私底下的议论还是不会少。
近年来咒灵数量一年比一年多,甚至是往年的好几倍。阿二也跟着出去消灭咒灵,五条悟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两人能谈话的时间其实不多。
“家主大人。”阿二还没喊完,人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静,你出去没受伤吧?”
“谢谢你的担心,但我一切都好。”
“你自己没受伤,那就是别人受伤了,你顺手帮别人承伤了?”
知道瞒不过五条悟,阿二也只好承认。
两人转移到室内,五条悟看似坐没坐相,却自带一种家族自小教养出来的优雅。
此时是梅雨季节,雨水顺着房檐滑落,滴答滴答地响。阿二看着屋外的场景,问:“每年咒灵都这么多吗?”
这两个月来,他累得都快断气了。连两个小孩也跟着同窗和老师一起去祓除咒灵。
“往前几年没这么多,若是再往前二十几年,还要更少。世间一切均讲究阴阳平衡。”
五条悟吃了口糕点,摇摇头,不欲在这个话题继续讲下去。
两人又交流起两个小孩的近况,阿洗被发现有极高的结界术天赋,她交了同龄的女性朋友,也变得开朗起来,没有那么厌恶排斥人类了。只是她那个不死的术式终究是道隐患,很容易遭有心之人惦记,现如今只能能瞒多久是多久了。
弟弟现如今叫羂索,他给自己取的。他戒掉了吃咒灵的习惯,主要是对现在的他来说,与其继续吞噬咒灵来成长,还不如老老实实地以人类的身躯长大。
与有些内向的阿洗相比,羂索在人群间简直如鱼得水,不知不觉中就成为了人群中心。
而且他很擅长模仿他人,刚来五条家时他还像个野孩子,现如今连五条悟那种随意的优雅都学了个十成十。
当然,他最长相处的还是自己的哥哥阿二,将阿二偶尔那副垂着眸,悲天悯人的模样也学到了精华。有许多人被他那种模仿给骗了去,真信了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
他就像一块海绵,拼命地吸收周围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有时候还会展现出一种孩童的天真和残忍,为了汲取更多知识,验证自己的想法,会在周围的人身上做些小实验。幸好都不过分,被阿二发现后按着他让他去道歉了。
其实两个小孩阿二都挺不放心的,恨不得把人重新放回自己眼皮底下看着。可现在确实忙得顾不上,有无数人因今年越发猖獗的咒灵而死,他也不想再多的给五条悟添麻烦。
五条悟没像常人一样在这时给出什么建议,毕竟他真的不在乎。他只叮嘱了几句,咒灵应该伤不了阿二多少,但有不少流寇盗贼趁乱行事,有些知晓咒术师的还会伪装成平民暗杀咒术师。
现如今的咒术师大多都是眼高于顶的存在,不信区区平民会伤害到自己,也觉得他们没那个胆子做这种违天悖人的事。
可那些人都是手上沾了几百条性命的存在,还真的有几个咒术师被他们一起杀了分.尸。连华美的衣物也被扒了。
咒术师们深感屈辱,自发前去讨伐流寇盗贼。可这些人本来就是世道混乱,从平民变成流寇盗贼的存在,就算重新伪装成逃亡的平民也不算困难。
“你对弱者不设防备,容易着了他们的道,切记要小心。”
阿二应了五条悟,可没想到打脸打得太快。
一周后,拖着半个被刀砍得破碎的脑袋,阿二苦恼地来到五条悟的房间前。
此时已是深夜,雨还在下,他避开了仆从进入五条宅,可不知道要怎么和五条悟说好。
为什么被砍了还没死,为什么应了他的提醒却又没防备,为什么……
有太多的为什么,他自己都手足无措了,第一时间只能想到五条悟来。
五条悟拉开门,月夜下,浑身湿漉漉,只剩半个脑袋的静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门前,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鲜血和雨珠不停地滴落在地面,过来的路上均是一片血迹,又被雨水冲净。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和苦涩的铁锈味。
这是多么骇人,足以让人做噩梦的场景。
但五条悟只是面带微笑,抓着阿二的手进了房间,替他擦去了脸上的血污——
作者有话说:被当做赠品的阿洗跟弟弟:?
其实想过要不要用新的名字来区别前世和转世,但我真的取名废,而且这样一写感觉彻底变oc了,就当大家族里,被寄予厚望的人会取家族名人的名字吧()
其实最开始我的脑洞中,三个号对应的是阿二的本我(第三个号的卡米拉),自我(荒明和真),超我(五条静),但我本人有个喜欢反差萌的xp,让本我的卡米拉如同神一般诞生,让负责处理现实世界的荒明和真空虚又犹豫不决,还有逃避倾向。让超我的五条静在血污中诞生。
于是正式写的时候就一点点写歪了……[笑哭]
顺便一提还会有第四个号,这个就后文再讲了。
第32章
——我将会被命运杀死。
八岁那年, 五条悟知晓了世界的真相,也知晓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六眼】是五条家的祖传术式,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或者说少部分“五条悟”知道——【六眼】拥有者其实都是前世与转世的关系。
他们会在濒死时知晓真相或突破自我, 变得更加强大。八岁那年,五条悟遭遇暗杀,在濒死时知晓了真相。
——我是因注定的命运和死亡而诞生的。
他们所有人都是冥冥注定中的命运里的一个棋子,随着上天的喜好前进或倒下。
“五条悟”很显然是比较固定的棋子,每隔百年都一定会诞生【六眼】,即使上任【六眼】在刚出生之际就被杀死,在必要的时刻,【六眼】也一定会再次赶到, 支撑起世界的平衡。
可拥有不同记忆, 认识了不同的人, 拥有不同性格的“五条悟”真的都是五条悟吗?
这样的真相,对于八岁孩童来说未免太残酷。哪怕他是五条悟。可正因为他是五条悟,他才能知晓这个真相。
不像千年后的转世,环境更包容些, 能获取的知识更多, 拥有挚友,可信赖的同学, 学弟, 学生。对于现如今的五条悟来说, 除了强大的实力外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为数不多能信任的只有心腹的伊地知。
因此,他非常干脆地摆烂了。
有咒灵他会去祓除,有人来挑衅他会打回去。但也仅此而已,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也不在乎其他人会怎么样。
他最多也只会拉一下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的伊地知,可对方倘若死了,五条悟会帮他报仇,却不会产生多少伤心的情绪。
他一直孤独一人站在云端,看着所有人按照命运的棋盘前进或倒下,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也将他杀死的那一天。
然后命运真的降临了。
那一天,走在茂密的森林里,披着黑色长发,衣衫褴褛,那个人望过来的那双银白色的眼睛令五条悟灵魂都在震颤。
和五条悟仿佛天空向远处延伸,通透而冰冷的蓝眼睛不同。阿二的眼睛是一种深邃的银白,慈悲温柔又冰冷无情,两种相反的情绪互相排斥又相互依存。
第一眼见到他时,五条悟心率加快,肌肉紧绷,那究竟是爱情的降临还是死亡的呼唤,他至今也无法分清,也可能爱与死亡总是如影随形。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在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无法停下了。
——我会被这个人杀死。
心里确信着这一点,五条悟来到阿二面前,微笑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生活?”
——他泰然自若地将裹挟着死亡的命运揽入怀中。
在阿二眼里,五条悟是圣人。
也许他的行为在很多人眼里都过于随心所欲。但在阿二看来,这个男人天生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以此来伤害,占有他人,反倒会没日没夜地去祓除咒灵。
光是这一点,阿二就相当敬重他。
可现如今,这位圣人却说:“我知道你和你的弟弟都是介于咒灵和人类的存在。”
阿二还没从“我去,我竟然不是人类,游戏你搞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听五条悟这么说,只能流汗问道:“即使如此,你还是带我们回来了吗?”
“是。”
“我现在没死也是因为这个吗?”
“嗯,你大概是跟生命有关的咒灵吧,脑袋不是你的核心,被砍去脑袋不会使你死亡。”
“这样啊……”
也不知道那群砍下他半个脑袋后,发现他竟然没死,吓得抱头鼠窜的匪寇去哪里了。
阿二按照五条悟所说的方法使用咒力,果不其然脑袋恢复如初。
来到五条家后,五条悟教了他很多东西,阿二喊他一声老师也不为过。但没想到连这种地方也能教。
阿二明白五条悟所知道的恐怕比他能想的还要多,便想起上次那个没有继续聊下去的话题,问:“近年来出现的大量咒灵到底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阿洗的存在。那样特殊的术式和结界术天赋,恐怕千年难得一遇。”
“阿洗?”
“世间一切都是讲究阴阳平衡的,咒术师和咒灵之间的关系更是如此。一旦世间出现了举世无双的咒术师,那么必定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各种优秀的咒术师,与此同时也会有大量特级咒灵诞生。”
“那要怎么样才能恢复之前的样子呢?”
“很简单,只要阿洗消失就好了。不过就算如此也还需要几十年的恢复时间。”
“……”
前几天,阿二出去消灭咒灵后,用积分开始抽卡,抽到了一件特殊道具——美狄亚的Rule Breaker(魔改版),只要用这个道具就可以破除他人的术式。
只可惜这件道具需要阿二近距离戳到别人的心脏上。对于近战吃力的阿二来说有些鸡肋。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抽到这个道具了。
阿洗对他没有防备,且近战能力比他还差,他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站在她的面前,使用Rule Breaker破除她不死的术式,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世上。
这一定就是命运。
是命运指引到他来到此,与阿洗相遇并杀死她。
阿洗,可怜的,需要保护的女孩,只要杀了她——
“你想好了吗?”
五条悟的话猛然打断了阿二的想法,他惊慌失色,从那种偏执中惊醒过来。脑海中闪过在荒明和真那具身体时,晴香的脸。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可怕的想法。
系统说:“毕竟你现在这个身体对自己一套价值观的偏执已经到了极为恐怖的程度。”
系统太久没吱声,他都差点忘记它的存在。
不过它说得有道理,阿二跟这个身体的相性太好了,以至于道德的一面被放大到这种程度他都没意识到。
甚至他现在明知道这是错误的,却依旧忍不住心动的。
阿二没有问五条悟,他清楚五条悟既然等到他问了才说,那么代表他根本不在意。甚至阿二做出哪个选择,五条悟也不会在意,最多因他们的友情而帮他一下。
最后阿二只能说:“容我再想一下。”
之后的一段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所致。他和阿洗竟都忙得碰不上面。反倒是禅院直哉莫名其妙找过他几次,每次一来就说些难听的话,被阿二呛了几句后气得离开,过了几天又找过来,搞得阿二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被虐的爱好。
这段时间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更加诡异了。如果说前阵子看他的眼神还像是看祸国殃民的罪人,现如今只剩钦佩赞叹之色,甚至有人跑过来问阿二能不能教他们玩弄人心的办法。
阿二:?
五条悟开始低气压,连续几天要求和阿二一起出任务。
可他们两个都太忙了,战斗力也不可能集中到一个地方,五条悟坚持没多久只能满不情愿地离开,临走前叮嘱阿二离禅院家那个远点。
阿二满脸困惑。
又过了两个月,阿二终于遇到了阿洗。
一段时间不见,她又长大了不少。虽然头发还是随意地披在后面,动作也很大大咧咧,跟小猴子似的,但很精神,脸上也有种做了有意义的事后的成就感。
两人随意地唠了一下日常,聊了近况。聊完后阿二进入正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死不了的?”
阿洗一愣。
在森林生活时,阿洗曾告诉过他,她有个双胞胎妹妹,可惜妹妹在与她逃亡的过程中病死了。在死前,妹妹还曾对她说,即使只有你一个人也好,一定要活下去。
阿洗曾说,或许就是妹妹的诅咒让她无法死去。因为妹妹憎恨她能活下来。
——可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会死的呢。
阿洗面露苦笑,“对,就是我妹妹死去的那一天。我本来打算去死……”
“……”
“我们是双生子,同一天来到这世上,自然也该同一天死去。”她低声喃喃。
阿洗想到病死前妹妹那张痛苦而绝望的脸。她还那么小啊!她应该活下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活下来的是她,拥有不死术式的是她,为什么啊。
难道我们出生就是为了受到折磨和苦痛的吗?
阿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他那出生在地球人类末世,一生都作为实验体的悲惨前世。
难道他的出生就是为了遭受折磨和苦痛吗?
但阿二也必须承认,那短暂的一生也并不是全然痛苦。那灰白色的记忆也有彩色的时刻。
高等实验体幼年时会被放在一起管理,房间里有童话书。阿二就是在那里,通过书知晓了什么是主角什么是反派。然后也在那里遇到了拥有火焰特殊能力的“主角”。
拥有火焰的能力,性格温柔阳光,是所有人的哥哥,甚至有点牺牲癖。这毫无疑问就是书上的主角。阿二喊他主角,其他实验体也跟着这样喊他。搞得那位“主角”总是满脸通红地僵在那。
对于还对世界的残酷一无所知的他们来说,哪怕过程艰辛,大家也一定会迎来幸福结局。
直至后来,实验体被外界的人救走。阿二身为重点实验体被放在最深处看守,没人救得了他。
又过了十年,阿二能力暴走,杀死了所有实验人员。又将整个地球的人一同拉入他的能力中,让所有人体会一遍他的痛苦。
作为英雄的主角君重新与他相见。
他眼含泪水,神情痛苦地看着阿二,直至最后一刻也想要帮他,但最终只能用火焰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
转世后,发现这辈子血缘上的大哥阿一就是“主角”的转世,他真的很高兴。甚至其他兄弟姐妹其实就是那些惨遭折磨死去的实验体。
可只有他一人有前世的记忆,其他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但那也无所谓,那样惨痛的记忆只有他一个人知晓还更好。
对于生活简单的阿二来说,能够再见到他们的脸就足够了,他不愿也没有那个条件去思考太多。就像你总不能跟一个常年吃不饱还病痛折磨的人讨论生命的意义。
本以为随着时间转移,他会逐渐忘却前世的自己,作为一个全新的阿二活下去。
可某一天他看见大屏幕视频中那颗在黑暗中自转的蓝色星球时,泪水从他的眼眶滚落,犹如汹涌的海水全然褪去,终于显现出埋藏的暗礁。
一种难以言明的孤独和痛苦笼罩了他。人类的爱憎在整个宇宙间都那么渺小脆弱。就算是地球都在转瞬间消失在宇宙里。
即使在地球上大部分时候都是些痛苦或麻木的回忆,但对阿二来说那也是他的家乡,可他永远都回不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如兄如父如母一般照顾着阿洗,耐心教导她,回答她的问题。但唯独这个他也给不出答案。
所以此刻他也只能沉默着将阿洗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跟她说对不起。
这个世界满是痛苦,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幸福。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阿洗困惑地问,我们会这样子又不是你害的,不如说你一直以来都在帮我。她叹了口气,随后又犹豫道:“其实我有点恨你。”
阿二震惊,以为自己先前想要杀了阿洗的想法暴露了,却听她说:“为什么要在我已经绝望,对人生无所谓的时候来呢……抱歉,我不该这么想。”
阿二摇摇头,“你只是之前过得太痛苦了。”
阿洗深吸了口气,擦了擦不自觉掉落的眼泪,转移话题:“对了,也许是我多管闲事,但我觉得你离五条悟和禅院直哉远一点比较好。”
她想了想,又有点头疼地继续说:“啊,还有羂索也是。虽然你大概不会听的。”
阿二困惑地看向她,这下换阿洗苦恼了,“背负诅咒的我可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三个人都是会强烈地诅咒你的类型啊。”
阿二更加错愕了,“为什么他们要诅咒我?禅院直哉就算了,悟他是我的朋友啊。”
阿洗吐槽你这种地方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没情商还是说你傲慢。可能你这点也是为什么你会吸引这么多“诅咒”。
阿二又后知后觉地问:“羂索也是吗?”
“对,虽然我和他是朋友,但……算了,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吧,我也不好说。不过你要记住,爱与恨是一体两面,不要小瞧人类的阴暗面啊,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会被捅刀子哦。”
“这种被反过来教育的感觉好神奇啊。明明先前我才是教导你的人。”
阿洗气不打一处来,“你有听我说话吗? ”
阿二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其实就是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感情。哪怕阿洗刚刚说有点恨他,他也不甚在意。只觉得是自己没早点来帮阿洗。
阿洗无语了,“就是你这点啊……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恨他们中某一个人的哦。”
再次跟五条悟讨论上次的事时,已是冬日。
两人一同坐在五条悟的房间里,还没闲聊几句,阿二就直入正题:“我想好要怎么做了。”
“哦?”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我要让咒术体系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世间将再也没有咒灵和咒术师。”——
作者有话说:5t5:???
阿洗:骗你的,其实不只他们三个,我也想诅咒你(划掉)
其实这章应该写完五条静的目的,但太赶了没写完只能停到这了。
五条静是偏执正义型,如果没经历过荒明和真那个世界的记忆,这里真的会下手杀阿洗,也就没有后续剧情了(划掉)
第33章
三个号其实分别对应阿二的兽性, 人性,神性。
在使用五条静这个身体时,阿二逐渐明白了一切。
不过让兽性的卡米拉犹如神一般诞生, 让负责平衡两端的荒明和真空洞而迷茫,犹豫不决还有逃避倾向,让神性的五条静在血污中诞生,还拥有半咒灵的身躯,游戏也真是恶趣味。
游戏内的时间是混乱的,三个号的时间流逝也不同。像五条静处于古代的时间点,卡米拉和荒明和真处于21世纪,但后两者之间也有时间上的不同。
可这并不代表它们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
事实上, 卡米拉和荒明和真的地图上都有东京这个地方, 只是两个身体始终出于不同的时间点上,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碰到。
阿二对五条悟所说的,要改变这个世界。要让咒术体系彻底消失在世界上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卡米拉由于它的特殊性所拥有的【电脑】还真的能删去咒灵体系的【设定】。问题是阿二一旦处于兽性的身体就会完全丧失理智,只顾着玩,根本想不到要做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兽性的他能拥有人性和神性。
与此同时, 阿二一直在思考, 究竟怎样才算真正地通关游戏。
《人生模拟器》,真的只需要过完自己的一生就够了吗。
阿二产生一种想法:如果三个号分别代表他的不同人格, 是否要三个都融合在一起才能得到真正的自己, 拥有属于阿二的人生。
无论如何, 不管是为了一次性解决咒灵的问题,还是为了验证是不是必须融合才能通过游戏,阿二都必须拼一把,让处于古代的现在跟卡米拉那个号处于同一时间点,然后他在同时操控两具身体融合。
最好把荒明和真那具身体也带上一起融合, 毕竟是负责平衡两端的人格。
他也将这些想法告诉给了五条悟。当然,npc是无法理解游戏之类的话,系统也会强行抹去相关的话,说是为了npc的精神考虑。
在五条悟的视角里,阿二所说的话是,为了完成他的目的,他需要漫长的生命,足以活到21世纪的生命。
“你认真的?”
进入冬季后,天气开始变冷,所幸两人都不怎么怕冷,现在的天气也没有寒冷到让人难以忍受。今晚的月亮很漂亮,两人便一同坐在廊下吃着点心喝着茶。结果阿二猝不及防就扔出爆炸性话题。
按照这段时间的相处,五条悟看得出阿二本质上是个很极端的人,为了保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他会采取一定的,牺牲少数人的冷酷手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到处都有战乱和咒灵作祟,他们再强大也没办法同时救下两边,所以作出必要的取舍是很重要的,哪怕这意味着被舍弃一方的死亡。
在这件事上,阿二做得很好,非常好。
五条悟本以为阿二这次也会舍弃阿洗,没成想他竟做出了另一个选择。要让咒术体系消失在这世上?他知道这样选择的下场是什么吗?这可是在跟“天”作对啊!
震惊之下,他忍不住问:“难道是因为阿洗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为什么话题突然扯到这里了?不过我确实想保护她,当然,还有你。”
“我?”五条悟觉得有些好笑,他的实力比阿二强,用不着阿二去保护他。
“嗯,我想,如果下定决心杀死阿洗的话,想必下一次我也会决定杀死你吧。”
毕竟上一次咒灵数量逐渐增加是阿洗诞生的时候,而上上次却是五条悟诞生的时候。当然,或许是因为阿洗那特殊的不死术式和结界术,她诞生后不久产生的咒灵明显要比五条悟诞生时多几倍。
一旦放弃了阿洗也意味着终有一日他也会放弃五条悟。
放弃五条悟之后呢?下下个又要放弃谁呢?
与其这样永无止境地放弃下去,不如找到源头,抹去咒术体系,让所有人都变回普通人。
望向愣神的五条悟,阿二笑了起来。
“我果然不想杀死你啊。”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他那双银白色的眼睛却比黑夜更深邃,比月亮更清冽,令人久久地沉浸在那双眼睛里。
——我将会被命运杀死。
——我会被这个人杀死。
五条悟想起他所确信的这个事实,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过于疯狂,眼泪都出来了,惹得阿二满脸困惑地看着他,凑过来想帮他看看。
五条悟伸手阻止他的动作,擦去自己的泪水,满含笑意地看着他,“抱歉,我只是觉得命运真会捉弄人啊。”
“?”
五条悟继续说,“说回正题吧,身为半人半咒灵的你不稳定性太高,那种平衡很脆弱。导致你连一般人的寿命都达不到。想要获得漫长的生命简直天方夜谭——但可能性并不等于零。”
“要怎么做?”
“咒灵没有生命限制,你是半咒灵,只要通过被诅咒来强化自己咒灵的那一面就好了。当然,我必须提醒你,彻底的咒灵化还有漫长的生命会使你的记忆渐渐消失,理智也会不停降低。直至最后,你可能会变成你自己都不认识的人,直至你的身体彻底扛不住破碎。你必须在此之前完成你的愿望。”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你会忍受难以忍受的痛苦,即使如此,你还是决定去做吗?”
阿二点了点头,有点微妙地想怎么好像燃起来了。
不过他确实下定决心要完成这个游戏了。
五条悟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笑道:“我知道你的选择了。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阿二有些惊讶。毕竟五条悟平日里是真的不太关心他人的事。阿二跟他说这些也只是想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然后自己去做。
现如今这种一看就格外麻烦的事他竟决定掺一脚。
看出了阿二的困惑,五条悟笑嘻嘻地开口:“当然,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我愿意倾尽一切帮你,与此同时,你要将你的灵魂放在我这里。并且每一次我转世投生你都必须找到我,与我相遇。”
每个“五条悟”的自我都很强,他们几乎都不承认前世与转世的“五条悟”是自己。现如今这个五条悟也是如此。
但他还是颇为幸灾乐祸地想: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五条悟”与命运相遇吧?
而且——即使那些“五条悟”都不能算作是真正的自己了,只要想到阿二每一世都会找到“五条悟”,与“五条悟”在一起,他还是感到很高兴。就像他们的灵魂真的永生永世缠绕在一起了。
五条悟一直觉得自己像独自飘在天空中的风筝一样,轻飘飘的。大部分时候他都能控制住自己往哪个方向飞,可没什么必要,毕竟不管飞向哪个方向,场景都大差不差。
他并不感到孤独,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只是多少觉得无趣。
但他与阿二相遇了。
阿二握住了那条风筝线,轻轻一用力就将他拽了下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对他露出了笑。
他想紧紧抓住这个人,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都不够。
心中第一次出现这样比最强烈的诅咒都要炙热疯狂的情绪。这份感情究竟算什么,五条悟自己也不太清楚。毕竟他亲缘关系淡漠,没谈过恋爱,遇到阿二之前也没有朋友,甚至阿二能不能算作他的朋友也不清楚。
他只是想,能够一直这样坐在阿二身边,望着那轮明月罢了。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哦,约定好了。”五条悟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如他所料,阿二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说了声好。
之后的日子,为了达成承诺,阿二几乎日日和五条悟黏在一起。
禅院直哉好不容易才抓到落单的阿二,嘲笑道:“你们是连体婴吗,天天黏在一起,真不知羞耻。”
阿二还没解释,五条悟就迅速闻着味找了过来。他一向对禅院家的男性没有好脸色,此时看到禅院直哉也是高昂着头,带点孩子气的炫耀和兴奋道:“对,毕竟静已经决定和我永远在一起了。”
禅院直哉:“……哈?”
阿二还是第一次见五条悟这么笑。
五条悟虽然面对他时会露出灿烂的笑容,但那种笑容比较浮于表面,有真心实意的高兴,可并不多。如今,他的笑容带着真真切切的幸福和得意。
他是真的为能跟阿二永远在一起而感到高兴,得意地想要将这事昭告天下。
如若不是想着真的将这事传开的话,长生的阿二之后会很麻烦,可能会被其他咒术师围捕,五条悟是真的恨不得向每个人大喊:“喂,你知道吗?静决定跟我永远在一起了!”
不过他还是跟禅院直哉说了,或许是觉得禅院直哉就算知晓了这件事也不会说出去。
阿二没有管禅院直哉震惊僵硬的脸色,点点头,承认了五条悟的话。
五条悟心情更好了,挥挥手,说:“算了,你们聊聊吧。不过静还是跟我立下束缚了,你改不了的~”
见禅院直哉还是愣在原地不说话,阿二想了想,跟他讲了一下自己的目的和五条悟的帮助。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阿二觉得他们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友情。
虽然禅院直哉在女人和地位尊卑之类的事情上封建得令阿二发指。可阿二也能感受到他确实有在努力想和自己打好关系(大概吧),虽然最后都会演变成禅院直哉说了难听的话,阿二生气威胁或嘲讽他,把人气走的场景。
“你们两个脑子有问题吧!” 禅院直哉满脸错愕,“根本无法理解你们两个在想什么。”
这两个人确实都有毛病,平静地接受一切令人震惊的事情,冷漠且置身之外却又兴致勃勃想要帮助阿二的五条悟,明明看上去很温和却疯子一般傲慢又极端的阿二。
禅院直哉破口大骂了一通,没带脏话却句句都极为怨毒。骂完后又说管那些普通人去死,没有能力是自己活该。凭什么要让咒力消失啊,我才不要跟凡人一样。直接让阿洗那个女人去死不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阿二就表情温和却充满杀意地看着他,说:“你再说这种话我会彻底将你视作敌人哦。”
此人明明先前还有一瞬间想杀了阿洗,然而依旧非常不心虚。
禅院直哉一僵,一方面是被吓的,毕竟阿二确实能杀了他,且他此时的杀意是真实的,仿佛用冰冷的刀身一下下划过他的皮肤,温柔又冰冷,令禅院直哉寒毛直竖。
就算阿二真的在这里杀了他,五条悟也会帮他压下这件事。禅院直哉是真的感到了恐惧和屈辱。
自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个平民威胁,因这个平民而满含恐惧。
这是绝无法容忍的屈辱。
但另一方面,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委屈也跟着涌了上来,其中甚至还带有嫉妒。
嫉妒阿二的强大,嫉妒阿二能被上位者的五条悟无条件庇护与帮助,也嫉妒阿洗能被这样的阿二维护。
复杂的情绪让他不停地喊可恶可恶,等情绪终于稍微平静下来时,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不利用我?你只利用五条悟?”
阿二困惑地看着他,含糊地说:“就算你这么说……”
——你也没有那个利用价值啊。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就算是情商不高的他也知道这话着实伤人。
虽然他没说但禅院直哉还是懂了阿二的意思,他直接气哭了,一边掉眼泪一边恶狠狠地说:“可恶,为什么我会对你这种人……可恶,可恶。”
他擦拭的动作根本跟不上眼泪流下的速度,只能眼眶通红,满脸憎恨地看着阿二。
“我恨你……”
他那副表情是真的可怜又可爱,像是一个烂人将自己赤.裸.裸的真心掏出来,却被毫不客气的甩在地上一样。
阿二不免感到愧疚,虽然他是真的不明白禅院直哉这是怎么了。
往日里禅院直哉也时不时嘴贱一下,嘲笑羂索和阿洗。羂索外表是男性他还没说太多。而阿洗是女性,还是一位不符合禅院直哉价值观的女人,不是一个跟在男人身后三步毕恭毕敬的女性。
不嘴一下他心里就不舒服,惹得阿二总是时不时骂他一顿。
可现在禅院直哉却是真的伤心了。
阿二不明白,但禅院直哉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第34章
咒术界中双生子被视作一人。
因此, 想要和自己的双胞胎哥哥融合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可惜他的哥哥不在乎,他甚至没发现他俩是双胞胎,还傻傻地以为羂索是幼弟, 对他百般照顾。
可羂索其实在出生之前就有记忆了,连阿二是怎么在“娘胎”里把其他东西都吃掉,又怎么过来试图把他也吃了都记得一清二楚。
唉,怎么哥哥那时候就没有把他吃掉呢?
如果那时候把他吃掉了,他们就能真正意义地融为一体吧。
从前,他们还在森林里生活的时候。阿洗终于与他们敞开了心扉,说起她双胞胎妹妹的故事。
阿洗跟妹妹出生在一个非常普通的靠海小村庄。直至有一天,她们的村庄被寇贼屠.戮, 姐妹俩住在村子的边缘, 侥幸逃了出来。
现在这样的时代, 形影单只的总归不安全。她们决心跑到其他村子去生活。没成想半路上妹妹被咒灵缠上了,害了病,还没到村子里就一命呜呼。
对于这样的时代来说,这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没有人会在意那个才六岁的小女孩为什么会死。对于阿洗来说却是世界轰然倒塌。
她想去死, 她们是双生子,同一天来到这世上, 自然也该同一天死去。
可终究还是被妹妹在临死前种下了活下去的诅咒。
阿二很喜欢给阿洗和羂索讲故事, 讲那些神话, 那些寓言。可他讲的故事里没有双生子的。某日阿洗问起来,阿二欲言又止,他所知道的双生子的故事大多数都是悲剧,怕让人伤心,干脆不讲。可又顶不住阿洗的询问, 最终还是羂索临时编了个故事。
被诅咒的双生子受尽磨难后决定在最初诞生的那颗树下迎来死亡,春来秋去,一个全新的人从双子的尸体中爬出了出来,她们终于合为一体了。
阿洗很喜欢这个临时编出来的故事,阿二却只觉得过于血腥,不适合小孩子听。
那时候羂索就在想,果然哥哥无法理解我们。
就像某一天,他无意间抓住一只鸟。他的身体没有阿洗好,很难抓到那些在森林里活蹦乱跳的野生动物,更别提是能飞翔的鸟了。
羂索不准备吃,他只是兴致勃勃地思考要怎么彻彻底底地研究这个生命。
哥哥却阻止了他,教导他至少要等到能够尊重生命时再继续实验。
可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尊重生命了,就像哥哥轻轻地触碰咒灵,将挣扎着的咒灵喂到他的嘴边那般温柔。
明明他们是双生子,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不同呢?羂索不明白,或许有的人生来就是那样的。
为了不被哥哥讨厌,羂索也会克制住自己。
他爱着这个人,如同爱着自己的另一半生命。
就算无法理解彼此也无所谓,他们是双生子,在咒术界被视为同一个人,总归能一直在一起。
阿洗倒是能明白他的感受。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成为朋友。他俩有很多地方很相像。
不过他倒是不会说森林里的生活更好或更差。
在森林生活时,他每天都能跟哥哥和阿洗玩乐。在这里生活时,他能获取新的知识,在别人身上做些不太过分的小实验。
无论哪种生活都挺好的,而且无论哪种生活他都能跟哥哥在一起。
可现在他明确地知晓了——他要抛弃他们了。
前段时间,羂索无意间听到了五条悟和哥哥的对话。哥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门外的他。五条悟倒是注意到了,但他不在乎哥哥以外的人,即使发现了羂索也只是投来冷淡的目光,看了这边一眼便转回去,重新将目光专注地放在哥哥身上。
从那些对话他得知——为了自己伟大,为之奉献一切的目标,他需要通过五条悟的诅咒获得漫长的生命,他需要和五条悟永远在一起。
他要抛弃他们了。
——他选择了五条悟。
·
阿二回去找五条悟时,正巧碰上羂索。
“哥哥!”
许久不见的弟弟笑眯眯地挥手,令阿二也心情愉快起来。因禅院直哉产生的困惑和渐渐消散,他也挥挥手:“最近过得还好吗?羂索。”
“挺好的。”
两人聊了一下各自的生活,阿二正想多叮嘱他几句不要调皮,不要又在别人身上做什么奇怪的实验了,就想起五条悟所说的半人半咒灵的不稳定性太高,忍不住问:“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羂索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说:“我没事的,别担心,哥哥。我已经想到能一直稳定的方法了。”
阿二困惑,追问羂索什么办法,他却笑眯眯的不说,阿二没辙,却又听羂索平静地问:“比起这个……你下定决心要抛弃我们了吗?”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因为你已经下定决心要实现你心中的大爱了吧?你会变成不再属于我的哥哥了。”
阿二不知道上次他和五条悟谈话时,羂索在偷听。只以为五条悟跟人说了,不过这确实是事实。
为了避免之后漫长的时间里都被人喊打喊杀,阿二必须想个法子。介于外界都以为他和阿洗是父女关系,干脆说他也拥有不死术式?
可阿洗的术式是不死,并非不老。目前不清楚老到一定程度会怎么样。而阿二若想不老,必定要通过诅咒扩大自己咒灵的那部分。而咒灵是不会衰老的,最多只会死去。
这样一来,到了一定时间,他确实也得离开这里,避免周遭人察觉不对劲。
阿二其实心底还是放心不下阿洗跟羂索。但他又不是现在就要走,慢慢给这两人安排后半生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无论如何,羂索的话或许是对的,他将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哥哥了。因为他有比羂索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阿二什么也没说,但羂索已经从他的沉默中明白了一切。他点点头,平和地说:“其实我思考了很久,我也有个目标。”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慈悲,又带着小孩子看着玻璃珠般兴致勃勃的模样。一种神性和天真残忍在他身上融合在一起。
他们确实是兄弟,共同在那片血污中诞生,天马行空般想出目标的兄弟。
“如果你想彻底消除咒术体系,那么我想试试看让人类进化,让大家都能成为咒术师的世界。我会加油的,哥哥,你也是哦。或许有一天,我们会站在对立面呢。”
说完,他没有管阿二错愕的脸,离开了那里。
到了夜晚,阿二心事重重地去找五条悟,五条悟没有问他和禅院直哉聊了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和他一起坐在庭院里赏月。
两人聊起了阿洗。阿二说起阿洗的双胞胎妹妹的事,五条悟说怪不得,双胞胎在咒术的世界里是最特别的存在。特别是双胞胎妹妹临死前的诅咒。
五条悟继续说:“不过我想阿洗那个并不是双胞胎妹妹的诅咒,毕竟每个人的术式与生俱来,这是刻印在□□甚至灵魂上的、非个人意志能够更改的东西。”
“倒是她明显对自己下了诅咒。因为临死前妹妹说了不要死,因为自己“背叛”了妹妹苟活在世上,所以必须背负着妹妹的一切拼命活下去。”
“自己诅咒了自己。这样扭曲的情感,不愧是以一己之力让这时代进化的人,确实是天生的咒术师。拥有“不死”的术式和不能死的诅咒,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咒术界——还是古代的咒术界的三观是常人所难以理解的。此时五条悟的语气更多的也是赞叹。
阿二心情复杂,他已经能预料到阿洗将会度过怎样痛苦的人生。他其实也尝试过开导阿洗,但她有一点和他在游戏里相识的角色很像——非常固执。八匹马都拉不开。
但他还是想着那个他未曾见过,只在与阿洗的对话中了解到的,她那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去世的妹妹,大概永远无法想到自己希望姐姐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话语竟成为阿洗心中最强烈的执念。
家人临死前的希望竟成为了诅咒,还是自己对自己的诅咒。
只要想到这,他难免感到伤心。
阿二问:“你觉得那是诅咒吗。”
“静,很遗憾,咒力来源于负面情感,而爱可以说是最扭曲的诅咒。”
看着五条悟的眼睛,阿二想起阿洗对他的告诫——我觉得你离五条悟和禅院直哉远一点比较好——不知不觉中脱口而出问:“那你会诅咒我吗?”
他这话像开玩笑,又带点试探。
而五条悟笑嘻嘻地回答:“我早就在诅咒你了。”
阿二:???
“整蛊大成功~我在开玩笑啦!哈哈!吓到了吧!”
这真是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但冷淡又什么都不在意的五条悟难得那样像普通人一样开玩笑,阿二也就不计较了。
两个人平静地赏了一晚月。
直至两年以后,阿二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从阿二答应他的要求开始就在强烈地诅咒他了——
作者有话说:过渡章~
不知道为什么前世篇越写越卡,太折磨了,只能加快进度双更一下结束了[爆哭]虽然两章字数都不多
第35章
两年后的冬天, 五条悟逝世。
他去世得很突然,所有人都没想到。
阿二也没有想到,明明早上他出门时, 五条悟还将一颗药丸递给他,要他藏在牙缝里,说能让他陷入假死状态。以免大庭广众之下死了又跟没事人一样拖着半个脑袋起来。
“放心吧,等你陷入假死状态后,我会安排人把你带回来的,不会让你变睡美人等待王子的吻的。”
明明早上五条悟还嬉皮笑脸地跟他开这种玩笑,用的还是阿二曾经跟他讲过的睡美人的故事,结果转眼间人就躺在了棺材里。
大多数人的死相都相当难看。但五条悟却不同, 他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棺材里, 脸上还带着平和的微笑。虽然开始出现了尸斑, 但那张漂亮的脸依旧光彩照人。或许是因为他是五条悟?
阿二愣愣地看着“睡”着的他,赶回来的阿洗和羂索来安慰他,但他只是摇了摇头,依旧没有什么真实感。
好像一切都只是五条悟又一个玩笑, 等他凑过去时, 五条悟就会猛地站起来,大喊整蛊大成功!
可惜无论他怎么触碰, 五条悟都没有跳出来。
毕竟是这一代的咒术界第一人, 五条悟的骤然去世使得咒术界很多人都陷入了惊慌。
好端端地也没生病没被咒灵杀死, 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五条悟的心腹伊地知似乎知道什么,但他只是摇摇头,平静地和所有询问的来客说:“很抱歉,但关于家住大人的死因我们无可奉告。”
在注意到阿二的眼神时,伊地知表情有些复杂, 可终究没再说什么。
看着乱哄哄的人群,失控感和紧接而来的焦虑让阿二心烦意乱,他决定去后面的院子躲个清静。
他望着天空。今天是一如既往的一天,天气很冷,但蓝天很清澈漂亮,如同五条悟的眼睛。
那个人死前在想什么呢?
愣神间,后面隐约传来了脚步声。阿二没注意,有时候他太过专注于某件事时就会忽略外界的其他声音。就像先前他和五条悟谈话时没有注意到羂索就在门外一样。
更何况现在五条家陷入了混乱之中,有不少宾客也上门来查探五条悟的死因。
后面那个气息他也不陌生,是两年前他还时不时一起闲聊,后来知晓他和五条悟的事情就彻底断了联系,即使偶然碰见也面色阴沉转身离开的那个人……
“噗嗤”一声,刀剑贯穿了阿二的心脏,剧烈的疼痛令他大脑空白,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什么,却无法继续再说。因为来人在他的背后,他看不见对方的脸。
只隐隐听见他扭曲的声音——
——“我恨你……”
带着哽咽般的声音。
……
……
……
当阿二醒来时,自己躺在打开的棺材里,旁边是五条悟那张可气的,依旧微笑着的尸体。
“您终于醒了。”站在棺材外的伊地知恭敬地说道。
阿二被禅院直哉杀死了。当然,只是贯穿心脏是无法杀死他的。他只是下意识地咬开了牙缝里藏着的,五条悟送的假死药陷入了假死状态。
周围除了伊地知之外再没有第二个活人,阿二问:“伊地知,到底怎么回事?”
“家主大人生前就察觉到禅院直哉的杀意了,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伊地知擦了擦汗水,明显忙碌了好一阵子。
“现在外界的人都以为您被禅院直哉偷袭死亡。我已经帮您收拾好了简易行囊,还有家主大人生前制作的面纱,能够隐藏您的面容和气息。趁着天黑,您快离开五条家吧。”
阿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不明白五条悟为什么明知道禅院直哉想杀他却没有提醒他?
阿二倒是没有生气,他只是有点疑惑,毕竟他知道五条悟虽然除了必要的杀咒灵责任外都更喜欢做旁观,但真涉及生命的话提醒一两句他还是会做的。当然阿二也不懂禅院直哉为什么要杀他,他知道他两关系不大好,但应该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恨你……”
那句带着哽咽的话语,太过于悲伤痛苦,令阿二不知不觉间也泪流满面。
禅院直哉大概真的很恨他。如果那一天拉住了离开的他就好了,其实自禅院直哉与他不欢而散起,阿二也曾找过他,可惜每次禅院直哉一看到他都会面色阴沉地离开。
五条悟的死亡,禅院直哉的恨意,接二连三的事让他百感交集。
他不禁喃喃:“为什么……”
“因为家主大人想让您知道爱是怎样扭曲的诅咒。”
阿二震惊地看着他。
伊地知向阿二解释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五条悟想出的延长阿二寿命的方法——就是用诅咒扩大他属于咒灵的那一面,让阿二从半人半咒灵变成纯粹的咒灵。
因为咒灵不会老死,所以只要不被杀死就会比人类拥有更漫长的生命。
禅院直哉虽然远远比不上五条悟,但他在普通人中也是个天才,再加上他的负面情感比一般人要更加强烈更加扭曲,他那带着强烈恨意,杀意和爱意的一击化为诅咒成功压制住了阿二的人性面(让身为人类的阿二暂时”死”去了)。
而五条悟则是留下两年时间和阿二相处,剩余的寿命全部燃烧作咒力,咒术师死亡时的诅咒比任何事物更加庞大,这份诅咒让阿二彻底变成了咒灵。
但或许是因为彻底变咒灵前,他的心脏被禅院直哉用咒具贯穿,阿二的心脏依旧属于人类,所以普通人依旧能看见他,一般的咒术师也很难看出他的咒灵身份。
阿二表情茫然地看着伊地知,伊地知则是表情复杂地说我从跟着家主大人起他就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的神情,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这样决绝地燃烧自己。
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得到了执念的事物后竟然会狂热到这个地步,又或者说正是以前什么都无所谓,突然得到重要的东西后才会像个疯子一样无所顾忌地做事吗。
阿二心情也很复杂,不管怎么样,他必须踏上旅程了,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毕竟现在的他已经是咒灵了,在他人的眼里人类的阿二也已经死了。
他心里还有点放心不下阿洗和羂索,但伊地知说五条悟早就知晓他的顾虑,临终前立下遗嘱,把阿洗跟羂索都变成他的继女继子,五条家的资源无条件地向他们开放。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安然无恙的过完后半生。
现如今阿洗的强大也足以保护自己,更何况羂索也不会完全放任她不管。他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无论如何,这两人互相扶持的话,总能想到方法的。
比起他们二人,更令阿二惆怅的是五条悟。阿二忍不住想,早早准备好一切,在今早送他出门,告诉他一路顺风,知道今天自己就会迎来死亡的五条悟是什么心情。
怪不得……今早他走的时候,五条悟比以往撒娇了更久,在他离开家门时,五条悟站在他身后久久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五条悟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阿二临走前,伊地知拦住了他,拿给他五条悟留给他的遗书。因为五条悟生前做过处理,所以与其说是遗书不如说是“遗言”,在打开信封的那一刻,五条悟的声音传到阿二的脑海中。
“现在的你一定很茫然很震惊吧,那还真是令人欣喜。哦,抱歉,只是想到你会为我露出这样的情绪我就很高兴。
不过不用多想,我的死并不是你的责任,这只是【命运】罢了。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我会被命运杀死。
当然,不是命运安排我的人生,而是我主动投向了这惊涛骇浪般的命运。遇到你的那一刻也是命运降临到我身上的那一刻,让我如死水般的人生搅动出旋涡来。
与其乖乖等待不知何时到来的,注定的死亡,不如主动奔向死亡,跟着你一起把世界搞得天翻地覆。
【五条悟】会不停转世投生,但最主要的其实是【五条悟】们的六眼。“我们”因这个眼睛不停轮回转世。如果你真的实现了你的目标,让咒术体系消失,六眼也会随之消失吧。
那时候【五条悟】会不会消失?又或者说会不会出现仅仅是普通人的五条悟?真令人期待。
哎呀,总之看到你那么努力的样子,让我也情不自禁想要放手一搏了。
接下来你会度过无比漫长的人生,连与我相处的那些时间也不过是沧海一粟吧,我最重要的友人啊,祝愿你能够得偿所愿。
虽然很想坦坦荡荡地迎接死亡,但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所以——
——我会永远永远诅咒你。
——我会永远永远爱你。
所以你永远都不能忘记我。
约定好了哦,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话音结束,信纸燃烧起来。
这就是五条悟最后的遗言,也是他用生命与死亡对阿二发出的最大的诅咒。
阿二的面板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标签:【五条悟的诅咒(爱)】,效果是增加阿二的咒力和每一任五条悟的转世都会情不自禁地注意他且对他产生好感。
望着化为灰烬,消散在空中的信纸,阿二忍不住低声喃喃:“你这样让我怎么说再见啊。”——
作者有话说:“前世”打出be了()没事,咱们还有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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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收一下尾就能转到千年后了
第36章
乌丸莲耶——现在的他还不姓乌丸, 在一个靠海的小岛上长大,他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听说他们去世得很早。莲耶能长大到现在全靠热情淳朴的村里人帮衬。
跟他同样吃百家饭的孩子还有他最好的朋友黑泽士郎。
不知为何村里已经许久没有新生命诞生了。或许跟封闭的小村庄没有足够的医疗手段有关。有好几个都死在了娘胎里, 即使侥幸生下来也活不了多久。最幸运的,活得比较久的那个在海边玩时也不小心被海浪冲走,淹死了。
这一来二去的,这一代竟然就剩下莲耶跟黑泽士郎两个小孩,比他们大一点的也是已经成年了的。
两人中,莲耶又是最受宠的那个,几乎家家都把他当半个儿子养。
黑泽士郎从长相就很容易看出是个混血儿,村里人都说他是海浪打上来的, 好心捡他回来, 喂他一口饭吃, 却也因为他银白的头发对他不大热情。
每次确信自己的受宠,莲耶都心中暗爽。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为自己更受宠感到得意也是正常的。但他也是真心把黑泽士郎当朋友的。
不单单是因为黑泽士郎是他唯一的朋友(毕竟村里就他们两个同龄人)。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总会产生一种精神上的空虚,一种好像自己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痛苦,一种试图证明自我的叛逆, 即便是活泼又受宠的莲耶也无法避免。
精神上的共同点令他们昔昔相惜, 只觉得大人们都是白痴,无法理解。
连黑泽士郎这个名字都是莲耶帮忙取的。
其实莲耶原本叫他小白, 可黑泽士郎嫌这个名字像叫狗——当然, 这座岛上没有狗, 两人是从电视剧里知道狗的存在的。
为了想名字,两人抓耳挠腮,到处翻阅书籍,最终才确定下黑泽士郎这个名字。
这天莲耶一醒来就见屋外黑蒙蒙的下起大雨来,窗户被狂风吹得哐哐作响。鸟的鸣叫声淹没在雨水声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浓的潮湿味,他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跑出门。
昨晚他心情烦闷,在海边散步玩耍时,在沙滩捡到一个男人。
虽说他的朋友黑泽士郎是被海浪冲上来的,但这座海岛格外偏僻狭小,轮船都不怎么经过这一带。更别提活人被海浪冲上来了。这么多年他也只听说过黑泽士郎这么一例。
现如今自己能亲自见证“奇迹”,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当即冲上去,把人翻过身来,准备带回家中。
可翻过来一看,他就吓得惊慌失措。
男人脸上戴着奇怪的面纱,但能透过面纱看到他半睁着眼,奄奄一息地说了声拜托你帮帮我便再次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可这些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这男人拥有黑曜石一样的头发跟白珍珠一样的眼睛。
海岛上有奇怪的禁忌,一旦发现黑色头发银白色眼睛的人就要立刻杀死,因为那是恶鬼。
同样的禁忌还有不能喝酒,酒是蛊惑人心的东西。乌鸦是恶鬼的使者之类的。
莲耶年纪不大,虽说燃起了叛逆心,会说这些都是老一辈的迷信,但毕竟在狭小封闭的村中长大,对这些村中人人都在说的禁忌也信了七.八分。
他第一眼看到那双眼睛时,第一反应是惊艳。那种惊艳甚至一瞬间压过惊恐。可随后,长久的教导又将那种惊艳拖了回去,变为发现恶鬼的疑虑和恐慌。
他本想把人推回海中淹死,又忽然想到在村中因异国面容颇受排斥的黑泽士郎,倘若当年黑泽士郎也被视作不祥之人被扔回海中溺毙,他的人生是否就会永远失去这位朋友呢?
这个人不像黑泽士郎来岛上时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童,应该知道岛外的事情——对于常年待在封闭村子里的孩子来说,这是多大的诱惑啊。
更别提像英雄一样,救下奄奄一息说着帮帮我的人。
思索再三,莲耶还是将他救了起来,带回家中怕被人发现,只能把人先安置在海边的洞窟里。
那里是他和黑泽士郎的秘密基地,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也没有别的人会去了。
但现在下起大雨来,人也不知道有没有醒,万一在昏迷中被淹了去,他岂不是白救了?
这么一想,他没管隔壁同样起得很早的大姨的呼喊,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好不容易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海边的洞窟,却发现海水早已蔓延到了那里面,莲耶不敢进去,但看周围没人,天还很早,水又蔓延到里面去了,只觉得救上来的那个人已经在睡梦中被冲回海里了,不由得连叹三声。
真是白救了!还不如昨晚就直接推回海里淹死呢!
越想越气,正当他要扫兴而归时,一道略微低沉沙哑,语气却很礼貌的声音打断了他。
“你就是昨天晚上救了我的人吗?”
“谁?!”
莲耶回头一看,正巧对上来人银白色的眼睛。
·
好痛,浑身都好痛,呼吸间每一寸肌肤都会感到骨头摩擦似的疼痛。
疼到现在,他已经渐渐失去了痛觉。
记忆也好模糊。如果不是他能不断地感知到五条悟的每一任转世,能够去他那里过着寻常的日子,阿二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抱持理智。
最开始遇到的那个五条悟也是预料到了有今天才让他去找每一世的【五条悟】么?
那个人还真的是……
距离那时候究竟过了多久呢,好像有千年了吧。
阿洗,羂索,他有去打听过他们二人的消息。可惜羂索自他离开后不久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再也打探不出他的消息。
至于阿洗,她留在当地成为了那一代的咒术界第一人,之后又靠着不死的术式和超强的结界术被人尊称为天元大人。
当然,他也只有最开始的那几百年有去打听消息,再之后他连保持理智都很困难了,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即使靠着五条悟和禅院直哉的诅咒,他度过了相当漫长的人生,但这个量也是有限的。
这个身体很快就要坚持不住了。这几十年来阿二虚弱到连咒灵都消灭不了了,还一时大意被海浪冲走,勉强才活了下来。
但没关系,阿二留有后手,他是有关生命的咒灵,这千年来积攒的咒力足够他在身体破碎时给自己另外创造一个身体出来了。
“老师!”就在这时,把他从岸上救上来的小孩兴匆匆地带着另外一个小孩过来,“这是我的朋友士郎!”
“士郎?”这个世界还有正义の米嘎达吗?
“为什么老师你的表情那么奇怪啊哈哈!”
阿二看向被莲耶带过来的黑泽士郎,他有着极为罕见的银白色头发和深绿色眼睛。
看见阿二时,还露出了慌张的神情,低低呢喃:“还真的是黑色头发跟银白色眼睛。”
阿二喜欢绿眼睛的人,确认面纱挡住自己满是疤痕的脸,不会吓着小孩后,就语气温柔地和人打招呼。
“你好呀,士郎,我是……莫克夏,”莫克夏是他的化名,这么漫长的生命中总不能一直用五条静的名字,“你可以直接叫我莫克夏,还是说你想跟莲一样喊我老师?”
后面那句调侃的话逗得黑泽士郎红了脸,他看着阿二,犹豫了一会儿后磕磕绊绊地喊了一句老师。
搞得好像在欺负小孩子一样,阿二歉意地蹲下身,与他平视,“抱歉,我开玩笑的。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好吗?”
黑泽士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些腼腆地看着他,说:“老师,听说你经常给莲耶讲故事,我也想听故事。”
阿二失笑,让两个小孩到自己身边,“那我们今天来讲伊卡洛斯的故事吧……”
自从阿二醒来后,莲耶就给他另外找了个偏僻且比较干燥,不会被水淹的山洞,再铺上几层厚厚的稻草,可暖和了。虽比不上在五条家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比流浪时要好。
莲耶很喜欢缠着他讲外面的故事,为了报答救命之恩,阿二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顺带把他曾经很喜欢讲给阿洗、羂索和五条悟的那些寓言神话等等讲给他听,听得莲耶两眼冒光,把村中所谓的禁忌抛之脑后,对阿二崇拜得恨不得把他奉为神明才好。
不过在跟小孩交谈时,阿二也稍微套了点话——千年来不停的流浪让他的套话技巧已然十分娴熟,更别提套话对象只是个小孩。
莲耶自然什么都告诉他了,包括岛上的那些禁忌,为什么不能带阿二回村子的理由。
小孩虽对村里人极为信任和爱戴,但到底是叛逆期的小孩,时常跟朋友黑泽士郎蹲守着破破旧旧的电视看电视剧,向往外面的生活。阿二又对他很好,便怎么都不信阿二是恶鬼了。
跟活泼外向的莲耶不同,黑泽士郎相对而言比较内向腼腆。听莲耶偷偷跟他说,他捡了个黑头发银白色眼睛的人回来时,黑泽士郎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莲耶被恶鬼蛊惑。也怕村中人知晓这事要打死莲耶。
哪怕他知道莲耶在村里很受宠,可他看过村里人说起禁忌的模样,极为骇人,跟被附了身似的。
放心不下莲耶的他当即决定跟他来会会这个老师,谁知阿二温温柔柔地开了句玩笑,就把黑泽士郎哄得找不着北了。
或许是因为没有父母,在村中又颇受忽视,黑泽士郎便养成缺爱的性子,别人对他好声说句话他都能感动得一塌糊涂。
当然,他不怨村中人的忽视和他们对莲耶的偏爱。自己本来就是被海浪冲过来的,能让村里人捡回来,喂口饭吃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只是他依旧非常渴望能拥有自己的家人。
他爱看书,也很爱听故事,岛上没有特定的学校和老师,两个小孩的学习都是村长教的,但也只是识些字,别的也教不了什么了,更别提讲故事。
现如今能靠在阿二身边听故事,黑泽士郎对阿二自然也是极为敬仰,也是三两下就被套话了。
套完话后,阿二心中疑虑更深。总感觉这村子疑点重重,恨不得去探查一番。
只是他身体太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碎,只好作罢。
又过了一段时间,莲耶跟黑泽士郎急匆匆地跑来。
他们很想把阿二带回村子中,却也知道村里人的禁忌。这段时间就试图打听黑发银白眼睛的人是恶鬼的禁忌是从哪来的,也在想有什么办法能破除所谓的禁忌。
小孩子的世界太天真,总以为事情会按自己想要的来进行。
可村里人一提到这个就变了个人似的,眼睛黑沉沉地盯着两个小孩。把两个小孩吓得寒毛直竖,另外扯了借口跑开了。
他们没有放弃,一个个地打听。最终还是村长带他们去村中的简陋神社,看见了刻在那里的画,他们才明白为什么。
他们自然不可能带阿二去看。幸好黑泽士郎会画画,他将所看到的画在一张纸上,急匆匆地带过来给阿二看。
跑得太急了,又对看到的事物有些惊恐,还得画下来,小孩声音都在发颤,可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依靠阿二这个在他眼中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大人。
“听说村里祖上遇到过恶鬼,那恶鬼就是黑色头发,银白色眼睛……”
阿二一边安抚两小孩,一边看着画。
画面有些粗糙简略,却也大致能看出东西来。画里的男人穿着一身和服,漆黑的长发如墨倾斜,嘴角还带着笑,上半个脑袋却不见了。
这不正是千年前,被杀人如麻的匪寇团伙意外砍下半个脑袋的自己吗?——
作者有话说:这个村子祖上就是砍了阿二半个脑袋的团伙[摸头]当年发现阿二被砍了脑袋后也没死,吓得跑路了,来到这个海岛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第37章
那晚看见只剩半个脑袋的阿二的人只有五条悟和那群匪寇。
五条悟是画过他——这家伙真的什么都会——现如今那些画都藏在那位五条悟的故居里。但他不可能会画这种倘若流传出去会给阿二添很大麻烦的画。
更别提他藏得很好, 阿二也是从某位五条悟的转世那里知晓的。这位五条悟的转世给阿二看完后还闹起别扭,气呼呼的也要给阿二画画。让阿二待在原地做模特,画了十几幅才肯让阿二走。
这位五条悟去世时还在念叨要看看是第几代的五条悟找到他们两个的画, 不过我比前代的那个画得多哈哈!
去世前还在跟自己的前世较劲,阿二那时候都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了。
只能说不管是哪个五条悟都不会肯安安静静地死去的,去世了也要给人“惊喜”。
话题扯远了,除了五条悟,也只剩当时砍了他半个脑袋的匪寇们了,也许他们当中有人会画画,把阿二画在神社里了。
毕竟过了千年,再加上他的记忆逐渐模糊, 阿二已经记不太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隐约记得还有这么一件事——他外出解决咒灵时, 救下了差点被咒灵杀死的一群人,结果背对着他们的时候,伪装成平民的匪寇对他所穿的那身华贵衣物起了贪念,砍下了他半个脑袋。
那时候的他满脸茫然困惑, 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缓缓转过身来, 结果就看到那群原本满脸贪.欲的匪寇面色逐渐发青,最终变为惊恐, 不停地尖叫。
有的还吓得尿了裤子, 现场顿时一阵尿骚味, 可没有人去嘲笑,所有人都吓得魂不附体。最终那群匪寇全都跌跌撞撞地逃跑了。
那时候的他似乎也是因为震惊过度,没能抓住那些人,只能愣愣地回去找五条悟。第二天他试图去找这群匪寇时却又哪里都找不到,只能跟人报备了那群匪寇的特征, 要他们小心这帮人,最好能将他们捉拿归案,免得去祸害其他无辜人。
没想到那群人竟然是逃到这个海岛藏起来了。
再结合从两个小孩子那里套来的话,村子里的另外两个禁忌,酒是因为当时他们有好几个都喝了酒,不小心带错了路才撞见咒灵和阿二。乌鸦是因为当时阿二被砍掉半个脑袋朝他们微笑时,正好有几只乌鸦飞过吧?
至于这一代只剩下莲耶和黑泽士郎两个小孩,阿二怀疑是近亲生子导致的。
当初那一群人刚逃到这里时还没事,可长期以来世世代代一直躲在这里,生下的子女与另外几个人的子女结婚生子,外界又几乎没人再来这个海岛,久而久之,大家的后代竟都有血缘关系。再加上他们还保留传统,盛行表兄妹结婚,真是想有健康出生的后代都难。
村里人还能拥有莲耶这样健康活泼的小孩也是祖坟冒青烟了。
虽然没有亲自去神社看原画,但他并不担心两小孩会认出画中人就是他。画与真人本来就会不同。更别提千年前并不是现在这种写真式绘画,更倾向传神。这千年间阿二也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两小孩明显被那诡异的画吓着了,惴惴不安地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没了半个脑袋还能活着的人吗?那岂不是鬼?这世上有鬼吗?”
“怎么会呢?这世上哪有鬼?”阿二眼不眨心不跳地撒谎——不过这个世界确实没有鬼,只是有咒灵罢了,他也不算撒谎。
“真的吗?”
“真的,你觉得我会骗你们吗?”
两小孩这才松口气,热烈地讨论起来,神社里为什么会有这么渗人的画,祖上遇到的黑色头发银白眼睛的恶鬼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异想天开,充满孩童想象力的猜测让画中的当事人忍不住笑。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小孩前半个钟还吓得瑟瑟发抖,现如今又把村中的秘密当冒险的一环,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调查。
目前推测出的村子的黑暗已经让阿二不太赞成两个小孩去调查了。无论如何,小孩子应该做的是无忧无虑地玩耍,不是调查村子里奇怪的禁忌。后者一听就像什么日式恐怖小说的开头。
阿二适当地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还想听故事吗?”
两个小孩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齐齐扑到阿二怀里,“今天讲什么啊,老师!”
“又要讲主角打败邪恶的反派的故事么?”
“不对不对!应该又要讲反派在最终战突然跟主角说我是你亲人的故事!”
一不小心按照自己的喜好讲了很多狗血故事的阿二:“……要不我们讲点温馨治愈的故事吧。”
必须控制好自己,给孩子讲些塑造道德观的小故事了。
存在感低到阿二都快忘记它的系统吐槽:“你还真是养孩子养上瘾了。”
唉,没办法嘛,这个身体就是母性很强。
阿二很希望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希望两个小孩平平安安地长大,实现他们的愿望,离开这座小岛,去繁华的城市幸福地生活。直到这具身体破碎,自己不得不说再见时。
可惜事与愿违。
黑泽士郎生病了,且病得不轻,就快要死掉了。
慌张的莲耶跑过来找阿二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浑身发抖,用一种信赖和求助的眼神看着他。
海岛上医疗环境很不好,草药试过了,没用。莲耶又去求了村长好一会儿才让人拿了两粒药给他。可黑泽士郎吃了后依旧高烧不退,躺在床上病得奄奄一息。
村中勉强算医生的中年人过来查看也摇了摇头,说只能听天由命。
这下阿二坐不住了,连忙拜托莲耶带自己去找黑泽士郎。
幸好此时是深夜,村里的人都遵循着旧时的习惯,睡得特别早。要不然按照阿二现在脆弱的身体,可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所有视线来到村里。
黑泽士郎的家和莲耶家离得很近。为了方便照顾,莲耶把人带到自己家中,把床也让给他睡。
阿二一进去就看到银白色头发的小孩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浑身的疼痛让他忍不住连连发出叹气声。
似乎是感受到两人的出现,他勉强睁开深绿色的眼睛,竭力露出一个笑。
“你们、来啦。”
虽然他很努力想要证明自己没事,但脸上的疼痛和恐惧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他还很小,记忆中从未出过海岛,喜欢看书听故事,幻想着总有一天能跟好朋友莲耶去电视剧所展现的繁华的大城市。现在却要病死在这里了,会变得浑身冰冷,再也无法看书无法听故事,无法跟朋友和老师去大城市,被永远地抛在黑暗中。这让他如何不恐惧,如何不痛苦,如何不伤心?
但他还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是个从小就被忽视,习惯照顾他人情绪的好孩子。也是因为莲耶,甚至包括跟他相识没多久的阿二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他不想让他们伤心。
莲耶依旧在哭,哭得几乎晕过去。阿二上前抱住了黑泽士郎,“不要怕,有我在,你会好起来的。”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还有种莫名让人头晕目眩的白桦树香气,但只是被他这么拥抱着。几乎没怎么被人拥抱过的黑泽士郎就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安心感,仿佛终于回到了幻想中能挡住所有风雨的家。
两个小孩懵懵懂懂,没听懂阿二在说什么,只以为他在安慰人。
没必要跟普通小孩解释这些,阿二伸出手,发动了自己的术式,将黑泽士郎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能转移的是一些伤口和痛苦,但病毒却没办法直接转移,只能靠黑泽士郎自己挺过去。但有他在——能持续转移疼痛感,还能把咒力转化为治愈去补充黑泽士郎的生命力——黑泽士郎不会挺不过去的。
阿二紧紧地握住他的手,黑泽士郎在疲倦与安心中不知不觉间再次陷入沉睡。阿二还想安抚一下身边的莲耶,可一旦阿二松开手,黑泽士郎又变得不安焦虑起来,阿二便只能用言语轻声安抚莲耶。
幸好莲耶没在意,他也确实为黑泽士郎的病提心吊胆了好久,此时一口气松下来,在床边的地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看着两个小孩的睡脸,阿二心中有种复杂的感情。
他曾养过的两个人——阿洗跟羂索都不是平常的小孩,阿二养他们的时候,两人就没生过病,活蹦乱跳的。刻板印象中脆弱的小女孩阿洗在森林里生活时更是能把熊吓跑。
现在想想在森林里生活的他们三人都太不正常了。如今能养到平常的小孩,阿二还感到一种莫名的稀奇。
不过这具身体本来就在崩溃的边缘了,现如今还继续动用术式,还用咒力去治愈小孩。原本阿二估算这具身体能挺到两个小孩寿命耗尽。现如今大概只能挺到他们成.年了。如果还有别的变故,恐怕会变得更少。
当然,阿二并不感到后悔。这具身体迟早会崩溃的,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罢了。他还能另外创建一具身体。只是毕竟是新造的,到时候可能会彻底变成幼年形态,记忆和咒力都得从头来。
以防万一,那个时候他最好到五条悟的转世身边。只有到五条悟的身边,他的安全才能得到保证。
毕竟最早遇到的那个五条悟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包括留自己写的古书籍,欺骗历任家主每任【六眼】身边都会出现与六眼签订契约之人,唯有保证他在【六眼】身边才能庇护五条家。
虽然这句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没错。
唉,总之,到那个时候他必定要与两个小孩告别。说实话,千年来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离开得太匆忙,没能好好地看着阿洗跟羂索长大,没想到现如今又要重蹈覆辙。
等天亮的时候,黑泽士郎终于又醒了过来,他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身体依旧有些发软无力。莲耶当即扑上去,嚎啕大哭道“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黑泽士郎的意识还有些迷糊,望着紧紧抱着他的莲耶,又看向握着他的手握了一夜都没放的阿二,泪珠就这样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吓得阿二连忙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黑泽士郎却只是哽咽着说我还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阿二无奈:“我说了,有我在,你会没事的。当然,莲耶帮了你很大的忙,把你背到他家来睡,帮你换衣服,换毛巾,换热水的都是他哦,你要好好感谢他。”
“嗯,我知道,谢谢你莲耶,谢谢老师,谢谢你们一直在我身边。”
莲耶有点不好意思了,擦了擦泪水,“说什么谢谢呢,你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别忘了,我们可是约好了以后要离开这里,一起去东京大城市的!”
“嗯!一定要去!到时候老师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阿二没回应,只是笑着摸了摸两个小孩的头,被小孩们当做默认了。
其乐融融的三人却没注意到,房屋外,隔壁的大姨正透过缝隙,惊恐地看着黑发银白眼睛的阿二——
作者有话说:五条静属实是养小孩养上瘾了[狗头叼玫瑰]
第38章
“近日, 大富翁乌丸先、沙沙、仍旧在寻找他失踪的儿、沙沙、提供线索者能获得巨额感谢金……”
屋内破旧的收音机发出的声音时断时续,还夹杂着刺耳的沙沙声。
趁现在人不多,阿二已经偷偷溜回去了, 剩下莲耶继续在照顾黑泽士郎。他做了碗鸡蛋粥,虽然大病初愈的黑泽士郎没什么胃口,但不想浪费莲耶的好意,还是喝了下去。
看他多少能吃进去,莲耶知晓这病确实是走了,最后一丝担忧也散了。他高高兴兴地给自己也盛了碗粥。
他的吃相不算很好,一个没注意就糊到脸上去了。毕竟在这种偏僻的村庄里长大,也没有专门的父母教导他的一言一行。
村中没有别的孩子, 想要抚养他的人家数不胜数。可大家又觉得他们都是被诅咒了才生不出健康的小孩, 生怕莲耶这个仅剩的健康小孩也给养死了。觉得还不如吃百家饭, 兴许这样孩子才能健康长大。
所幸莲耶吃起饭来吃得很香,又不挑食,没胃口的人看着他吃也能多吃半碗。
吃着吃着,莲耶忽然想到离开的老师。
说起来好像没见过老师吃东西。他之前其实想过给老师送吃的, 但老师说他能解决, 让莲耶自己小孩子多吃点才能健康长大。
老师都这么说了,莲耶也就没特意送东西过去。
但他此刻竟忍不住想象起老师吃东西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没什么见识, 但他也能感受到老师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像是电视剧里说的经历过世家熏陶一样。
这样的他吃起东西来想必也很文雅。
虽然他一直遮着脸, 只隐约露出一双眼睛。声音也像被撕裂过一样很沙哑,但莲耶还是打心底觉得他是个美丽温柔的人。
见他发呆,黑泽士郎问:“你在想什么?”
“哎,你觉得老师吃饭时是怎么样的?”
“唔,这个我倒是没想过。既然是老师的话, 就算是吃饭也会很漂亮吧。”
双方“英雄所见略同”,兴致冲冲地围绕着老师展开了谈话。聊完一轮后,黑泽士郎神思恍惚,略带惆怅地说:“……要是老师是我们的家人就好了。”
莲耶不像他那样渴望家人,只觉得老师是老师也挺好的。但见好朋友这样,安慰道:“那你跟老师说嘛,说不定他就同意了呢?”
莲耶性格活泼开朗,无忧无虑,却有种天生的对他人弱点的敏锐感知,或许就是这种敏锐让他在村中大人里如鱼得水。
他喜爱阿二是不假,却也在相处中琢磨出这个人对小孩的容忍度很高,属于容易溺爱的那一类,这使得莲耶偶尔会利用他这种小弱点来撒撒娇。
很显然,效果拔群!就跟属性克制一样,阿二很吃撒娇这一套。
莲耶觉得黑泽士郎这点愿望只要撒撒娇就成了。
但黑泽士郎有不同的看法。
他虽然不像莲耶那样擅长捕捉人的弱点,却喜欢看书,喜欢听故事,喜欢揣摩其中的故事。在喜欢讲故事的老师面前,他也从那些故事中隐约窥探到讲故事之人的内心。
老师或许在大部分事上都能容忍,退让,溺爱,便是叫他砍下一只手臂来,他也只会微笑点点头。
但在自己认定的事情上,他却会显得很固执。他不一定会同意这个正式成为家人的请求。
两人对老师的不同看法又引起了一阵争论。
这时,村长打开门走了进来,门外隐约能看见个张望的隔壁家大姨。
“士郎啊,好点了吗?”村长带了箱牛奶过来,“生病了要多喝点有营养的才好得起来。诺,这箱牛奶你们两个小孩分一下吧。”
他们村中大多过着与世隔绝,自给自足的生活。村长偶尔才派人去最近的岛上买卖点东西。这箱牛奶的价值不言而喻。
黑泽士郎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道谢:“谢谢村长,我好多啦。”
村长又跟他们寒暄了几句,问了两个小孩吃的喝的穿的都够吗,随后问道:“上次你们去神社看了那幅画后有什么想法?吓着没?”
见两个小孩对视了一眼,不吱声,村长笑道:“哎!别不好意思!见过的人就没有不吓到的。毕竟那画太渗人了。我年轻那会儿看到时也吓了好大一跳,当晚还发起高热,折腾了好久才恢复。”
“那你没事吧?”黑泽士郎担忧地问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要是有事村长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他害羞地红了脸,“哦,对不起!”
村长摇摇头,继续说:“当时都说是被画诅咒了才会生病。现在想想其实就是受了惊吓,又去了神社这种千年前就在的地方,染了病菌,这才生病。诅咒之事无稽之谈。不过你们小孩子抵抗力弱,之后也要记得避开点。”
他那和蔼的笑容让两个小孩也跟着笑起来。
“你们最近一直在打听村里的禁忌,小孩子对这些事好奇也正常。不过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好奇起来?平日里你们对这些都是不太感兴趣的,只惦记着看电视或者去海边玩耍。”
莲耶刚想出声反驳,却被黑泽士郎摁住手,他面色发白,声音微弱道:“抱歉,我又有点不舒服。”
莲耶当即把那些事都抛之脑后,摸了摸黑泽士郎的头,发现他突然冒了一身冷汗,连忙道:“那你先躺下,我再弄点热水来。”
村长也担忧地问:“要不要再请大田先生来一趟?”
大田先生就是村里那个勉强能当医生的人。
黑泽士郎点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等村长离开时,莲耶重新装了盆热水回来,想要用毛巾帮黑泽士郎擦擦,却见黑泽士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牙齿止不住地发颤,发出咔咔声,但他还是勉强镇定下来,说:“快点!去叫老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这样做?”莲耶惊讶地问。他舍不得老师离开,还想着以后能跟黑泽士郎和老师一起去东京呢!
“老师过来时或者离开时可能被人发现了,村长这才来试探我们。但他们还不清楚老师现在在哪里。可岛上就这么大,只要人还在岛上,一定会被找到,只是要耗费些精力。”
"快去!不,我也跟你一起去!"想到这可能是跟老师的最后一面,黑泽士郎试图爬下床。可他大病初愈,腿刚伸出来站在地面上就软了下去,让他整个人都倒在地上。
莲耶也算明白了什么意思,他连忙把黑泽士郎扶回床上,“我去就行,你继续躺着吧!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他赶紧离开。
一路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让他呼吸都变得疼痛起来。
莲耶的心中其实还是存了些侥幸心理的。
村里的人都对他很好,很纵容他。虽然偶尔会念叨什么禁忌不禁忌的,但这些说到底都是骗人的。因为老师那样温柔好闻,根本不是什么恶鬼。只要他们真的跟老师相处过,肯定也会知道老师的好。
村长刚刚还那么好心地送了箱牛奶给他们,还跟他们说没有诅咒这回事,或许他也会帮忙劝解村民。
一路狂奔的他没注意到原本在这个时候都出门的村民都消失了,仿佛整个岛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安静。
等他跑到阿二所在的山洞时,才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喊:“老师!”
阿二原本还在思考之后要讲的故事,见莲耶这么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连忙问:“士郎的病还没好吗?”
说完,他站起身来,准备再试试看怎么避开他人去见黑泽士郎。
“不,不是的……”莲耶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把话说清。他把黑泽士郎跟他说的又重述了一遍。
阿二皱紧了眉。在过去见黑泽士郎和离开时他都有注意避开别人。按理来说,应该没人发现才对。如果会被发现,那只能是他待在屋子里,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黑泽士郎身上时。
“我知道了,我这就离开。”不管怎么样,他也不想给两个小孩添麻烦。
看见莲耶顿时露出伤心的表情,阿二无奈地蹲下身安抚他,“别难过了。”
“我们还会再见吗?”
莲耶的眼里蓄满泪水。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过来见你们。别哭了,好吗?”
莲耶点点头,准备告诉阿二村里的船藏在哪,却听见山洞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阿二立刻把莲耶藏在身后。
手里各自拿着东西的村民走了进来,他们一同阴森森地盯着阿二,眼睛黑漆漆的。并不怎么明亮的山洞里,人群的影子摇晃不定,像是一团团流动的流脓。
带头的村长依旧带着那副和蔼的笑容。
“好孩子,好孩子,”他说,“谢谢你帮我们带路。只要除掉这个恶鬼,想必我们村子的诅咒就会被解开。”
莲耶顿时露出一副被背叛的绝望神情,“村长!明明你说过诅咒是无稽之谈的!”
阿二看了看他们的四周。发现他们的身上确实带着诅咒。
不过这诅咒可不是他下的。而是他们自身的负面情感。
阿二叹了口气,现如今这脆弱的身体也是逃不开了。
他站起身来,明明身处简陋昏暗的山洞之中,却仿佛黑暗中的一团火光,引得无数飞蛾前仆后继。
“别误伤到莲耶。”他说。
另一边,黑泽士郎正紧张地听着屋外的声音,期待着能再次听到莲耶的脚步声,听到他说老师离开了。
虽然很舍不得,但安全总比什么都重要。总有一天一定会再见的。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像之前那样一直在一起了。
可屋外先传来的是莲耶的哭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黑泽士郎身体没什么力气,只能拼尽全力,几乎是爬着来到房屋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出去后看到的是被村民们包围着,被绑起来燃烧着的老师——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本来打算双更把这段剧情给结束的,但沉迷玩乐没写完第二更只能发一章了[鸽子]
我们阿二马上又要跑路了←_←
顺带一提,黑泽士郎的看法是对的,即使撒娇请求静成为家人他也不会答应的,因为静知道自己陪不了他们太久,这种不可能的请求他不会答应的。
当然,口头上的撒娇恶作剧喊他妈妈什么的,他还是会溺爱的[可怜]
第39章
被绑起来时, 阿二心中并没有过多的波澜。
毕竟他是被砍过半个脑袋,被捅过心脏,被生生世世缠上, 能徒手捏爆几个特级咒灵的存在。
虽然现在因为身体处于崩溃边缘而变得虚弱,但这并不意味他就会怕了。
说真的,更让他变得虚弱的其实是莲耶的泪水。
小孩哭得都快断气了,阿二有心安抚他,却被村民拦着不让接触。
他们将阿二放在村子中央的空地,堆起木柴,拿出打火机,要将他烧死。从莲耶的家能看见这块地方, 阿二意识到这点时, 往那个方向看, 果不其然看到了趴在地上,睁大眼睛,震惊又恐惧地看向这边的黑泽士郎。
黑泽士郎原本是趴在地上的,他身体还没完全好, 体力也没完全恢复。此刻那双深绿色的眼睛里却爆发出强烈的生命力, 注视着阿二的眼神仿佛在注视着自己愿意为之燃烧一切的存在。
他支撑起身体,像一个刚开始学会走路的婴儿一样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摔倒, 再爬起来, 奔跑。
他决绝地奔跑,想要跑过命运,从命运手中争夺回自己珍视之物。
他的手和脚都摔出了血,尖锐的疼痛刺激着神经,他却浑然不在意, 如同任何一个殉道者般用身体去扑灭那些还没来得及变成大火的小小火苗。
莲耶此刻也挣脱开了抓着他的村民,跑到阿二的身边。
“老、老师——”称呼还没喊完,他的眼泪就一滴滴地滚落下来。
虽然为孩子的泪水感到揪心,阿二还是很不时宜地发出感慨——真好啊。
能流出这样美丽的泪水,真好啊。
说到底,无论是荒明和真,五条静,卡米拉都是他,即使身处神性的五条静中,能够时常流下泪来,阿二却知道那多少有点虚假的成分,内心深处的他并没有真正地在流泪。
毕竟现实的阿二是个流不出泪来的人。
此刻那些滚烫的泪水在阿二眼中比万两黄金还要珍贵,却也因太过珍贵,使他产生一种被灼烧的感觉。
某个五条悟教过他如何挣脱开绳子,因而阿二能伸出一只手,一一拂去两人的泪水,又抓了抓他们的手,压低声音安抚道:“没事的,我是不会死的。不要哭了。”
“相信我吧,好歹我也是你们的老师。你们快离开这里,别伤着了。”
他没有想到,此刻在村民眼中又是另外一副场景。
脸上戴着奇怪黑色面纱的男人低声和两个小孩说着什么,那件面纱给他带上一层挥之不去的诡异和艳丽。即使在这样快被烧死的关头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恐惧,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
那抹笑跟神社千年前留下的那幅画重合在一起。
毫无疑问,他就是恶鬼。
黑色头发,银白色眼睛的恶鬼。
诅咒了他们的恶鬼。
“烧死他!”不知道是谁发出的第一声,随后,更多的人应和了这道声音,“烧死他!烧死他!烧死他!”
两个小孩再次被村民们拉开,阿二则被更结实地绑起来,绑在木架上,无法动弹。
以往对待莲耶非常温和,给两个小孩饭吃,对他们恩情无限的村民们脸上都带着笑,疯狂,快乐,期待,仿佛他们所参与的不是一场要将活人烧死的惨烈折磨,而是一场令人心生愉悦,带领众人飞向天堂的仪式。
那笑声如同乌鸦的叫声,刺耳尖锐。每个人的身体都在光芒照耀下留下一道道漆黑的鬼影,他们拿着杀人的木柴,等待着尸体的盛宴。
“轰隆”一声,那一丁点火苗,随着堆放的木柴和其他助燃物立刻变成巨大的怪物熊熊燃烧起来,火堆立刻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隐约还有肉.体被灼烧的气味。
小孩们尖叫着,大喊着不要,却被村民们摁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喜欢,憧憬,尊敬的那个人被活生生焚烧。
说时迟那时快,天突然一点点变得昏暗下去。说是一点点却又是肉眼可见的变化,令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惊恐不安地望着变得昏暗的天空,祈祷着它能恢复到往常的模样,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变化,直至变为彻底的黑暗。
黑暗的天空只剩下太阳如同白炽灯一般散发着光。
但很快,太阳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点一点地变得漆黑。以至于在这漆黑的天色里,只有燃烧着的阿二宛若烈日,平等地照耀所有灵魂,令黑暗与诅咒无处遁形。
这不像是在焚烧罪人,倒像是是一场磨难,一场洗礼,一场新生!
“老师!”
两个小孩齐齐扑了上去,没有丝毫犹豫,飞蛾扑火般,火苗顺着他们的肉.体燃烧起来,尖锐的疼痛涌上大脑,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哀嚎起来。
孩子们的痛呼声终于唤醒了接近昏迷的阿二。此时捆着他的绳索已经在烈焰中被燃烧殆尽,他挣脱开束缚,此生最后一次拥抱了莲耶和黑泽士郎,使用术式将他们的烧伤转换到自己身上,并将他们推向村民。
然而,阿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触碰到阿二那终于崩溃破碎的身体时,竟然触碰到了他内里的灵魂。与此同时,有什么侵入了他们的大脑。
——那是属于player的阿二的记忆。
星际,游戏,NPC,卡米拉,荒明和真,五条静,诅咒,融合,永远在一起,匪寇,有关海岛黑暗的猜测……
无数破碎的,如同碎片般的记忆侵入他们的大脑,令他们头疼欲裂,宛若被五马撕扯,恨不得立刻死掉。
孩子们身上燃烧的火焰还不算大,村民们立刻将其扑灭。
被推开后增添的烧伤却没有使两个小孩尖叫,他们愣愣地流着泪,绝望困惑且失魂落魄,犹如失去庇护,直面现实残酷的小兽,低声喃喃:“……老师?”
天空恢复了光亮,太阳依旧如往常一样照耀着世间的一切。刚刚的一切宛若一场怪诞的梦境,等梦醒了,所有事物又会恢复正常。
“哐当”一声,没被完全烧尽的木棍掉落在地上,众人抬头去看,才发现戴着面纱的男人早已咽了气。
·
自老师死去,两个小孩变得浑浑噩噩,食不下咽。
他们没有待在一起,而是各自待在自己的房子里。就算是见面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期间他们唯一说的一段话是:“你也看见【那个】了吗?”“……嗯。”
村中大人倒是对他们一如往故,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依旧是那个与世隔绝,不被外界打扰的荒僻小岛,他们也依旧是最大烦恼是如何去东京的天真小孩。
莲耶也想过,那时候看到的记忆是不是悲痛过度产生的幻觉?他想过要不要和黑泽士郎沟通一下,但现如今只要看到对方的脸就会想到那一天的事,从而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而唯一能给他们解惑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又到了捕鱼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很兴奋,连村长都跟着出去了。
为了证明自己看到的记忆不是幻觉,他决定去村长家看看能不能翻到有关【恶鬼】的更多事情。
他行动力很强,还拉上了昏昏欲睡的黑泽士郎一起。
两人再次见面时,双方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莲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黑泽士郎点点头,跟着他一起去。
村长家锁了门,但两个小孩偷偷观察过,知道他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就喜欢把备用钥匙藏在面朝仓库的窗户底下。
两人跑过去,果不其然发现窗台有一小块地方有裂缝,把堵住裂缝的石块弄出来后,终于拿到了备用钥匙。
两人打开了门,黑泽士郎在外面放哨,更熟悉村长家的莲耶则进门翻东西。
村长家可比他们两个没人养的小孩大多了,光是客厅就比他们的房间要大。当然,倘若有什么资料的话多半不会放在客厅。莲耶直接跑向村长的卧室。
床铺收在衣柜里,卧室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莲耶翻了翻都没翻到什么东西。只翻到一些神神叨叨的泛黄旧书和藏在地下室的酒。
他思考了一下,忽然打开衣柜,把床铺拿了出来。竟然在衣柜底层翻到了几本日记本,里面夹杂着好几份报纸和交易单。再往底下翻还有一些药物。莲耶还看到这里面有当时用在老师身上的助燃剂。
莲耶首先把报纸翻出来查看,【大富翁乌丸先生仍旧在寻找他失踪的儿子……】【近年有不少儿童被“神隐”……】【“神隐”儿童的尸体被发现在森林里……】【表兄妹结婚是否会有遗传病……】。
日记内容很零碎,字迹也不同,有些文字莲耶还看不懂。但唯有一件事他捋清楚了——他跟黑泽士郎都是被拐卖来的。
因为这代没有孩子,他们便冒险让人拐卖了一些孩子进来。那些药物是祖上传下来的,还经过后代人的改良,专门拿来迷昏人的。他们就是靠此与人交易,让人迷晕了不少小孩。
结果很多孩子送进来后死了,有些是意外,有些是还记得亲生父母的事,吵着闹着要回家的,也死了。最后也只剩下了年纪很小,不记得外面的事的莲耶和黑泽士郎。
“哈哈,哈,”一开始,他的声音很干涸,如同在沙漠中渴了许久的人,紧接着,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中了魔怔似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嘴都要撕裂开来,涎水不停地流,但仍旧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多么好笑啊!多么凄惨啊!多么悲剧啊!
荒僻美丽的小岛,和蔼可亲的村民,竟然是杀人无数的匪寇为了躲避追杀而逃到这种荒岛的人的后代。留下的子孙后代呢又坚守着祖宗的规定,世世代代在岛上繁衍生息,甚至还爱搞老传统那套表兄妹结婚,生下了一个又一个畸形儿,偏偏又推给诅咒!弄到这一代已经再没有小孩出生。
而他和士郎两个看似受了万般恩情的小孩竟是被拐卖来的。倘若没有这帮村民,他们根本不用受所谓的恩情,而是会在自己原本的家庭里,在父母教养下长大。
更荒谬的是,这一切又都是假的!假的!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他们所有人的一生只是一款游戏,他们所有人都只不过是NPC,甚至他们所经历的这一切磨难都只是为了游戏的趣味性!而老师才是这个世界的玩家。他们都是为了他才存在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太厉害,笑得剧烈咳嗽起来,连肺都要咳出来了,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笑着笑着,他又哽咽起来。
他想,难道要继续留在这里吗?难道他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若无其事地在村子里长大吗?
他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份记忆,那些记忆过于破碎零散,莲耶其实也只能看个大概意思。但他仍看到了一些关键词:黑衣组织,乌鸦,酒,伊卡洛斯。
——命运不是早已做出了抉择吗?
他抬起头来,脸上挂满泪水,眼里却是一片死寂的疯狂。
擦拭掉眼泪和血迹,莲耶平静地走出门,跟黑泽士郎说了一下东西放在衣柜里,让他自己进去看。
大约半个钟后,黑泽士郎也回来了。他脸上那种往常的腼腆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的惨白,深绿色的眼睛里也无半点光彩,只剩下一片死寂。
两人锁好门,把备用钥匙放回去,沉默地回了家。
等村民们满载而归,欢欢喜喜地回家时。两人都躺在家中麻木地听着屋外的笑声和谈话声,心中已然有了计划。
到了半夜时分,莲耶敲响了黑泽士郎的房门。两人先偷偷去了村长家,把备用钥匙拿出来,然后偷偷潜进去,捂住村长的嘴,拿刀捅进去。
他们的目光放在地下室那些被村里人视作禁忌的酒上面。
此刻夜深人静,村里除了两个小孩外全都陷入了沉睡,他们白天时还在捕捞,累得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直至被高温烫醒,才猛地尖叫起来。
但一切都太迟了,强烈的酒精味弥漫整个岛,剧烈的风和岛上的树统统成为了助燃物,使整座岛都随之燃烧起来,如同老师燃烧那日。但那个人没有再回来。
哀嚎声,尖叫声,哭喊声,到处都是,火光映照在两人枯井般的眼睛里,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座人间地狱。
两个小孩坐在船上,钥匙被他们拿出来了,虽然不太明白要怎么开船,要怎么在海上生活,但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走吧。”
“嗯。”
两人乘着船,往远处驶去。
与此同时,某处古老威严的宅院里,一名五条家从属家族的年轻人抱着一个婴儿,敲响了五条家的门。
“五条大人!这个小孩凭空出现在我的家中。他的眼睛颜色很特殊,我怀疑他是不是就是伴随【六眼】的那个……”
他怀中的婴儿缓缓地睁开了银白色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为了烘托气氛增加了突兀的日食(划掉)
两小孩作为npc不小心接触到真实,san值清空了(?)
怎么感觉阿二养小孩养到最后小孩都发疯了,好吧一切都是被作者做局了[合十]
第40章
“……”
“所以, 莲耶就是那位乌鸦先生乌丸莲耶?”
系统点点头。
“士郎就是荒明和真(我)和琴酒的亲生父亲。”
系统再次点点头。
“……”
如果这里是漫画,阿二的头顶一定挂满了十几个问号。
即使身处五条静这个最克制,最冷静的身体里, 阿二也想说一句: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也不能怪他震惊成这个样子。因为刚恢复记忆,那些事情在他眼里都恍如昨日历历在目。而昨天还阳光开朗大男孩的莲耶立刻变成犯罪组织BOSS,还一副轻飘飘的语气威胁他,然后我说恨你,我爱你。
腼腆内向但很爱看书,平时也一直抓着书不放的黑泽士郎变成前任组织杀手,还被现任杀手也就是他的亲生儿子琴酒杀死。与此同时黑泽士郎还是自己另外一个身体荒明和真的血脉父亲。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接受的问题了, 阿二开始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吃下了毒蘑菇。
“醒醒, 你吃了毒蘑菇剧情也不会这么癫。”系统毫不客气地嘲笑它, “能搞出这种走向,你比毒蘑菇还癫。”
“不过,你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据系统所说,莲耶跟黑泽士郎本来是咒术片场的NPC, 因为阿二身体破碎时, 误打误撞触发到bug,让他们触碰到了阿二的灵魂, 获得了他的零碎记忆, 导致他们两个都疯了, 来到了侦探的片场。这也加速了两个片场的融合。
系统先前说过的,过滤掉游戏相关的信息是为了npc的精神考虑可不是玩笑话。
别说npc了,就算是阿二自己,如果某天突然得知自己只是一本书的角色,指不定都会发疯。
“你还有疯可以发吗?”系统问。
“你一天到晚不呛我就不舒服了是吧?”阿二叹了口气, 又问,“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系统提到的灵魂之说让他感到困惑。现实世界倒是有一条传闻,说玩全息游戏连接的不是大脑和意识而是灵魂。
“说起来,以前我不小心说出有关游戏的事不是都会被屏蔽掉吗,为什么这一次没有?”
系统解释,如果只是阿二说出的话语,它确实还能强行过滤,让那些有关游戏的字眼都变成其他词汇。但记忆的话,系统是真没招了。
阿二默默地看着它,“你早就知道吧。”
游戏内的时间是混乱的,但系统是不同的,它独立于所有时间线外。简单来说,从阿二进入游戏时,它就已经能看到阿二结束游戏时的模样。这也是阿二纳闷系统为什么那么喜欢看自己这个“电视节目”的原因,明明它一开始就知道过程和结局了。
系统还是那副死样,“非常抱歉,系统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突然的机械音让阿二更火大了,换做是在荒明和真那个身体已经一拳揍过去了。也就五条静这具身体让他的道德感变高了,决定得空后对着它念《念给前男友的冷笑话一百则》。
话说回来,原本面对乌丸莲耶时,他心里只有这家伙是谁,干嘛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现如今恢复记忆却被愧疚感填满了。
唉,如果那时候没有手贱拥抱他们最后一次,用术式承担他们的烧伤,或许两人已经在东京大城市定居下来,普普通通地过完一生了。
可现在事情都发生了,乌丸莲耶会甘愿停下来吗?
再次相遇时,他们是不是注定要一生一死了?
阿二心情好复杂。
“心情更复杂的是黑泽士郎吧。”系统幽幽地开口,脸上依旧是那副玩偶僵硬的模样,眼睛里却透露出几分看戏的幸灾乐祸。
“别忘了,你在跟他们相遇时是一周目,他们所看到的是你当时的记忆。你一周目根本不知道琴酒是你的哥哥,包括他杀了亲生父亲的事。别说一周目了,你到现在都没恢复荒明和真的童年记忆呢。”
“黑泽士郎在第二个孩子诞生时,看见你那罕见的发色和瞳色跟记忆中那个长大了的【荒明和真】一模一样时,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情。”
阿二想想就头皮发麻,“前不久”还憧憬着依赖着的老师转头就变成自己的儿子。这比反派boss在最终战说我是你的父亲还让人大呼狗血啊!
阿二焦虑得用指甲抓自己双臂,留下一道道血痕,疼痛让他恢复了冷静。他思考了一会儿,说:“等等,所以说,一周目杀死五条静的那个黑发女人是羂索?”
“哼哼。”
“……天元,唉。”阿二没见过天元,但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当初那个狂野直率的小女孩阿洗成为活了上千年的天元大人。
更别提天元只是不死,并非不老,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融合【星浆体】来维持理智,阻止进化。
这期间她究竟融合了多少人呢?属于阿洗的那个人格还存在么?
不对,阿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双子在咒术界被认定为一人,他在一周目时第一次看见天内理子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理子是不是阿洗双胞胎妹妹的转世?难不成所有星浆体都是她妹妹的转世?”阿二问道,他也没指望系统回答,系统会给点提示和方向,却不会直接告诉他剧情的答案,他便在屋内踱来踱去,想咬手指头,在五条家受过的教导又让他觉得不卫生遂放弃,继续说,“不对,间隔太短了。而且好像有备用星浆体的存在。”
“还需要继续调查一下。”话是这么说,但某种强烈的直觉告诉阿二,天内理子就是阿洗双胞胎妹妹的转世。
阿洗知道吗?她所要融合——夺走生命的【星浆体】天内理子是她前世心心念念没有保护好的妹妹的转世。
他不信她感受不到,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再见到妹妹。
忽然,阿二的脑海中又闪过森林中,羂索曾提到过双胞胎会渴望与彼此融为一体的事,且阿洗点头赞成的模样。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当初如果保有记忆或者提前知晓了记忆也许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系统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先不提你换新身体后记忆会消失,就算没有,你本身也打算把记忆储存起来才会用积分兑换【记忆储存器】。”
阿二无奈,因为它说的确实是对的。虽然一开始是考虑到转换到新身体后记忆会消失才在被烧死前把记忆储存起来,以后再重新拿回。
可即使不会失忆,他也会把记忆储存起来。
不为什么,纯粹怕身处荒明和真或卡米拉的自己会因为脑抽打乱计划。
虽然三个号本质都是他,但身处不同身体的自己会有不同的想法。身处五条静的阿二可不想被自己坑了。
唯有将自己也欺骗,将自己也控制,才能达成自己的愿望。
整理好思绪后,阿二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屋子。
虎杖悠仁被带回来后正式成为高专新生,五条悟想把阿二带回家里,被拒绝了。只能如阿二所愿,在高专另外安排一个房间给他住。
所幸高专的房间够多,随便阿二挑。
另外,五条悟还跟他说了,天内理子没有死。当年伏黑甚尔在最后一刻停下了,只把天内理子打晕,然后就皱着眉跑出去,和同样跑出来的夏油杰一起看到被杀死的阿二。
之后伏黑甚尔就烦躁地离开了,说不做这个任务了,当做还五条静的人情。
阿二和甚尔在他离开禅院家后就彻底断了联系,可后来阿二跟随五条悟去高专上学时,外出处理自己的事,正巧碰上他,便给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当然是瞒着五条悟的,毕竟五条悟从小就不太喜欢甚尔)
不过甚尔在禅院家时跟他也没多说几句话,更别提断了联系好几年后的再遇。和五条悟不同,甚尔打一开始就看穿阿二是怎样的人。
温柔善良又会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冷酷无情,对他怎么样他都不会在意。甚尔便也懒得对他热情,还很嚣张地说自己如果重伤会拜托他来承受伤势的。
话虽如此,甚尔唯二两次联系阿二都是因为他的妻子。
甚尔的妻子生下惠时难产,甚尔把阿二叫了过来。阿二虽然不能帮她生,却也帮忙把她的疼痛转移了过来,又用咒力帮她补充精力,让她能顺遂地生下孩子。
他第二次叫阿二过来时,他的妻子病重,奄奄一息,可她得的是绝症,即使是阿二也没办法,最多让她去世前不会感受到痛苦罢了。
阿二本想着甚尔可能会怨他,没想到妻子死后,他虽然变得无精打采,一副对世界绝望,怎样都无所谓了的模样。却没有因此恨上阿二,还很平静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之后他们再无联系,最后一次见面就是【星浆体】任务时,甚尔先把他打晕了扔到一边,再去杀天内理子。
但他最终没有下手杀死理子,阿二还是很感激他的。
虽然暗网的人在说五条悟杀了甚尔,但据五条悟说,伏黑甚尔放弃星浆体任务后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只留下个儿子伏黑惠和养女伏黑津美纪。
天内理子则被五条悟和夏油杰安排在其他地方和她的女仆一起生活。也不知道天元清不清楚,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总之,她们现在也生活得挺好的。
提起天元,阿二心中又一阵沉重。他觉得她应该知道羂索的事情,包括羂索为什么要杀他。他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可现如今没有天元大人的许可,谁都见不到她。
阿二只能自己去想要怎样才能见到天元。
可他没想到,在他刚试探要怎么才能见到天元时,天元直接派人把他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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