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苏醒 是不是我们这样紧紧相连就不会弄……


    苏盼月再也支撑不住, 身子一软径直坐到了身下的龙背上。


    龙鳞刺得她有些痛,唇角溢出一声轻吟,额角沁出薄汗,她凭着本能挪动了两下, 神奇的感受很快冲散了疼痛, 小龙直直将她送上云霄。


    纸上得来终觉浅,她先前看图实在肤浅, 自己躬行以后才知道其中奥妙实在是深。


    她微微撑着身子, 龙脊十分凸出, 光是坐着不动便有些难捱,只能慢慢适应,缓缓移动。


    停一会儿再缓上片刻她才能继续,很快便驾驭了身下这条龙,虽说没有翻山越岭那般颠簸,但是她逐渐也找到了节奏。


    过了不知多久, 汗水打湿她的头发,留了一缕粘在脸侧, 不知是累的还是旁的, 她坐都坐不住了, 终于软软地趴了下来,一丝力气都没了。


    他依旧生龙活虎,苏盼月给自己折腾得够呛, 休息片刻后她有点想放弃了, 咬住嘴唇轻轻往上挪, 想要从龙背上爬下来。


    爬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摁了下去。


    她没忍住轻哼了一声,猛得抬头。


    然后才惊讶地发现, 谢兰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定定看着自己。


    两人都没说话,苏盼月却听见了他的心声:【又做梦了吗?】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被男人反手抬了起来,腾空又坠落。


    “这样才对。”他的嗓音有些沙哑,听得苏盼月浑身酥酥麻麻。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毫不留情地打断,揉碎团捏成哼哼唧唧的求饶声。


    但是谢兰舟还不满意,干脆坐起来从正面紧紧抱住了她。


    用力到要嵌入骨头缝一般。


    苏盼月便再次听见了他的心声:


    【我好想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心头一酸,靠在他肩头的脑袋轻点,用嘴型无声说了个好。


    温存不过片刻,男人翻了个身,真正掌握了主动权。


    苏盼月有片刻出神,从前竟没发现他的手这般大,居然能单手抓住她双手手腕。


    但她很快便没心思胡思乱想了,胡乱在他背上抓了两道。


    他从前虽然也很凶,但是从未这般纵情肆意过。


    苏盼月伸手去推他,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无所顾忌地压榨,似乎微微松懈她便会从指缝溜走一般。


    【就算是在梦里你也要拒绝我吗?】


    【是不是我们这样紧密相连就不会弄丢你了?】


    听着他的心声,苏盼月闭了闭眼,他竟还以为是在做梦!


    谢兰舟抬手将她转过身去背对自己,气得苏盼月使劲蹬了他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发出清脆的响声。


    可惜这啪得一声响盖不过其他,更别提阻止他了。


    他的手臂紧紧揽在她身前,铜墙铁壁一般让她半分都进退不得。


    苏盼月一口咬了上去,留下一排牙印,却听见了男人的心声:


    【再咬得用力一些,最好连皮带肉地在我身上永远留下你的印记。】


    苏盼月觉得他应当是疯了,转头想要说些什么让他清醒一点儿,却被他带着一起坠入云端。


    久旱逢甘霖,福泽雨露生。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苏盼月的泪水都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滴在男人手臂上,又顺着滑落到已经湿透的被褥上。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泪水,谢兰舟放缓动作,微微俯身,吻去了她的泪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缱绻又温柔。


    苏盼月却顾不得其他,趁着能喘口气的间隙终于有机会说出那句话:“这不是在做梦!你清醒一点!”


    谢兰舟却是轻笑一声,低低地应了个嗯,然后便俯身堵住她的唇,总算是云消雨散。


    一股暖意袭来,苏盼月也像是脱了力一般瘫了下去。


    她想再解释点什么,但是连同谢兰舟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累得只想睡觉,在她昏昏欲睡之际,听见了男人的心声传来:


    【想再来一.次。】


    这心声吓得苏盼月直接清醒了过来,忙不迭地憋着一口气说道:“陛下,你已经昏迷数日了,我特意去宫外替你寻了神医回来,神医说你昏迷是因为中了蛊,这蛊是一对的子母蛊,你体内的是母蛊,需要子蛊才能唤醒你,而那个子蛊恰好在我体内,所以我绝不是有意冒犯,更不是趁人之危……”


    在男人一眼不错的注视下,苏盼月越说越心虚,说到最后直接噤了声,因为她实在很难解释为何两个人都会有这种蛊虫,总不能说是她自己下的吧。


    更难解释从哪里找来的鬼伯,总不能说是自己逃出宫以后的藏匿之处吧,那岂不是把鬼伯给卖了。


    谢兰舟已然恢复了那般端庄自持的模样,开口问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问题:“都已经跑了,为何还要回来?”


    【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听见他的心声,苏盼月福至心灵,张口便答:“我舍不得陛下,又担心陛下的安危,想回来看看陛下。”


    她美滋滋地觉得自己能听见他心声这事儿太好了,简直像是偷到了正确答案一般,再也不怕这祖宗会莫名其妙不高兴了。


    没成想男人却是眉心微蹙,看着她的眼睛说:“撒谎。”


    “苏盼月,朕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没有啊,我说的是实话。”苏盼月十分冤枉,若不是担忧他,自己早就离开京城了,结果这男人却如此误会自己。


    谢兰舟冷嗤一声,脸色不太好看,手臂却仍旧紧紧搂着怀中女子。


    出了太多汗和水,苏盼月身上黏黏糊糊的不太舒服,动了两下想要离他远一些,却见男人的胳膊又收紧了两分,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


    【我再也不会让你跑了,苏盼月。】


    苏盼月无奈地说:“我想去洗洗。”


    也不知这男人憋了多久,她现在一动都会感觉有什么流.出来,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这次谢兰舟应了声好,就这般抱着她去了后头的浴房。


    苏盼月早就安排人准备好了热水,谢兰舟抱着她进了汤泉,却迟迟不肯松手。


    “我自己洗就行。”苏盼月拽住他不太老实的手,小声说道。


    “你先前帮过我,这次换我来帮你洗。”谢兰舟说的一本正经,苏盼月却听得眉心一条。


    她震惊地问:“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昏迷了吗?”


    “好啊,你装得是不是?”


    谢兰舟淡淡摇头:“是昏迷不醒,但不是一点意识都无,偶尔能听见能感受到外面的动静。”


    苏盼月的脸唰得一下红得能滴血,比方才动情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起自己昨夜自言自语说的那些糊涂话,她迟疑着问:“那你岂不是都听见了?”


    谢兰舟故作不知:“什么?”


    其实在心中答了一句【是听见了,你夸我好看。】


    苏盼月欲哭无泪,想要把头埋进水里清醒清醒,一低头却又看见了不该看的,又起来了!


    她颇为无语地撇撇嘴,实在不知昏迷不醒在床上躺了数日的人居然还能有如此精力,难道这就是天之骄子,真龙转世吗?


    眼看他替自己洗的动作越来越不对劲,她开口道:“对了,南边起了战乱,有叛军要打过来了。”


    谢兰舟依旧忙碌不停,嘴上答道:“我知道,听见过。”


    想必是福公公等人讨论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听见过,苏盼月忍不住问:“那你不快点儿去处理吗?”


    “不去。”谢兰舟回答地更加干脆,攻势继续。


    苏盼月感觉又有些腿软站不稳了,伸手捉住他的手,道:“他们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得快点派兵过去镇压啊。”


    谢兰舟淡淡应了声:“那便听你的。”


    他的心声却传到苏盼月耳朵里面:【好软,想咬一口。】


    苏盼月无语一瞬,突然觉得自己先前在鬼伯那里说他的好话似乎说错了,他不仅仅是个暴君,还是个色鬼。


    她只能推着他往水边走,说道:“我洗完了,该做正事了。”


    好在这次谢兰舟还算配合,牵着她替她穿好衣裳,又坐在床边替她擦干头发,甚至还给她挽了一个发髻。


    苏盼月惊讶地问:“陛下还会挽发?”


    谢兰舟淡淡点了点头,在她发间偕偕插上发簪。


    苏盼月对着铜镜看了看,发髻是十分寻常的飞仙髻,但是手艺已经比她自己强多了。


    而发簪是他先前送给自己的那只白玉海棠簪,没想到竟在养心殿放着。


    收拾妥当,谢兰舟喊来了福公公。


    福公公甫一进门便跪了下去:“陛下啊,您终于醒了,可吓死老奴了。”


    谢兰舟摆摆手让他起来,用余光看了眼苏盼月催促地眼神,问道:“朕昏迷这几日,可有何紧要事务?”


    福公公想说那可太多了,但是最紧要的还是战乱之事,他忙去将此事的奏折取来呈了上去。


    谢兰舟一只手还握着苏盼月,要用一只手打来奏折,粗略扫了一眼。


    “无名小卒也敢如此大胆,传令下去,派西营一千骑兵前去镇压,降者充军,不服者杀无赦。”


    福公公领命,忙不迭又递上一本奏折,说的是边关同燕国的战事。


    谢兰舟依旧是单手接过,这次看的时间久了一些,凝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苏盼月被他拉着坐在一旁,身体力乏,昏昏欲睡。


    却突然听见男人偏头问:“你是鲁国派来的?”


    苏盼月的瞌睡瞬间消失,怔怔点点头,看来该来的总会来啊,她起身准备跪下请罪,却被一只大手拉住坐在原地。


    然后就听谢兰舟道:“那看来鲁国也不能留了。”


    苏盼月眨眨眼,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谢兰舟已经转头对福公公道:“宣东西营参军,各将军们明早进宫上朝。”


    苏盼月有些不明所以地偷偷看他,心里暗自庆幸,他居然不打算处置自己。


    接过下一瞬就听见谢兰舟道:“贵妃苏氏,性情顽劣,不守宫规私自出宫,罚三月俸禄,禁足景春宫,非朕命令不得出。”


    苏盼月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便是他对自己的处罚,竟然是软禁??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难以置信,谢兰舟又问道:“苏贵妃可有不满?”


    他问话的语气有些冷冰冰得,带着上位者得威压,苏盼月却听见了他有些敏感的心声【我这般罚她,会不会重了些?】


    苏盼月低头藏住眉眼间的笑意,故作惭愧道:“陛下英明,嫔妾并于不满。”


    谢兰舟说要亲自罚她,一顶软轿却是停在景春宫门口,将她送进内室,谢兰舟板着一张脸道:“你在此好好反思,日后莫要再犯。”——


    作者有话说:都删了,审核大大求放过[求你了]


    粥现在就是患得患失的小狗,还喜欢时不时咬上月月一口。


    第52章 囚禁 没有朕陪着,你不能踏出景春宫半……


    苏盼月就这般住回了景春宫。


    离开的半个月似乎并不存在, 景春宫的一应陈设布局都没有变化。


    宫人也没什么变化,飞雪飞燕还是贴身伺候她,其余宫人也依旧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苏盼月来到内室,发现她先前心血来潮画了一半的画都还原原本本的放在原地。


    半个月前的光景浮上心头。


    那日她本是想画窗外的景色, 却总是被坐在一旁的谢兰舟吸引注意, 最后只画了半边春色,还有一个男人朦胧的轮廓。


    她提笔补全他的五官, 却又觉得不甚满意, 涂涂改改了几下, 反而更加面目全非了。


    她干脆撂了笔,不画了,无聊地躺到床上发呆,谢兰舟醒了,她也终于有机会静下心来梳理梳理最近发生的事情。


    那孙石当真是害人不浅,当时明明说的是反复吃一种蛊丸是不会有事的, 没想到会让她与谢兰舟生死同命。


    苏盼月也很难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但是皇帝是个十分危险的位置, 她只能祈祷谢兰舟谨慎一些, 好好爱惜自己的小命。


    *御书房内。


    谢兰舟在上首处的太师椅上, 懒懒靠着椅背让高太医替自己把脉,看起来气色红润,全然不像刚昏迷转醒之人。


    高太医收手:“陛下昏迷这几日, 多少亏损了一些气血, 幸亏陛下身体底子好, 并无大碍,只需精心调养一段时间便好。”


    谢兰舟淡淡颔首,抬眼看着旁边的鬼伯, 开口问道:“听闻朕与贵妃体内都有蛊虫?”


    鬼伯用一只眼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何为子母蛊。


    谢兰舟听罢眉心微蹙,反问道:“生死同命是说若是朕死了,她也会死?”


    鬼伯点点头,“反之亦然。”


    谢兰舟接着问:“此蛊可有解法?”


    鬼伯道:“有自然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说说如何解。”高太医催促道。


    鬼伯白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最是简单直接的办法便是开颅取蛊,将额头切开一条缝,用另一人的心头血引蛊虫出来。”


    谢兰舟蹙眉问,“还有何法?”


    鬼伯不急不忙地说:“还有一种办法,你可算是问对人了,这世上除了我恐怕也没有旁人知道了。”


    高太医无语道:“在陛下面前就别扯这些了,快点儿说。”


    “这种蛊虫最喜血凝花,只要用新鲜的血凝花捣碎成汁,便可毫不费力地将他们从体内引出去,只不过……”


    “只不过这血凝花生长在北地严寒之处,多在高岭雪原之中,很是难寻,我还是二十多年前游历的时候碰巧见过那么一次,后来再去寻,却难以寻到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陷入沉默。


    此法听起来简单,但是北地乃鲁国疆土,难以进入,更别提大张旗鼓地找什么血凝花了,可以预想到的困难重重。


    谢兰舟却是突然开口:“可以,就用此法,只是先生可愿同我们走一遭北地?”


    鬼伯看了眼他不似玩笑,答道:“自然愿意,有生之年能再去看一看那无边雪原,这辈子也是值了。”


    他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只是如何能去?”


    谢兰舟垂眸,淡声开口:“打下鲁国,自然是想去便去。”


    此话虽说得轻飘飘,但是在场众人都是听得一头冷汗,鲁国不比燕国那般是个小国。


    恰恰相反。鲁国的面积跟大齐相当,只是其北地太过严寒,人数比大齐少了不少,但是鲁国人向来剽悍善战,尤其擅长骑射,因而在北地割据一方,无人敢犯。


    谢兰舟不理会他们的心思各异,摆摆手道,“好了,朕乏了,都退下吧。”


    殿内众人纷纷退下,只有福公公留在近前伺候,他问道:“陛下,已经过了晚膳时间了,可要叫人传膳?”


    谢兰舟抬头看了眼天色,问:“贵妃用了吗?”


    福公公道:“派寿喜去传过话说陛下不过去了,现下娘娘应该已经用完了。”


    谢兰舟接着问:“她可有说什么?”


    福公公犹豫着不该如何开口,片刻之后才说:“娘娘说知道了。”


    “没有旁的了?”


    福公公的头低得更厉害,小声道:“回陛下,没有了……”


    “去景春宫。”谢兰舟拂袖而出。


    很快便到了景春宫,摆摆手免去宫人行礼,还未进门便听见里头女子清脆的笑声,显然是相谈甚欢。


    他转头看了眼福公公,目含询问。


    福公公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里头是谁。


    “我跟你讲,西市有家包子铺,可好吃了,一口下去满嘴流油,若是膳房也能做这种包子就太好了。”


    “娘娘,陛下不喜油腻,膳房向来不会做这种市井小吃的。”


    “好吧,外头还有卖糖画的,画得那叫一个好,对了,还有说书的,说得可比看话本子有趣多了,你真该出去逛逛才对。”


    里面的对话声传来,谢兰舟听出来了,苏盼月应当是同膳房那个对她不错的管事宫女在说话。


    “奴才早便过了出宫的年纪,是自愿选择留在宫里的。”


    “你都不想出去成婚生子吗?”是苏盼月的声音。


    “年轻的时候想过,现在早没有这种想法了,倒是娘娘你,在这后宫之中向来是母凭子贵,趁着陛下身边无人,还是早些要个皇嗣才是长久之计啊。”


    “啊,皇嗣嘛……”屋内女子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似是有些犹豫。


    站在门外的谢兰舟拳头攥紧又松开,最终推门而入。


    见到他进来,苏盼月跟崔姑姑一同起身行礼。


    “参见陛下。”


    谢兰舟摆摆手,崔姑姑跟福公公自觉退了出去。


    “陛下吃了吗?”苏盼月主动问。


    “没吃的话,贵妃要侍膳吗?”谢兰舟说着抬眼看她。


    苏盼月好久没有给他侍膳了,不知他今日怎么突然这么要求,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坐到桌边,谢兰舟突然问:“方才在聊什么?聊得这般开心。”


    苏盼月又想起皇嗣的事情,有些心虚地说:“没聊什么,就同崔姑姑说了说我这些日子发生的趣事。”


    谢兰舟面上淡淡点了点头,没什么特殊表示,心声却传到苏盼月耳朵里。


    【怎么不同我说?为什么不同我说?!】


    她眨眨眼,觉得十分惊奇,她从前不是没与他分享过各种生活琐事,但是每次谢兰舟的反应都是淡淡的,导致她以为谢兰舟对于自己说的小事根本不感兴趣,便渐渐不再同他说这些,听见他的心声才发现,他居然是想听的?


    于是等着膳房送膳的时间,苏盼月便主动讲了些自己在宫外的趣事,谢兰舟静静听着,没什么反应,但是心理活动却很是丰富,大大满足了苏盼月的表达欲。


    说得有些累了,她停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就听见谢兰舟突然开口问:“你很喜欢宫外?”


    【你居然还想走,还想离开我。】


    苏盼月一愣,听见他有些阴恻恻的心声,忙否认道:“不是的,宫外固然很多有趣的东西,但是都比不上能在陛下身边好。”


    谢兰舟抬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显是不相信她的鬼话,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道:“就算朕将你禁足在此你也不怨朕?”


    其实苏盼月还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有吃有喝有人伺候,甚至还有极品美男陪睡,对她来说简直是神仙日子了,但是说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于是她斟酌着道:“嫔妾做错了事,陛下惩罚也是应该的。”


    谢兰舟却突然问:“鲁国可还有你的亲人?”


    苏盼月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就听见他的心声:【若是误伤了自家人就不好了。】


    苏盼月摇摇头,“没了,我是孤女出身,吃百家饭长大,后来被人收养,再后来,就来了大齐。”


    【看来是鲁国之人逼她来的,便不必客气了。】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苏盼月犹豫着不知要不要解释一下,其实并不是旁人逼她来的,是她自己主动想来大齐博一个前程。


    谢兰舟却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声在他耳畔说:“没事儿,以后这宫里便是你的家。”


    【都是旁人的错,朕不怪你。】


    苏盼月眨眨眼,觉得好像也不是非要解释,确实是鲁国那些老家伙一心想要利用她。


    晚膳很快摆上桌,苏盼月已经吃过一次了,便拿着筷子不停给谢兰舟夹菜。


    谢兰舟应当也是有些饿了,把她夹来的菜照单全收,顺便还挑了些不错的喂给苏盼月。


    最后两人将一桌子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苏盼月本来已经吃过一些了,又被他喂了一顿,着实有些吃多了。


    她摸摸肚子,埋怨地看他一眼,谢兰舟吃得也不少,却只是看着她笑。


    苏盼月说道:“陪我出去散步消消食吧。”


    谢兰舟点点头,任由她挽着自己起身,苏盼月忍不住感慨,他这人除了在床上的时候,其余时候都很好说话。


    本来景春宫就很大,足够两个人走一圈了,但是苏盼月故意拉着他往外走。


    路过门口的守卫,无人置喙,他们就这般手腕手出了景春宫,苏盼月也没想到他这禁足这般随意,说出来就出来。


    谢兰舟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突然开口:“没有朕陪着,你不能踏出景春宫半步。”


    苏盼月的小九九被戳穿,撇撇嘴道:“但是陛下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谢兰舟牵住她的手往花园小路走,没有说话。


    但是苏盼月听见了他的心声:


    【对,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了。】——


    作者有话说:粥的心声暴露以后,月月拿捏他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是谁爽了我不说[捂脸偷看]


    上一章被迫删了好多,我好心痛,以后开车可能要更隐晦一些了[托腮]


    第53章 月信 子嗣之事不急,你安心调理身体便……


    时隔数日, 谢兰舟再次出现在朝会之上,仍旧是一袭玄衣,威严天成。


    底下的朝臣心思各异,但是都松了一口气, 有人是为了朝政稳定, 有人是庆幸自己还未有什么有罪之举。


    昨夜福公公已经将近些日子的异动都禀报了上来,谢兰舟心中已有打算, 但他还是开口问道:


    “与燕国之战大捷, 诸位以为是鸣金收兵还是乘胜追击?”


    太傅上前一步道:“燕国已降, 愿臣服我大齐,每年缴纳岁贡食邑,不妨就此收兵,彰显我大齐胸怀。”


    谢兰舟摩挲了下手指,却没摸到扳指,想着下朝定要去问问苏盼月将自己的扳指弄到哪儿去了。


    如此一走神, 看在朝臣眼里便是犹豫不满了,立刻便有前锋营统领上前道:“臣以为应当乘胜追击, 我军已经攻破燕国最牢固的一道防线, 距离燕都也不过咫尺之遥, 何不一鼓作气,将燕国收入囊中。”


    北军营都尉反驳道:“继续深入燕国腹地实有风险,燕国北面与鲁国接壤, 若是鲁国趁机出兵包抄, 我军危矣, 鲁国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谢兰舟抬眸多看了这个现在角落的都尉两眼,然后才开口道:


    “燕国物产丰饶,若是能收入囊中, 能大大减轻百姓赋税,提升我大齐国力,不可放弃。”


    “至于鲁国,狼子野心,不得不防,朕自有打算。”


    如此便算是敲定了,边关又常胜将军继续深入,纪宏兮带领的精锐军队往北边接应,防备鲁国突击。


    其余琐碎朝政,都有一套处理方法,谢兰舟便听着众臣一样一样汇报,直听得昏昏欲睡。


    他摆摆手,“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退朝。”


    他留了几位军营的将领,在御书房议事。


    “拿下燕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诸位可有信心一并拿下鲁国?”谢兰舟直截了当地问道。


    在场几位都是战功赫赫的武将出身,听他一说却纷纷迟疑着没有应声。


    大齐派去边关与齐国交战的大军足足万人,现下还剩不过三万大军可用,而鲁国大军恐怕也不止三万,再加上鲁国军队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此举胜算不大。


    谢兰舟看出众人的踟蹰,开口道:“别忘了燕国还有一万大军可以为我大齐所用。”


    拿刚刚俘获的战败国大军用来继续扩充国土在先前从未有过先例,只因刚降的大军很可能口服心不服,并不会当真为大齐拼命,这也是战场上最重要的军心。


    若是军心不齐,战场上很容易分崩离析。


    几人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反对,就听谢兰舟接着说:“谁愿担当主将?用一个月的时间练好燕国大军。”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终于了然,显然谢兰舟并不是在同他们商议,而是在选将才。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遇,也是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的挑战,因而一时间无人应答。


    谢兰舟也不急,淡淡说道:“一天时间,诸位回去好好想想罢。”


    说罢便让福公公下了逐客令,众臣纷纷离去。


    谢兰舟坐到桌边靠在太师椅椅背,福公公替他倒了杯茶,忍不住问道:


    “陛下当


    谢兰舟应了一声。


    福公公激动道:“若能收复鲁国一统天下,那陛下当真是千古一帝了!”


    谢兰舟抿了口茶水,没有接话。


    他想要讨伐鲁国不过是因为鲁国之人逼着苏盼月当什么细作,甚至还给他二人下蛊,当真是该死,至于什么千古一帝,他并不在意。


    想到此处,他径直去了景春宫。


    苏盼月正在庭院的躺椅上头晒太阳,飞燕在一旁替她念话本子。


    看见谢兰舟过来,飞燕忙把话本子收好退了下去。


    “参见陛下。”苏盼月就那般懒懒躺着,连起身行礼都自己免了,她早就发现谢兰舟不在乎这些礼数,便越来越敷衍。


    谢兰舟走到她身边,坐到一旁看着苏盼月一身黑衣趴在躺椅上头,开口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苏盼月偏过头来看他,有些小得意地说道:“陛下可曾听说过晒背?”


    谢兰舟思索片刻,一本正经道:“先前听过,乌龟常会如此。”


    “不是乌龟,是人在三伏天之时晒背可以吸收天地阳气,日月精华,于人体有益。”


    苏盼月正解释着,却看见了男人含笑的眉眼,突然意识到他在戏弄自己。


    她有些不太高兴地撇撇嘴,“陛下也同我一起吧,学学乌龟的做派,说不定更能长命百岁呢。”


    谢兰舟倒也听话,今日正好穿了一身玄衣,便趴到她的旁边。


    这躺椅虽然宽大,但是再加上一个手长腿长的男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苏盼月刚想说太挤了让下人再去搬一个躺椅过来,就听见谢兰舟的心声:【想贴着她。】


    于是苏盼月便闭上了嘴,先前听不见谢兰舟的心声,她只觉这男人冷心冷情似乎什么都在掌握之中,自从能听见他的心声以后,苏盼月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么错误。


    正午的阳光刚刚好,两个人就这般并排躺在景春宫的院子里,头顶一颗粗壮的桂花树,茂密的枝丫投下来的阴影遮住了两人的头,偶尔有微风拂过,吹动发丝。


    后背被太阳晒得暖洋洋,苏盼月在闭眼假寐,谢兰舟在偏头看她。


    细碎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再加上她今日一身的玄衣衣裙,衬托得她的肌肤白的发亮,看得谢兰舟都有些晃了眼。


    躺着躺着,苏盼月真的舒服地睡着了,谢兰舟便轻轻在她侧脸落下一个吻,就这般任由她睡过了午膳时辰。


    苏盼月这一睡便是一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谢兰舟竟还在自己身边,只不过没有躺着了,而是侧对着自己。


    “醒了便用膳吧。”他开口道。


    苏盼月翻了个身,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后背,觉得今日晒得应该够了,可以奖励自己吃点冰酪。


    两人一同用过膳,谢兰舟回了御书房继续处理公务,苏盼月便叫尚膳房给自己多送了两碗冰酪。


    她虽然被禁足在此,但是只要是她想吃的,尚膳房无有不应。


    后果便是傍晚时分她开始腹痛不止,她才发现这次是真的来了月信。


    她的月信向来不准,每个月的时间都不固定,只能等到来了才知道。


    只是今日的一身玄色衣裙让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才贪凉多吃了两碗冰酪,没想到会这般倒霉,恰巧碰见她这不规律的月信。


    一阵一阵地疼痛让苏盼月蜷缩在床上,怀里搂着飞雪替自己准备的暖手炉,却是收效甚微,额角因为疼痛而沁出汗水,她咬唇忍耐。


    飞燕很快端来牛乳红枣燕窝汤,苏盼月接过一勺一勺地喝着,夸赞道:“这汤做的不错。”


    飞燕道:“是啊,上回陛下也是吩咐膳房准备的这汤。”


    苏盼月疑惑:“上回?”


    “嗯……就是小主走的那回。”飞燕有些尴尬地说。


    经她这么一提醒,苏盼月想起来了,她逃走那次为了支开谢兰舟,便是用了月信的借口,没想到他还专门安排人给自己煮了汤。


    她开口问:“陛下在做什么?”


    飞燕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答道:“还未到晚膳时间,陛下应当还在御书房。”


    “派人去请陛下过来吧,就说……就说我身子不适。”苏盼月也不知为何,明明中午还觉得谢兰舟有些黏人,到了晚上腹痛不止的时候,又很希望他能陪陪自己。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谢兰舟便出现在了景春宫,他推门进来,一眼便看见了窝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苏盼月。


    “这是怎么了?”他坐到床边拉住她的手问。


    苏盼月疼得厉害,皱着一张脸道:“陛下我肚子疼。”


    谢兰舟将她搂进怀里,安抚道:“太医马上过来。”


    但是他的心声传到苏盼月耳朵里:【不会是怀了吧?】


    苏盼月眼前一黑,提醒道:“我只是月信来了,就不用劳烦太医了吧。”


    “那也让太医看看。”心声却道:【原来不是,幸好。】


    听见他的心声,苏盼月疑惑地蹙眉,为何他听起来似乎不愿自己有孕?


    但是疼痛让她思考不了那么多,好在高太医很快便到了,替她把过脉以后,说辞同上次差不多,无非是她气血亏空云云。


    只不过这次高太医特意加了两句:“贵妃娘娘还需要好好调理身体,否则恐难有孕。”


    这话是说给苏盼月的,但是高太医说话间却是一直在看谢兰舟的脸色。


    后者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详细询问了用药的细节。


    苏盼月有些心不在焉,她先前从未想过此事,还是崔姑姑上次提起,她才第一次思考要不要生个孩子。


    只是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就知道自己现在难以有孕,苏盼月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但她觉得谢兰舟必定是有些失望的。


    他是一国之君,底下不知有多少人盼着他能早日有个子嗣继承大统,但是苏盼月却听见了他的心声:【不会有个小崽子来分走她的注意力,甚好。】


    闻言,苏盼月甚至都顾不上疼痛了,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实在难以想象他居然会这般想。


    谢兰舟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无妨,子嗣之事不急,你安心调理身体便是。”


    苏盼月闭了闭眼,只能低低应了声好。


    最后高太医开了一方止痛调养的药方,总算是为她缓解了些许。


    两人熄灯上床,谢兰舟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一下又一下地揉捏,动作娴熟又温柔。


    苏盼月忍不住问:“陛下怎么会按得这般舒服?”莫不是先前给别的女人按过?


    当然后半句她并没有问出口,然后便听见了男人的心声:


    【绝对不能告诉她是我专门翻看医书学的,要不然她又该恃宠而骄了。】


    于是就听谢兰舟淡淡道:“随手按的罢了。”


    苏盼月弯弯唇角,在他额角印上一个吻,“陛下真好。”


    【既然说我好,为什么只亲额头?】


    苏盼月又抬头吻上他的唇,却被男人反过来咬住不放,呼吸交错,唇齿纠缠,直到两人都开始微微喘息。


    她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长剑出鞘了,这才忍不住伸手去推他,“好了好了,还是快些睡觉吧。”


    要不然再亲下去,今日辛苦得可能就是自己的手了。


    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谢兰舟轻笑一声,将她重新搂进怀中,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那便睡罢。”


    窗外明月高悬,窗内两人相拥而眠——


    作者有话说:马上要切换地图了,期待一下~


    第54章 演武 看旁的男人看得这般起劲…………


    次日的朝会之后, 北军营都尉主动来到御书房求见谢兰舟。


    “参见陛下,臣北营督尉孙鹏举,请愿接管燕国降军,替陛下练兵。”


    谢兰舟垂眸看着跪在下方的人, 正是昨日在朝会上说出要警惕鲁国的那个。


    “赐座, 起来说话吧。”谢兰舟一个眼神,旁边的小太监立刻搬来一把椅子。


    “谢陛下。”那孙鹏举谢恩坐在谢兰舟下手处。


    “你在北军营多久了?先前都在做什么?”谢兰舟问。


    孙鹏举恭敬答道:“回陛下, 微臣是玄武年间的武状元出身, 之后便一直在北军营练兵带兵。”


    谢兰舟看了眼他晒得黢黑的脸, 淡淡点了点头。


    先帝在世之时万事以稳妥为先,就算有敌国来犯也是议和为主,导致南北军营的大批武将空有一身才能却没有用武之地。


    谢兰舟上位以后,暴虐弑杀的名声在外,也着实安稳了一段时间,所以这次大范围扩张也算是给了各位武将一次立功的机会。


    他沉吟片刻后开口:“朕知道了, 你先回吧。”


    孙鹏举拱手告辞,脸上难掩落寞。


    等他走了, 谢兰舟让福公公取来近五年的武进士名录和各个军营大小统领的历年考评结果。


    厚厚一沓卷宗被送进御书房, 谢兰舟看着微微蹙眉。


    福公公不明所以地问:“陛下, 您这是要做什么?”


    谢兰舟拿起一本卷宗翻来,顺便答道:“挑几个可用之人替朕练兵。”


    福公公迟疑道:“可是……这么多人,该如何挑选?”


    谢兰舟沉默半晌, 说了一句:“传膳景春宫。”


    福公公应了一声, 知道陛下这是遇事不决先用膳了。


    *景春宫。


    苏盼月吃过昨日高太医开的方子以后, 今日腹痛都减轻了许多,胃口又好了起来。


    反观谢兰舟便显得兴致缺缺,惹得苏盼月忍不住开口问: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听见她这问题, 在一旁候着的福公公都捏了一把汗,都说后宫不得干政,这位主倒好,甚至还主动去问。


    但是谢兰舟毫不避讳地说:“燕国收回来的降兵需要选几个武将来带,但是近些年大齐安逸太久了,朕很难判断哪些人可堪重用。”


    【主要是卷宗太多了,懒得看。】


    苏盼月听见他的心声忍不住抿嘴笑了下,当皇帝果然是烦恼众多啊。


    她提议道:“那便让他们比上一比,根据输赢胜负来选人最为公平了。”


    谢兰舟沉思片刻,点点头道,当即对一旁的福公公道:“传令下去,给各军营五日时间准备,五日后准时在北校场演武,朕会亲自到场观演。”


    福公公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苏盼月饶有兴趣地问:“演武是什么?”


    谢兰舟答:“便是如你所言的比赛,只不过是各军营之间的博弈,更考验将领的带兵本领。”


    苏盼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声问:“嫔妾还未曾见过此等场面,届时陛下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看着她希冀的小眼神,谢兰舟颔首:“可以”


    这个消息传开以后,如同在热锅中滴入一滴水,各军营沉寂多年的武将纷纷涌起了斗志,开始起早贪黑地准备了起来,毕竟能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不多,若是能被看中,那便是一步登天都不为过。


    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演武的日子。


    苏盼月早早便起床收拾,她今日要陪谢兰舟一块儿去看演武。


    她本来想扮做一个小宫女,偷偷跟着去看个热闹便好。


    但是谢兰舟不同意,还让人织造坊的人专门照着她的身样做了一身女式戎装送来。


    苏盼月还是第一次穿这种款式的衣裳,手脚处均有绑带束住以方便行动,腰间的系带更是让她的身段毕显,一头墨发也不似平常的发髻,而是用发带高高竖起,整个人清爽又干练。


    苏盼月在铜镜前转了两圈,越看越满意。


    谢兰舟从外面进来,应当是专程来接她。


    一进门看见这身装扮的苏盼月,眸色暗了两分。


    【想把她压在身下,狠狠……】


    苏盼月正想问他好不好看,就猝不及防听见了他的心声,她偷偷撇嘴,在心里骂了一句色狼。


    谢兰舟已经走过来揽住了她的腰,倾身附在她耳边问:“月信是不是结束了?”


    “嗯……”苏盼月迟疑着应了一声,有点不妙的预感。


    谢兰舟没再说什么,就这般揽着她上了马。


    平日皇帝出行多是坐马车,但因为今日情况特殊,是去京郊的演武场,路上难免有些颠簸,所以谢兰舟干脆直接骑马从宫中出发。


    苏盼月坐在他身前,感觉身后跟着那些官员的眼神似乎不甚友善,于是小声说道:“陛下,我会骑马,我可以自己骑的。”


    谢兰舟不语,只收紧了揽着她的手臂,几乎逼得苏盼月贴在了自己胸口。


    【与我出来还想避着我!莫不是又想趁机逃跑?】


    苏盼月一噎,实在没想到他会这般想,干脆放弃了挣扎,不去管后头跟着那些大臣是什么想法,舒舒服服地靠到了男人的胸肌上。


    街巷两侧已经提前清了出来,锦衣卫开道,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


    再往京郊的演武场走,路便没有那么平坦了,虽说一路颠簸,但是有谢兰舟紧紧揽着自己,苏盼月也没怎么受罪便到了演武场。


    谢兰舟扶她下来,苏盼月忍不住问:“既然陛下不许我自己骑马,为何还为我准备这身行头?”


    “会有用处的。”谢兰舟牵起她的手一同往里走去。


    两人出现在演武场的高台之上,底下是已经严阵以待的各营大军,整整齐齐立在一旁,演武场外有些好奇的百姓围观,十分热闹。


    随着福公公一声“皇上驾到”,底下大军齐呼万岁,好不壮观。


    苏盼月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大齐的国力之盛,她微微落后谢兰舟半步,不想引人注意。


    但是在场只她一个女子,围观百姓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纷纷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距离很远苏盼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她能明显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投来,有些不太自在地又退后了半步。


    却被谢兰舟抓住了手,他自幼习武,耳力非凡,能听清那些百姓的议论,无非是说她妖妃祸国,迷惑圣心,让皇帝出席这种场合都带上她云云。


    拉着她站在自己身旁,谢兰舟才扬声道:“诸将士听令!战场之上无父子,今日演武场之上朕也希望诸君拿出真本事,开始!”


    此令一出,各军营纷纷排兵布阵,各显神通。


    站在高台之上的苏盼月再也顾不得什么百姓的目光与议论了,目不暇接地看着演武场上的比拼。


    都是几经操练的热血儿郎,在场上奋力拼杀,看得苏盼月移不开眼,甚至吞了下口水。


    不曾想这般小动作都被一旁的谢兰舟发现了,拉着她的大手收紧了几分,他的心声传来:


    【看旁的男人看得这般起劲……】


    苏盼月无语一瞬,他不认真看底下的比赛居然还有心情吃醋,这般想着她悄悄伸手挠了挠他的手心,小声道:“陛下专心点。”


    谢兰舟的视线重新投向场下,当真从中发现了几个表现格外突出的将才。


    又过了半晌,演武结束,谢兰舟照例褒奖了几句,安排将士们稍作休息。


    苏盼月问:“陛下可找到可用之人了?”


    谢兰舟点点头,抬手指了底下几个人,让小太监去记下他们的姓名,并当场宣布:


    “陛下挑选出来的几位将士还需再比试一场。”


    被选中的十几个人摩拳擦掌,没有选中的人不免有些失望。


    接下来的比试采用两两对决的方式,考验的便是他们个人的对战技巧了。


    几人脱了上衣,赤膊上阵,苏盼月最初还看得起劲,但是看多了又觉得他们的身材都比不过谢兰舟,于是偷偷问:“是他们厉害还是陛下厉害?”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怕谢兰舟了,连这般大胆的问题都能问得出口。


    谢兰舟也不生气,只淡淡回了一句:“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苏盼月不解,转头继续看底下比试。


    演武比赛点到即止,十几个人很快排出了名次。


    谢兰舟当场给几人官升三级赏银百两,如此封赏一出,底下没被选中的将领们终于有人忍不住抱怨起来。


    “不过是会带兵了一些,若真要比一下,老子肯定比他强。”


    “陛下也不知如何选的人,这人看着像菜狗一般居然还能拿第三。”


    底下的议论声愈演愈烈,谢兰舟清了清嗓子,场内安静下来。


    “若有不服者,可以与朕比试。”


    “但是朕出手从来不讲什么点到即止,想好再来。”


    谢兰舟说着拍了拍苏盼月的手,直接从高台之上飞身而下,落到演武场正中央。


    一身玄衣随风翻飞,附手而立,锐利的眸子扫过众人。


    总有些自命不凡的人想要搏一搏前程,从军营中走出一个壮汉,一身的横肉看起来便能力拔千钧。


    他说了声“对不住了陛下”,然后朝谢兰舟飞扑而来,下一瞬就被人踩在脚下,速度快到围观之人都没有看清。


    谢兰舟本可以直接踩断他的脖子,想到上头那位贵妃胆小又心软,终究只是压制着他不能动弹半分。


    他将人踢走,全程背在身后的手甚至都没有用到便取胜了,他沉声问:“还有吗?”


    陆续又上来了两三个不信邪的将士,下场都是被抬了下去。


    见终于无人不服,谢兰舟这才理了理衣摆回到高台之上。


    第一件事便是偏头问苏盼月:“如何?”


    “陛下威武!”苏盼月感叹道。


    “走吧。”谢兰舟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去哪儿?”苏盼月好奇。


    谢兰舟答道:“总不能让你这身衣裳白穿了。”


    第55章 骑马 “有个不累的法子,想不想试试?……


    离开演武场, 谢兰舟命人牵来了一批通身雪白的马。


    他抬手靠近,那匹马乖顺地低头任他抚摸,轻轻地蹭着他的手心。


    苏盼月忍不住感慨道:“好漂亮的马。”


    “此马名唤映雪,去岁的时候北域进贡的千里宝马, 让司马监好生调教了一年, 要不要试试?”


    谢兰舟说着把缰绳递到苏盼月手中。


    苏盼月转头便忘了自己来的时候说过此事,反而问道:“陛下怎么知道我会骑马?”


    谢兰舟被她的记性逗笑, 故意说道:“在床上有幸体验过。”


    苏盼月怔愣片刻, 看见男人脸上戏谑的表情, 突然反应了过来,抬手拍了他一下,耳朵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她先前在鲁国那位义父的安排下学过一阵子骑马,不过也是为了附庸一些个大人物的癖好罢了,故而只学了些皮毛。


    她站在马前有些踌躇,这匹白马像是看出她的踟蹰, 居然主动曲起前腿放低了身子。


    苏盼月感激地摸摸它的头,利落地踩着脚蹬上马。


    白马缓缓站直, 往前走出两步。


    谢兰舟跟在一侧, 一只手虚扶在她身后。


    苏盼月朝他笑笑, 就这般骑着马慢悠悠走了一段,谢兰舟见她已经适应了,便翻身上了自己那匹黑马。


    这黑马异常高大, 单是立在原地便高处苏盼月一截。


    谢兰舟坐在上头拽着缰绳靠近, 让两匹马并排走着。


    眼见离演武场越来越远, 随行的侍卫也没有跟上来,苏盼月转头问:“陛下,我们要去哪儿?”


    谢兰舟答道:“带你去跑马如何?”


    苏盼月顿时双眼放光, 她喜欢在马背上驰骋的感觉,当即应了下来。


    两人沿着小路走了一段,苏盼月不再满足于慢悠悠地散步,微微夹紧马腹提了提速。


    谢兰舟也跟着提速,始终与她间隔不过一米的距离。


    夏末的风已经带了几分凉意,将苏盼月竖起的长发吹得更高,随着马背上的颠簸而肆意摆动,一旁的谢兰舟似乎都闻到了她发丝上的清香,目光紧紧追随。


    小路逐渐通畅,似乎是来到了一片无人的原野,茂密的草地看不到边。


    苏盼月更加兴奋,微微俯身拍了拍身下白马的头,说道:“拜托你啦~”


    说罢便一夹马腹,骤然加速,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来追我啊陛下。”


    她一身红裙,身骑白马纵情狂奔,成了这片原野上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谢兰舟含笑看着她,骑着身下黑马追了上去。


    一黑一白,一前一后,两人痛痛快快地跑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来休息。


    清可见底的山泉汇聚成小溪,两匹马在溪边低头饮水,苏盼月靠在一颗大树上,还在微微喘息。


    谢兰舟接了一壶水递过来。


    苏盼月好奇道:“陛下怎么不让侍卫跟着?这点小事都要您亲自动手,这多不好。”


    嘴上说着不好,她却是就着水壶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


    谢兰舟答:“侍卫跟着碍事。”


    “那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苏盼月说着看了一圈周围,很好,一个人都没有。


    谢兰舟不以为意道:“这里是我名下的私产,不会有危险。”


    苏盼月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说这一大片草场都是你的私产?”


    谢兰舟淡淡嗯了一声,“我有时会来此处跑马散心。”


    苏盼月再次被他的有钱所震撼,嘀咕道:“有钱真好。”


    谢兰舟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低头在她耳畔道:“你若喜欢,这些就都是你的。”


    “真的吗?那我岂不是这天下最有钱的女人了?”苏盼月笑眯眯道。


    “是。”谢兰舟低低应了一声,语气宠溺到像是在哄她开心,但是靠在他胸口的苏盼月清晰地听见他的心声:


    【若你喜欢,我与这天下都是你的。】


    她眨眨眼,又往他怀中埋了埋,小声嘀咕:“我要这天下有什么用……”


    似是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谢兰舟微微俯身,将脸靠近了几分,问道:“什么?”


    苏盼月仰头,恰好看见他滚动的喉.结就在自己面前,鬼使神差地轻轻吻了上去。


    抱着自己的手臂僵硬一瞬,然后骤然收.紧。


    呼吸交错之间,苏盼月手臂勾住他的脖颈,仰头与吻了上去。


    男人黑色的披风被扔到地上,上头金色的暗纹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但是不比躺在上头的女子莹白雪肤,更为晃眼。


    “这里不会有人过来吧?”苏盼月嘴上有些不安,但是面上的红霞和亮晶晶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谢兰舟正在低头忙碌,实在腾不出空闲回答她,只低低从嗓子里嗯了一声。


    不远处两匹马喝水喝饱了,正在一旁慢悠悠地踱步吃草,偶尔发出几声鼻息,如此安静的环境中,那潺潺水声便更加明显。


    苏盼月仰面看着头顶的太阳,舒.服得微微眯眼,知道这方才跑过的方圆几里当真没有第三个人以后,也逐渐放开了自我。


    微风拂过,吹动满树枝头摇曳,带起簌簌花落。


    有几个瞬间她仿佛伸手便能摸到天上的云彩,想抓下来一把,换到谢兰舟手中,好让他放过自己的。


    高束的发丝从垂落到身前,同男人的墨发纠缠在一起,不知是随着风在动,还是随着人在动,晃晃悠悠一刻不歇。


    苏盼月筋疲力竭,用尽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没能让他缴.械投.降,有些羞愤地在他胸口抓了一把。


    谢兰舟笑着在她耳边问:“累了?”


    苏盼月嗯了一声,音调却是拐了十八个弯。


    谢兰舟便笑得愈发宠溺,一边抚着她的头发一边问:“有个不累的法子,想不想试试?”


    “你快些歇了,我也就不累了。”苏盼月低头看了一眼仍在努力的某人,有些没好气地说。


    “去马上便不累了。”谢兰舟一只手拖着她一只手牵过一旁的白马。


    苏盼月心头一跳,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他居然想在马上……


    谢兰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抱着她翻身上马。


    “别怕,掉不下去。”他与她面对面坐着,感受到苏盼月的微微颤.栗,低声安抚道。


    苏盼月很想说她不是因为害怕才发.抖,却是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带着跑了起来。


    谢兰舟已经没有手来牵缰绳了,但是白马似乎与他心有灵犀,会随着他的动作加快速度或者放慢速度。


    跑了两圈下来,马背之上的苏盼月眼泪都要留下来了,心中还不忘给白马道歉:对不住了小白,我实在控制不住,等会儿就给你洗澡。


    等到白马缓缓停下,谢兰舟哑着嗓子意犹未尽地问:“如何?我说的这法子是不是不累?”


    苏盼月白了他一眼,狠狠加了一下,听着男人闷.哼一声这才开口道:“快抱我下去。”


    她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自己下马了。


    就听谢兰舟轻叹一口气,后退六寸,这才翻身下马,随后双手将她给托了下来。


    重新回到地面,苏盼月腿软得站不住,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骑马了。


    谢兰舟替她打来清水擦洗,又牵着白马下了水,捧起清水浇在马背,白马舒服得打了个响鼻。


    苏盼月趴在一旁看着,还不忘提醒道:“好好给它洗洗。”


    谢兰舟轻笑一声,摸了摸白马的头,放开她去一边玩了,而他自己则一个猛子扎进了溪流。


    而苏盼月此时恰好在闭眼假寐,再睁开眼的时候,水中就只剩一匹白马了,方才那高高壮壮的男人已经没了踪迹。


    她转头看了一圈都没看见谢兰舟的身影,有些慌神地起身,喊了一声:“陛下?陛下?”


    无人回应。


    她有些慌神了,披着他黑色的外袍起身跌跌撞撞跑到溪边:“谢兰舟?谢兰舟你去哪儿了?”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男人从水面上浮出,晶莹的水珠顺着紧实的肌肉滑落,苏盼月却无心欣赏。


    她有些恼怒地说:“你做什么呀?吓死我了你。”


    谢兰舟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问道:“你怕什么?怕我死了吗?”


    【还是怕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了?】


    苏盼月微微蹙眉,听着他的问题还有未言明的心声。


    反手将他的外袍丢在岸边,扑通一下也跳进了水中。


    谢兰舟忙伸手扶她,有力的手臂搂在她的腰间,温润细腻的触感让他再次想入非非之际,苏盼月开口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我当然怕你死了,若是你死了,我随你去了又何妨。”


    谢兰舟伸手捂住她的嘴,沉声道:“莫要胡说,等我带你去北地解了蛊,你便不必与我绑在一起,便是我死了,你也要长命百岁。”


    “不止,我要你也长命百岁,与我长相厮守。”苏盼月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道。


    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听见男人逐渐加快的心跳,和心底那暗暗的窃喜:【她说想与我长相厮守。】


    两人对视许久,谢兰舟低声问:“你当真如此想?若是解蛊以后,你想离开,我可以放你自由。”


    苏盼月看着他眼底的那簇火苗,突然低低地笑了:“既然陛下如此大度,那我再好好想想。”


    谢兰舟脸色微变,没再说话,然后苏盼月就听见了他的心声:【不可以,我不能离开你,更不能让你离开!】


    同她意料之中的一样,苏盼月便笑得更开心了,趁着他失神的功夫也一个俯身扎进了水里,搞了个突然袭击。


    谢兰舟猝不及防地一通,并拢双.腿微微躬身捂住,“苏盼月!你好大的胆子,你给我等着!”


    但是苏盼月在水下游得像一条滑溜溜的鱼,很快便与他隔开一段距离,冒出水面来回头看他。


    谢兰舟仍旧立在原地,薄唇轻抿,似乎在忍耐着疼痛,又迫切地想来追自己。


    苏盼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谢兰舟如此吃瘪的表情,忍不住笑得愈发灿烂。


    自己方才说尽了好话,好陛下好郎君好哥哥好夫君都喊了个遍他都不肯罢休,他那二弟今日吃得未免太好了,就该让他吃些苦头。


    等她笑够了,谢兰舟也终于缓了过来,拨着水往她靠了过来,开口道:


    “给我打坏了看你以后怎么办。”


    苏盼月见他脸色严肃,忍不住疑惑道:“这东西当真这么容易打坏?”


    “坏没坏你莫一下便知。”谢兰舟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悦。


    苏盼月将信将疑地靠近,将手伸到水下,片刻后红着脸道:“你又骗人!”说罢转身就想跑。


    却被谢兰舟一把抓住,“上钩的鱼还想跑?”——


    作者有话说:嘿嘿嘿,又开始炒饭了[饭饭][饭饭][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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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肝火 他肝火旺得很,只是辛苦你了


    正午的太阳晒得溪水暖洋洋的, 阵阵水花溅起,水中的鱼儿四散游走。


    两人又在水中嬉闹了许久才出来。


    谢兰舟替她擦干身上的水珠,重新穿好衣裙,又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道了声“小心着凉。”


    苏盼月看了眼头顶地大太阳, 嘀咕道:“这么热的天怎么会着凉。”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等两人重新收拾妥当,已经过了午膳时间。


    苏盼月今个早上起得早, 吃得也少, 故而早早便有些饿了。


    谢兰舟将拴在树下的一黑一白两匹马牵了过来, 苏盼月怜爱地摸了摸白马的头,“今日真是辛苦你了,小白。”


    谢兰舟想要提醒她一下这马明明叫映雪,不叫什么小白,却看见白马在她手心亲昵地蹭了蹭,最终选择闭嘴不语。


    谢兰舟的这处私产带一处四进四出的院子, 两人现在便要去那院子里头歇歇脚。


    可是苏盼月今日又是骑马又是坐舟的,折腾得有些狠了, 回去的路上便走得慢了一些, 两人慢悠悠地骑马聊天, 过了两刻钟才到了一间宅院门前。


    抬头去看,古朴大门上头挂着一块牌匾,上头写着清风苑三个大字, 字迹飘逸, 看着有些眼熟。


    苏盼月问:“陛下, 这牌匾是你写的?”


    谢兰舟点点头,“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写的,已经许多年了。”


    闻言, 苏盼月再次抬头仔细看了两眼,


    这字迹同他现在的比,少了几分凌厉,仍旧带着些稚气,但是对于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地入木三分了。


    她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陛下,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你不是饿了吗?先吃饭。”谢兰舟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拉着她直奔大堂。


    应当是提前吩咐过,院中的下人一见两人回来,便准备好了一桌子的菜色,各个色香味俱全。


    或许因为是在京郊,有几道菜都是宫中不常做的野味,苏盼月吃了个新鲜,很是满意。


    酒足饭饱以后,谢兰舟便带着她去了后院书房。


    “来书房做什么?”苏盼月不解地问。


    谢兰舟道:“不是想看看朕小时候的样子?”


    说着他带苏盼月进了一道书房里的暗门,暗门缓缓打开,门内别有洞天。


    “这里有你小时候吗……妈呀。”苏盼月疑惑的语句戛然而止,震惊地环顾了一圈。


    暗室内放着数颗夜明珠,照的如亮天光,里头简单摆着一套桌椅,角落一张贵妃塌,博古架上摆着一些略显陈旧的老物件。


    不过最让苏盼月惊讶的是,这暗室之中的一面墙上整整齐齐挂着十几幅半人高的画作。


    苏盼月走近一些,一副一副细细看过去。


    第一幅画的是襁褓中的婴孩,被一身明黄蟒袍的君王抱着,笑得可爱。


    “这是先帝?”苏盼月小声问。


    谢兰舟淡淡嗯了一声。


    第二幅画是胖乎乎的小娃娃在姗姗学步,一位眉眼温柔的女子双手扶在两侧。


    第三幅画是他在学堂听太傅开蒙,小小的孩童背脊笔直。


    然后便是骑马射箭,赏花抚琴,每一张画上的少年都栩栩如生。


    苏盼月像是陪他一起慢慢成长一般,从肉乎乎的小婴孩到初初长成的小少年,逐渐开始与他现在的眉眼重合。


    但是到十幅画却戛然而止。


    她意犹未尽地问:“怎么没了?”


    “因为给我画画的人不在了。”谢兰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那双眸子垂了下去,莫名有些像湿漉漉的小狗眼。


    苏盼月似乎猜到了什么,“这些画是先太妃画的?”


    谢兰舟点点头,目光凝在最后一幅画上。


    “自我出生起,母亲便每年为我做一幅画,都被我保存在此。”


    苏盼月挽住他的胳膊,安抚地蹭了两下,故作轻松道:“我可真羡慕你,有这般疼爱你的母亲,不像我这样,甚至都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


    谢兰舟搂住她的肩膀,“若是你想找他们,我陪你去鲁国找。”


    苏盼月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想找他们,反正我现在过得很好就够了。”


    谢兰舟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然后走到书案旁,研磨提笔。


    “你要画什么?”苏盼月好奇道。


    “画你,你先去休息一会儿画好我喊你。”谢兰舟边润笔边说。


    苏盼月正好也累了,走到一旁的贵妃塌上躺下,困倦地伸了个懒腰。


    “画师大人,你要把我画得好看些哦。”苏盼月偏头对着谢兰舟道。


    后者已经开始笔走龙蛇,含笑应了一声:“谨遵贵妃娘娘旨意。”


    内室安静下来,只有女子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的研磨声。


    过了一个时辰,谢兰舟轻轻搁下手中毛笔,独自欣赏了片刻,这才走到一旁将苏盼月叫醒。


    “嗯?怎么了?”刚睡醒的女子嗓音格外柔软,还带着几分不满。


    谢兰舟心头一软,扶着她的肩膀将人捞进怀中:“画好了,起来看看?”


    苏盼月无奈叹口气,有些后悔刚才让他画好叫自己,实在没想到他会画的这般快。


    她懒洋洋地翻个身,将脸埋进他的胸肌,声音隔着布料传来,有些闷闷的,“陛下画的是睡美人吗?”


    谢兰舟低低笑了下,“你起来看看便知。”


    苏盼月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说是揽住,倒不如说是挂住,松松地半点力气都无。


    “你抱我去看。”


    谢兰舟单手将她拖起,走到桌边。


    苏盼月偏头去看桌上的画,瞬间瞪大了眼睛。


    画上是一袭红装的女子策马驰骋的模样,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飘着很低很低的云朵,那一抹红衣便是最靓丽的风景,让人看之难忘。


    “画得好好。”苏盼月忍不住拍手称赞。


    谢兰舟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听得她酥酥麻麻,“那贵妃娘娘有何奖赏?”


    听着男人心中那些难以入耳的想法,苏盼月狡黠一笑,“便奖赏你每年都替我画一副画吧,画满一百幅为止!”


    谢兰舟的龌龊心思骤然消失,转而是淡淡的感动,她愿意与自己一辈子在一起。


    “臣遵旨。”九五至尊的帝王俯首臣称,答得心甘情愿。


    *


    临近傍晚,两人换乘了马车回宫,在天黑之前返回了养心殿。


    福公公立刻上前回禀道:“陛下,今日演武的赏赐都发下去了,选出来的几名武将也随时等候召见。”


    谢兰舟开口回了一个“知道了”,拉着苏盼月的手却不曾松开。


    然后她便听见了他的心声:【麻烦死了,想把他们都杀了。】


    她心头一惊,忙反握住他的手问:“陛下选他们出来是要做什么?”


    “准备让他们好好练练燕国那些降兵。”


    苏盼月劝道:“那此事宜早不宜迟,陛下还是早些安排为好啊。”


    谢兰舟沉默半晌,对着福公公开口:“宣他们进宫。”


    福公公领命退下,苏盼月又听见了谢兰舟的心声:


    【好香,想睡。】


    再往下便是些听着就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了,苏盼月想都不敢想。


    她悄悄将手从他手心抽出来,准备开溜:“陛下,那您先忙,我就先回景春宫了。”


    谢兰舟起身:“朕送你。”


    苏盼月没拒绝,回景春宫的路上,她突然说:“能不能请鬼伯再来替您把把脉?”


    “高太医都看过了,没什么大碍。”谢兰舟拒绝。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陛下,再多看一回更安心些。”苏盼月拽着他的袖子撒娇。


    谢兰舟终于还是松了口,叫人去请鬼伯来景春宫一趟。


    鬼伯自谢兰舟醒来以后便被留在了宫中,等着一同前往北地解毒,但是苏盼月已经许久没见过他的。


    再次一见,有些惊讶道:“鬼伯?您怎么胖了许多?”


    原本干干瘦瘦的一个小老头都圆润了起来,他笑呵呵道:“这宫中美酒佳肴实在太多,也不怪你舍不得走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盼月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劳烦您再给陛下请个脉吧。”


    吃人嘴短,鬼伯这次干脆利落地便出手号脉,片刻后神秘兮兮地笑了下,“蛊虫还算安分,没什么大事儿。”


    苏盼月迟疑地看着他,又伸出自己的手,“能不能替我也看看。”


    鬼伯有求必应,把完脉照旧说了个没什么大事儿。


    此时福公公来禀,说那演武获胜的十几个武将已经到了,请谢兰舟过去。


    在苏盼月的催促下,谢兰舟这才离去。


    人都走了,她又问了鬼伯一遍:“我俩的脉象当真无事?”


    鬼伯反问道:“你觉得有什么异常之处?”


    苏盼月迟疑片刻道:“陛下他……”


    “他近些日子欲.求过旺,常常想着那事儿。”她顾不上害羞,一口气说完。


    鬼伯挑眉:“你如何知道他心中所想?”


    苏盼月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被噎住一瞬,刚想搪塞过去,就听鬼伯接着说:“因为你能听见他的心声!”


    “妙哉妙哉,先前只是听闻此蛊有读心之效,没想到竟是真的。”


    苏盼月瞪大眼睛:“这你都知道?”


    鬼伯笑道:“不止如此,我还知道,中了此蛊的两人会克制不住地想要接触彼此,继而情.欲旺盛,甚至亏空身体。”


    听见他的话,苏盼月有些惊恐:“这……还能亏空身体呢?那陛下他……”


    鬼伯摆摆手,“他没事儿,他肝火旺得很,只是辛苦你了,近些日子可以多吃些补药补一补身子。”


    苏盼月小脸一红,犹豫着问:“有没有办法降降陛下的肝火?”


    “我可以给他开些清心静气的汤药调理一下,但也只是略有缓解。”鬼伯说着写下一味药方。


    苏盼月感激接过,鬼伯起身便走:“没什么事,老头子我就走了。”


    “哎等等,我还有一事想求你。”苏盼月拦住他。


    “什么事?”鬼伯似乎是意料之中,停住脚步问。


    “我能听见陛下心声的事情,能不能替我保密?”苏盼月问。


    “可以是可以,”鬼伯说着停顿一下,“但是我有条件。”


    苏盼月就知道他从不吃亏,干脆问道:“什么条件?”


    “你既能听见他心中所想,想必也很清楚他实非明君,骨子里的暴戾恣睢是戒不掉的,我要你在他身边约束他的行为,绝不能让他做出屠杀百姓,残害生灵的事情来。”


    “还要督促他勤勉持政,保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苏盼月有些惊讶他的要求,不禁问道:“我可以吗?”


    鬼伯眯起一只眼睛看着她道,“只有你可以。”


    苏盼月沉沉吐出一口气,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舟:想和老婆贴贴,想XXXXX


    月:有没有人能管管他啊……


    第57章 心虚 你也不是大齐人,可是也有私心?……


    翌日晌午, 谢兰舟下朝后便来景春宫,苏盼月特意命人煮了昨日鬼伯开的清心静气汤药。


    两人用过膳以后,她便将药端了出来。


    谢兰舟下意识从她手中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瓷碗,闻到淡淡的苦味, 挑眉问:“这是什么?”


    苏盼月如实道:“是我让鬼伯开的药方, 清心下火用的。”


    谢兰舟蹙眉问:“你觉得我火气大?”


    苏盼月嘀咕道:“若是只有火气大的话也还好,旁的也不小啊……”


    听见这话, 谢兰舟哑了声, 认命地将碗中药汁喝了个干净。


    而后不由分说地抱着苏盼月上了床。


    她蹬腿挣扎道:“大白天的, 陛下你做什么?”


    谢兰舟将她放进拨步床内侧,答道:“睡觉。”


    苏盼月还没从昨日马背上的刺激中缓过来,往里缩了缩小声道:“还是晚上吧。”


    谢兰舟便笑了,“只是歇个晌,贵妃想什么呢?”


    苏盼月气得锤了他一下,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背后有一个温热的胸膛贴了上来, 男人低低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我有事情同你说,想不想听?”


    苏盼月憋着口气不理他, 假装已经睡着了。


    男人的声音靠得更近, 温热的呼吸撒在她的耳畔, “是关于鲁国的。”


    听见这话,苏盼月忍不住微微偏头,竖起了耳朵。


    但是谢兰舟却停住不说了。


    苏盼月被他勾起的好奇悬在半空, 等了片刻她实在憋不住了, 终于转过身来想要问个清楚, 却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他显然已经守株待兔许久,抱住以后熟练的将头埋进胸口。


    苏盼月的脸有些发烫,但是还没忘记正事。


    她将谢兰舟的脸掰出来, 问到:“鲁国怎么了?”


    谢兰舟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说道:“鲁国皇帝死了。”


    闻言苏盼月愣了一下,“山建元?他不是还很年轻吗?”


    谢兰舟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诧异,同时苏盼月听见他的心声:


    【居然直呼那人大名,莫非他们很熟?】


    苏盼月假装没听见,接着问:“他怎么死的?”


    谢兰舟有些恶劣地勾起唇:“听说是死在床上。”


    苏盼月沉默一瞬,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转而问道:“那谁来继位?他应当还没有皇子吧?”


    没想到她对鲁国皇室的情况还挺了解,谢兰舟暗暗留了心,答道:“没有,他那几个弟弟争着呢,大概率会落到那位永宁王头上。”


    苏盼月惊讶抬眸问:“永宁王?”


    谢兰舟道:“山明远,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里面,似乎是叫这个名。”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苏盼月不自在地吞了下口水,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在心虚什么?】


    她正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身旁男人的心声,忙收回思绪,若无其事地接着问:


    “那陛下有何打算?还要攻打鲁国吗?”


    谢兰舟将她搂紧了几分,“打,越乱越要打。”


    苏盼月迟疑着想要再劝上两句,但是他说的很有道理,她最终只问了一句:


    “陛下准备何时出兵?”


    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谢兰舟淡淡道:“下月中旬。”


    “这么快?”苏盼月有些诧异,毕竟今日已经初十了,距离下月中旬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谢兰舟道:“嗯,这段时间,你准备些要带的东西。”


    “我也去?”苏盼月惊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谢兰舟侧躺在原地仰头看她,“对,我们一同去解蛊。”


    “解蛊不着急啊陛下,我还是留在宫中静候佳音吧?”苏盼月因为着急而加快了语速。


    谢兰舟伸手拉住她的手,白嫩的手心果然有些湿润的汗水,她一着急紧张便会如此。


    “你不必担忧,我会保护好你,绝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他安抚道,语气温柔。


    苏盼月想说不是因为这个,但实在难以开口,只不死心地问:


    “那陛下是要亲征?”


    谢兰舟嗯了一声,拉着她躺了下来,随手扯过一旁的浮光锦替她擦干手心的汗。


    “安心睡觉,一切有我。”


    说罢重新将苏盼月搂进怀中,闭眼小憩。


    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很快传来,但是一向好眠的苏盼月却有些睡不着了。


    她不想回鲁国啊,更不想见到山明远,她绝望地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可能又要时日无多了。


    *


    纵使苏盼月百般不情愿,又多次同谢兰舟旁敲侧击地表示自己不想同行去鲁国,却都被他给拒绝了。


    鬼伯也说两人的蛊虫已经成熟,到了最利于引出的阶段,若是拖的时间再久些,恐怕就更危险了。


    于是苏盼月只能放弃挣扎,着手开始准备出行事宜。


    作为土生土长的鲁国人,她最是熟悉那边的气候。


    眼下夏日已过,北风一吹马上就会开始降温,再过不了多久就该开始飘雪了。


    所以她吩咐织造纺赶制了一批冬衣,顺带还要提醒谢兰舟一声。


    他最近也很是忙碌,伐燕的大军已经成功入住燕都,燕王倒台,政权颠覆,谢兰舟正在忙着安排后续事宜。


    苏盼月名义上还在被禁足,只不过这禁足的区域已经从景春宫扩展到了整个皇宫,因而她熟门熟路地自己找来了御书房。


    福公公见到她来,都不必通禀便将她请了进去,


    “娘娘可算来了,陛下今日还未用膳呢。”


    苏盼月点点头道:“我去看看。”


    进到内殿,谢兰舟正在低头看着一份奏折,见她走来这才起身去迎她。


    “陛下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饭都忘了吃。”苏盼月语气嗔怪。


    “在看燕国那帮子旧臣的任免,麻烦。”


    【害得我许久不曾与她亲近,想把他们都杀了。】


    谢兰舟说着随手将奏折扔到一旁,搂过苏盼月的腰。


    苏盼月听见他的心声,脑中警铃大作,想起鬼伯的叮嘱,忙替他倒杯茶,说道:


    “陛下辛苦了,能有您这般明君当真是百姓的福气。”


    眼见谢兰舟不以为意地抬了抬眼,苏盼月补充道:


    “能有这般好的夫君,也是我的福气。”


    谢兰舟这才脸色稍缓,摸着她的手问:“你准备的如何了?”


    苏盼月想起自己来找他的正事,说道:“我是来提醒陛下的,鲁国严寒,冬日里比大齐冷上不少。”


    “我们的御寒衣物已经吩咐织造纺去做了,陛下记得替那些将士们也准备好棉衣。”


    谢兰舟颔首,“你操心那几万将士不如多关心关心我。”


    说着他便靠得更近一步,苏盼月轻轻在他胸口推了一下道:“先吃饭,饭都没吃怎么有劲儿。”


    谢兰舟轻笑一声,但还是同她一块用了膳。


    然后苏盼月便被留在了御书房忙活了一个多时辰。


    还是她好说歹说,喊了不知多少声好夫君好哥哥他才放自己一马。


    重新收拾妥当,苏盼月也懒得回去了,所幸她要准备的东西不多,都有飞雪飞燕替自己操持,她便乐得在谢兰舟这里偷闲。


    谢兰舟直接将折子搬到了床边,靠在床头翻看。


    苏盼月倚在他的怀中,见他毫不避讳自己,便也大大方方地跟着看。


    “陛下,先前派出去的大军是不是要回来了?”


    谢兰舟答道:“应当再有两三日便到。”


    苏盼月哦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陛下亲征还是带这些将士吗?”


    “燕国的那些降兵恐怕会有差池,而这支刚刚大获全胜的军队正是气势最盛之际,自然要带。”


    苏盼月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提出自己的意见:“众将士久未归家,再次出征之前若是能与家人团聚片刻应当更好,陛下以为呢?”


    谢兰舟思索片刻,将手中的奏折递给她,“你来定便是。”


    苏盼月下意识伸手接过,奏折上头说的正是伐燕大军回来的安排,愣神间谢兰舟又递来一只朱笔。


    “我来批复?”苏盼月有些惊讶。


    “对。”谢兰舟认真道。


    苏盼月认真地拿着朱笔在上头写上方才的建议,许众将士归家三日,与亲人团聚。


    边写边想,他连奏折都能交给自己批复,这得是多大的信任啊,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了男人的心声:


    【若是可以,真想把这些折子都推给别人看啊!】


    苏盼月笔尖一顿,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但还是陪着谢兰舟看了一下午的奏折,看到最后她不禁感慨,谢兰舟真的不算暴躁了,有些折子上头的废话多得她都想杀人。


    *


    三日后,常胜将军率一万大军与俘获的众多燕国皇室凯旋回京。


    谢兰舟在城墙亲迎,又大摆庆功宴,在宴席上论功行赏。


    此次回来的几位将领,除了主将常胜将军和谢兰舟钦点的副将纪弘兮最惹人注意以外,便是那个熟悉燕国地形,于燕国军营中三进三出的骁勇小将,言邵。


    此人在军中一贯带着面具,甚至连头发都用兜帽遮挡,故而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样貌。


    直到庆功宴这日,谢兰舟当着众人的面问他想要何赏赐。


    这位长身玉立的少年才摘下面具,丢掉兜帽,露出满头金发和那张俊秀面容。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坐在谢兰舟身边的苏盼月也诧异道:


    “这不是那位金发美男吗?”


    谢兰舟偏头看了她一眼,苏盼月立即改口:“其实不如陛下美,真的!”


    底下的颜邵不知上头的眉眼关司,跪地拱手:“臣不想要金银赏赐,只愿陛下善待燕国百姓。”


    谢兰舟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微微眯起,面上泛起几分寒意。


    苏盼月暗道不妙,抢先开口说道:“将军说笑了,既然归顺大齐,便都是我大齐子民,陛下近日夙夜不休便是在为了此处百姓,何须将军请赏?”


    那点小心思被戳中,颜邵跪在地上的背脊一僵,只能低低应了声:“娘娘说的对,是微臣考虑不周。”


    谢兰舟没再说话,宴席继续。


    苏盼月替他夹菜,小声问:“陛下还生气呢?”


    谢兰舟将她夹过来的菜照单全收,缓缓开口:“有贵妃替我说话,没什么可气的。”


    “他终归是燕国皇子,不是大齐人,有些私心也是正常。”苏盼月说道。


    “那你也不是大齐人,可是也有私心?”谢兰舟突然开口问。


    苏盼月夹菜的筷子一顿,刚刚夹起的一块鱼片又落了回去,“我与陛下早已永结同心,怎还有私心?”


    她说话间一直垂眼看着面前的茶盏,只觉时间仿佛静止,片刻之后,谢兰舟回了一句:“好,朕相信你。”


    苏盼月没再说话,因为她听见了谢兰舟的心声:


    【那你为何派人出宫搜寻易容之法?无论如何,我这次都不会放你走了。】——


    作者有话说:舟:老婆有事瞒着我,难过[爆哭]


    月:你听我说,我真不想回鲁国啊[化了]


    第58章 求你 他只是把我当做一把刀,一把美人……


    宴席之上歌舞依旧, 酒足饭饱的将士们逐渐热络了起来,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但是上首坐着的两位,气氛却是有些凝固, 方才对话之后, 两人都没再说话。


    一旁的福公公替谢兰舟斟酒,他端起一饮而尽, 引得苏盼月偏头多看了两眼。


    她还是第一次见谢兰舟喝酒。


    白玉琉璃的酒盏盛着绛紫色的酒水, 在男人宽大的手掌中显得格外袖珍。


    他接连饮了三杯, 唇角留下一滴将坠未坠的酒液,看得人心痒痒。


    能呈上御案的都是不可多得的美酒,酒香缓缓荡开,闻得苏盼月也有些馋了。


    她拿起桌上酒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


    酒香醇厚,入口绵柔, 比她上回喝的烧酒不知好了多少。


    于是她又给自己倒了两杯,在宽大广袖的遮掩下, 一饮而尽。


    两杯美酒下肚, 她哪里还记得方才同谢兰舟的那点儿不快。


    正准备倒第三杯的时候, 被人握住了手腕。


    她偏头去看,是坐在一旁的谢兰舟。


    苏盼月再细看他一眼,忍不住笑了。


    男人冷白的肌肤底下泛出淡淡的粉色, 从双颊蔓延到脖颈之下, 遍地生花。


    那双眼眸也失了平日的深邃锐利, 似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平白为他添了几分无辜可怜。


    苏盼月从前没见他喝过酒,原来是因为他酒量如此之差, 不过三杯下肚便成了如此模样。


    她轻轻掰开抓着自己的手,低声道:“陛下醉了,嫔妾替陛下喝。”


    说罢便端起谢兰舟面前的酒盏,仰头饮尽。


    她做不到什么千杯不倒,但是能喝一整坛烧酒的人酒量也不算差。


    几杯下肚,苏盼月也不过是眸中多了几分水润,神色依旧清明。


    她拿起茶壶重新替谢兰舟倒了杯茶水,“陛下还是喝茶吧。”


    有些醉意的谢兰舟倒也听话,没再喝酒,只安静坐在一旁。


    苏盼月悄咪咪抬眼去看他,见他面上绯色更重,正呆坐着盯着面前的地面。


    她偷笑了一下,凑近些低声问:“陛下可要回去休息?”


    听见她的声音,谢兰舟偏头看过来,突然问:“你是不是想走?”


    苏盼月答:“我还行,是陛下有些醉了。”


    谢兰舟像是没听见她的回答一般,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想走?”


    苏盼月眨眨眼,反应过来了什么,握住他的手道:“我不走,我陪陛下回去休息。”


    谢兰舟终于淡淡点了点头。


    苏盼月同福公公说了一声,让他盯着些宴席上的情况,随后便扶着谢兰舟回了养心殿。


    扶他坐到贵妃塌上,苏盼月起身往外走,却被人拉住了袖口。


    “别走,求你。”男人的嗓音依旧低沉,出口的话却是有些颤抖。


    苏盼月心头一软,重新坐了回去。


    抬手摸了摸他微微发烫的脸,安抚道:“我去吩咐人给你煮醒酒汤,很快就回来。”


    谢兰舟却是搂着她不肯放,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热度。


    苏盼月无奈叹口气,只能提高声音,隔着门对外头的寿喜道:


    “劳烦去准备一碗醒酒汤来吧。”


    谢兰舟补充:“两碗。”


    门外的寿喜应了一声,吩咐下去准备了。


    苏盼月无奈道:“我可没有醉……”


    话未说完,就被一个猝不及防的吻打断。


    他的脸颊微烫,但是唇却是有些凉,贴上来激得苏盼月不自觉往后缩。


    他追了上来,在相距咫尺的位置定定看着她。


    “你躲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苏盼月看着他湿漉漉的眸子,突然想到街边摇着尾巴求摸摸的小狗。


    她没有回答,而是逐渐靠近,男人随着她的东西闭上了眼睛。


    她轻轻吻了上去,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从眼角滑落,转瞬不见。


    这个吻绵长又温柔,像是羽毛划过肌肤,柔软无踪,却引人颤栗。


    结束以后,苏盼月微微后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别担心,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


    谢兰舟不语,只是一眼不错地看着她,随后将高大的身躯靠到了苏盼月身上。


    她被突如其来地重量压得往后倒,堪堪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才稳住身影。


    她低头看着谢兰舟柔软的发顶,没忍住伸手摸了两把,将他一头乌发揉得乱糟糟。


    她转而揉捏了两下他的脸,只觉醉酒的谢兰舟实在是可爱。


    收起锋芒,脱下盔甲,露出柔软的肚子撒娇求抱抱。


    她正兀自出神的时候,怀中男人突然开口问:“为何不愿回鲁国?那不是你的家乡吗?”


    苏盼月没想到他喝醉了还在惦记此事,沉默半晌后问:“你真的想知道?”


    谢兰舟点点头。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苏盼月缓缓吐出一口气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先答应我不许生气。”


    苏盼月捏着他脸的手心有些出汗,听他轻轻嗯了一声,这才继续说:


    “我本无父无母,靠着好心人的施舍过活,偶尔饿得不行也会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约莫七八岁的时候,我在街上偷了一位大官的荷包,被逮了个正着,他的随从要将我当街打死。”


    说到此处垂眸,恰好看见男人心疼的眼神,苏盼月自嘲笑笑,接着说:


    “我怕极了,胡乱逃命的时候撞到了一位贵人,他不仅没有怪我,还将我救了下来,带回了家中。”


    “后来我才知道,这人是长乐王,鲁国皇帝,哦不对,先帝的亲舅舅。他将我收做养女,送我去学琴棋书画,还特意请了女师傅教我拳脚功夫。”


    “直到我及笄之前,我都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了,对他充满感激。”


    “但也是我及笄那日,他替我办了一场盛大的及笄宴,请来了许多皇亲国戚,其中就包括山明远。”


    “彼时他还是先皇膝下最得宠的八皇子,也是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那个,席间长乐王安排我去给他敬酒。”


    “宴席结束的当晚,他将我叫进书房,送了我一样及笄礼,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匕首,他要我接近山明远,替他杀了这位未来储君。”


    “这时我才发现,他只是把我当做一把刀,一把美人刀。”


    怀里的谢兰舟不知何时坐了起来,反过来将她搂进怀里,轻声道:“好了,过去的事情就忘了吧。”


    苏盼月摇摇头,清了清嗓子接着说:


    “在他的安排下,我成功接近了山明远,在第二年他便上门求亲,我成了他的未婚妻。”


    苏盼月不顾身后男人逐渐僵硬的脊背,继续说:


    “但是在我们婚期的前两个月,先皇驾崩,临死之前将皇位传给了三皇子山建元。”


    “山明远没当成皇帝,也就没了刺杀的必要,为了不再与他沾上关系,长远王当即安排我假死脱身,婚约自然作废。”


    “我从王爷养女,皇子未婚妻一下子便成了不见天日的暗探,再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


    “就这般过了两年,陛下您登基上位,长远王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想在您身边安插眼线。”


    “于是我自告奋勇,主动来到大齐,只是为了离开鲁国,重新为自己活一次。”


    “再后来的事情,想必陛下也就清楚了。”


    苏盼月憋着一口气说完,却不敢回头去看谢兰舟的表情。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胸膛跳动愈发剧烈,男人揽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有些僵硬。


    时间仿佛静止,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苏盼月听见了他的心声:


    【我真该死,非要她回忆这些做什么?】


    【那个长乐王更该死,居然敢这般利用她,还有那个山明远最是该死,想把他们都杀了!】


    苏盼月眨眨眼,感觉他的想法虽然有些变态,但是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于是她忍不住转身,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谢兰舟从满脑子的杀杀杀里头回神,抬手抚了抚她的发端,温声道:


    “都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伤害过利用过你的人,我也会一一替你讨回公道。”


    将憋了许久的秘密说了出来,苏盼月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心念一转,确认道:


    “不会有人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可是包括陛下?”


    谢兰舟毫不犹豫地颔首:“自然,我怎会胁迫于你。”


    苏盼月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压低声音道:“那我不喜欢陛下从后面,以后不许了。”


    “嗯?”谢兰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些自责愤怒吃醋心疼的情绪一扫而空。


    伸手两人又搂紧了几分,故意沉下声来道:“床上的不算,况且你明明就是喜欢。”


    苏盼月不服,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地反驳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谢兰舟轻笑一声,在她耳畔低声道:“因为我都听见了。”


    听见此话的瞬间,苏盼月后背的寒毛都立了起来,震惊地瞪大眼睛反问道:


    “你是说,你能听见我心中所想?”


    谢兰舟毫不避讳地点点头,“起初可以,但是不知何时便再也听不到了。”


    苏盼月刚想坦白自己也能听见他的心声,闻言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自顾自呢喃道:“怎会如此?”


    她正思索的时候,一双大手开始不安分的游走,滚烫的体温让她突然想起什么,抓住男人乱动的手问:


    “所以我之前在心里,嗯,觊觎你的美色,你都听见了?”


    “嗯。”手被抓住也不能妨碍谢兰舟继续忙碌,只顾得上淡淡嗯了一声。


    苏盼月内心可谓是惊涛骇浪,前所未有的羞耻感席卷而来,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有人不允许,甚至还要反钻进来,让她再没有心声去想其他,只能随之沉浮。


    门外的桌上放着两碗已经凉透的醒酒汤,再无人问津——


    作者有话说:舟:欺负我老婆,把你们都杀了!


    月:那你能不能不欺负我了?


    舟往前蹭蹭:那不行[可怜]


    第59章 出征 “朕自然会为你守身如玉。”……


    次日谢兰舟于朝堂之上宣布他要亲征鲁国, 引起满朝哗然。


    御史大夫担忧道:“战场危险,陛下膝下尚无子嗣,此举万万不可啊。”


    他这话虽说得委婉,但是意思跟明确, 怕谢兰舟死在战场上无人继位。


    谢兰舟勾唇冷笑, 这些老家伙矛盾得很,一方面觉得他德不配位, 不是明君, 另一方面又怕他死了, 后继无人。


    接二连三的有言官出列反对,谢兰舟静静听着,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和善了些。


    底下又有一朝臣出列想要说些什么,被他摆手打断。


    “诸位担心的事情好办,若是朕死了,由贵妃继位便是。”


    此话一出, 下方的朝臣面面相觑,过了片刻才露出惊诧错愕的表情。


    “江山社稷岂能如此儿戏!”


    “自古以来也没有妃嫔上位的先例啊。”


    “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谢兰舟漫不经心地听着底下的议论, 虽刻意压低声音, 但是依旧透着惊疑不满。


    直到一位刚刚入仕的世家子弟小声嘀咕:“一个出身卑贱宫女凭什么继承大统。”


    谢兰舟突然抬眼, 冷冷扫了那人一眼,抬手点了下他的位置,淡淡开口:“拖下去。”


    立刻有侍卫上前, 将人架起往外拖。


    那名年轻官员先是求饶, 但是上首男人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他, 气急败坏之下,他痛骂道:


    “一国之君被一个女人给迷了心智,那妖妃才是大齐的祸害!”


    拖着他的侍卫忙去捂他的嘴, 但是已经晚了,一本奏折从上头扔了下来,正中他的脖颈。


    未尽的谩骂与挣扎戛然而止,他的头软软垂了下来,竟是直接断了气。


    大殿之中的议论声骤然消失,方才义愤填膺的众臣也噤了声。


    众人不约而同回忆起这位陛下刚登基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合便拖下去,甚至连国舅都是当场赐死,也就近几个月才收敛了些许脾性。


    更有脑子灵光的朝臣反应过来,近几个月,似乎正是那位贵妃出现以后……


    无人再有异议,亲征的事情就这般定了下来。


    但是在苏盼月的强烈要求下,她也会随行的消息并未声张,除了几个亲近之人,无人知晓。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九月底,计划中出征的日子。


    谢兰舟早早起来去了军营,又过了一个时辰苏盼月才艰难起床。


    昨夜本想早些休息,却被这男人拉着折腾了半宿,说什么行军路上不方便,让她可怜可怜他。


    苏盼月也是信了他的鬼话,这一可怜就是两个时辰。


    害得她今日差点起不来,这男人居然还早早便起床安排出发事宜了,她心里痛骂他是头不知疲倦的驴。


    飞燕替她梳头,飞雪在一旁最后清点行装。


    “小主就带两箱衣裳是不是少了些?”


    “不少。”


    “您平时用的熏香和香炉要不要带上?”


    “不用。”


    “那珠宝首饰得带上两箱吧?万一那鲁国什么都没有……”


    苏盼月忍不住开口打断:“这些都不用带,鲁国那边的也不差。”


    飞雪怔怔应了声是,苏盼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言了,找补道:“我也是听说的,行军还是轻装上阵比较好是吧?”


    “小主说的是。”飞雪最终还是收拾了四大箱东西出来。


    苏盼月无奈叹口气,“走吧,去看看陛下回来了没有。”


    御书房内,谢兰舟正在同几位大臣议事。


    皇帝亲征不是小事,他这一去不知多久能回,需要提前将后续事宜安排妥当。


    苏盼月可以直接进去,但是她不想见那些大臣,便在去了偏殿等着。


    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兰舟便进来了。


    “这么快就说完了?”苏盼月问。


    谢兰舟颔首,走过来牵住她的手,“嗯,该出发了。”


    走到门口苏盼月便松开了他的手:“说好了我偷偷跟着的,你同我一起岂不是被人发现了。”


    谢兰舟无奈:“那你说该当如何?”


    苏盼月早就想好了:“我先上后头的马车,你该骑马便骑马。”


    “好吧。”谢兰舟只得目送她从后门离开。


    此次出行,飞燕与飞雪都扮做小太监随行保护苏盼月,她上了马车以后,同行装细软一起出了宫。


    谢兰舟已经站在城墙之上同万千将士鼓舞士气,苏盼月坐在轿撵里头听着,都有些热血沸腾。


    沸腾完了又想起来,他们这是要去攻打自己的母国,心情复杂地撇了撇嘴。


    随着谢兰舟的一声令下,整军开拔,马车也走了起来。


    苏盼月坐的这架马车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内有乾坤。


    卧榻靠枕用得上好锦缎,柔软非常,一旁的八宝格里头放着各色零嘴瓜果供她随时享用,桌上的茶盏都是白玉琉璃所制,散发着袅袅茶香。


    但这些苏盼月都不在意,她伸手打开桌案下的一个暗格,从里头取出一张人皮面具。


    这是她从鬼伯那里求来的,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和美酒。


    谢兰舟也知晓此事,她上回趁着他喝醉坦白身份以后,便同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她当年假死脱身用的借口是坠崖身亡,传闻山明远派人找了她许久,甚至亲自去崖底寻了一天一夜。


    所以她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否则他定会找自己算账。


    虽说有谢兰舟护着自己,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苏盼月还是准备了这幅人皮面具。


    若是不得已碰上山明远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谢兰舟对比不以为意,在他眼中,那位山明远已经同死人无异,但是他也没有阻拦苏盼月的准备,只叫她不必担心。


    苏盼月将面具附在脸上,拿出一面小铜镜左右照照。


    铜镜里面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路上一抓一大把,看一眼转头便会忘记的那种。


    她满意地点点头,抬手捏了下几可乱真的脸,心道鬼伯当真是厉害,能有这般手艺。


    他此次也一起同行,就在后头的马车里面,也让苏盼月放心不少。


    马车很快出了城门,轮子滚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消失不见,拐入了往北的官道。


    苏盼月悄悄把车帘掀开一条缝往外瞧,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


    她的马车在队伍中间的位置,最前面是锦衣卫开路,后面便是浩浩荡荡的几万大军,她来回看了好几遍都没找到谢兰舟的身影。


    于是她低声喊了两句飞雪,扮做小太监的飞雪随行外侧,听见她的声音以后掀帘进了马车。


    看见苏盼月的脸,她吓了一跳,手握在腰间佩刀上问:“你是谁?”


    “是我,我戴了面具。”苏盼月开口,轻轻将面具掀开一角给她看。


    飞雪立刻收起佩刀:“奴婢失礼,小主恕罪。”


    苏盼月嘿嘿笑了下,“看来这面具效果很不错嘛,连你都没有认出来。”


    飞雪点点头问:“小主为何要戴面具?”


    苏盼月眼珠子一转,答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跟来了。”


    “对了,陛下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看见他。”


    飞雪答:“陛下在后头同威远将军说话。”


    威远将军便是谢兰舟那位表兄,纪宏兮。他率军突围有功,刚刚封赏的将军头衔。


    她接着问:“现在什么时辰了?还有多久停下来休息啊?”


    飞雪答:“现在已经午时初了,应当快了吧。”


    苏盼月颔首,果然没过多久队伍便停了下来。


    “原地休息,分发午膳。”外头传来管事的声音。


    苏盼月自然是不必自己去领午膳的,飞燕已经替她送了过来,四菜一汤,虽说比不得宫里讲究,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苏盼月让飞雪飞燕也去吃饭,自己拿起筷子吃了没两口,谢兰舟突然上了马车。


    苏盼月故意夹着嗓子喊了声,“陛下~”


    谢兰舟抬眸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坐到一旁的矮榻上。


    苏盼月也跟着挤了过去,被他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继续夹着嗓子道:


    “陛下,贵妃娘娘有什么好的,以后还是让嫔妾伺候您吧。”


    谢兰舟勾唇:“好啊。”


    说话间一只大手已经不老实地顺着她纤细的腰肢摸了上去。


    苏盼月一把抓住他的手,恼羞成怒道:“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你应该严词拒绝,表示自己要为贵妃守身如玉才对啊。”


    谢兰舟的手轻易挣脱她的束缚,附和道:“朕自然会为你守身如玉。”


    苏盼月还是不高兴地撇嘴,“莫非是我这面具有问题?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了呢?”


    谢兰舟失笑,提醒道:“你今日穿的衣服是朕亲自选的。”


    “莫说如此,便是你拖.光了站在这儿,朕也能一眼认出来。”


    苏盼月抬手就去捂他的嘴,“外头那么多人呢,你说这些做什么!”


    男人温热的呼吸洒在手心,片刻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一触即逝。


    他居然舔她的手心!


    苏盼月立刻缩回手,覆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漏在外头的耳朵尖悄悄冒出一抹嫣红。


    “你个流氓!是不是我打你一巴掌你还要趁机舔我一口啊?”她语气嗔怪。


    谢兰舟一本正经地答:“是,又不是没打过,也不是没舔过。”


    苏盼月被他的浑话气到,用手肘给了他一下。


    谢兰舟笑得更开怀,抓住人往怀里拽,这才在她耳边低声安抚道:“外头没人,都去吃饭了,听不见的。”


    苏盼月轻哼一声道,“我也要吃饭了。”


    谢兰舟从善如流地答:“是,我替贵妃娘娘侍膳。”


    用过午膳,一行人继续上路,谢兰舟便赖在苏盼月的马车上不走了。


    于是出发第一日,便有细心的将士发现,有一辆马车似乎摇晃得格外厉害……——


    作者有话说:粥:往这儿打!比巴掌先到的,是香风。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想问一下,可不可以多些评论和营养液,也不是非得要,就是我那个朋友想看看大家的反馈,当然要是不太方便的话就算了,我那个朋友应该也不会哭太久的,真的。[眼镜]


    第60章 遇刺 “你怎么不穿衣服?!”……


    大军疾速行进第五日, 顺利出了居庸关,到了幽州地界。


    幽州位于燕山脚下,土地肥沃,百姓富裕, 听闻皇帝带兵亲征至此, 许多富户都捐粮捐银支持此举。


    于是谢兰舟便决定在此处休整几日。


    将士们在城外山脚下安营扎寨,谢兰舟在入夜以后悄悄带着苏盼月进了城。


    两人换了身寻常衣袍, 径直进了城中最大的酒楼。


    小二热情地迎上前招呼, 在看清两人的样貌以后, 怔愣片刻问:“公子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最好的客房。”谢兰舟说着递过去一块金子。


    小二顿时两眼放光,“哎好嘞,没问题。”


    说罢他又看了眼一旁的苏盼月,恭敬问:“给您这位丫鬟安排一间上房?”


    苏盼月瞪了他一眼,她不过是戴了个面具, 就这么像谢兰舟的丫鬟了?


    后者开口:“不必,她与我一间。”


    小二应了声, 下去安排了。


    苏盼月不太高兴地撇撇嘴, “我当真像你的丫鬟?”


    谢兰舟认真看了看她戴着面具的脸, 又低头看眼她的身段,摇摇头道:“他不懂。”


    苏盼月这才好受一点儿,拉着他在大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点了几道招牌菜。


    他们这几日一直在赶路, 吃喝都很随意, 她早就想饱餐一顿了。


    菜还没上来,苏盼月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突然听到邻桌传来交谈:


    “外头来了一支军队你知道吗?乌乌泱泱几万人呢。”


    “我昨日出城打猎的时候, 在山上看到了,一个个都穿着盔甲骑着马,真是威风啊。”


    “那是自然,听说是皇帝带兵亲征呢。”


    “鲁国人那般厉害,能行吗?”


    “你忘了我们这幽州是怎么来的了?本来是幽国的,不就是被那位打下来才成了大齐的幽州吗?”


    “那能一样吗?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鲁国人听说都是些茹毛饮血的野人,彪悍得很嘞。”


    听见这话,苏盼月不可思议地眨眨眼,原来在大齐人眼里,鲁国人这般野蛮吗?


    一旁的谢兰舟也听见了邻桌的对话,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盼月连忙摇头,解释到:“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不拘小节而已,怎么可能茹毛饮血那般恐怖。”


    她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邻桌一人接着说:


    “我还听说,鲁国的小娘子很是开放,有好几个男人都是常事,看对眼了就可以嘿嘿嘿。”


    “真的假的?那我可盼着咱们那位陛下早日凯旋了。”


    后头两人的浑话更是不堪入耳,都开始畅想以后了。


    苏盼月咬牙沉默听着,恨不得过去捂住那两人的嘴。


    谢兰舟挑眉问:“真的吗?”


    “呃,鲁国的男女大防是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苏盼月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看着男人阴郁盯着自己的目光,她最后弱弱问了声:“你说是吧?”


    未等谢兰舟回话,店小二端着菜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两人,苏盼月这才趁机翻过了这个话题。


    吃饱喝足,两人回了客房。


    作为这间酒楼最大的客房,里头陈设很是考究,各类用品一应俱全。


    但是苏盼月最期待的还是能泡个热水澡。


    小二很快送了两大桶热水过来,谢兰舟替她通发脱衣,又帮她捏肩解乏。


    苏盼月懒懒靠在浴桶边缘,感受着肩膀上不轻不重的力道,问:


    “陛下不泡一下解解乏吗?”


    谢兰舟手上动作不停,沉声问:“你这是在邀请我共浴?”


    “还有,在外头就别叫陛下了,叫夫君。”


    苏盼月撇撇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夫君。”


    夫君二字说得咬牙切齿,但是谢兰舟听得很是受用。


    按完肩膀又转而替她按额角的穴位,边按边低声道:“今晚放你好好休息一夜,别瞎想了。”


    苏盼月轻哼一声,给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


    这几日赶路她属实辛苦,常常是马车外头在晃,里面也在晃,直晃得她腰疼腿也疼。


    洗得差不多了,谢兰舟将人捞出来,仔仔细细擦干抱回床上,慢慢替她绞干头发。


    “堂堂一国之君做这些伺候人的事情,会不会觉得委屈?”苏盼月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问道。


    男人垂眸看着她,动作细致又认真,淡声道:“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不是也伺候我了,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他的语气自然,但是苏盼月莫名觉得他在调侃自己方才说的鲁国男女关系开放,都是你情我愿。


    她脑袋凑近他的手心蹭了蹭,再次问:“夫君当真这么想?”


    谢兰舟摸着她柔顺的头发,轻轻点头。


    两人离得很近,苏盼月如愿听见了他的心声:【当初你伺候我的时候可是颇费气力,想再让你伺候一回……】


    苏盼月这才发现两人说的伺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她有些无语地闭了闭眼,这男人嘴上说着放自己休息一晚,但他这心里可是一点都没给自己放假啊。


    头发擦干,苏盼月再听不下去他心里这样那样的心声,推着他快去洗漱。


    谢兰舟轻笑一声,从善如流地去了屏风后面。


    玄色外袍被褪下,然后是月白色的里衣,一件件搭在屏风之上。


    烛火摇曳,将男人宽肩窄腰的轮廓线条清晰地照在屏风之上。


    一举一动带起水声阵阵,勾得人心痒痒。


    苏盼月靠在床头的软枕上,看得津津有味,感慨自己的眼光简直太好了。


    突然那屏风上多出来一道黑色的身影,抬手间似乎有一阵刀光闪过。


    苏盼月心头一惊,立刻出声提醒:“小心!”


    下一瞬,水声乍破,刀刃披在浴桶上头发出木板断裂的声响,男人从屏风上扯下外袍披在身上,与另一黑衣人缠斗起来。


    苏盼月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从床上爬起来,在床脚摸到了一把袖箭。


    这是出行之前谢兰舟特意命人为她量身打造的,只需要轻轻扣动扳手,便能发出力达千钧的迷你飞剑,可以在转瞬之间取敌人性命。


    这是他知晓苏盼月在找人替自己做人皮面具以后,亲手送给她的,他当时的原话说:“与其躲着,不如直面,杀死恐惧是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


    没想到这袖箭还未等到鲁国便派上了用场。


    屏风后面的两人打得十分激烈,谢兰舟的身手明显更为迅捷,但是黑衣人手持利刃,刀刀致命,两人这才僵持不下。


    苏盼月轻手轻脚地靠近,不敢发出声响,更不敢绕过屏风,生怕自己拖了谢兰舟的后退。


    她就这般隔着屏风抬起袖箭,眯起眼睛瞄准黑衣人的身影,利落地扣下扳手。


    “嗖”得一声,飞剑穿透屏风,插入黑衣人持刀的手臂。


    他吃痛轻呼一声,同时手中匕首掉落,被谢兰舟反手抓住,抵在喉间。


    下一瞬,谢兰舟抬手卸去他的下巴和手脚关节,那黑衣人再动弹不得,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此时苏盼月才敢从屏风后头冒出头来,冲到谢兰舟面前关切地问:“怎么样?没受伤吧?”


    谢兰舟低声道:“你看看呢。”


    苏盼月紧张地上下打量一番,这才发现他虽然披上了外袍,但是没有系上腰带,此时那小谢兰州正一晃一晃地冲她打招呼呢。


    苏盼月反手便将他的衣襟合拢,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扯过腰带给他:“你先穿好衣裳。”


    “你帮我。”谢兰舟还有心情同她调笑。


    但是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看不下去了,却又没法开口说话,只能呜呜咽咽地表示不满。


    这时苏盼月才注意到此人似乎有些眼熟,她伸手一把扯下那人的面具,顿时面露惊讶。


    这人她认识,便是那个同为鲁国细作,还将她害惨了的孙石。


    孙石看见她以后,似乎也有些惊讶,咿咿呀呀地想要说些什么。


    谢兰舟慢条斯理地系上腰带,这才抬手把他的下巴接回来。


    结果他第一句话便是:“你这个暴君,本以为你是个重情的,结果转头便有了新欢!”


    苏盼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谁派你来刺杀陛下的?”


    孙石冷哼一声道:“你这声音倒是像那位,但是谢兰舟你的眼光未免下降得太过严重。”


    知道他是误会了,苏盼月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


    谢兰舟便没有这般好声好气了,直接将他方才掉落的刀插到他的手臂上的箭伤处,甚至顺着转了一圈。


    鲜血立刻涌出,苏盼月只感觉头有些晕,连忙抬手自己捂住了眼,“我先回避一下!”


    她这晕血症可见不得这些场面,只能躲到屏风后头。


    隔着屏风,她同谢兰舟说:“他便是先前安排我给您下毒的人,是鲁国安插进宫里的细作头子!”


    孙石反应过来什么,痛到声音发颤也要反击道:“好你个苏盼月,你竟背叛了鲁国,还改头换面跟着这暴君为虎作伥讨伐鲁国!”


    听见他的话,苏盼月更是火冒三丈,“若不是你一直威胁我,鬼才想当什么细作呢!”


    谢兰舟突然开口:“便是你之前掳走她?要挟她?逼得她离家出走?”伴随着的还有刀子刺破皮肉的声音,隔着屏风清晰地传来。


    孙石闷哼一声,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盼月先是狠狠吐出一口恶气,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忙提醒道:“别把他杀了,他背后还有个什么主公,可以好好审审。”


    谢兰舟停手,但是人已经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他一根一根擦干手指上的血迹,顺便脱下身上染血的玄色外袍扔到一旁,这才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你怎么不穿衣服?!”苏盼月眨眨眼问。


    男人边走边说:“弄脏了,不用穿了。”


    苏盼月缩回床上,视线移不开重点,却仍旧担心地问:“万一又有刺客来怎么办?”


    谢兰舟跟到床上,轻轻靠在她身侧,不以为意地说:“不会有了,便是有,也有娘子保护我不是?”


    苏盼月看了眼被她放到枕头下面的袖箭,有些后怕地说:“你还说呢,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我射箭的手都有些抖,生怕不小心伤到了你。”


    谢兰舟已经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下巴搁在她的胸口,轻声道:“没关系,便是伤到了我也不会怪你,下次大胆一些。”


    说话间他拿着她的手把玩,然后苏盼月便听见了他的心声:


    【便是你亲手杀了我,我都不会怪你,只希望那把刀能更锋利一些,别弄疼了你的手。】


    她怔愣一瞬,然后认真道:“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了。”《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