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情债 活着便好,我总会将她寻回来的。……


    众人在幽州修整了三日, 补充粮草,整顿兵马,这才继续上路。


    这两日苏盼月也没闲着,自告奋勇来审问孙石。


    主要是想知道他背后的主公是谁, 为何要来刺杀谢兰舟, 他们后头还有什么计划之类的。


    但是这人执拗得很,苏盼月好说歹说了两日都没能从他口出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临近出发那日她还在坐在关押孙石的马车里头叹气, 谢兰舟进来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


    “其实这些很好猜, 我大齐这这般大张旗鼓地进攻鲁国, 消息肯定已经传了过去,派他来的无非是鲁国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那几个,怕我现在去了会坏了他们的好事。”


    “其次他一个小太监,应当是混在我们出宫的队伍里头一路跟过来的,到了幽州地界才找到机会动手,但是他不过是轻功好一些, 明知道对上我没有胜算却还要拼死一搏,是因为我们马上就要抵达鲁国边关, 再不动手便来不及了。”


    “至于后续, 应当还会来两拨刺客, 只是大军行进,恐怕没有机会了。”


    谢兰舟说罢捏住孙石的下巴,沉沉看着他的眼睛问:“我说的对吗?”


    孙石早已没了当初的傲气, 手脚关节都被卸掉, 胳膊上的伤口被随意包扎。


    听见谢兰舟的话, 他一言不发,但是脸色却更加难看。


    谢兰舟也不在意,笑着揽住苏盼月的肩膀往外走, 边走边说:“一个弃子罢了,别浪费时间。”


    苏盼月回了自己的马车,谢兰舟下令出发,浩浩荡荡的队伍继续往边关行进。


    这最后几日,他都在外头跟众将士一块儿骑马赶路,战甲披身迎风猎猎作响,说不出的肆意与嚣张。


    作战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因而大军中途没有再停顿休息,仅仅用了两日时间便抵达了齐鲁两国交界处。


    城墙高耸,不计其数的鲁国将士站在城墙之上严阵以待,谢兰舟当场写下战书,从随从手中取过弓箭,抬手搭箭将那一纸战书牢牢钉在了鲁国城门之上。


    扬声道:“你鲁国可还有管事之人?有的话帮朕带句话,降者不杀。”


    此话一出,大齐士兵皆为止振奋,鲁国城门开了一道小缝又迅速合拢。


    从门中走出一名神情紧张的小兵,直奔谢兰舟方才钉在城门上的那封战书。


    奈何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拔都没能将箭矢拔出,众人这才知道这一箭的力道有多大,说是入木三分也不为过。


    大齐将士发出不削地吁声,谢兰舟抬手,声音顿止,“原地扎营。”他沉声安排道。


    作为鲁国最为稳固的边关城墙,攻城并不简单,所以在此安营扎寨是必须之举。


    众人忙碌的时候,苏盼月也没有闲着。


    她正坐在刚刚搭起来的简易帐篷当中认真地写写画画,就连脸上沾了几滴墨迹都未察觉。


    飞雪去安顿她带来的行囊,飞燕在一旁伺候笔墨,忍不住问:“小主在画什么?”


    苏盼月头也不抬地回:“地形图,说不定能有用呢。”


    两人正说着话,谢兰舟从帐外走了进来。


    飞燕自觉行礼离去,谢兰舟接替她的位置继续替苏盼月研墨。


    不过一眼,谢兰舟便看出了苏盼月在画什么,上头连各个边防的大致布局都十分详尽细致。


    他淡淡问:“你是如何知晓鲁国这般机密之事?”


    苏盼月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他的心声:【可是从那未婚夫那里得知的?】


    她有些心虚地咽了下口水,因为谢兰舟猜对了。


    她从前做山明远未婚妻的时候,没少往他书房跑。


    他并不防备自己,机密万分的军事图也常常就放在桌边,苏盼月当时对此并不感兴趣,但是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此事不好对谢兰舟说,她选择避而不谈,只顾左右而言他道:“这还是两年前的军事图了,也不知后来可有变更,陛下权当是个参考便是。”


    谢兰舟淡淡颔首,替她揉了揉手腕,“你这次帮了大忙,朕该赏你些什么?”


    苏盼月不好意思地笑笑,但还是有些期待地问:“陛下要赏什么?”


    谢兰舟看着那墨迹未干的军事图,笑吟吟道:“等打赢了你便知道了。”


    【当然是赏你亲手杀了你那未婚夫啊。】


    听见他的心声,苏盼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居然想让自己亲手杀了山明远!


    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异样,谢兰舟微微低头,带些凉意的薄唇贴着她的侧脸问:“你在害怕什么?”


    苏盼月忙摇头,“没有,哈哈,没有啊。”


    说罢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她主动吻上了男人的唇,此举果然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不过苦了苏盼月的一双嫩手了,她这几日又来了月信,所以谢兰舟已经素了数日,今日她好不容易主动一回,谢兰舟又岂会放过这等机会。


    两人在帐内磨蹭了半晌才出去,苏盼月捂着自己泛红的手心哼哼唧唧,谢兰舟哄道:“等你月信过去,朕定然加倍给你补回来。”


    这话听着有些不太对,苏盼月瞪了他一眼。


    此时寿喜过来禀报,说是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请两人过去用膳。


    这行军路上吃的东西一半是出发时带的粮草,另一半便是将士们就地取材在周围打的猎物。


    今日收获颇丰,锦衣卫猎到了一头羊,特意将最好的羊腿留给了谢兰舟。


    他便带着苏盼月去了篝火旁边,寿喜正用小刀将烤得流油的羊肉从羊腿上片下来,装到精致的小碟子里头再送过来。


    苏盼月吃得两眼放光,回忆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在草原上住过一段时间,草原上的牧民没有一日不吃羊肉,最常见的便是烤着吃,有时候用山泉水炖着吃,小火烧到咕嘟冒泡,天冷的时候一口下去浑身都暖起来了。”


    谢兰舟被她充满憧憬与回味的语气逗笑,而后便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你喜欢住在草原上?”


    “若是喜欢,我们可以把都城迁到此处。”


    苏盼月想象了一下,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修建那么一座华美宫殿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忙拒绝道:“我也没有多喜欢,真的。”


    在一旁忙着烤肉的寿喜无意间听见两人的对话,很想提醒一句,现在还没拿下鲁国呢,怎么就开始商量迁都的事情了……


    吃过晚膳,天色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谢兰舟要去同将军议事,还要去巡视一下周边的布防情况,于是苏盼月就自己回了营帐。


    简单洗漱过后,她将铜镜取出放到桌前,将脸上的面具轻轻揭下,揉捏了下有些僵硬的脸。


    那副面具虽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边边角角都十分合适,但是带着它的时候,她不能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否则便会露出破绽,所以她这几日戴着面具都在尽量保持面无表情,这对她这种爱哭爱笑的人来说,可是太煎熬了。


    想着攻城这几日她就呆在这营帐内不出去了,她这才摘下了面具,挤眉弄眼地过了把瘾。


    不知谢兰舟还要忙到什么时候,她便自己躺到了床上,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躁动,似乎有人在喊:“走水了,走水了!”


    “陛下在哪里?快保护陛下!”


    苏盼月从睡梦中惊醒,摸到枕边的袖箭,便往外走。


    有了上回谢兰舟沐浴遇刺的经验,她现在睡觉都是穿着衣裳,生怕那天遇刺了来不及穿。


    也正是如此,她很快便出了营帐,飞燕跟飞雪守在帐外,见她出来匆忙上前问:“小主怎么出来了?”


    “听说是走水了,陛下可有危险?”苏盼月语气有些焦急。


    “陛下方才正在粮草附近巡查,但是陛下身边有暗卫保护,不会有危险的,小主先回去吧。”飞雪劝道。


    苏盼月似乎看见东边有火光亮起,心中焦急更胜,抓起飞雪跟飞燕的胳膊,道:“我有些不放心,你们陪我去看看。”


    两人无奈,就这般一左一右将苏盼月夹在中间往东边走去。


    走近了一些,火光更胜,人影嘈杂,却没有闻见粮草烧焦的糊味,苏盼月心中起疑,准备拉着两人往回撤。


    却突然在火光映照之处看见了一道熟面孔,怔愣片刻,下一瞬立刻抬袖捂住自己的脸。


    奈何那人也已经看见了自己,惊诧出声:“苏郡主?”


    苏盼月像见到鬼一般,头也不回地拉着飞雪飞燕仓皇往回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跑回了营帐。


    她坐在桌边气喘吁吁,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方才那人是山明远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也是他的贴身侍卫都坚。


    自己受长乐王安排,时常在山明远身边晃悠,因而他的侍卫几乎没有一个不认识她,甚至山明远到王府下聘与她定亲的时候,这侍卫都坚都在场。


    她不知他今日怎会出现在此,而且自己刚摘掉面具便碰上他,当真是倒霉。


    他当时便喊她苏郡主,想必是认出了自己,只能期盼他并不确定,以为自己认错了才好,千万不要回去禀报给山明远。


    但是她的期望显然是不可能的。


    *鲁国皇宫内。


    山明远坐在御书房内,一身月白色锦袍,手执一柄折扇,当真应了那句君子人如玉。


    他开口声音温润,波澜不惊:“失败了?”


    都坚跪在下首:“是,被那狗贼识破了我们并未真能接近粮草,只是在虚张声势,不过我们也无甚损失,派出去的人全数撤离。”


    山明远点点头,拿着剪刀减掉一截烛心,温声道:“谢兰舟警惕非常,想要烧他的粮草,绝非易事啊,还需从长计议,辛苦你们今夜跑这一趟了,回去早些休息吧。”


    都坚仍旧跪在原地,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山明远转身往另一个烛台走去,见状不解问:“还有何事?”


    “属下似乎,见到了苏郡主。”都坚终于还是开口说。


    山明远拿着剪刀的手一顿,烛芯被剪短,烛火倏然熄灭。


    男子淡然温和的脸顿时被阴影笼罩,片刻之后才开口:“看清楚了?当真是她?”


    “不敢欺瞒陛下,郡主姿容绝尘,属下绝不会认错。”都坚拱手道。


    山明远握着剪刀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却依旧平静:“她竟然还活着,为何不来找我?”


    他的后半句话声音极轻,仿佛风一吹便散了,都坚不敢回答,只能将头埋得更低。


    殿内安静许久,才再次传来男子的低吟:“也好,活着便好,我总会将她寻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月月裹紧自己的小被子:怎么感觉后背有点凉?


    粥:你就是我老婆的未婚夫是吧?你给我等着吧!


    山: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是谁老婆还不一定呢。


    感谢宝子们支持,让本咕有动力坚持日更,本月全勤哦!昨天更是短暂地摸到了金榜的边,180°鞠躬感谢各位衣食父母![亲亲][亲亲]


    第62章 吃醋 你果然能听见。


    谢兰舟一夜未归, 苏盼月回到营帐以后也没能好眠,一人辗转反侧到天亮。


    好不容易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睡了过去,又听得远处鸡叫三声,帐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训练声。


    苏盼月用被子蒙住脑袋, 努力不听不想。


    片刻之后还是破功了, 她猛得掀开被子,大喘两口气, 起身出了营帐。


    飞雪见她出来, 都很是诧异:“小主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飞燕更是拉着她惊讶道:“小主昨夜没休息好吗?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


    苏盼月悲伤地点点头, 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抬手摸了摸脸,说了句等一下就钻进了营帐。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戴好了面具。


    “陛下在哪儿呢?”她面无表情地问。


    飞雪飞燕也已经习惯了她动不动便戴着面具的样子,抬手指了指远处的一个营帐道:“陛下同将军在主帐议事。”


    她颔首,径直往那边走。


    主帐外头有重兵把手, 见她过来直接拦了下来,“做什么的?这里岂是你能进的?”


    苏盼月如实道:“我找陛下有事, 劳烦通禀一声。”


    守门的将士轻嗤一声, 不客气地将她往外赶。


    帐内伺候的寿喜听见动静, 掀开门帘走出来,见到苏盼月以后有些犹豫地多看了两眼。


    苏盼月立刻招呼他:“寿喜!是我啊,你帮我叫一下陛下。”


    听见她的声音, 寿喜仍旧迟疑着不敢认, 但是谢兰舟已经从身后营帐中走了出啦。


    “参见陛下。”众人齐齐躬身行李, 除了仍旧立在原地的苏盼月。


    谢兰舟径直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问:“今日起得这般早?”


    一晚上的担惊受怕与辗转难眠终于有了发泄的口子,苏盼月做不了什么表情, 只能不太高兴地垂着眼。


    饶是如此,谢兰舟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情绪不对。


    转身看了眼自觉跪了一地的守卫和一旁低垂着头不敢吭声的寿喜,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苏盼月。


    冰冰凉凉的玉佩放在手心,苏盼月下意识握紧,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朕的贴身玉佩,见此玉佩如见朕本人。”谢兰舟的声音不大,却听得众人皆是心头一跳。


    这玉佩名为镇国佩,是大齐一代一代皇帝传下来的开国玉佩,传闻同玉玺是同一块玉料所制,持此玉佩可以不仅可以随意进出皇宫上下,还能差遣各路官员,甚至是锦衣卫。


    这般重要的一枚玉佩,陛下竟这般送了出去?


    不管底下众人的心思各异,谢兰舟拉着苏盼月转身进了营帐。


    边走边问:“为何不高兴?可是因为朕昨夜不曾回去陪你?”


    苏盼月把玩着玉佩,不满地轻哼一声,刚想开口说话就看见了营帐内围在沙盘处的几位将军。


    有几位是她见过的,常胜将军,骁勇将军,还有他那位表兄纪宏兮,还有几个身形剽悍的她不认识。


    几人讨论的声音在她与谢兰舟进来以后戛然而止。


    谢兰舟给她搬来一把椅子,就坐在上首不远处,然后道:“来得正好,你也听听。”


    苏盼月眨眨眼坐了下来。


    谢兰舟拍拍她的肩膀,转头示意几人继续。


    几位将军迟疑着无人开口,最终还是骁勇将军沉不住气道:“陛下,这般军事机密,岂能容夫人知晓?”


    谢兰舟抬眸扫了他一眼,沉声开口:


    “尔等现在看的地形图便是她亲笔所画,你说她为何不能知晓?”


    帐内寂静一瞬,还是纪宏兮先反应过来,连声夸赞:“娘娘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众人也接连说:“多些娘娘。”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陛下身边怎么突然多出一个女子,但是看陛下的态度,喊一声娘娘总不会出错的。


    苏盼月不太好意思地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便是,不必管她。


    帐内重新活络起来,苏盼月安静听了半晌,发现他们是在讨论攻城的策略。


    一位面生的将军道:“干脆用投石机,弄上个成千上百斤石头砸,就不信砸不开!”


    另一人不赞成道:“运石投石都需要耗费巨大时间和体力,代价未免太大。”


    “不如搭梯强登,后方派弓箭手对射箭?”骁勇将军道。


    纪宏兮蹙眉:“便是如此也难免会有大量将士因此伤亡。”


    众人七嘴八舌难以达成共识,坐在角落的苏盼月突然开口:“城墙上有角门,专供牧民出城跑马放牧,或许守卫没有那般严。”


    谢兰舟偏头问:“你可知道角门在哪里?”


    苏盼月回忆片刻道,“具体位置我不知,但是为了方便牧民,每隔五十里便会有一处。”


    谢兰舟颔首,当即吩咐道:“派三支十人小队,今夜沿城墙搜寻,确定角门位置与守备情况。”


    “其余事情你们商议便是。”


    谢兰舟说罢便带着苏盼月离开了营帐。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苏盼月还忍不住问:“是不是还没讨论完?就这么走了?”


    谢兰舟手指摩挲着她的腕骨,不甚在意道:“最重要的事情娘子都已经替我解决了,若是什么事情都要朕亲自决断,那要他们做什么?”


    苏盼月赞同地点点头,抬眼间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问道:“陛下昨夜也没睡?”


    男人挑眉:“你也没睡?”


    “回去再睡会儿。”


    然后不等苏盼月回答,便带着她回了休息的营帐。


    飞雪替她准备的牛乳羹还在泥炉上温着,咕嘟咕嘟地散发奶香。


    谢兰舟替两人各盛了一碗。


    苏盼月坐到他身边,捧着热乎乎的牛乳喝了两口,一颗心渐渐放松下来,似乎与他在一起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抬手摸了摸他下巴上刚刚冒头的胡茬,问道:“昨夜可是走水了?”


    谢兰舟摇头,“没有,有人想要试探一下罢了,吵到你休息了?”


    “有点吧。”苏盼月点点头接着问,“陛下可查到昨夜之人是谁派来的?”


    “他们放了把野火便跑了,没抓到活口。”谢兰舟说话间又替她盛了一碗牛乳。


    苏盼月没接,面上有些担忧。


    谢兰舟极具耐心,舀起一勺轻吹两下递到她的唇边,不甚在意道:“不必担心,无非是哪个皇子来探一下虚实罢了。”


    苏盼月蹙眉道:“我昨日见到了山明远的手下,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谢兰舟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垂眸问:“你见到他了?”


    “谁?”苏盼月疑惑。


    “那个姓山的。”谢兰舟提醒道。


    “山明远吗?没有啊,他怎么可能亲自过来,我只是不小心撞见了他的贴身侍卫。”苏盼月解释道。


    “我怀疑他已经上位了,他早些年便是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那个。”她接着分析道。


    谢兰舟却低头用汤勺搅弄着碗中的牛乳,时不时碰到碗壁发出几声脆响。


    苏盼月半天没等来他的回应,这才奇怪地问:“怎么不说话?”


    “他的贴身侍卫认得你吗?”谢兰舟的声音有些哑。


    苏盼月点点头,如实道:“先前见过,可能是认出来了,但是昨夜兵荒马乱的,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看清。”


    谢兰舟伸手将她捞进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刚长出来的胡茬透过衣服扎的她有些痒痒的。


    但苏盼月还是张开双臂将他抱紧了几分,听见了男人的心声:


    【你可曾爱过他?可曾这般抱过他?】


    她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吃醋了,这般自信狂妄的男人也会吃醋,她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又因为脸上还戴着面具,只能绷着脸笑,着实有些怪异。


    谢兰舟疑惑地偏头,没问她为何在笑,只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她两眼。


    苏盼月收起笑意,将他推开些许,严肃道:“山明远上位是最不好的结局,他这个人城府极深,很不好对付,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他手底下还有一群幕僚,专门替他出谋划策,他很是能人善用,时常去听取那些幕僚的意见,虚心求教。”


    谢兰舟忍不住出声打断:“你的意思是朕不够虚心求教?”


    苏盼月短促的啊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接着她又补充道:“陛下比他厉害,自然不需要那么多幕僚也能将大齐管理周全。”


    谢兰舟接着问:“他身边的人你也很是熟悉?”


    这问题有点难回答,苏盼月斟酌道:“也没有吧,只机缘巧合下见过几位。”


    说罢她抬眼去看谢兰舟,男人垂眸不语,一碗温热的牛乳羹都被他搅凉了。


    苏盼月干脆抬手将他的脸掰了过来面对自己,然后吧唧亲了上去。


    “不要不高兴了嘛~我同他先前是订过亲,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有你了,他肯定也不知道纳过多少房小妾了,说不准再见都认不出来了。”


    结果她的话并没能很好地安慰到谢兰舟,反而令他脸色更黑。


    【若是他没有小妾,这么些年一直为你守着呢?你会不会为他回心转意?】


    听见他的心声,苏盼月怔愣一瞬,却被谢兰舟捏住了下巴:


    他轻声吐出三个字:“回答朕。”


    “当然不会!”苏盼月下意识回答。


    听见她的答复,谢兰舟轻笑一声:“你果然能听见。”


    苏盼月这才惊觉自己一紧张竟然回答了他在心里想的问题,懊恼地闭上了眼睛。


    “我要说是意外你信吗?”她嗫嚅道。


    谢兰舟似笑非笑看着她。


    苏盼月知道今日是糊弄不过去了,决定使出绝技,先发制人:


    “好啊陛下,你早就猜到了我能听见,还一直在心里试探我!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谢兰舟:?——


    作者有话说:粥:老婆对前未婚夫的一切都记忆深刻怎么办?[化了]


    在心里吃醋被老婆听见怎么办?[眼镜]


    老婆被我戳穿后反而生气了该怎么办?[托腮]


    第63章 吾妻 若要汝兄,吾妻来换。


    此事虽然苏盼月嘴上占了便宜, 但还是身体力行地同谢兰舟赔了不是。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苏盼月忍不住找来了鬼伯。


    “我们两个是互相能听见心声吗?”她不太确定地问。


    鬼伯摸着胡子回忆片刻,“不是,应当是根据蛊虫力量强弱来的。”


    “他体内的母蛊起先能控制子蛊, 子蛊吸收母蛊精华以后, 才能反过来控制母蛊,你才听见了他的心声。”


    苏盼月疑惑:“精华?”


    鬼伯但笑不语, 苏盼月突然反应过来, 有些不太自在地轻咳两声, “你不早说!”


    鬼伯:“你也没问啊。”


    苏盼月无奈叹口气,转而问道:“帮我开些助眠的药吧,我有些睡不着觉了。”


    鬼伯奇怪地看她一眼,“可以是可以,但是睡不着就是不够困,真困了自然能睡着。”


    苏盼月撇撇嘴, 接过他的药,摆摆手将人送走了。


    她本来可以找高太医的, 他此行也跟来了, 但是她不想让谢兰舟误会, 只能作罢。


    没成想她躺会床上没多会儿便睡了过去,直到晚膳时分才行。


    坐起来揉揉眼,苏盼月突然觉得鬼伯说得很有道理。


    神清气爽, 她出门去找谢兰舟, 正巧碰到他在安排晚上去探查角门。


    有了早上那一出, 那些将军再次见到她,都自觉行礼,至少面上再无半分不敬。


    苏盼月礼貌笑笑, 听完他们的安排以后,突然开口:“能不能不要伤到牧民?”


    “他们世代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以放牧为生,不参与朝政,不涉及权谋,还是不要将他们牵扯进来为好。”


    “陛下以为呢?”说罢她感觉自己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偏头问谢兰舟的意思。


    后者点点头,众将士领命行动。


    谢兰舟替她加了件披风,坐在火堆旁烤火。


    自从越过幽州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夜晚的秋风一吹,更是寒凉。


    苏盼月早已习惯这种天气,她一向是怕热不怕冷的性子,没被收养前常常是一卷草席一件破棉服便能撑过一冬。


    但谁不喜欢温温热热还手感极佳的暖手炉呢,于是苏盼月十分自然地将冰凉的小手塞到谢兰舟胸口。


    美名其曰是暖手,实际上不太老实地左右摸索。


    谢兰舟被她闹得半点脾气都无,只能将人楼得更紧一些,在她耳畔低声威胁:


    “再乱动朕要生气了。”


    苏盼月挑眉,嚣张道:“陛下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哦。”


    【再乱动就回帐,继续今早没做尽兴的事。】


    听见他的心声,苏盼月立刻停下动作,老老实实地靠在他胸口。


    若说旁的惩罚她不信,在床上惩罚,她是真害怕。


    两人又坐着等了一会儿,一名小将疾跑而来,气喘吁吁道:


    “陛下,他们回来了!”


    “如何?”


    “角门能走,守卫十分薄弱,只是门有些小。”


    谢兰舟起身将苏盼月送回营帐,“安心睡觉等我。”


    苏盼月拽住他的衣袖问:“今夜就攻城?可做好准备了?”


    谢兰舟颔首,“兵贵神速,抓住漏洞便要及时出击。”


    苏盼月松了手,目送他离开,心中惴惴不安。


    *


    夜幕降临,整片大地都笼罩上灰蒙蒙的颜色,秋风胡晓吹过,将阵阵马蹄声吹散。


    纪宏兮领命突袭,率领一骑精锐缓缓靠近一处角门,在守门将士发出声音之前,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两人。


    角门被撞开,只是门洞极小,仅容一人一马通过。


    纪宏兮让身后将士排成一列,自己率先策马进了门。


    门后漆黑一片,嗖得一声,“小心暗箭!”纪宏兮调转马头闪避,顺便提醒身后将士。


    然而下一瞬,马腿被什么绊住,直直往旁边摔去,与此同时,一张大网兜头落下。


    纪宏兮从马背上跃下,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那张大网罩了个严实。


    后面进来的将士立刻上前营救,那张大网确是快速收紧,如蛇一般将纪宏兮拖进了黑漆漆的灌木丛后。


    “将军!”


    后头的将士听见里面的动静,动作愈发迅速。


    但是等到所有人都进来,却再寻不见纪宏兮的踪迹。


    眼看远处有火光逼近,众人不能在此浪费时间,只得掉头先去开城门。


    一刻钟后,城门被打开,早已守在门外的谢兰舟率领身后众将士进城。


    势不可挡,逼得鲁国守卫节节后退。


    苏盼月坐在营帐内,听着外头乍然响起的刀剑声呼喊声与马蹄声,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战争的恐怖。


    随着时间流逝,她心中不安更盛,一条素色手帕被她攥在手中绞出了花。


    直至天蒙蒙亮,谢兰舟都未回来。


    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出了营帐,只有飞燕在门口守着。


    “怎么样了?飞雪呢?”苏盼月问道。


    “小主,我们打赢了,城门打开了!有些伤员被送了回来,飞雪会些医术,过去帮忙了。”飞燕有些激动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苏盼月松了口气,接着问:“陛下呢?”


    “陛下还未回来,可能还有旁的事情。”飞燕答。


    苏盼月点点头,这只是鲁国最外层的防线,进去以后还有许多阻碍,想必他还要忙着安排这些。


    同飞燕说了一声,让她在谢兰舟回来的时候叫醒自己,苏盼月便重新躺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梦境接二连三,先是梦到了在长乐王府的日子,而后出现了山明远的脸,最后是刀光剑影的战场。


    一柄长枪迎面刺来,吓得她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


    守在外头的飞燕听见声音,匆忙掀帘进来,“小主,怎么了?”


    苏盼月大口喘气,片刻后才缓了过来,惊魂未定道:“做噩梦了。”


    说罢想起来什么,忙问:“陛下回来了吗?”


    飞燕摇头,“不曾。”


    苏盼月一眼看出她的复杂神色,抓住她的手问:“出了何事?陛下怎么了?”


    “不是陛下,是威远将军。”


    “据回来的将士所述,威远将军昨夜率兵攻进角门,却没想到门口有埋伏,威远将军连人带马被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陛下正带人搜寻,所以迟迟未归。”


    苏盼月安静听完,沉默不语。


    这威远将军是谢兰舟外祖家的表兄,与他关系一向亲近,所以他也愿委以重任,眼下纪宏兮被掳,谢兰舟必定心急如焚。


    然而苏盼月此刻也十分焦急,因为突袭角门的注意是她提出来的,现下人出了事,她心中难安。


    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营帐里头,努力回忆先前在山明远那里看到的机密要闻,搜寻有用信息。


    直到飞燕将晚膳送了进来,她仍旧一无所获。


    “小主,先用膳吧,您午膳便没吃,仔细身体。”飞燕劝道。


    苏盼月有些蔫蔫地说:“没胃口。”


    “为何没胃口?”


    熟悉的声音传来,苏盼月抬头发现是谢兰舟走了进来。


    飞燕识趣退下,苏盼月站起来迎上前伸手想要抱抱他。


    但是男人一身的盔甲未褪,上头还有些许干涸的血迹沾在衣摆,显然是刚刚从外头回来。


    “我先换件衣裳。”谢兰舟说着自顾自解起盔甲。


    苏盼月看着他一层层脱下繁复的盔甲,露出里头的的内衫,看见上头并没有血迹,她才松了口气。


    谢兰舟换了身衣裳又净了手,这才将苏盼月拉到桌边:“愣着做什么?用膳吧。”


    苏盼月面色仍旧凝重,开口问:“找到了吗?”


    谢兰舟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你知道了?”


    苏盼月缓缓点头,又问了一遍:“找到了吗?”


    谢兰舟沉默着摇头,沉声道:“应当是被掳走关起来了。”


    “那该怎么办?我也没想到角门会有埋伏,没想到我的提议会害了他。”苏盼月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兰舟搂住她的肩膀,轻拍安抚道:“没关系的,他肯定不会有危险,知道他的身份以后,大概率今夜或者明日,便会有人来谈条件了,我们只需要等着便是。”


    苏盼月仰头问:“若是山明远提出的条件很过分呢?”


    谢兰舟垂眸:“是朕派他去的,自当不惜代价将他平安救回来。”


    眼下确实没有旁的办法了,两人心不在焉地用过晚膳,便剩下了漫长的等待。


    营帐之内烛火噼啪,偶尔有虫鸣鸟叫传来。


    谢兰舟负手而立,垂眸看着桌上的鲁国沙盘,在心中不停排兵布阵。


    苏盼月坐在床畔,仍旧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内容都是她这些年在长乐王和山明远身边的所见所闻。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她想多写一些,万一能帮上一点忙也是好的。


    如此到了后半夜,苏盼月百般劝说谢兰舟都不肯上床休息,她只能偷偷在他的茶水中下了今日鬼伯留下的安神药。


    他昨夜一夜未眠,今日又搜寻一整日,早已筋疲力尽,在药丸的作用下很快入眠。


    但是苏盼月心里有事,实在睡不安稳,忽而听见外头有将士禀报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地从榻上起身来到帐外,飞雪正在同那位传话的将士解释什么。


    苏盼月看了眼将士的焦急神色,问:“什么事?”


    将士拱手:“我们巡逻之时发现一封信,事关骁勇将军,特来呈给陛下。”


    “给我吧。”苏盼月伸手接过,回到营帐之内,映着烛火展开,瞬间愣在原地。


    信封里头是一幅画,画上女子巧笑嫣然,于花丛回眸,竟是她自己。看画上女子的穿着,正是她及笄那日……


    她展开信封里头的另一张字条,手指不自觉有些颤抖。


    上头只有一行字:“若要汝兄,吾妻来换。”


    看着熟悉的字迹,苏盼月在桌边坐了许久,最终将那幅画和信收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马上进入修罗场,粥啊你准备好了吗?[菜狗]


    第64章 婚期 是我没有及时找到你,让你流落到……


    苏盼月一直在床边坐到天亮, 沉沉吐出一口气,垂眸看着床上熟睡的男人。


    睡梦之中,他也眉头紧蹙。


    她抬手想要抚平他眉间褶皱,却被人倏然抓住了手腕。


    男人双眸缓缓睁开, 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茫, 拉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贴到脸上。


    “怎么醒得这么早?”他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苏盼月俯身趴到他身上, 压着他感受他胸膛的微微起伏。


    “今天要继续去搜寻吗?能带我一起吗?”她轻声问, 语气有些沉闷。


    【不行, 很危险。】


    谢兰舟嘴上不答,但是苏盼月听见他在心里拒绝自己。


    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贪婪地深吸一口,是扑面而来的龙涎香混杂着他身上特有的香气。


    “求你了,我真的有些愧疚,需要找些事做才好。”她语气认真。


    谢兰舟沉默半晌才道:“他应当已经被关起来了。”


    “想要救他, 最快的办法是直接打进去。”


    苏盼月抬头看着他的下颌,问:“若是山明远拿他要挟你呢?”


    谢兰舟冷哼一声, “还没人能要挟我。”


    “若是拿我呢?”苏盼月的声音很轻, 似是试探。


    谢兰舟将下巴蹭着她的发顶道:“更不可能。”


    【因为我根本不会给任何人这个机会。】


    苏盼月听见了他的心声, 却仍旧有些固执地说:


    “如果有人拿我要挟你,千万不要冲动,你要相信我能自己回到你身边, 好吗?”


    谢兰舟不语, 兀自吻了上去, 缱绻温柔,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


    在苏盼月的强烈要求下,她还是跟着谢兰舟一块进了鲁国边城。


    此处已经被大齐将士占领, 虽然有谢兰舟的命令,并没有百姓因此而遭难。


    但是街道上还是安静地有些过分,各家各户都是房门紧闭。


    偶有不懂事的孩童从开了一条缝的窗台里面探出头,好奇地打量外头搜查的大齐将士,也很快便害怕的父母揪着耳朵拽了回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苏盼月今日套了一身大齐士兵的服饰,配上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具,扔到人堆里也不突出。


    谢兰舟回头想要拉她的手,被她轻巧躲开,她小声提醒:“陛下也不想传出喜好龙阳的名声吧?”


    谢兰舟轻笑,“朕何曾在乎过名声。”


    “我在乎!”苏盼月执意不肯,谢兰舟只好作罢,独自走在前头。


    苏盼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不出所料地看见了远处的城墙和上头密密麻麻的鲁国守卫。


    她知道,那是居庸关的城墙,再往里进百余里,便是鲁国骊都,她曾经生活过十余年的地方。


    跟在谢兰舟身后,两人逐渐靠近守卫城墙,苏盼月抬眸扫视一圈,最终视线在城墙上的某处停留一瞬。


    居庸关不比最初的城墙牢靠,已经有一些鲁国将士抬着木头不断撞击城门口。


    几名将士上前同谢兰舟禀报情况,人高马大的汉子将苏盼月遮了个七七八八。


    仍旧未发现纪宏兮的踪迹,也没有任何消息,谢兰舟眉头紧蹙,面色阴沉地听着他们汇报。


    苏盼月趁此机会悄悄往外挪,眨眼间娇小的身影钻进了人群,离开了谢兰舟的视线。


    她步履飞快,加上一身兵服,在众多各自忙碌的将士里头毫不突兀。


    她动作迅速揭下脸上的面具,径直走到守卫最多的城墙下,在一众戒备的弓箭手之中,果然看见了都坚的身影。


    她仰头定定看着他,不敢出声。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都坚似乎觉察到什么,垂眸往下看来。


    四目相对,苏盼月无声用口型说:我来了。


    都坚亲自下城楼将她放了进来。


    苏盼月开门见山地问:“山明远在哪里?”


    都坚纠正道:“你该叫陛下了。”


    听见陛下二字,苏盼月撇撇嘴没接话。


    被两个侍卫押上马车,很快将她送到了一处硕大的宅院。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圈,问都坚:“他不在宫中?住在这儿做什么?”


    都坚白了她一眼,“你看看城外那些大齐狗贼,你说陛下为何要来?”


    听他语气不善,苏盼月也不计较,跟着他进了后院的一间厢房。


    “你在这儿等着,老实点儿。”都坚说罢便锁门离开了。


    苏盼月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扫视一圈,这间房的陈设一目了然,陈设及用品都是上等,但她在谢兰舟宫里见过太多好东西了,故而也没多看两眼便径自躺到了床上。


    她昨夜纠结一宿,终于还是决定自投罗网,将那位骁勇将军给换回去。


    她知道现在是攻城的关键时间,有纪弘兮在身边能替谢兰舟减轻不少负担,而她自己,应当也能在山明远这里保住一条小命,说不定还有机会自己逃出去。


    若是实在没有机会逃走,她便努力苟到谢兰舟攻下鲁国。


    正在心中暗暗计划着,房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她翻身下床,隔着门问:“谁?”


    敲门声一顿,片刻后传来山明远的声音:“月儿,我进来了。”


    苏盼月无语一瞬,没想到他当了皇帝还是如此,自己都被锁住成了阶下囚,他进来还要敲门,简直多此一举。


    但也正是如此,她从不怀疑他是个言出法随的正人君子,这才敢赌他能如约将纪弘兮平安放回去。


    门被推开,山明远一身白衣迈步进来,看见苏盼月以后愣了一下。


    语气难掩惊讶与愤怒:“他竟让你上战场?”


    苏盼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兵服,不准备解释,只低声问:“公子向来言出必行,说要我来换那位,想来不会反悔?”


    山明远听见这声熟悉的皇子,眸色愈发柔和,温声道:“那是自然,我现在便派人将那纪将军送回去。”


    “我要亲眼看见才行。”苏盼月抬眸与他对视,不避不让地说。


    山明远与她对视片刻,看见她眸中坚定,终究还是应了声好。


    但是没有立刻动身的意思,只道:“我替你准备了几身衣裳,你先换上,膳房马上将饭菜送来,都是你爱吃的,用过膳再去也不迟。”


    苏盼月蹙眉,一双杏眼直直看着他,缓缓说:“不必,就现在便放人。”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莫名地带着不容拒绝地坚定。


    这般僵持片刻,山明远轻叹一口气,说了声“走吧。”说话间伸手欲拉苏盼月,被她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她跟着山明远来到暗牢,将纪弘兮提了出来,他虽然满身是伤,但是看着精神尚可。


    看到苏盼月的瞬间,他张嘴想要喊一声贵妃娘娘,却见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疯狂摇头,于是他狐疑地闭嘴。


    将纪弘兮押到城墙之上,在他身上捆好绳子,便从城墙上往下放。


    苏盼月站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感地微微偏头,与城墙下不远处的谢兰舟对视。


    看着男人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苏盼月的眼眶中突然就蓄满泪水,连忙偏头用袖子偷偷去擦。


    一旁的山明远注意到她的动作,轻声问:“怎么了,月儿?”


    “没什么,被风迷了眼。”她含糊不清地答。


    山明远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但她没有接,转身没再往城墙下面看,只说:“走吧。”


    她往城墙下走,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终究还是没忍住回眸看了一眼。


    谢兰舟还在看她,眼眶似乎有些发红。


    她撇撇嘴,又有点想哭却还是忍住了。


    重新跟着山明远回了那栋宅院,他安排了两个丫鬟给她,伺候她换了身衣裳,便到了午膳时间。


    山明远让人将膳食送到她这儿,要同她一起用膳。


    苏盼月垂眸看着桌上的菜,的确都是她先前喜欢的,但是却没什么胃口。


    见她迟迟不动筷子,山明远先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而后道:“吃吧,没有毒。”


    苏盼月随意吃了两口便停了下来,山明远也不勉强,让人将菜撤了下去。


    两人相对无言,最终还是男人先开口:“我已查明,当年之事都是舅父的主意,这些年委屈你了。”


    他口中的舅父便是收养苏盼月的长乐王,想起当年旧事,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开口。


    山明远接着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及时找到你,让你流落到大齐那昏君手中受苦。”


    听见受苦二字,苏盼月有些心虚地眨眨眼,仍旧没有吭声。


    “我终于将你找回来了,这次绝不会再将你弄丢了,我们择日便可成婚,你以后便是鲁国皇后,再不会有人敢欺辱于你……”


    山明远说得认真,甚至耳边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但是苏盼月听得心头直跳。


    她吞了吞口水,终于忍不住打断道:“我不能与你成婚了。”


    山明远一愣,“为何?”


    苏盼月眼珠乱转,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因为,因为我已经跟谢兰舟他……”


    她话语未尽,但是山明远已经听懂,他面上的温润神色被愤怒取代,“他怎么敢!他这个禽兽!”


    苏盼月听着他痛斥谢兰舟,内心暗暗说了声对不起,为了不让山明远将自己作为筹码要挟谢兰舟,她绝不能暴露二人之间的感情,只能出此下策,反正他亲口说的不在乎名声……


    山明远骂了两句,注意到苏盼月有些心虚地神色,突然意识到什么,态度温和下来道:“你受委屈了,我定亲自取他项上人头为你报仇。”


    “人头就不必了,我们的婚事还是作罢。”苏盼月忙道。


    “无妨,我不在意这些,名节不过是对女子的束缚,是迂腐思想为女子套上的枷锁,你不必为此介怀。”山明远语气真诚,眼神怜惜地看着她说。


    苏盼月无语一瞬,就听他接着道:“婚期就定在下月初,我让礼部选一个黄道吉日,如何?”——


    作者有话说:粥啊,你老婆跑了,快擦擦眼泪去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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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城破 大齐军队已经攻破城门


    纵使苏盼月百般推拒, 甚至外头的大齐将士还在没日没夜地攻城,依旧没能阻拦山明远要与她成婚的热忱。


    这间院子被逐渐装扮成喜庆的样子,大红灯笼挂满了连廊,每扇窗棂上都贴上了喜字。


    来替苏盼月量身样赶制嫁衣的绣娘都来了好几批。


    她终于坐不住了, 再老老实实呆下去真要嫁了, 她得做点儿什么了。


    于是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一改最初的无所谓姿态, 她开始每日作天作地。


    “这道饭菜不合胃口, 赏给你们了, 让膳房重做一份过来。”


    “我想吃北岭天池里头的鱼,去给我抓一只来。”


    “我想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马驹,去替我寻一只来。”


    “太无聊了,你们两个侍卫每日守着我不无聊吗?来打一架我看看。”


    她的要求一日比一日多,无论多么离谱的要求都被满足,下人们仿佛真的已经把她当皇后来看待。


    但是苏盼月却越来越苦恼,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想离开这里。


    可是她已经接连几日都没有见到山明远了。


    每日被关在这处宅院之中, 便是出门也有十几个侍卫跟随, 她现在才发现当初谢兰舟对自己那所谓的“软禁”有多么松散。


    这处院子离城墙有很远一段距离, 但是近些日子,苏盼月在院中都能听见城外兵刃相接的声音愈来愈近,震天的炮火与喧嚣不断。


    苏盼月猜测, 是大齐将士要打进来了, 所以山明远无瑕顾及自己。


    于是她闹得更加厉害了, 一会儿要请戏班子来唱戏,一会儿要去北面的湖岸上冰嬉,折腾得伺候她的几个婢女侍卫苦不堪言。


    今日, 她更是派人去请了几个青楼的小倌来寻欢作乐的时候,山明远终于出现了。


    院子正中立着几个穿着清凉的郎君,各个都是使劲全身解数,弹琴唱曲,奏乐起舞,想要讨这位未来的皇后欢心。


    但是丝竹管乐声也盖不住远处战场上震天的动静。


    苏盼月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眉头无意识地蹙起,忧心战场上的情况。


    院门突然被推开,山明远从外头走了进来。


    苏盼月顿时收起担忧神色,抬头看向他。


    数日不见,他依旧是一袭白衣,如玉君子,只不过眉宇间多了几分愁绪,身形也愈发单薄。


    院内的伶人小倌立刻停下动作,恭敬行礼退下,只有苏盼月靠在贵妃塌上头没动。


    山明远坐到她身侧,理了理本就一丝不苟的衣袍。


    “月儿。”他抬手想牵苏盼月的手,被她躲了过去。


    山明远的手在半空顿了一下,才缓缓收回,温声道:


    “月儿,我近日事务繁多,冷落了你,你心中有怨也正常。”


    “你莫要不高兴,你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我都允你,等我忙完这阵……”


    苏盼月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那我要回宫。”


    山明远一愣,微微蹙眉:“现在战事吃紧,我走不开。”


    苏盼月垂下眼眸,语气也低沉许多:“你既要立我为后,封后大典可有?百官朝拜可有?别跟我说就在这么一处临时征用的别院里头拜个堂就算成婚了。”


    山明远沉默下来,手指摩挲着杯盏,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思索什么。


    苏盼月偷偷抬眼,到底是帝王心术,她没能从他不悲不喜的神色中看出什么端倪。


    她抬手将早已准备好的辣椒水抹在眼角,而后狠狠眨了眨眼。


    救命好辣,她忍不住发出极轻的啜泣。


    随后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配上她故作伤怀的表情,如若雨打梨花般惹人怜惜。


    果不其然,山明远的脸上出现动容之色,拿出帕子替她擦泪。


    苏盼月微微偏头,从他手里抢过帕子,胡乱擦了一通。


    她抬起泛红的眼眸看着山明远,语气决绝:“你若是如此待我,不若放我自由,天地广阔,总有我的容身之所。”


    山明远错开她的视线,依旧温润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


    “对不起月儿,我已经将你弄丢一次,这次绝不会放手了。”


    “只能先委屈你一下,等战事平定,杀了那昏君替你报仇,之后我定然会补你一场完完整整的封后大典。”


    苏盼月重新靠回贵妃塌,转过头去没再理他。


    她听见男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随后是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山明远离开了房间。


    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甚至连苦肉计都用上了,山明远最终还是没有同意,苏盼月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不过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


    鲁国现在的形势何其危险,大齐皇帝亲征,兵临城下,他这刚刚上位的鲁国新帝不与将士们同仇敌忾,反而躲在宫里大张旗鼓办什么封后大典,恐怕才是真的失了军心。


    远处仍旧有接连不断的号角声传来,苏盼月无力地趴在贵妃塌上,忍不住去想:


    也不知谢兰舟现在在做什么,若是他知道这个消息,不知是何反应。


    *


    城墙之外,被她念叨的男人正在擦拭一柄长枪。


    “陛下,您去休息一下吧,奴才知道您睡不着,但是再这般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寿喜在一旁焦急地劝道,


    “那位鬼大夫开了个安神助眠的药方,奴才给您拿来?”


    谢兰舟冷冷抬眸扫了他一眼,眸中遍布红血丝,充满狠厉,吓得寿喜立刻噤声,不敢再劝。


    还是鬼伯提着一个酒壶走过来,啧啧打量了他一圈,戏谑道:


    “我看你这幅样子才像鬼呢,我这老头子都比你有精气神,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同苏盼月同命相连,若你把自己熬死了,她也活到头咯。”


    谢兰舟黑着脸没接话,将手中长枪扔给寿喜,自己抬步进了身后的营帐。


    这是他与苏盼月一起住的营帐,她的东西都还放在原处,包括小桌上头的一面铜镜。


    谢兰舟走过去拿起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这几日都不曾打理过自己,下巴上的胡子已经长出了长长一节,若是苏盼月还在,定然要嫌弃他扎人了。


    那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也瘦了一圈,若是被她知道,又该让他多吃些饭了。


    谢兰舟洗了把脸,将胡子刮干净,又看了看自己眼下青黑,朝外头喊了一句,“两个时辰后叫朕。”


    寿喜连忙应是。


    而后谢兰舟躺了下来,曾一起睡过的床只他一人显得空空荡荡,她的香气似乎还残存在床单。


    他伸手摸到床头放的一幅画,上头画的是刚及笄的苏盼月,谢兰舟在她离开当夜从枕头下面发现的。


    画中还夹着两张字条,一张上面写着“若要汝兄,吾妻来换”,另一张是他熟悉的绢花小楷,只写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他这才知道竟是山明远的手笔,是他逼着苏盼月离开了自己。


    那张写着吾妻的字条早已被他碾碎成齑粉,这幅画却被他放在床头,反复看过许多次。


    只不过每次看,谢兰舟都能感觉到心口的钝痛。


    透过这幅画,他仿佛看见那个天真活泼的少女和她的未婚夫,青梅竹马,举案齐眉,如此般配。


    想起这幅画是山明远所画,谢兰舟恨不得将其撕碎,但是看着画上女子明媚的笑,最终也只是伸手在她脸上摩挲了两下,妥帖放好。


    不过,他马上就能见到她了,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今夜便能破城,到时候他要将那山明远碎尸万段。


    谢兰舟这般想着,终于闭上眼沉沉睡去。


    *


    天色渐暗,苏盼月坐在桌边发呆。


    今天下午山明远拒绝以后,她便没了折腾的心情,但是膳房依旧不敢怠慢,送来的菜色依旧精致非常。


    她还未动筷,门外突然传来喊声:“郡主,陛下备好了马车,快些走吧。”


    苏盼月诧异抬眸,便看见被安排来看守自己的侍卫当真赶来了一辆马车,正焦急地朝自己招手。


    她迟疑地问:“为何要走?”


    “大齐军队已经攻破城门,要尽快离开!”


    苏盼月心头一喜,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她重新坐了回去,“等我收拾一下东西。”


    那侍卫十分焦急:“郡主,宫中什么都有,您不必收拾东西了。”


    苏盼月不以为意,甚至关上了门,“等会儿,我还有重要的东西没拿。”


    她缩回屋内,将门反锁,只要能拖到谢兰舟带兵打进来就好了。


    她将山明远送的几根金簪通通戴到头上,以备不时之需。


    外头侍卫已经急得团团装,开始不停敲门催促。


    “等等,别急,快了。”苏盼月出声安抚。


    远处马蹄声渐进,战斗声不断传来。


    “抱歉了郡主。”外头侍卫开始撞门,木门发出吱嘎声响。


    苏盼月心头狂跳,忙大声喊道:“我在换衣裳!谁敢进来!”


    此话一出,侍卫们停住动作,迟疑着不知还如何是好。


    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门外突然传来山明远的声音:“月儿,再不走便来不及了,抱歉。”


    说罢侍卫继续拼劲全力砸门,很快门栓断裂。


    山明远走了进来,发现苏盼月穿戴整齐,甚至还有些隆重以后,才吩咐后面的侍卫将蒙眼黑布扯下。


    再挣扎已经没有意义了,苏盼月还是跟着他上了马车。


    车夫策马狂奔,马车晃晃悠悠远去,后头似乎有马蹄声传来。


    苏盼月忍不住掀帘往后看,浩浩荡荡的大齐将士势不可挡,两军交战,喊声震天。


    最前面的那匹高头大马之上,一人的身影十分熟悉,苏盼月看不清脸,但是却红了眼眶。


    一滴泪还未落下便被风吹散,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说:哎最近有点卡文[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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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见面 “终于找到你了。”


    一切都如谢兰舟计划的那般顺利, 大齐军队攻破城门,鲁军奋力抵挡,两军僵持半日,鲁军伤亡惨重, 溃败而逃, 撤回都城。又一城失守。


    但他面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如同覆了层寒霜一般。


    他派人搜遍了全城都没找到苏盼月, 只在一处宅院里头发现了一件尺码偏小的大齐兵服, 似乎是苏盼月离开那日穿的那身。


    谢兰舟第一时间赶到。


    但他刚迈进院门一步, 便被院中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晃了眼。


    谢兰舟面色更加阴沉,伸手扯掉门上贴着的喜字,大步往里走。


    走进后院深处一所偏院,这处明显与别处不同。


    一应摆设十分考究,从院落中摆放的贵妃塌,到浅杏色的门帘, 上头挂着一串串东珠,随风摇晃。


    谢兰舟沉默片刻, 进了内室。


    内室的桌上乱七八糟地摆着一些珠宝首饰, 仔细去看便知皆非凡品, 谢兰舟随手拿起一枚玉坠,用力一捏,玉坠在他指缝化为粉末。


    他在内室打量了一圈, 视线停留在窗台上的那盆海棠花上面。


    已入冬日, 花盆里头光秃秃的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谢兰舟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他伸手摸了下叶片,垂眸间忽然看见花盆下露出一角白色。


    挪开花盆,是一张字条。


    谢兰舟展开, 上头写了两个字,想你。


    看着熟悉的字迹,谢兰舟面上的冷漠面具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涌入潮水般的思念。


    *


    鲁国皇宫。


    苏盼月跟着山明远一路疾驰回宫以后,再次被关了起来。


    宫女下人对她的态度忽然恭敬,却不再事事依顺着她。


    山明远的态度也很奇怪,他来看过苏盼月两次,却再没提过两人成婚的事情。


    每次来他都只坐在那里定定看着苏盼月,时不时说起两人先前发生过的趣事。


    他虽然在笑,但是苏盼月能看出他的笑意不达眼底。


    但是再后来的数日,苏盼月都没见到他。


    她一个人被关在一所偌大的宫殿,像是与世隔绝一般不知外面的任何消息。


    宫女太监依旧毕恭毕敬地伺候她,但是苏盼月想尽办法都没能从他们口中套出半点消息。


    苏盼月心中焦急,但是还不至于慌乱。


    她此刻才庆幸同谢兰舟中了蛊,两人同命相连,她还好好活着,说明谢兰舟也还安全。


    但是第七日傍晚,山明远突然来找她,那张向来都挂着温润谦逊的脸上多了几分复杂神色。


    “月儿,你是那暴君的贵妃?”


    苏盼月抿了抿唇,原来他已经发现了,怪不得没再提起过什么成不成婚的事情。


    她眼珠转了转,语气嘁嘁道:“我也是无可奈何。”


    “听闻他后宫中只你一人?”山明远接着道,一双眸子紧盯她的反应。


    苏盼月心头一惊,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恐怕还是要发生了,她强装镇定道:


    “自古帝王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你怎会觉得那暴君会只我一人?”


    山明远一时无言,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我只能如此。”


    苏盼月蹙眉,“你这是何意?”


    “他已经兵临城下了,为了这一城百姓,我也是无奈之举。”山明远眸色深深。


    苏盼月懂了,他要用自己来要挟谢兰舟了,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她绝不能坐以待毙了。


    山明远离开以后,苏盼月叹口气,大吃一顿以后上床睡了一觉。


    等到深夜时分,她翻身坐起,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裳,出了门。


    不出意外地被门外的侍卫拦住。


    “我想去见山明远。”苏盼月直截了当地说。


    侍卫没有回话,仍旧挡在门前态度很是坚决。


    “带我去见他,我有重要的事情同他说,若是耽误了军情你们能负责吗?”苏盼月厉声喝道。


    见她神色严肃,几个守卫也迟疑了起来。


    “你们大可以将我押送到山明远寝殿,我怎么可能有机会逃跑,但现在的形势想必你们也清楚,若是误了要事,大家都别想活。”


    几名守卫面面相觑,最终将她带到了华清殿,也就是山明远的寝殿。


    “我想求见山明远。”


    门口的大太监看见是她,迟疑着进去通禀了。


    没多久,苏盼月被放了进去。


    她本以为这个时辰山明远应当睡了,结果他竟然坐在桌前不知在看些什么,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


    “月儿,你怎么来了?”他视线落在苏盼月身上,疑惑问。


    “我睡不着,想来同你说说话。”苏盼月柔柔道。


    山明远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罢。”


    苏盼月低头搅着手指,面颊红红地,似乎是有些羞赧,道:“我知道你要将我送回那暴君身边是无奈之举。”


    “我想清楚了,也不怨你,这都是我的命。”


    “只不过,我能不能再多陪陪你。”


    “毕竟以后,可能要形同陌路,此生再无缘相见。”


    苏盼月说着说着,恰到好处地流下一滴泪,落在她今日浅杏色的裙摆上。


    山明远似是有些动容,却只低低地说:“对不起,月儿,我对不起你。”


    “不若你我做一对亡命鸳鸯,天地广阔,总有容身之地。”苏盼月抬起闪着泪花的眼睛去看他,那双水润眸子如同星星一般闪烁。


    让山明远一时看愣了神。


    “管什么江山社稷,鲁国百姓,只与我长相厮守不好吗?”苏盼月循序善诱,像是山间蛊惑人心的精怪狐妖。


    山明远还是没有应声,她接着道:“我明白了,我终究是比不过你这九五至尊的皇位重要是吗?”


    话音落下,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我失态了,我去浴房缓缓。”


    说罢她以袖掩面,转身快步进了后头的浴房,留下山明远沉默地坐在原地。


    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他终于缓缓起身,站在浴房门口道:“月儿,你莫要再哭了,皇后之位我会永远为你留着,登我东山再起,绝不会再负你。”


    他说罢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浴房内传来回应。


    “月儿?你没事吧月儿?”


    他又问了两声,仍旧毫无回应以后,他终于变了脸色,猛得推门进去,浴房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苏盼月的身影。


    她早已从密道离开,此时正一路狂奔,不敢有一刻停歇。


    皇宫华清宫的浴房内有一处密道通往宫外,这还是长乐王告诉她的,为了让她引诱山明远以后能顺利逃脱,长乐王才将此事告诉了苏盼月。


    她假死脱身以后,本以为再也不会用上了,没想到最终还是派上了用场,她实在不知是不是该感谢长乐王。


    她边走边擦干脸上的泪水,为那个虚情假意的男人流泪不值得。


    从山明远要用她威胁谢兰舟开始,苏盼月便发现了,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但是转头就能为了权利地位,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而把自己作为一枚棋子。


    她生平最恨的便是成为任何人的棋子。


    于是她利用了这一点,让这个伪君子也尝一尝被欺骗的滋味。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道之中,她朝着出口拼命奔跑,这一次谁都别想将她作为筹码。


    暗道似乎没有尽头,苏盼月跑得腿都软了都没能看见一丝亮光。


    但是她不能停下,她不确定山明远是否知道暗道的存在,若是知道,恐怕已经派人追杀自己了。


    她停下来猛喘两口气,咬着牙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庆幸今天晚上吃得多,要不早没有力气了。


    不知又跑了多久,眼前出现一点亮光,随后豁然开朗。


    苏盼月这才发现外面天都亮了,而暗道的尽头是一处废弃的旧庙。


    庙内立着一座菩萨雕像,上头已经结了不少蛛网,仍旧不减悲悯地俯视众生。


    苏盼月在破庙内转了一圈,最终停在雕像之前。


    低低说了一声,“菩萨得罪了。”她就钻到了菩萨雕像的那处破口。


    雕像是中空的,背面破了一个洞,正好能够她钻进去。


    也顾不得干不干净,她进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山明远的人可能会追过来,但她不知这里是何处,更没有力气跑更远了,只能在这里先躲上一躲。


    她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起初还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


    外头依旧没有任何声音,苏盼月从洞里钻了出来,理了理有些乱糟糟的头发,又伸了个懒腰。


    她终于逃出来了,她自由了!


    从破庙里面走出去,她在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一处小溪,喝了个痛快。


    凭着直觉往外走,边走边歇,一刻钟以后才看见了一条像样的大路。


    苏盼月叹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腿,看了眼天色。


    选了朝南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听见了哒哒马蹄声,本来已经耗尽的体力似乎回归了一些,她打起精神朝着马蹄声继续靠近。


    声音离得越来越近,她远远看见了熟悉的大齐兵服。


    原来谢兰舟已经打了进来,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喘着粗气,高兴地挥了挥手。


    远处的将士发现了她,骑马往这边跑来。


    但是却有一道更为迅捷的身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来,带起一阵疾风。


    苏盼月站在原地定定看着来人。


    男人手持长枪,一身战甲,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满面焦急,正是谢兰舟。


    几息之间,他已尽在眼前,甚至没顾得上勒马,男人便从马上一跃而下,将苏盼月搂进怀中。


    “终于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终于见面啦~不喜欢经典的英雄救美桥段,所以是月月自己跑出来的哦,她可以是撒娇摆烂的咸鱼,也有能力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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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舒服 “明明是你的水,却要我来收拾?……


    “将皇宫围住, 务必活捉山明远。”


    谢兰舟吩咐完以后,便策马带着苏盼月离开。


    奔波一夜的苏盼月已经半点力气都无,被他搂在怀中,懒懒靠在他的胸膛, 嗅着男人身上熟悉的龙涎香。


    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 她竟在颠簸的马背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苏盼月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山明远关着自己的那处宅院的床上。


    她心头一惊, 猛然坐起, 自己那些千方百计的逃离不会只是一场梦吧?


    随后便有一双温热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 偏头看见坐在床边的谢兰舟,她猛得扑进他怀中。


    “我好想你。”苏盼月抱得很紧,声音闷闷地从胸腔传来。


    谢兰舟反手将她抱得更紧,一时没有说话,但是苏盼月听见了他的心声:


    【我更想你,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两人就这般静静相拥, 许久许久。


    苏盼月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突然想起来什么,仰头问道:“你打赢了对不对?山明远呢?”


    谢兰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低头吻了上来。


    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人遇见天降甘霖, 他轻轻舔着苏盼月的嘴唇, 又逐渐往里深入,毫不留情地撬开她的贝齿,勾着那柔软的小舌与之共舞, 纠缠不休。


    苏盼月逐渐招架不住这般攻势, 被吻得昏昏沉沉之时再次听见了他的心声:


    【与我在一起, 脑子里竟想着旁的男人。】


    她含糊不清地哼了一声,想要替自己辩解两句,却被倾身而上的男人压了个严严实实。


    熟悉的大掌一寸一寸安抚她的情绪, 让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只能全身心沉溺其中,勾起阵阵战栗。


    “还没洗澡……”苏盼月的声音有些变调,抓住他步步逼近的手,小声道。


    “你睡着的时候我帮你洗过了。”男人声音低沉,在她耳畔吐出温热的气息。


    苏盼月的脸就更红了,终究是月余未见,久别重逢再做此事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谢兰舟蹭了蹭她微微发烫的脸,轻而易举握住她软绵绵的手腕,放到她的头顶,随后俯身继续往下。


    苏盼月的脸红得能滴血,又羞又愤地抬腿去踢他,嘴里骂着滚蛋流氓之类含糊不清的话。


    脚腕却被他抓了个正着,握在手中,用带着薄茧的手指细细摩挲。


    苏盼月的脚背忍不住弓起,挣脱出来的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墨黑丝缎一般从五指间穿过,她却舍不得用力,于是阻拦的动作成了半推半就的拉扯。


    等到开始正题的时候,苏盼月已经如同从水中捞出一般,恨恨地用手在他背上留下三道抓痕。


    “你,你,你不要脸!你臭流氓!”她痛斥道,眼角闪着泪花,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算了,放你一马。】


    随着男人的心声传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意犹未尽地缓缓起身。


    谢兰舟怜惜地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随后抬手将人捞了起来,稳稳抱在怀中往旁边的净房走去。


    苏盼月的手臂自觉勾在他的颈后,犹豫问:“去做什么?”


    “替你洗洗。”谢兰舟说话间已经迈进净房。


    苏盼月轻轻哦了一声,小声呢喃:“不做了吗?”


    谢兰舟将浴桶装满水,试了试水温以后将她轻放了进去,低声问:


    “你又不累了?”


    奔波一整夜,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岂是睡一觉就能恢复的,她自然是累的。


    但是谢兰舟的衣裳还没穿,她欲言又止地垂眸看了一眼,又像是被灼到一般移开视线。


    她小声问:“你这样,不难受吗?”


    说话间视线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苏盼月吞了下口水,那东西当真是可爱又可怕。


    看着苏盼月纠结的神色,谢兰舟低笑出声,语气随意道:


    “比起失去你,这点难受算什么?”


    他一边撩起温水打湿她的肩膀,一边低低地在她耳畔说:“日久天长,我不急。”


    苏盼月放松下来,整个人泡在温水里面,男人力道适中地替她按着肩膀,舒服得她眯起了眼睛。


    她笑道:“陛下又干上这伺候人的活了。”


    “你舒服便好。”


    这话一语双关,苏盼月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问:“我走这段时间,你可有想我?”


    谢兰舟将她的脸转向自己:“若是你再如此不告而别,我……”


    “你就如何?”苏盼月好奇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去哪儿我都会找到你的。”谢兰舟信誓旦旦道。


    苏盼月琢磨了一下,还真是如此,他现下将燕国鲁国都收入囊中,当真是千古一帝了。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这位千古一帝的心声:【求你了,别离开我。】


    “你知道我能听见的。”她挑眉道。


    谢兰舟面色如常地点头,微微屈膝半跪在浴桶旁,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道:“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不能没有你。”


    “我亦如此。”苏盼月一字一句回道。


    谢兰舟仔仔细细替她洗完擦干,又将她抱回床上。


    已经有下人来换过床单了,苏盼月想起来什么,拉起被子盖住一半脸,小声道:“以后再这样,你来换床单,让旁人知道了我都没脸见人了。”


    谢兰舟刚冲完冷水澡,随手擦了下便跟着上了床,抚着她的头发说:“明明是你的水,却要我来收拾?”


    这话气得苏盼月掐了下他的腰,但是这男人精壮的腰身上却没有一丝赘肉。


    苏盼月又认真检查了一遍,“你是不是瘦了许多?没有好好吃饭吗?”


    谢兰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笑着道:“再乱摸可不会放过你了。”


    苏盼月撇撇嘴,将手放回他的胸肌,不再乱动,开始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


    “山明远先是将我关在这处院子里头,而后你们打进来,他就带着我逃回宫里,随后动了用我来要挟你的心思,我这才想方设法逃出来。”


    “先前听长乐王说过华清宫里面有暗道,我就是从那处暗道里面跑出来的。”


    谢兰舟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华清宫到发现她的位置,暗暗攥紧了手中拳头,“你受苦了,我定会让他千倍百倍奉还。”


    “其实山明远也没有为难我……”反而对我挺好的,苏盼月说着看到了男人愈发阴沉的脸色,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要与你成婚,你同意了?”谢兰舟低低地问。


    苏盼月连忙否认,“当然没有,我可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那与我成婚,你可愿意?”谢兰舟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紧盯着她,薄唇微微抿起,喉结滚动了一下。


    “愿意的,可是我不已经是你的贵妃了吗?”苏盼月有些疑惑。


    “不够。”


    “我已经命礼部准备封后大典,我们择吉日成婚。”


    苏盼月眨眨眼,应了一声。


    两人又休息了片刻,谢兰舟便要去处理公务了,齐军刚刚入驻,需要他决策的地方还有很多,苏盼月昏迷一日,他便在床前守了一日,外头的寿喜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谢兰舟给苏盼月掖了掖被子,这才走出来。


    “何事?”


    寿喜答道:“陛下,鲁国将士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但是有许多人不服,日日闹事。”


    “还有鲁国那许多皇亲国戚不知该如何处理,那位山明远也一直说有事要与您说。”


    “还有北面的一些游牧百姓,他们还是不愿归顺大齐。”


    “另外,那位鬼神医问您什么时候去北岭采血凝花。”


    谢兰舟一直蹙眉听着,面上有些不耐,等寿喜战战兢兢全部说完,他才开口:


    “闹事的将士统统交给纪宏兮处理,鲁国那些皇室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游牧的百姓随他们去吧,跟鬼伯说让他再等几日。”


    “山明远关在哪里?朕先去看看他。”


    谢兰舟语气极冷,骇得寿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应是,带着他过去。


    地牢重兵把手,沿着阴暗潮湿的台阶往下,打开里三层外三层的门锁,在尽头关着的便是山明远。


    他惯穿的一席白衣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头发凌乱,手脚都被长长的铁链锁住,靠在墙边闭着眼。


    谢兰舟走近,垂眸看着他。


    山明远似有所感,睁开眼与他对视,只一眼他便确认,这就是那个暴君。


    他张嘴想要说话,却先咳出一口血来。


    停下来喘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月儿她如何了?你莫要为难她,不是她的错,都是我逼迫她的。”


    “你要杀便杀我,放她自由吧。”


    谢兰舟冷嗤一声,提起一旁的长鞭抽在他的嘴上,“月儿也是你能叫的?”


    山明远又俯身吐出一口血,垂着头喘息。


    谢兰舟沉声道:“她当然没有错,将她关起来作为筹码的人也是你,你如今有何脸面同朕说这种话?”


    山明远摸了一把脸上的血,一双眼睛不甘地盯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你可知道我与她青梅竹马,这段日子更是形如夫妻。”


    谢兰舟反手又是一鞭抽在他的背上,“你当真以为朕会信这些?再敢提起她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山明远趴在地上,后背被那一鞭子抽得皮开肉绽,却依旧笑着说:“她可曾跟你说那密道在哪里?在我寝房的浴室。”


    说罢他挣扎着抬头去看谢兰舟,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神色变化。


    “就是你害她跑了那么远,朕看你这双腿也不必要了。”谢兰舟说话间抬脚碾在他的膝弯处,发出骨头断裂的脆响。


    山明远痛得牙关打颤,仍旧嘶吼道:“我孤身等了她三年,你有那么多女人,如何配得上她?!”


    “谁说朕有旁的女人?”谢兰舟语气冰冷。


    “她亲口同我说的,她最是看不惯你这样!”


    山明远额角青筋爆出,说完这句话便晕了过去。


    谢兰舟轻啧一声,踢了他一脚,转身喊高太医进来:“替他收拾一下,别死了。”


    高太医一脸无语:“你这都打了第几回了?让他死了得了。”


    “不能让他死得这么容易。”谢兰舟语气沉沉。


    “那您也得体谅体谅我的不容易吧?下手轻点吧陛下,算老夫求你了。”高太医提着药箱进去。


    谢兰舟没接话,接过寿喜准备好的帕子擦干净手,径直回了院落。


    苏盼月正在吃饭,见他回来招呼道:“你回来了,快来吃饭。”


    谢兰舟听话地坐到桌边,突然开口问:“你同旁人说我有许多女人?”——


    作者有话说:小情侣又开始没羞没躁的日常了[狗头叼玫瑰]


    第68章 喝水 “这帐子隔音不好,会被人听见的……


    听见他这话, 苏盼月眨了眨眼,嘀咕道:“现在是没有,但是以后总会有的吧?”


    “永远都不会有别人。”谢兰舟看着她的眼睛道。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面难得情绪外露,盛满了认真, 苏盼月怔怔地看愣了神。


    谢兰舟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又重复了一遍:


    “从前没有旁人,以后也不会有, 我这辈子算是栽到你手里了。”


    于是苏盼月也笑了, 微微偏头看着他问:“陛下的意思是, 下辈子就不爱了?”


    谢兰舟挑眉,给她夹了一块子菜,“快点儿吃饭吧。”


    但是心声却暴露无遗:


    【让我承认自己生生世世都想黏着你?我不要面子的吗?】


    听见他的心声,苏盼月笑得眉眼弯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对了, 我们何时去解蛊?”


    谢兰舟问:“你着急吗?”


    “我当然不着急啊,但是你不会觉得这样不太好吗, 你都没有什么秘密了哎。”


    “无妨。”谢兰舟淡淡道, 提起筷子开始用膳。


    苏盼月也将此事暂时抛诸脑后, 夹了一块卤鹅送到他碗里。


    “你尝尝这卤鹅,我从前最爱吃了,这个大厨做得太好了。”


    谢兰舟听话地尝了一口, 好不好吃的没注意, 想起来她说的那位大厨, 听说是山明远特意从民间挖来给她做饭吃的。


    【这该死的男人总归是做了一件好事。】


    听见他的心声,苏盼月问:“山明远被你关起来了?”


    【呵,何止是关起来。】


    苏盼月被他阴森森的心声吓了一跳, 诧异抬眸,“你要杀了他吗?”


    谢兰舟垂眸敛去眼底厉色,突然觉得早些解蛊还是有必要的。


    “他虽然将我关起来,但是并未伤害过我,他上位这短短一个多月,也不曾做过什么残害百姓的事情,当真只有死路一条了吗?”苏盼月忍不住说道。


    谢兰舟仍旧垂眸没有说话,只有克制不住的心声传来:


    【你居然替他说话?他将你从我身边拐走就是他最大的错!】


    【他这种虚伪至极的人怎么值得你为他说话!】


    苏盼月放下筷子握住他的手,把他从醋坛子里头捞出来,苦口婆心道:


    “我心里只有你,替他说话也不过是觉得他罪不至死,他是有些自私和虚伪,为了权利可以放弃任何人,这都不算错误,所以,”


    后面的话她没说,只是双手捧着谢兰舟的脸,定定看着他,眼带希冀。


    【你们青梅竹马,他又这般了解你,他会将你从我身边抢走的!】


    听见他的心声,苏盼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你给他发配的远远的,我再也不愿见他了。”


    谢兰舟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再吃点儿,你最近瘦了好多,脸上都没什么肉了。”苏盼月重新拾起筷子给他夹菜。


    “你嫌弃我了?”谢兰舟故作受伤地说。


    “当然没有!”苏盼月懒懒白了他一眼,并且警告道:“别在心里想这个那个了行吗?我能听见!”


    满脑黄色的谢兰舟丝毫不羞愧,反而捉住她的手问:“你休息好了吗?”


    苏盼月面带红霞,嗔怪道:“你不是说不急吗?说什么来日方长,都是骗人的!”


    “我自然是不急,但是有些东西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他说话间抓着苏盼月的手往下。


    “你,你你!你怎么这样?”苏盼月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手,瞪圆了一双杏眼。


    两人明明在吃饭,他怎么能这样?


    男人直接将她抱了起来,苏盼月踢着腿,小声反抗:“还在吃饭呢!”


    “不吃饭了,吃你。”说话间谢兰舟抱着她入了内室。


    ……


    这次谢兰舟果然亲力亲为换了床单,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


    苏盼月已经累得不行,半睡半醒间感觉到身旁的温热,她下意识往那边挪了两下,被他长臂一揽,搂进怀中。


    “后日我们就去解蛊,如何?”男人低沉的嗓子在耳边响起,苏盼月睁不开眼,哼唧一声算作回应。


    等苏盼月再醒来地时候已经是翌日晌午,谢兰舟早已不见身影,想必又去忙了。


    飞燕伺候她收拾妥当,吃过午膳以后鬼伯主动找了过来。


    “老夫看你就是个有福的,这般都能大难不死。”他捋着胡子走进来。


    苏盼月忍不住道:“您是不是忘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说我有大灾呢。”


    鬼伯眯起一只眼睛看了看她,突然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问:“你说掐脖子断气算不算大灾啊?”


    苏盼月刚喝了一口茶,听见他的话,险些全都喷出来。


    重生的时间太久了,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以为的重生只是一场梦了,并且随着现在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而逐渐模糊,没想到会被旁人提起。


    看着她这般反应,鬼伯就笑了,“你这丫头,造化当真是大。”


    苏盼月连忙屏退伺候的宫人,拉着他坐了下来。


    语气难掩惊讶,“你怎么知道?!”


    “天机不可泄露。”鬼伯摇着头道,说罢仍不过瘾,接着说:“我还知道,上辈子杀你的人是谢兰舟的暗卫十七。”


    苏盼月更是惊讶地捂住了嘴,“怎么会?”


    鬼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原来你不知道啊?”


    苏盼月缓缓摇了摇头,一股莫名的怒火和委屈涌了上来,皇帝暗卫就了不起吗?就可以说杀人就杀人吗?


    她愤怒起身,准备去找谢兰舟算账,却被鬼伯叫住。


    “你这就走了?不问问我来做什么的?”


    苏盼月停住脚步,疑惑道:“您还有旁的事情?”


    鬼伯点点头,“那是自然。”


    “谢兰舟跟你说过明日出发去解蛊的事情了吧?”


    苏盼月努力回忆昨夜事后谢兰舟同自己说的,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于是点了点头。


    “你当真愿意解蛊?”鬼伯语气蛊惑,“解蛊以后你可就听不见他的心声了。”


    苏盼月狐疑地看着他:“但是这蛊虫在体内终究是个隐患啊。”


    “不不不,我有法子将大的蛊虫引出,留一组小的蛊虫下来,既没什么影响,你也能继续听见他心中所想。”鬼伯笑着说。


    苏盼月警觉起来,按照鬼伯这绝不吃亏的性子,其中绝对有蹊跷。


    “这对您来说有什么好处?”她问。


    鬼伯嘿嘿一笑道:“我可以定期替你们二人取蛊种蛊,我们互赢如何?”


    “你这不是将我俩当成你练蛊的器皿了吗?”苏盼月忍不住提高音量道。


    “哎呦姑奶奶,你小点声,别被那位阎王听见了。”鬼伯忙去关上了窗户,这才转头回来解释道:“你二人已经适应了此蛊虫,并且不会有什么危害,若非说要有,也不过是同生共死吗,你二人又不是不愿,你还多得一个好处,能听见他的心声。”


    “待在这暴君身边,这多有用啊,你就再也不必担心他骗你了。”


    苏盼月忍不住蹙眉,“又是阎王又是暴君的,你这么怕他还敢用他的身子养蛊,就不怕他先把你给杀了。”


    鬼伯摇摇头,“所以我跟你说啊,只要你能点头,这事就能成。”


    苏盼月白了他一眼,“此事绝无可能。”


    “我与他心意相通,听不听他心中所想又有何重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鬼伯气得跳脚,“他都能让身边的暗卫将你杀了,还心意相通呢?我这是为了你好!”


    苏盼月懒得理他,径直出门去找谢兰舟了。


    问过伺候的宫人,谢兰舟正在军营之中与众将军议事。鲁国皇宫早已易主,但是他并没有打算住进去,苏盼月问过一次原因,他直说嫌弃山明远住过的地方不干净,因而他夜里在苏盼月这边休息,白日便去军营里头议事。


    苏盼月到的时候,寿喜正守在营帐外面,见她过来,立刻转头进去通禀。


    苏盼月不愿打扰他们,想要出声阻拦都没来得及,寿喜便出来传话说陛下让她进去。


    于是她掀帘进了营帐,里头仍旧是先前几位眼熟的将军,见到她以后齐齐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苏盼月满脸疑惑地看向坐在桌边的谢兰舟,后者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等到营帐之中只剩二人的时候,苏盼月才问:“怎么都叫上皇后了?”


    谢兰舟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双臂环着她的腰,将脸埋进胸口抬头看着她,“封后的旨意已经下去了,待到我们去解蛊回来便举行封后大典。”


    提起解蛊,苏盼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把他蹭来蹭去的脸往后推,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个暗卫叫十七?”


    谢兰舟满心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随口应了声是。


    苏盼月就更恼火了,揪着他的耳朵让他抬起头来,问道:“他是不是只听你安排?”


    谢兰舟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两眼,答道:“现在也听你的了。”


    “我要见他。”苏盼月直接说。


    谢兰舟微微蹙眉,“他被我派出去了。”


    “去做什么了?去杀人了吗?”苏盼月追问。


    谢兰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十七的确被他派去杀人了,杀的人正是那个流放走的山明远,他本计划让人死在流放途中,没想到苏盼月今日会突然问起。


    他沉吟片刻才开口:“我叫他回来,但是你得先告诉我找他有何事?”


    若还是给那山明远求情,他不介意亲自去杀了他。


    但是苏盼月一本正经道:“我被你手下的暗卫给杀了,就是那个叫十七的。”


    “嗯?”谢兰舟不解。


    “是……是做梦,我梦到被他给杀了,是不是你安排的?”苏盼月撇撇嘴,一脸的委屈。


    听见是做梦,谢兰舟松了口气,戏谑问:“那你做了什么,他要杀你?”


    苏盼月嘴比脑子快,回答道:“我去养心殿勾引你。”


    说罢她就后悔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再看谢兰舟,笑得一脸灿烂,“爱妃做梦都在勾引我,当真是有心了,以后不必如此费心,只需你一句话,朕为你当牛做马都愿意。”


    其中的牛和马二字他咬得格外中,再加上他若有所指的目光,苏盼月登时就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轻拍一下。


    “这帐子隔音不好,会被人听见的!”女子羞恼的声音传来。


    “不会,你每次来我都会派人清出方圆五里的人,绝不会有人听见的,你就放心吧。”


    “我放什么心?哎这里不行!你起来!”


    “我说了要给你当牛做马,这么辛苦了,喝口水不过分吧?”


    再后面就只剩下女子呜呜咽咽的哼唧,风吹营帐动——


    作者有话说:月月真的是一款三观很正的女宝了,粥也是变态中的恋爱脑[狗头]


    第69章 初雪 “你手也好凉,我替你暖暖。”……


    北风呼啸, 带来了今岁的第一片雪花。


    北地冷得太快了,苏盼月已经穿上了毛绒大氅,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雪。


    手中被塞进一个暖手炉,谢兰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


    “走吧, 都收拾好了。”


    苏盼月偏头去看,他穿了一身墨金外袍, 劲瘦腰身被束缚分明, 干练非常。


    “你不冷吗?”苏盼月边说话边握住他的手, 惊讶发现他的手竟比她捂着暖炉的手还要热乎。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冷。”她嘀咕着将手炉放到一边,把自己两只手都放到他的手心。


    谢兰舟从善如流地捂住,“今日的补药喝了吗?”


    苏盼月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今日出发,就不喝了吧?”


    高太医替她开的温补的药方先前停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谢兰舟还记得此事,每□□着哄着她喝。


    她迟疑的功夫, 谢兰舟已经命人将药碗端了过来。


    黑乎乎的药汁散发出健康又苦涩的味道, 苏盼月自知逃不过去, 闭着眼睛一口闷了。


    随后谢兰舟立刻递上了一杯温水。


    “好苦!”


    说话间男人柔软的薄唇贴了上来,辗转吮吸,立刻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一吻过后, 苏盼月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小声道:


    “你也不嫌苦。”


    谢兰舟不语, 重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药喝完了,该出发了。”


    苏盼月跟着他出门,看见了三辆马车。


    此行飞雪跟着一起, 正在最后头一辆马车上面清点行李,一同前往的还有刚刚被传令回来的暗卫十七。


    因为苏盼月说谢兰舟指派十七在梦里杀了自己,谢兰舟百口莫辩,干脆将自己这位最得用的暗卫派给了苏盼月,任凭她差遣。


    于是苏盼月就让他也跟上,能单手要了自己小命的高手,现在负责保护他们此行的安危,也算替上辈子赎罪了。


    最前头的马车上只有鬼伯一人,他既认识路又见过那血凝花,由他来带路最是合适。


    苏盼月跟着谢兰舟上了中间那辆马车。


    车内里头燃着暖炉,烘烤得热乎乎的,众人都坐定以后,马车缓缓出发。


    苏盼月掀开帘子去看,外头的雪下得更大,她偏头问谢兰舟:


    “京城也会下雪吗?”


    “会的,只是比较少,临近年关才会下。”


    “那陛下喜欢雪吗?”苏盼月眸子亮晶晶地问他。


    谢兰舟本对雪没什么感觉,但是看着她希冀的目光,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喜欢。”


    苏盼月笑得愈发灿烂,突然伸出罪恶的小手,摸向了他的衣领,将刚刚偷偷团起来的小雪球塞了进去。


    冰凉的触感让谢兰舟倒吸一口凉气,抬眸去看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的女子。


    “是你自己说喜欢的哦,可不能怪我!”苏盼月弯着眼睛道。


    谢兰舟拿她没办法,只是宠溺地看着她笑。


    随后脱下外袍,开始解腰间玉扣。


    苏盼月突然不笑了,问他:“你,你做什么!?”


    这次轮到谢兰舟笑了,“衣裳湿了,我换一件。”


    “你骗人,就指甲盖那么大的雪,怎么会弄湿衣裳?!”


    “不信你摸摸。”


    谢兰舟说话间已经解开了衣襟,露出大片比雪还白的胸膛,而后抓着苏盼月的手放了上去。


    上头确实残留着些许雪化以后留下的水渍,苏盼月手掌挪动,假装在替他擦拭,实则在揩油。


    谢兰舟也不戳穿她,十分受用地往后靠,懒懒地半躺了下来。


    摸得差不多了,苏盼月刚想收回手,又被人抓住了手腕。


    “你手也好凉,我替你暖暖。”


    男人声音低沉又蛊惑,拉着她的手一直往下,直到他身上最烫的地方。


    苏盼月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狠狠攥了一下。


    “你多动动手就不凉了,像这样。”谢兰舟说得一本正经,苏盼月却悄悄红了耳廓。


    不过他说得不错,苏盼月的手心越来越热,简直要烧了起来。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在路上留下一道道白白的车辙,细密的白雪被分开,融化,而后挂在车轮上头,流到茂密的灌木丛,消失不见。


    过了一段时间,谢兰舟掀帘出了马车,偏头看了看后头赶车的十七。


    十七仍旧戴着玄铁面具,一身墨色,与从前一样,但是暗卫就是暗卫,他还是第一次在朗朗白日关明正大的出现在谢兰舟身边。


    “你可知此行的主要任务?”谢兰舟问。


    十七颔首,恭敬道:“保护陛下!”


    “你忘了自己现在是谁的人了?”谢兰舟蹙眉。


    “陛下,这……”十七面具之下的眼眸里头满是震惊,“您当真要将我派到皇后娘娘手下?”


    谢兰舟淡淡颔首,“你此行务必要保护好她的安全,懂了吗?”


    十七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垂首应了声是。


    他是谢兰舟亲自栽培的第一批暗卫,也是其中武力最高的那个,自始至终接受的观点便是执行。


    “放心吧,她不会亏待你的,一队暗卫也仍旧由你统管。”


    十七垂着头,眸中满是惊讶,自己以后都听那位皇后的吩咐,而一队百十名高手暗卫又都听自己号令,陛下这安排当真是大胆,若是这位皇后有心利用,这比势力绝对不容小觑。


    谢兰舟说罢又重新进了马车,里头软塌上的女子仍旧在沉睡,毫无所觉。


    *


    临近傍晚,一行人拐进了一处小镇。


    镇子里头已经有炊烟袅袅,几个孩童在打雪仗,嬉笑声不断。


    苏盼月看着几个追逐的孩童笑了起来,无论这些掌权人如何斗,底下的老百姓在乎的只有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的就好。


    谢兰舟已经下了马车去安排住处,远远看见她面上带笑盯着一群孩子看,心头一软,觉得她似乎是喜欢小孩子的。


    鬼伯正在一旁买烧酒,突然被拽了过来。


    谢兰舟压低声音道:“她现在的身子,可能有孕吗?”


    鬼伯慢悠悠喝了口烧酒,这才答道:“应当不能,她这体寒的病根还没治好呢,你就这般着急?”


    谢兰舟懒得同他解释自己不急,松开他自己去接苏盼月下马车。


    “纪弘兮家里有三个孩子。”他突然说。


    苏盼月眨眨眼,“你表哥家的孩子?怎么了?”


    “你若是喜欢,抱一个回来养。”谢兰舟回道。


    这话吓了苏盼月一跳,,忙问:“为什么要养你表哥的孩子?再说了,他同意吗?”


    谢兰舟淡声道:“他会同意的。”


    同时还有心声传来:【你都牺牲自己来救他,他岂敢不同意?】


    苏盼月无语一瞬,干脆拒绝,“不要。”


    她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呢就要养个孩子伺候,给自己找活干吗?


    见她态度坚决,谢兰舟闭嘴没再说话,两人进了这镇子上唯一的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是镇上一户百姓自己住的地方,有人来住的时候就打扫出来当做客栈,无人的时候便自己住。


    苏盼月跟谢兰舟住在南边的一间房,主人家粗略打扫过,飞雪又仔细打扫了一遍,故而简陋但很干净。


    房内没有床,只有一条炕,上头铺着他们自己带来的蜀绣锦被,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苏盼月简单擦洗过后就上了床,挑了个炕头的位置躺好,谢兰舟在一旁将门窗用棉布细细封住,免得夜里灌风进来。


    苏盼月有些兴奋地招呼他,“快来上炕睡觉啦!”


    谢兰舟依言躺到她的身侧,摸了摸底下不断散发热量地土炕,似乎有些新奇。


    “陛下,你睡过炕吗?”苏盼月好奇问。


    “不曾,大齐没有。”


    “在北边的百姓家里都是这种炕,冬天热乎乎的,一家人挤在一起,可好了。”苏盼月说道。


    谢兰舟点点头问,“这么硬,你能睡得好吗?”


    苏盼月撇撇嘴,“以前冬天会有好心人将我带回家,能睡在屋里的地上都不错了,北地的冬天可是真的能冻死人的。”


    谢兰舟将她搂紧了几分,心中满是心疼。


    苏盼月不以为意道:“人只要想活着,就总会有办法活下去的,最重要的是活着。”


    “嗯。”男人低低应了一声,“睡罢。”


    苏盼月挪动两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身下是热乎乎的暖炕,身旁的热乎乎的男人,她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直至鸡鸣三声,窗外的白雪映得屋内都亮堂起来,她才懒洋洋醒了过来。


    窗上结了一层冰霜,她双手捂住嘴往上头哈气,擦出一块清晰的地方往外看。


    外头已经有了厚厚一层积血,给整个天地都覆盖新衣,而雪中有一墨色身影,正在挥手舞剑。


    居然是谢兰舟在练剑,苏盼月早就知道他有早起锻炼的习惯,所以身材才能保持的这般好,就是没想到这般冷的天气他还能坚持练剑,恐怖如斯。


    她裹着厚厚的被子看了一会儿,直到男人发现她。


    谢兰舟含笑看了她一眼,剑梢挑起一簇雪花,往上一挥又旋转,如银光乍现,在空中纷纷扬扬形成一个雪的漩涡,好不漂亮。


    隔着窗户,苏盼月捧场地鼓掌,没注意身上裹着的锦被滑落几分。


    谢兰舟眸色暗暗,收剑入鞘,转身回了屋。


    他现在门口的火炉旁烤了一会,去一去身上的寒气,又将手擦得干干净净,这才坐到炕沿上将苏盼月拉了过来。


    “刚才那招真厉害,哪天也教教我。”苏盼月靠在他胸口道。


    “好,现在就能教你。”谢兰舟说着拿起她的手,在空中笔画了一圈。


    苏盼月好奇盯着他的动作,全然没发现这短短功夫,自己小衣的细带怎么开了。


    “学会了吗?该收点学费了……”——


    作者有话说:从夏天开文写到冬天,陪着月月跟粥粥一起到初雪了[抱抱]


    第70章 生病 “别哭了,你上来。”


    “谢兰舟!这土炕哪里经得起你这样大的动作, 你快起来!”


    “那我轻一点。”


    “呜呜你骗人,一点都没有轻!”


    “别哭了,你上来。”谢兰舟说着吻去她眼角泪水,扶着她坐好。


    苏盼月磨磨蹭蹭地挪了两下, 就哼唧着蹋了腰, 趴了下来。


    谢兰舟轻笑一声,低声道, “该锻炼锻炼了, 你这体力可不如从前。”


    “什么从前?”苏盼月疑惑。


    “不如我昏迷那会儿了。”谢兰舟说着双手将她拖了起来。


    苏盼月想起一些不可描述的回忆, 抿唇不语,但是很快便忍不住了。


    她紧紧抓着男人肌肉分明的手臂,脑子里头想不了旁的事情,只有一缕长发微微摇晃。


    ……


    临近晌午,一行人继续上路,沿着小路继续往北。


    中午太阳晒得人暖洋洋, 他们都没坐在车内了,各自坐在车辕上头透气,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除了那位习惯沉默的暗卫十七。


    带路的鬼伯突然停了下来, 眯着眼睛四处打量。


    十七立刻警觉起来,拔出腰间长剑,转瞬之间护到了苏盼月和谢兰舟身前。


    “怎么了?鬼伯。”苏盼月问道。


    鬼伯摸着胡子沉吟片刻才说:“呃, 这雪一下, 我记不清是那条路了。”


    苏盼月无语道:“你, 你不是说去过吗?”


    鬼伯嘿嘿笑了两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嘴里念叨着莫慌, 捧着罗盘打转。


    转了两三圈的样子,他突然开口:“有了有了,往这边!”


    “你确定吗?”苏盼月看着他指的方向,一眼望过去,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你信我,大不了走错了再拐个弯嘛。”鬼伯驱马往那边走去。


    苏盼月偏头看了眼谢兰舟一脸淡定的神色,无奈叹气。


    行进了半日都不曾在路上看见什么人,满目除了雪就是雪,眼看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一轮夕阳挂在天边,带来最后的余温。


    苏盼月靠在谢兰舟肩头,扬声问:“鬼伯,今天晚上我们在哪里落脚?”


    鬼伯挠头,眯着那一只眼往远处看,片刻后才说:“随便找个空地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法子了。”


    于是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几人寻了一片空地,将三辆马车停好,围成一个圈,挡住大部分寒风。


    十七跟飞雪去捡了些柴,生起了一个火堆。


    谢兰舟带着苏盼月,一人背上一把弓,在周围寻找猎物。


    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苏盼月紧紧抓着谢兰舟的衣摆,跟在他身后。


    “冷吗?”谢兰舟转身,握住她的手问。


    苏盼月摇摇头,她今日穿着狐裘大氅,包得严严实实,一点都不冷,只是有些害怕这种空无一人的感觉,


    两人说话间,谢兰舟突然停住话头,搭箭挽弓,眯起眼睛瞄准远处。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射中了一只野兔。


    “中了!”苏盼月高兴地跑过去捡兔子,谢兰舟含笑跟在她身后。


    “啊啊啊!”刚刚蹲下来想要捡兔子的苏盼月突然尖叫起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眨眼的功夫,谢兰舟便到了跟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搂进怀中。


    偏头去看,那只兔子旁边是一具白骨,有一半已经被雪盖住,在远处看得并不明显。


    谢兰舟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抚道:“没事儿,已经死了很久了。”


    苏盼月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仍旧感觉惊魂未定,这是死了多久的问题吗?这是一具完整的白骨啊!


    她没了狩猎的兴趣,谢兰舟提起野兔,两人回了火堆旁。


    十七收获更丰,猎回来了一头小野猪,已经架在火上烤了。


    闻着散发出来的烤肉香,苏盼月忍不住夸道:“这么短的时间能打到一头野猪?真厉害啊。”


    十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点了点头。


    谢兰舟蹙眉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兔子丢了过去,吩咐道:“去处理一下。”


    十七提着兔子走了,谢兰舟坐下来接着烤肉。


    也许是回到了火堆旁,苏盼月心中安定不少,坐在他旁边伸手烤火,看着他动作娴熟地片下肉片放进一旁的碟子。


    好奇地问:“陛下怎么这般熟练?莫非还学过厨艺?”


    谢兰舟但笑不语,但是心声传来:


    【都是凌迟,猪与人无异。】


    凌迟这种极刑苏盼月是听说过的,她挑眉看了专注烤肉的男人一眼,满脸的不认同。


    意识到自己的心声又暴露了,谢兰舟微微蹙眉,问道:“听见我这些恶念,你可会怕我?”语气里面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你又不会伤我,我为何怕你?”


    苏盼月眨眨眼,在火光映照之下,那张芙蓉面愈发娇俏。


    谢兰舟似是看入了迷,一时忘了翻面,火上的烤肉滴下一滴油,落到火上发出噼啪声响。


    他这才回过神来,将切好的一碟肉片递了过去。


    苏盼月夹起一片放入嘴中,立刻高兴地眯起眼睛,“真不错,陛下你快尝尝。”


    她说着夹起一块递到谢兰舟嘴边,他自然而然地吃下。


    此时十七刚巧回来,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出声提醒:“陛下,还未验毒。”


    谢兰舟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后者立刻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什么。


    几人吃饱喝足,便各自回马车休息。


    入夜的时候,又开始下雪,马车终究不比屋内暖和。


    纵使也烧着暖炉,刺骨的寒风还是透过各个缝隙吹了进来,呜呜咽咽像是小孩的哭声。


    苏盼月睡在谢兰舟怀中,倒也算不得很冷,但是这一觉却是极不安稳。


    一些陈年的回忆入了梦,那些雪地里挣扎求生的日子,那种被冻得四肢僵硬的感觉,丝丝缕缕地将她整个人包裹,像是陷入永远逃不出的茧房。


    断断续续的梦话传来,无意识的泪水打湿了谢兰舟的胸口,他立刻警觉地睁开眼。


    凑近苏盼月,听见她小声嘀咕着好冷,他收紧臂膀,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把人抱得更紧。


    但是贴到她额头的时候,谢兰舟才发现,她脸上烫得厉害,似乎是发烧了。


    外头仍旧北风呼啸,谢兰舟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自己闪身下了车,将鼾声如雷的鬼伯抓了过来。


    “大半夜的,你做什么?”他一只鞋还没来得及穿,就被谢兰舟给提了过来。


    “她发烧了,你替她看看。”谢兰舟神色平静,但是语速明显加快了。


    鬼伯看了眼被裹成球的苏盼月,无语地说:“你倒是把她的手给拿出来啊,要不我怎么把脉?”


    谢兰舟太过着急,竟一时忘了这茬,忙从被中掏出她的手腕。


    鬼伯还有些困,半眯着眼打着哈欠开始把脉。


    谢兰舟沉声道:“认真些!”


    鬼伯被他阴冷的语气吓了个激灵,总算是清醒了几分,过了片刻才收手。


    “如何?”谢兰舟问。


    “的确是发热了,似乎是惊厥的症状。”鬼伯说罢,接着问:


    “她今日可是受了什么惊吓?”


    谢兰舟第一时间想到了那具雪地里的白骨,点点头将此事经过说了出来。


    鬼伯点头,“那就对了,她就是受过惊吓,激出一身冷汗,然后又见了风,这才如此。”


    谢兰舟蹙眉问:“那该如何治?”


    鬼伯取来药箱,在里头翻找半天,嘴里嘀咕着,“坏了坏了,没带啊。”


    “什么没带?”谢兰舟追问。


    “来的时候只带了些基本药材,以备不时之需,但这丫头的惊厥之症可不常见,用药中最重要的一味便是玄参,此行恰好没带。”


    鬼伯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马车门边,被人一把薅了回来,“想办法!”谢兰舟忍着怒意道。


    “好好好,我先替她开些退热的药,明日去山里找找,说不定运气好能找到玄参呢。”鬼伯拽着男人紧勒自己的手,终于松开,得以喘息。


    鬼伯跑去准备药材了,谢兰舟将裹成粽子的苏盼月抱进怀中,她的眉头紧蹙,嘴里不停念叨着别杀我,喘不过来气了之类的话。


    谢兰舟想起她先前说过的那个梦,说十七杀了她,不禁陷入沉思。


    喝过了药,苏盼月终于安稳了一些,谢兰舟一直守着她,直到天刚蒙蒙亮,他便将众人都叫了起来。


    说了苏盼月的情况以后,谢兰舟安排道:“飞雪留下照顾,一有问题立刻拉响信号,其余人跟着我进山找玄参。”


    一切安排妥当,众人各自行动,鬼伯为他们大致描述了玄参的形状样貌,玄参同血凝花一样,都是长在山上和悬崖峭壁之上。


    但是昨夜又是一夜大雪,地上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积血,使得山路更加难走,更别提从雪堆里面找药材了。


    谢兰舟以剑做拐,在雪中边探边走,越往山顶走温度越是冷,到半山腰的时候,几个人连睫毛上都挂了一层冰霜。


    鬼伯带了一壶烧酒,一路上不停喝酒暖身,但是再往上走,连他酒壶中的烧酒都被冻了起来,道路更是结了厚厚一层冰,稍有不慎便会摔下去。


    “我老头子不行了,再往上爬该把我给冻死了。”鬼伯哀嚎道。


    谢兰舟看了他一眼,伸手从身上解下披风给他,“还没找到药呢,别死了。”


    鬼伯哆嗦着手接过,嘴里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说话真是不中听,但总归是跟着继续往上爬了。


    快到山顶的时候,三人都已累极,谢兰舟跟十七都是常年习武之人,尚且还能忍受,但是鬼伯早已筋疲力竭。


    几人停下来搜寻,直到天色太阳西斜的时候,终于在一个悬崖上的石缝中发现了玄参。


    十七想要去采,却被谢兰舟抢先一步,毫不犹豫地走到悬崖之上,运功起身,而后瞬间将剑插进悬崖石壁,采下玄参。


    想要转身回来的时候,他却在更深处的位置发现了一朵形似莲花,但眼色如血一样红的花,只一眼,他就确定,这便是血凝花——


    作者有话说:这本预计30W以内完结,推推主页预收,下本开抢来的嫂子失忆了/说好的相敬如宾呢,求求求收藏[狗头叼玫瑰]《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