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真想把你手机砸了。
梁问夏嘴上说着绝对不帮梁成舟的忙, 五一还是飞了一趟伦敦。
她哥求她三次了,人颓废得很。三月份又一次从伦敦吃了闭门羹回来还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个一个星期, 瘦了特别多。连外婆和妈妈都偷偷问她,知不知道哥哥怎么了, 她摇头说不知道。
梁成舟干的畜生事,她担心外婆和妈妈知道了,会把他打死。
梁问夏来伦敦,除了可怜梁成舟太颓废, 也是心疼林清竹。快一年了, 那傻姑娘还是躲着梁成舟不肯见他,想来是心被伤透了。
因为从出生就不被父母喜欢疼爱的原因,林清竹性格敏感拧巴, 忧郁善感。特别是遇上在意的人和事, 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其实梁问夏没觉得自己能劝动清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应该是猜到她来伦敦的目的, 林清竹一看见她就说:“问夏姐, 我特别高兴你来伦敦看我,真的。但是可不可以不要问我和梁成舟的事,我不想再提起了。”
“清竹,你和我哥……”
林清竹再张嘴眼泪都跑出来了, “问夏姐,我求你了。”
“你别哭啊。”梁问夏又心疼又无力, 伸手拥抱她,“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就这样,她一肚子话堵在喉咙没法说。
梁问夏看得见林清竹喊梁成舟名字时眼底的受伤, 那是一种绝望自弃的眼神。这让她放弃了劝说的想法。
她不懂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又折磨对方?她觉得事情很简单,有误会就把误会说开,解释清楚就好了。明明几句话就解决的事,居然拖了快一年都没和好。
而且以清竹现在对梁成舟的态度,这事还有得拖。
梁问夏算是知道了,人在钻牛角尖的时候,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林清竹是,江时柠也是。两个人钻的牛角尖还各有不同,都难劝得很。哎!
实则也没什么好劝,人的心结不在劝的人,在自身和打结的人身上。
怎么没人来劝劝我?我心里还有结呢,好大好大一个结。梁问夏心想。
自从江时柠出国,大学毕业和室友们分开后,都没人跟她谈论和疏导感情问题了。
从伦敦回京市,落地后,梁问夏给梁成舟打了一通电话,她哥那边还眼巴巴地在等她的消息。
她把情况告知,“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帮不上你,清竹连你的名字都不想听见。哥,你自己犯下的错,只能自己去弥补。”
“我知道了。”梁成舟挂了电话。
那之后,梁成舟没有再求梁问夏去伦敦帮忙跟林清竹解释。他一趟趟地往伦敦跑,跑了一年又一年,闭门羹吃了一次又一次。他没有放弃的打算,林清竹也没有原谅的打算。
他和林清竹就这么一年又一年地拖着,一直拖到林清竹研究生毕业,拖到林清竹回国。
也是在那一年,梁问夏和秦之屿在渝市重逢。
*
因为林清竹也去了国外,导致梁问夏一年去国外的次数比往年增加好几倍,国家也从一个变成三个。五一飞伦敦,国庆飞墨尔本,元旦飞纽约。
一年里除了上课和实习,其余时间全在飞机上,她都快变成空中飞人了。
国外到底有什么好?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都往国外跑。祖国不好吗?大好河山,国泰民安,他们是有多想不开?梁问夏有时在飞机上睡不着,会想东想西,想这想那。想久了容易郁闷。
她现在都是一个人坐飞机,秦之屿再没有像以前那样送她回京市后再独自返回。
他才是名副其实的空中飞人,前一分钟还是东京,后一秒就落地纽约。今天还在加州,明天又到了巴黎。真就是满世界地飞。
当然也有突然出现在京市的情况。
那是七月的某一天傍晚。
梁问夏从实习的研究所开车回公寓,公寓和研究所离得比较远,通勤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但她还是习惯每天回到这间小公寓来睡。她喜欢这里。
大学毕业后,梁问夏时常感到孤独。她本是爱热闹的人,以前一起玩闹的朋友不是出国就是在外地,没人陪她玩儿了。能说话的只有赵南一和陈西,南一话少,不爱聊天。陈西的烦恼更多,对比起她的烦恼,她的这点烦恼像是无病呻吟。
男朋友就更不用提了,一年里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她又怎么会不孤独呢?
她让秦之屿一个月给她拍一条vlog,狗东西简直不要太敷衍她。每月倒是都有发,就是每次都只有三秒钟,每次都只有一句话。视频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秦之屿的一张帅脸。
刚醒还睡眼朦胧地躺在床上,或是人模人样地坐在办公室,眉眼温柔地看着镜头,说着那句说过无数遍的
——梁问夏,我好想你。
每次都只有这一句。
梁问夏没跟秦之屿计较他敷衍她的事,也没提过。默许了他的这种敷衍。
路上梁问夏还在想着一会儿吃什么,点外卖还是煮水饺,不过上周外婆送来的水饺好像吃光了。
打开门看见门边立着一只黑色行李箱,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黑色的男士西装外套。再抬眼一看,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立在落地窗,背对她举着手机在打电话。
小狗惊喜出现?
秦之屿听见动静回头,梁问夏跑过去撞进他怀里,手臂环上他的腰紧紧地抱着他。
他在讲电话,她没有出声,仰着脑袋安静地看他。我的小狗真好看,越来越帅气有型了,她心想。秦之屿也低头看她,抬手揉揉她的头顶。
秦之屿这通电话打了好久,梁问夏等得不耐烦了。垫起脚尖亲他的喉结,一点点往上,下巴,嘴角,最后堵住他一张一合的嘴唇。秦之屿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吧台,摁着梁问夏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两人双双倒在沙发,衣服掉落一地。
梁问夏趴在他身上,感受他细密的舔-吮,急切的亲吻,凶狠的撞-击。伸出舌尖滑过他的喉结,又轻轻咬了一口,“秦之屿,你怎么会回来?”
“在京市专机。”秦之屿将她额前的碎发帮她别在耳后,指尖摩挲她细嫩的耳后肌肤,嗓音暗哑,“太想你了,回来看看你。”
“什么时候走?”
“…一小时后。”
居然只有一个小时,她还以为他至少能待一晚,明早再走。连一个晚上的时间都没有吗?就不能多陪陪她吗?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忙?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梁问夏不说话了,专心感受他、迎合他。
秦之屿感受到了梁问夏的不开心,心疼了那么一下,捧着她的脸温柔地亲吻她,“对不起,问夏。”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想听别的。”
“梁问夏,我爱你。”
梁问夏红着眼睛委屈地看着他,“你能多说几遍吗?能一直说吗?”
秦之屿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一遍遍地说爱她,一遍遍地亲她,一遍遍地喊她宝宝。他手到哪,嘴就到哪,哪里都有他留下的痕迹。
梁问夏眼眶酸胀有些想哭,晕着情-欲的漂亮眼睛微睁着瞧他,却瞧不清楚,视野所及一片朦胧。
“你到底是想我,还是想这个?”
“都想。”秦之屿安抚地吻去她眼尾溢出的泪花和额间的汗渍,再把她抱起来跟她接吻。
哼~
脑中白光乍泄,梁问夏微皱起眉,没法思考,也说不出话来。她受不住,张嘴狠狠咬他。秦之屿喜欢被她咬,她咬得越用力,他就越兴奋。
体力跟不上,梁问夏先败下阵来,被折腾得没力气再咬,软绵绵-湿-漉-漉地趴他身上随便他弄。
才刚结束,吧台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这一室的暧昧-旖-旎。
梁问夏直起腰从秦之屿身上起来,被吮得鲜红的唇瓣张开控诉他,“你好过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过分?”
控诉完又说:“我真想把你手机砸了。”
“我也想砸了。”秦之屿轻笑。
“那就砸了吧!”她开玩笑说这么一句。
不是玩笑又是什么呢?她总不能真把他的手机砸了,让他的那些破工作都见鬼去吧。
梁问夏难过的时候,有想过给秦之屿打个电话,对他说:秦之屿,你别工作了,回来吧,我养你。十个你我都养得起。
这种想法也就只能想想,哄哄自己开心。秦之屿是人不是宠物,有思想有尊严,不需要她养。
她也不能这么自私地要求他放弃,那是他的责任,他奋斗的事业。她和他都过了随心所欲的年纪,爱恋不是生活的全部。
送秦之屿去地下车库,他助理和司机在车里等着。梁问夏舍不得他,抱着他的腰不想撒手,红着的眼睛幽怨又委屈。
“问夏。”秦之屿无奈又心疼地抚摸她的发尾。想把她打包带走,毕竟黏人的梁问夏很难见。
“一分钟,再抱一分钟我就放你走。”她说话算话,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完六十秒就真的放开他。没有看他,干脆利落地转身进电梯上楼。
电梯上行的过程,梁问夏看着镜子里自己饱含泪水的眼睛,轻轻一眨,豆大水珠无声掉落。她不想哭,可是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用手背抹掉脸颊泪痕很快又有,怎么都擦不完。
她太难过了。心想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结束?她快熬不下去了。
明明前几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前几年虽然也会难过,可是都没有现在这样难过。她好像无法再自行消耗掉这种难过的情绪,不只不能消耗,还一直堆积在她体内,越来越多。
她对秦之屿的喜欢和爱意将这些难过包裹着。难过越多,她的喜欢就必须越多,才能完全包裹。
可是她好累,真的好累。她想要一个时刻陪在身边的男朋友,而不是一个一年见不了五次面,总是离她万里之遥,看不见摸不着的男朋友。
梁问夏没有跟秦之屿抱怨过,也没有在他面前表现过。他不出现的时候她就按部就班地过自己的生活,他出现的时候就开开心心地去见他。
至少见面的那刻是开心的呀~
*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转眼就到了元旦。
梁问夏三十一号下午上完课立马拖着行李箱飞纽约,京市比纽约快十二个小时,她抓紧点能赶上跟秦之屿一起跨年。
最根本的原因当然是想快点见到他,太想他了嘛。
取完行李出来,梁问夏一眼看见站在达到层等她的秦之屿的助理。秦之屿现在是大忙人,她来纽约都是他助理来机场接她,他没有时间。
他有两个常用助理,一个是以前跟着秦姑姑的美籍男人,一个是秦之屿自己招的中国男生,名叫李林。这次来接梁问夏的是李林。
“梁小姐。”李林说话的同时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并解释说:“小秦总在公司开会走不开,叫我来接你。”
“我知道。”梁问夏点点头,“他跟我说了。”
上车后,李林叫司机开去秦之屿住的地方。梁问夏不想回家,她想去找秦之屿,迫不及待想见他。就对李林说:“去公司吧!”
“好的。”李林又叫司机转道去公司。
梁问夏没有想到会在秦之屿工作的地方见到宋晚词。
是在电梯里,梁问夏和李林从地下车库进电梯,上到一楼,电梯门打开。宋晚词穿着精致的职业套装,胸前带着工牌,手里拿着咖啡,跟几个她的同事说说笑笑走进来。
跟宋晚词说过话,梁问夏记得她的声音。从宋晚词走进来的那刻,她的视线就定在她身上,再无法移开。
最先闪过的是诧异,而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宋晚词也注意到了梁问夏,眼底闪过惊讶,看她跟秦之屿的助理站在一起,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勾起嘴角,主动跟梁问夏打招呼,“hi~”
梁问夏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后也朝她点点头,“嗨。”
之后她们就没再说话。
电梯里出奇的安静,跟宋晚词一起的几个同事都在偷偷打量梁问夏,猜测她的身份。这么漂亮的亚洲女生,又跟秦总的助理站在一起,跟秦总是什么关系?
梁问夏的心思早就飘走了,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所到楼层不一样,宋晚词他们先下电梯。
“李林,我问你件事。”梁问夏藏不住事,想知道什么必须马上就要知道。
李林偏着脑袋看她,“你说。”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梁问夏走出去,李林紧随其后。他见梁问夏眉心微微皱着,说要问他事情又一直没开口,出声询问,“梁小姐,你要问我什么?”
她想问宋晚词进公司是不是秦之屿的安排,或者说秦之屿知不知道。想了想,最后还是没问,她应该亲自问秦之屿。
“没事。你去忙吧!”
第72章 不要跟我分手。
进到秦之屿的办公室, 他人没在,应该还在会议室开会。梁问夏打开休息室的门,脱了外套鞋子躺进沙发, 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发呆。
原本的好心情,在见到宋晚词的那刻消失。
梁问夏很清楚心里的那点别扭是因为什么。因为宋晚词, 她介意宋晚词跟秦之屿在一家公司工作。
并不想往某个方面去想,可又清楚地知道这大概率是秦之屿妈妈的安排。
也有可能只是巧合。
秦之屿是在两小时后进来的,彼时已经过了零点,是新的一年。梁问夏等得太久等困了, 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又被开门声吵醒。
看着他走过来的高大身影,她没有焦距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眼眶有些泛酸, 是想流泪的征兆。她眨了眨眼睛来缓解。
“怎么睡在这儿?”秦之屿走过来抱她, 把她抱到腿上,低头蹭蹭她的鼻尖, “冷不冷?你也不怕着凉。”
见她不说话, 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有心事,“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梁问夏不想跟他拐弯抹角,直言发问:“秦之屿, 你学妹宋晚词在你公司实习的事,你知道吗?”
秦之屿愣了愣, “知道。”
“是你安排的吗?”
“跟我没关系。”秦之屿皱眉,随后解释:“她走的正规流程进公司,工作部门跟我没有直接交流。”
“她为什么来你的公司实习?”
“我哪知道她为什么?”
梁问夏没再讲话,她知道秦之屿不会跟宋晚词有什么, 但这令她不舒服。秦之屿或许会觉得她莫名其妙,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见她冷着脸不说话,秦之屿眉心皱得更紧,“公司每年都会招实习生,我没有权利阻止宋晚词投简历,也没有精力特意告知hr把哪一份简历筛掉。宋晚词进公司是她自己的选择和公司的决定,我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过。”
宋晚词在哪实习工作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不关心,也不在意,更不会过问。
“梁问夏,我没那个闲心管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吗?”梁问夏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淡,“你妈妈喜欢她,想撮合你和她。”
梁问夏没有跟秦之屿说,她在京市撞见过白韵跟宋晚词还有宋晚词的妈妈一起吃饭。
那是去年寒假,快过年了,她跟陈西在商场的一家川菜馆吃饭,白韵她们就在隔壁桌,宋晚词还跟她打了招呼。
她看得清楚白韵对宋晚词的喜欢,那喜欢让她不舒服,让她难过。她以为她不在意的,结果她还是在意。
男朋友的妈妈不喜欢自己,被男朋友的妈妈讨厌嫌弃,谁能做到一点都不在意?
秦之屿突然有些生气,语气也不好,“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又不是三岁五岁,她说什么我都要听的年纪。梁问夏,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会出轨?”
“所以你会出轨吗?”梁问夏反问。
这话一出,秦之屿气得想敲爆梁问夏的脑袋,她到底怎么了?她是梁问夏吗?骄傲自信的梁问夏怎么可能会问他这种话?
往下扑把她压进沙发,秦之屿很是没好气地掐她脸,拿她曾经说过的话堵她的嘴,“梁问夏,你可是梁问夏,我是多想不开要出轨?我是吃错药了?还是眼瞎心盲脑子有病?”
“这话听着好耳熟。”梁问夏很轻地扯了下嘴角。
秦之屿叹了口气,帮她回忆:“当然耳熟了,五年前我出国那天,你去机场送我,我叫你不要跟别的男生谈恋爱,吓唬你会遇上渣男。你自己说的。”
那时的梁问夏那么神气明媚,那么骄傲自信,跟现在这个问他会不会出轨的梁问下,像是两个人。
他开始反思,是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吗?还是在她心里,他是一个懦弱无能到对爸妈的话唯命是从的人?
“秦之屿,我们在一起都快五年了。”梁问夏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
她还记得那年除夕夜秦之屿翻她窗户跟她表白时的样子,眨眼之间,就过了五年。那是2013年的除夕,2014年的大年初一,而今天是2019年的新年第一天。
等回过神,她听见秦之屿在耳边说:“问夏,跟我去见爷爷奶奶吧。”
“什么?”梁问夏茫然地看着他。
“跟我去见爷爷奶奶。”秦之屿心里一阵发慌,也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重复:“爷爷奶奶这会儿就在纽约,我想带你去见他们,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女朋友。等过年的时候,我回国跟叔叔阿姨提亲,好不好?”
他不想再藏了,也等不及了。
秦之屿想光明正大地牵着梁问夏的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想告诉爷爷奶奶,想告诉她的爸爸妈妈,想告诉所有朋友,他喜欢梁问夏,他爱梁问夏,他要娶梁问夏。
谁反对都不行。
梁问夏没说话,在思考要不要答应他。她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最后还是摇头,“再等等吧。”
以前都是他要她等,这还是第一次她叫他再等等。这是她心底真实的声音。跟他去见秦爷爷秦奶奶,再回国见她的爸爸妈妈,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他在一起了。
之后呢?她和他还是要保持现在这样两地分离的日子。他短时间内不会回国,而她不能在国外工作,不能在国外久居,三十天是最大期限。
她抬手用指尖抚平秦之屿蹙起的眉心,唇凑上去轻轻碰了碰,“我还在上学,还有一年半才毕业,要明年夏天去了。你这边也没有稳定下来,两三年内不会考虑回国发展。秦之屿,现在不是公开的合适时机。”
或许,根本没有合适的时机。
秦之屿没有讲话,沉默地趴在梁问夏身上。过会儿又把她抱起来,锢在她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是无意识的行为。
他能感觉到梁问夏在动摇,她没有那次在机场对他说会等他回去,多少年都会等他时的坚定了。也或许她觉得累了,不想再等他,在考虑要不要跟分手。但他不会开口问,他不敢,他害怕听见那个答案。
“问夏。”他喊她的名字,却不敢开口说:不要跟我分手。
“我们去看电影吧。秦之屿,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了,我想跟你一起看电影,今天跨年呢。”梁问夏转移话题。
“走吧!”
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说下去。
他们牵手走在街上,纽约的冬天特别冷,比京市还冷,冻得他们的耳朵和鼻尖通红。秦之屿把梁问夏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与她十指紧扣。
难得的沉默,难得的无话可说。
天空突然下起了雪,梁问夏突然觉得难过,眼泪突然掉落。她停下脚步不走了,在秦之屿偏头看向她的时候垫起脚尖吻住他。
她还没在大雪天里吻过他呢。
*
第二天秦之屿从公司回家,家里关着灯,到处都黑漆漆的。梁问夏不在,行李箱也不见了。
他眼睛落在餐桌上用玻璃杯压着的纸条,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走过去拿起来看,上面写着:秦之屿,我去墨尔本看江时柠,她生病了。
去墨尔本为什么连电话都不给他打一个?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江时柠真的生病了吗?她忘了他明天要跟她求婚吗?秦之屿心里有一连串的问题,却不敢打给梁问夏。
她在这个时候不打招呼走了,答案很明显,是在告诉他:秦之屿,我拒绝你的求婚。
梁问夏一落地就接到秦之屿的电话,她迟疑了几秒才滑过接通键,没有说话,等着他说。
秦之屿问她:“到了吗?”
“嗯。”
“江时柠怎么样?”
“我还没见到她。”
好一阵儿沉默。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又都没有挂断的打算。
秦之屿喊她:“问夏。”
梁问夏眼睛有点儿红了,她捂住嘴,没有应声。
她希望秦之屿不要开口,不要问她为什么走,不要问她是不是忘了他今天要跟她求婚。她没想好怎么回答,没做好现在就跟他说分手的准备。
“注意安全。”
“好。”梁问夏隔了几秒才出声。
这通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梁问夏没有说谎。江时柠真的生病了,重感冒躺在医院里。
生病的人都脆弱,又是在异国他乡,江时柠一看见梁问夏就抱着她哭了。就像她知道她小叔要订婚那次一样,哭得特别惨。
边哭边说:“夏夏,我……我想我小叔了。我知道他来墨尔本了,我知道他来了,我知道他在那辆车里。我知道。”
可是他没有下车来见你,对吗?梁问夏轻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等江时柠平复好情绪,梁问夏犹豫过后还是选择告诉她,沈知煦来京大找过她的事。
那时江时柠已经出国快半年,梁问夏也不知道沈知煦是特意来的,还是顺道来的。他还是那副冷漠高傲没有表情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受江时柠任何影响。他递给梁问夏一张卡,请她帮忙带给江时柠,梁问夏没有收,她知道江时柠不会要。
梁问夏问过他:“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沈知煦没说话,转身走了。
“我不会要他的卡。”江时柠对梁问夏说。
“我知道,所以我没收。”
晚上的时候,梁问夏躺在江时柠病床旁边的小沙发上发呆,听见江时柠在喊她,偏头看过去,“怎么了?”
“我叫你好几声了。”江时柠能感觉到梁问夏情绪不对,从来的时候就不对,“夏夏,你怎么了?我感觉你不开心。”
下一秒又说:“对了,你不是说秦之屿元旦要跟你求婚?你怎么……”
梁问夏打断她,“江江,我没让秦之屿跟我求婚,在那之前走了。”
“为什么呢?”
“我想跟他分手了。”
“可是……”江时柠想问为什么?
她还记得那年的春节,梁问夏和秦之屿来墨尔本陪她过年,梁问夏悄悄告诉她:江江,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秦之屿,我觉得我爱上他了。等大学毕业,等他回国,我想跟他结婚。
梁问夏和秦之屿有多喜欢对方,多在意对方,江时柠全都看在眼里。两个相爱的人,怎么转眼就走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我累了,真的好累好累。”梁问夏还没张嘴鼻尖就开始发酸,眼泪无声滑落,“我不想再等他了。”
五年了,她已经等了秦之屿五年,不想再等了。
看着江时柠心疼难过的眼神,梁问夏的情绪突然崩溃了。也像她抱着她哭那样哭了起来,也问了她同样的话。
“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明明很爱秦之屿,可是我居然想跟他分手。”
为什么?
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痛苦?
*
不想再等了是真的,舍不得跟秦之屿说分手也是真的。
比起异国的痛苦,梁问夏更不能接受失去秦之屿的痛苦。分手的痛苦她见过,还没感同身受过,但光是想想,她就知道自己不能承受。
一旦真的跟秦之屿分手,她和他再没有别的关系,连朋友都做不成。她不只是失去了男朋友,还失去了好朋友。
裹挟她的东西太多,梁问夏做不出选择,狠不下心做决定。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分手的事一天天地拖着,梁问夏不知道自己要拖到哪天。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勇敢些,再坚持坚持。
她和秦之屿是相爱的,他爱她,她也爱他。能遇见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能拥有一个相爱的人太难得。她应该珍惜,不应该轻易说分手。而且她答应过秦之屿,会等他,多少年都等他。她要食言吗?
秦之屿又是怎么想的呢?
元旦过后,梁问夏和秦之屿之间的联系骤然减少,见面没有,视频没有,通话很少。一个习惯了不打,一个不敢打。
梁问夏怕打扰秦之屿,秦之屿怕梁问夏跟他说分手。
他们好像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
梁问夏很少再接到秦之屿的电话,有时候一两个月都接不到他的电话。好不容易接到一个,秦之屿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态度冷淡,话也很少。
他只有一两句跟她说,接通后习惯性地喊她的名字,“问夏。”
“嗯?”梁问夏也是习惯地应他这么一声。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然后就再没话了,梁问夏不习惯秦之屿这么对她,准确来说是受不了秦之屿对她这么冷淡。
她想跟他多说几句话,她刚开口他立马说有事要去忙,直接就挂了。像是不想跟她说话,抗拒听见她的声音。不再想说她,也不问她什么时候去纽约找他,更没有突然出现。
梁问夏不知道秦之屿心里怎么想,可能是生她气了,也可能是真的太忙了。她还是会失落,还是会难过,有时想主动给他一个电话,又怕打扰他。
好几次鼓起勇气拨过去,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听筒里响起的声音不是秦之屿。他助理每次都问她有什么事,她能有什么事呢?无非就是想跟秦之屿说说话,听听他的声音。
她想秦之屿了。
梁问夏知道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是她自己,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打破这个僵局。说分手,她舍不得。跟秦之屿和好如初,裂痕已经存在。
原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梁问夏心想:我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犹犹豫豫,窝窝囊囊,不干脆,不洒脱。
原来梁问夏也是一个怯弱的人。
第73章 但我不能说想他。
元宵节, 家属院的孩子们按惯例吃完汤圆相约着去郊外放烟花。
往年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近几年人越来越少,今年都凑不齐十个人。大家都长大了, 有的搬出了家属院,有的去了国外定居或念书, 有的参加工作不回来过年,还有的嫁人成家了。
忘了从哪一年开始,再没有一年人是齐的。
今年除了放烟花,还有另外一桩喜事。大院最大的哥哥向楠, 要跟恋爱多年的女朋友求婚。
就在元宵节这天, 地点就选在每年放烟花的郊外别墅,他们这群一起长大的伙伴就是这场浪漫求婚的见证者。
漫天烟火,飘扬彩带, 满地玫瑰。单膝跪地深情款款诉说求婚誓词的帅气男士, 泪流满面无比感动说我愿意的漂亮女士。
闪亮钻戒缓缓推入纤细手指,当事人相视而笑, 拥抱热吻。很顺利的一场浪漫求婚。
大伙儿欢呼鼓掌, 眼含热泪。
梁问夏也湿了眼眶,本应在这极致浪漫的时刻感到开心,却相反觉得很难过。心里有个地方很堵,有什么东西一直堵在那, 怎么都出不来。
这样热闹的时刻,她理所当然地想起秦之屿。秦之屿今年又没有回来过年, 她没有跟他去见秦爷爷和秦奶奶,用逃走的方式无声拒绝了他的求婚,他自然也不会回国跟她的爸爸妈妈提亲。
或许她期待过秦之屿回来。其实也说不清那是不是期待,但他没有回来。
电话也没有, 只在除夕夜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问夏,新年快乐。]
美国没有春节,他应该很忙。梁问夏这样安慰自己。
求婚成功,烟花再次燃放,“嘭嘭嘭”的声响在天空炸出五色火光,接连不断。
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声:“怎么今年清竹那丫头也不在了?”
“清竹去年就没在,在伦敦念设计呢!”有人回了一句。
梁问夏下意识扭过脑袋去看梁成舟,站得不算远,她看见她哥掉眼泪了。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她哥哭过。
她知道,他想清竹了。
叹了口气,梁问夏走过去拥抱梁成舟,带着哭腔开口,“哥,我好难过。”
“因为什么?”
“我想我男朋友了,但我不能跟他说想他。”心底涌起的涩意让她的眼睛开始变红,“他很忙,给他打电话会打扰到他,他也不会跟我说话。”
梁成舟皱眉,“这不是冷暴力吗?”
“不是。”梁问夏猛摇头,含着眼泪快甩飞出来,“他真的很忙。”
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落,无人可说的话只能告诉哥哥,“哥,我好像快失恋了。”
“你也会失恋?”梁成舟对她说:“失恋了就再找一个。”
梁问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声跟周围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化为一体,像是要把天空炸开一条口子。
她边哭边说:“找不到了,我就想要这个。这个不一样,这个我特别喜欢,特别特别喜欢。我找不到第二个让我这么喜欢的了。”
“喜欢就不要放手。”梁成舟说了这么一句。
*
入秋没多久,梁问夏感觉自己要感冒了,鼻子堵着不通气,脑袋昏昏沉沉,人也疲倦打不起精神。大概是最近降温太快,有些受凉。
从小到大,她身体都特别好,很少生病。不过一旦感冒必然重感冒,严重到进医院的程度。
有感冒的趋势,但还没彻底发作。不想给自己拖成重感冒,重感冒的难受程度梁问夏想起来就心烦皱眉,她得在感冒发作前就把根儿给除了。
灌下一大杯热水后,抓上车钥匙开车去医院抓药。
路上手机铃声响起,是陌生来电,但归属地是黔市。
想到前几天陈西说她要回趟老家,她妈妈情况不太好,梁问夏接了那通电话。
对面真的是陈西,语气着急,“夏夏,你能不能借我十万块钱?我在老家被扣下了。”
“你别着急,慢慢说。”梁问夏踩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发生了什么事?谁把你扣下了,你现在还安全吗?”
陈西偷的她爸的手机,没时间慢慢说,长话短说告诉梁问夏她发生的事。
梁问夏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气血直冲脑门儿。本就疼的脑袋这下更疼了,心想陈西真是命苦得没边儿,摊上这么个吸血鬼老爸。
陈西发生了什么事?
简单来说就是陈西的爸妈和奶奶对陈西大学毕业留在京市,不回老家的决定非常不满,觉得陈西翅膀硬了,不听话了,管不住了。这几年没少对陈西冷嘲热讽,除了打电话要钱,只剩叫她回老家嫁人。
这次直接来了一出先斩后奏的戏码。
陈西她爸想钱想疯了,收了同村一户还算有钱人家的“天价彩礼”十万块钱,乐呵呵地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家的光棍儿子。
然后以陈西妈妈生病的借口把陈西骗回老家,在她一进家门就收了她的手机,关在家里不准她联系任何人,等到了所谓“吉时”就送陈西上花轿。
真可悲,都2019年了,竟还有这样的封建思想存在,还有“卖女儿”的戏码在上演。
梁问夏觉得陈西她爸是大傻X,是没文化没脑子的蠢货。陈西给他带去的价值岂止十万?
挂了电话,梁问夏立马查航班定机票,不去医院了,转道往机场的方向开。她要去黔市,去救陈西。
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复杂的是陈西没钱没人没势,单给她汇十万块钱过去,她也走不了。照样被卖给人做媳妇,钱还会被她爸吞下。
简单的是这事有钱就能解决,只要有足够多的钱,把陈西爸爸的欲望窟窿填满,陈西就能走。陈西她爸真正要的不是陈西回老家,不是陈西嫁人,而是陈西能为他们换多少钱。
所以这一趟梁问夏必须去。她做好了准备,实在不行,就动用爸爸的关系。
梁问夏刚到机场,好巧不巧,沈姿栀打来电话,“夏夏,我回京市啦,刚落地机场。赶紧的,出来见面,给我接风。”
“我这会儿就在机场。”梁问夏捏捏眉心。
嗯?
女孩子最是义气,沈姿栀知道陈西的事立马提出同行,扭头又给陶慧君打去电话。一个寝室的,谁有事其余人都要一起上。当初说好了的。
陶慧君当即就跟领导请了假,飞去黔市跟梁问夏和沈姿栀汇合。
下飞机后,梁问夏让沈姿栀去租车公司租两辆车,她则去银行取现金,大额现金不好取,找朋友打电话托关系去了三家银行才凑齐五十万。然后又去安保公司签合同,雇了四个男打手。
梁问夏不知道陈西的老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网上关于大山的可怕说法非常多,三个女孩儿贸然前去不是安全做法。她必须要保证自己和同伴的安全。
沈姿栀原本是有些害怕的,看见有四个男的保护她们瞬间没那么怕了。
陶慧君一到,她们就向山里出发。
梁问夏的感冒严重了些,脑袋又沉又重,把车钥匙递给陶慧君让她开。打手们是本地人,在前面开路,她们的车跟在后面。
见沈姿栀一直深呼吸,梁问夏拍拍她的背,“别怕。”她们都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没进过传说中会吃人的大山,害怕是肯定的。
“害怕到时躲我和夏夏身后。”陶慧君说。
沈姿栀嘿嘿笑:“我不怕。”
她把梁问夏的脑袋摁在她肩膀上,“夏夏,你脸色好差,靠着我睡会儿吧。”
梁问夏确实很困,也很不舒服,但她睡不着。没把陈西带出这个地方前,睡不了安心觉。
比想象中还糟糕,陈西老家真就是传说中“走不出去”的大山深处。车子下高速后,又进山路开了三个多小时,到了镇上还要进村,从白天折腾到黑夜,终于摸到了陈西家。
山路太难开了,一路颠簸,梁问夏早就难受得不行,一下车就跑到路边狂呕。胃里什么都没有,吐出几口酸水。陶慧君走过来递水,沈姿栀轻拍她的背,“没事吧?”
“没事。”梁问夏摇头,交代她们,“一会儿到了陈西家,什么东西都不要吃不要喝,最好厕所也不要去。我们必须一直待在一起,谁都不能离开彼此的视线。”
“嗯。”
“嗯。”
怕引起村里人的注意,他们把车停在距离村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步行去陈西家。还好是晚上,村里的人都在家休息,没人瞧见他们一群外乡人突然出现在这里。
敲开陈西家的门,她家算得上是真正的家徒四壁,房子又小又破,走进来就能闻见一股霉臭的味道。
陈西看见她们像是看见了救命到草,而陈西的爸爸和奶奶对她们的到来感到震惊和愤怒。有四个高大男人镇场,陈西爸爸不敢对梁问夏她们出手,扬手朝陈西脸上挥巴掌,被梁问夏拦下来。
“叔叔,我们谈谈条件吧!”梁问夏把陈西拉到她身后,再把来这里的目的告知,“陈西我们要带走,你有什么条件和要求,都提出来。”
这事得快刀斩乱麻,今天晚上必须带走陈西。等天亮了,村里人都醒了,特别是给了彩礼的那家人要是知道,就不好走了。
陈西爸爸一下更生气,骂得特别难听,手指着陈西的样子像是要把她吃了。
梁问夏把陈西拉到一边,认真问她:“阿西,你跟我们走吗?永远不再回这里,跟你的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彻底切断联系。”
“我要走,我要跟你们走。”陈西没有犹豫地点头,哭着说:“夏夏,我妈没了,三个前就没了,没有人告诉我。他们每次打电话只说钱不够,叫我打钱,没有人告诉我。我……我要走,我再也不想回到这里。”
“好。”梁问夏抱抱她,在她耳边小声交代,“一会儿别提断绝关系的事,先从这里走了再说。”
陈西点点头,“我知道的。”
没地方下脚,梁问夏他们一群人只能站着。
她没跟人谈判过,更没跟没文化不讲理的人打过交道,只能试探着来,“叔叔,您收了对方家里十万块钱是吗?这十万我们可以给您,另外再多给您五万,算是陈西孝敬您的。”
陈西爸爸和奶奶都惊讶地看着梁问夏,又看看对方,没说话。有些不相信梁问夏她们真的能拿出十五万。
“钱就在车里,只要你们同意,立马就能得到十五万。”梁问夏看出他们的心思,叫人去车后备箱拿十五万过来。
真金白银摆在面前,更能激发人的贪婪。十五万对于陈西爸爸和奶奶这样的人来说,有绝对诱惑力,他们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个钱。
陈西奶奶盯着摆在桌上的红色纸币,开始犹豫了。贫穷又没文化的人,最受不了金钱的诱惑。
她用胳膊肘子小弧度地拐拐旁边的陈西爸爸,又看一眼梁问夏,苍老粗粝的嗓音道:“可是我们已经收了张家的钱,答应把陈西嫁给他们家老大。钱都收了,不给人,这没法交代呀。”
“奶奶,陈西人都跑了,他们也没法儿强娶啊。”陶慧君冒出这么一句。
“对啊,他们总不能找到京市去,京市可是讲理讲法的地方。”沈姿栀接话:“由不得任何人胡来。”
暗指他们这穷乡僻壤的破地方不讲理不讲法,思想封建落后呢。
梁问夏对陈西爸爸说:“叔叔,您在这村里生活了几十年,村里人的那一套交情往来,您肯定有办法应付。再说这事也不难,钱退了,事也就没有了。顶多赔礼道歉请客吃饭,那花不了多少钱。”
“十五万不够。”陈西爸爸看向梁问夏,要求加价。
陈西大喊了一声:“爸。”
梁问夏等得就是他这句话,只要陈西爸爸肯提条件,事就不难了。
“您要多少?”
“再加十万。”
“行。”梁问夏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今晚会有得磨,没成想事情比想象得顺利。二十五万,有的人会觉得多,有的人会觉得少。毕竟谁挣钱都不容易。
用二十五万买陈西的自由,梁问夏觉得值得。
车往回开,大家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彻底开出村落,陈西的哭声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谢谢你们。”
梁问夏跟她一起坐在后座,伸手抱抱她,“好了,没事了。阿西,你自由了,以后可以做自己了。”
“阿西,你别哭啊。”沈姿栀眼泪也有动容,“你哭的我也想哭。”
陶慧君边开车边抹眼泪,“让她哭吧。”遇上这种事,能哭出来就是好的。
“我永远不会再回这里,永远都不。”
陈西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又是几小时的山路颠簸,车开出山路上高速时天已经透亮。十月的早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将一缕火红的光送进车厢,像希望般照进来。
车没油了,在加油站加油,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都饿一天了,她们每个人都狼狈,每个人也都高兴。像那年她们四个在商场把偷拍姑娘裙底的人渣送进派出所的感觉。
她们四个,又一起战斗了一次。并且赢了。
从便利店出来,梁问夏看见了梁成舟的车。车子在加油,她哥站在车旁,低头摆弄手机。
她喊了一声:“哥。”她哥来接应她了。
进山前,梁问夏给梁成舟打了个电话,并把陈西老家的地址发给他。
毕竟是去陌生危险的大山,她们三个是女孩子,万一也被扣下了,那后果更可怕。能安全走出来需要人接应,要是走不出来,就更需要人来救她们。
梁成舟走过来,梁问夏感觉她哥要骂人,先他一步说:“不许骂我。”
“梁问夏,你很棒。”梁成舟摸摸她的脑袋,轻笑着说。
嘿嘿。
沈姿栀也遇见了熟人,她的讨厌鬼朋友特意来找她。
她难得给顾沉寻一次好脸色,还对他笑了,“顾沉寻,我第一次觉得,见到你是一件这么开心的事。”
顾沉寻没好脸色给她,“只身入大山救友。沈姿栀,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蠢。”
“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沈姿栀撇撇嘴。
下一秒又说:“虽然我万分不愿意,你应该也万分不乐意,但我还是想问,能抱一下吗?我现在非常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看沈姿栀和她的讨厌鬼朋友抱在一起。梁问夏眼里流露出羡慕,她心想要是秦之屿也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抱抱她。她会很开心的。
可是他在纽约,没有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第74章 你能……再抱抱我吗?……
不止梁成舟, 许珩年和赵南一也来了。
都被梁问夏吓死了,山里没信号,她的手机一天一夜打不进去。还好, 人没事。
“有事。”梁问夏喉咙痛得说话都艰难,“我可能得进医院了, 好难受。”
这下是真重感冒了。
梁问夏高烧到三十九度七,一下飞机就晕倒了。
再睁眼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意识并不清醒,只觉得难受, 难受得想哭鼻子。脑袋疼, 喉咙疼,鼻子堵,浑身热得像是被火烧, 眼睛和鼻孔都在冒热气。
南一见她醒了, 喂了她喝几口水,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发烧的人嗜睡, 睡几个小时醒一小阵儿, 接着又睡。
就一直这么睡着。
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秦之屿坐在床边,梁问夏以为自己在做梦,要不就是烧糊涂了。嗓子干到说不出话来,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被秦之屿握住手放在他脸侧。
肌肤的触感是真实的,她不是在做梦。
“秦之屿。”梁问夏出声喊他, 嗓音哑得都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是她的声音。
“嗯?”秦之屿凑近她,眼尾滑落泪水。
梁问夏扯起干裂的嘴唇朝他笑,“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对不起。问夏,对不起。”秦之屿心如被刀绞, 疼得跟什么似的,一直重复那句“对不起”。
他终于明白梁问夏为什么会拒绝他的求婚,为什么想跟他分手。连最基本的陪伴他都从来没给过她。生病了,出事了,他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最后一个出现。哪个姑娘会一直忍受他这样的男朋友?
“秦之屿,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梁问夏眼里挂着两汪水,委屈地看着他,“这半年你都不给我打电话,不回来看我,我生日你都不理我。我想你,想跟你说句话,你老是用工作的借口躲着我。”
“我很难过。”这半年梁问夏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她每天都好难过。
一边思索着长痛不如短痛,痛快点跟秦之屿说分手,她就不必再为他受折磨。一边又舍不得,她和秦之屿有五六年的感情,二十四年的陪伴,失去秦之屿比杀了她还难受。两种念头交替折磨她,她始终做不了决定。
秦之屿就堵在她心口的位置,她前进后退都不行。她为他这么难过,这么痛苦,他还不理她,冷落她,忽视她。
还没分手呢。
“我确实在躲你,我怕你跟我说分手。”秦之屿用指腹轻轻为她擦去眼泪。
不怪梁问夏会拒绝他的求婚,他确实懦弱,确实自私,确实胆小。在意识到梁问夏想跟他分手后,他就不敢面对她。她打来电话他当然高兴,却不敢接。想她想得不行,也不敢给她打电话。抽空回京市来想看看她,对她说声生日快乐,都到她家门口了,犹豫很久还是没敢开门进去。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梁问夏。只要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们就还是男女朋友,她就还是他的。
见她眼里闪过惊讶,秦之屿低下头去亲吻她红肿的眼皮,“我知道你想跟我分手。梁问夏,不要跟我分手,我不能失去你。”
她一下涌出更多泪来,“我是想跟你分手。可是我舍不得,我喜欢你,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一想到要跟你分手,我就想哭。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哭了。”
秦之屿握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又放在脸颊的位置轻蹭,“不分手,我们不分手。三年,最多三年,我一定会把公司重心迁回国内。问夏,你再等等我。”
“我求你,再等等我。等等我好吗?”他不知道除了自私地求她等他,还能用什么办法才能留住她。
不是公司比她重要。是他不能半路撂摊子,责任已经在肩上,不管他想不想承担,都必须承担。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关乎到许多人。
梁问夏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对上他的眼睛,疲惫无力地吐出一口气,“秦之屿,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等得好累。我不想再等了。”
经历了去黔市救陈西,又生了这场病,她想明确直白地告诉秦之屿她的真实想法。
你答应过要等我的。你说不管多少年,都会等我。秦之屿想说,但又没脸说出这句话。
病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秦之屿的手机铃声打破僵局,他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赵南一走进来,见梁问夏在哭,抽纸巾给她擦眼泪,“怎么了?还很难受吗?”
梁问夏摇摇头,又点点头。
想到刚才在走廊看见秦之屿打电话脸色很不好,病房里这个又躺在床上默默抹眼泪。赵南一直觉两人出问题了,“吵架啦?”
“南一,我想跟秦之屿分手。”
“因为什么?”赵南一惊讶过后问。
“这一两年我总是觉得很累很疲惫,我明明有男朋友,却总是羡慕别人。在大街上看见牵手的情侣,我会想起秦之屿。生病不舒服的时候,会想起他。下班看见同事跟男朋友去约会,也会想起他。”梁问夏把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
“遇到危险,生病难受,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但我不能把电话打给他。我只能打给哥哥,打给小舅舅,打给你。因为他不在,他永远都不在。”
“我跟秦之屿谈了快六年的异国恋,这五六年里,我们都是靠电话联系。见面的时候当然开心,可是那开心太短暂了。短暂的开心需要长时间的等待来交换,我等了快六年,等得太累了。”
“南一,每次跟他分开,我都特别难受。那种难受在我身体里积压了太多太多,多到我没有办法再排解。”
“秦之屿没有错,我没有怪他,也不是不喜欢他了。”她很喜欢他,但她太累了,想停下来休息,“只是这段恋爱,我谈得不开心。”
赵南一摸摸她的头,“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夏夏,有时候停下来,才能看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放弃不是怯懦,只是选择。”
“可是……”梁问夏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想分手又舍不得分手的心境。
“我也放弃过你小舅舅,只要他让我不高兴,我就跟他分手。但你看我跟他这些年分分合合,兜兜转转,不也还纠缠在一起。他说服不了我,我不愿意将就他,可是我们又分不开。那就吵呗,闹呗,折腾呗。”赵南一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有过同样的经历,“对的人,是不会走散的。”
走散也会重聚。
“夏夏,不要害怕。你跟秦之屿都还年轻,才二十四岁,往后余生还有几十年呢。人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对赵南一来说,分手不是什么大事,她和许珩年经常分手,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分手又不是不能和好。
人有时候得先失去,才能更好得到。
秦之屿僵硬地站在病房门外,听完了她们全部的对话。他从来不知道,梁问夏心里压抑了这么多委屈。
以前的梁问夏从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有任何不开心都会表现出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没有察觉留意,他忽略了她的情绪。
他说过永远不会放开她的手。
可是,他好像……快把她弄丢了。
*
秦之屿在京市待了七天,一直到梁问夏出院。
从那天的谈话过后,秦之屿没再跟梁问夏说过一句话,是真的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
不肯说话,照顾却没少。在医院无微不至,出了院回家也是,忙前忙后去超市买食材,为她做饭熬粥。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房间喂她。
梁问夏觉得难过,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大概没人经历过,爱一个人,却爱不动了的情况。
原来真的会有人的分手原因不是因为不爱对方了,而是因为太爱了,但爱不动了。前几年天真时,觉得相爱能抵万难。自己经历过了,才知道不能。
她穿鞋去客厅,看见秦之屿背对她在水池洗碗,偶尔抬手用臂膀抹脸,心狠狠地疼了那么一下。
走过去从后面拥抱他,脸颊贴在他后背,小声喊他,“秦之屿,你别这样。”
秦之屿没应她,沉默着继续手里的动作。
“跟我说句话好吗?”
水哗哗地流着,秦之屿洗完最后一个碗,关掉水龙头。跟她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梁问夏,能不能不分手?”
梁问夏没讲话,很久才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秦之屿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下去,得到的答案不会是他想听的。
他转过身来看她,眼睛跟她一样红得厉害,“你不开心,心里委屈,为我掉眼泪。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梁问夏摇摇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又能对你说什么呢?问题出在我身上,是我不够坚持……”
她为什么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秦之屿打断她,“你没有错。”
是啊,我们都没有错。
秦之屿做不到跟她分手,一想到要失去她,他就受不了。想给自己再求一个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手机又响了,其实一直在响。这几天他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助理和爷爷都在找他。他想逃避,想什么都不管,却也只能任性这七天。
梁问夏知道,他该走了。又要走了。
机场道别,这次是真的要道别了。
这段感情,从机场开始,也从机场结束。
算是有始有终。
秦之屿抱她特别紧,执着地问:“梁问夏,能不能不分手?”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但又自私地不想放开她。想起自己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他们绝对不会分手,他会抓紧她的手,死都不放开。那时他真的以为他可以做到。
还想问,早就想问:你不喜欢我了吗?但又不敢问,从没有要问出口的打算,他害怕听见肯定答案。
面对梁问夏,他一直自私贪婪,又胆小懦弱。
梁问夏哭红的眼睛又开始发酸,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咬紧牙关没讲话。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当年秦之屿出国时送她的毛绒小狗,悄悄放进他的外套口袋。
垫起脚尖去亲他,用力吻他。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抱他,最后一次亲他,眼泪不自觉地跑出来。
秦之屿尝到了眼泪的咸湿味,睁开眼睛看她,见她泪流满面闭着眼睛认真亲吻他,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她也难过。跟他分手,她也难过。她肯定挣扎了很久。不是从元旦才开始,是更早的时候。从一开始,她就不愿意跟他谈异国恋,她拒绝过的。如果……如果当年他没有表白,没有自私地要求她跟他在一起,她是不是就不会难过了?
“问夏,你有没有后悔过跟我在一起?”
或许有过,或许从来都没有。
“秦之屿,跟你在一起的这六年,我很开心。”梁问夏把心里话,和从来没对他说过的话说给他听,再不说以后没有机会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后悔过跟你在一起,但我遗憾我们没有了可以陪在对方身边,见证一切重要场景的身份。”
“虽然我们没能携手走进婚姻,但我们同行这段风景很美。我的初恋很美好。秦之屿,谢谢你。”
这不是梁问夏会说的话。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秦之屿推开她,背过身去。
过会儿无意识往前走,他想逃走。
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年她说比起跟他做男女朋友,更想跟他做好朋友。
那年她说希望他能永远陪在她身边,不离开,不消失,不走散。
那年她说她和他成为男女朋友,是从彼此生活的旁观者成为参与者。一旦分手,却不能再从参与者变回旁观者,而是连旁观者都不再是。
他都记得。
梁问夏看着秦之屿走远的背影,心里特别慌。像那年秦姑姑出事,他独自返回纽约。那时她也像现在这样看着他的背影,那时她觉得快要失去他了。
这次是真的失去他了。
她喊了一声,“秦之屿。”
那年她没有叫住他,这次叫住了。
秦之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就站在那。
“你能……再抱抱我吗?”
梁问夏叫住他的目的,跟那年一样,也跟那年不一样。一样的是都想要一个他的拥抱,不一样的是心境不同了。
他还是没有回头。梁问夏走上去从身后抱住他,抱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广播的声音响起,才慢慢放开他。
“秦之屿,一路平安。”
她再也不会对他说“滚”这个字了。
秦之屿转过身来抱住她,很用力地抱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融进他的血肉里。
她要他抱抱她,他又怎么会不抱她?
还记不记得那年有个姑娘喝醉了,叫他亲她。
还记不记得那年有个姑娘说,他是她的秦小狗。
还记不记那年有个姑娘在他脸上画了一只小狗,叫他顶着那只小狗回坐飞机回加州,她就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现在,这个姑娘不要她的小狗了——
作者有话说:原本想明天加更的,但感觉你们都很想看分手,就今天加吧!
明天还有最后一章分手后的一点儿拉扯,第三卷就结束啦!
第四卷写得不是很顺利,不过快结束了,希望我能日更到正文完结的那天。
有建议和问题都可以指出,没关系的。
这两章给大家发红包,谢谢你们喜欢他们两个。
第75章 我们分手吧!
飞机上, 秦之屿看着从衣服兜里摸出来的毛绒小狗愣神,他不知道梁问夏什么时候放的。
她不止把小狗还给他,连着他送给她的戒指也一并还了。
小狗的脖子上缠着一根项链, 项链上挂着两枚戒指。一枚是那年除夕夜,他翻梁问夏窗户, 跟她告白时戴在她手上的素戒。一枚是前年姑姑去世,他在机场跟梁问夏求婚的粉色钻戒。
这些年,他送了梁问夏那么多东西,她独独把这三样还给他。
秦之屿知道她的意思。梁问夏在跟他说再见。
可他不想跟她说再见。
一周后, 梁问夏收到一个从纽约寄来的包裹。
那天在机场, 她悄悄放进秦之屿衣服口袋里的毛绒小狗和缠在小狗脖子上的戒指,赫然躺在这个从纽约寄来的快递盒子里。
秦之屿什么意思?
那天在机场分别后,秦之屿没有再找过她。虽然谁都没有正式地说一句:我们分手吧!但话都说到那份上了, 就是默认分手的意思。
所以她现在没有理由打电话问他, 他把小狗和戒指寄给她是什么意思。
他们已经分手了,分手就不应该再打扰对方。
猜不出秦之屿的意思, 但小狗和戒指她必须还给秦之屿。梁问夏又把包裹原封不动寄去纽约。
又过了两周, 小狗和戒指再次回到她手里。
梁问夏拿着小狗和戒指叹气,指尖点点小狗的鼻子,轻声说道:“你什么意思?寄来寄去的,觉得很好玩吗?一个合格的前任, 应该做到互不打扰知不知道?”
网上说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跟死了一样。她不会这么说秦之屿,她希望秦之屿永远都好好的, 不吃苦不受罪,有人疼有人爱,健康平安,长命百岁。
她能做到不打扰秦之屿, 保持一个合格前任该有的边界感。但秦之屿好像做不到,寄回小狗和戒指已经算打扰了,他还喝醉了打电话说想她。
那天是圣诞节,前一天梁问夏跟沈姿栀去参加她姐姐和姐夫的婚礼。
是一对异国恋九年,跨越伦敦和墨尔本两个国家,16903公里的距离,终成眷侣的新人。
婚礼办得特别盛大隆重,新娘新郎的结婚誓词把梁问夏感动哭了。
她想起那年她和秦之屿刚在一起,刚发生关系,从加州回国后产生戒断反应而难过。听见沈姿栀说她姐姐和姐夫也是异国恋多年,很快就要结婚,生出希望觉得她和秦之屿也可以。也可以熬过几年异国恋,牵手步入婚姻。
真可惜,她没有做到。沈姐姐比她坚强厉害,坚持了九年,而她只坚持了六年就坚持不下去了。
沈姿栀是特意带她来参加婚礼的,知道她和秦之屿分手了,觉得很可惜。比她本人还要意难平。
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分手了?沈姿栀问她分手原因。
突然吗?她和秦之屿冷战了大半年,如果不是陈西的事和她发高烧进医院,秦之屿回来了,她应该还会继续拖下去。
梁问夏说不出原因,沉默很久,最后解释为:“可能我不够爱他吧。”足够爱他的话,再难都不会舍得跟他分手。
“你放屁。”沈姿栀拍她脑袋,甩出一句:“你如果不爱你的狗东西,我倒立吃粑粑。”
这话把梁问夏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爱他,但又没那么爱他。”
“什么意思?”
“就是……我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沈姿栀还是听不懂,伸手抱抱她,“夏夏,我觉得你爱他爱得要死。”
分手后的梁问夏伪装得很好,看不出经历了分手,也看不出她难过。但她就是能感觉到,夏夏难过得像是要死掉了一样。人都没有生气儿了。
“可能吧。”梁问夏说了这么一句。
她说没那么爱秦之屿,又承认爱秦之屿爱得要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也矛盾,自己也骗不了自己。
参加完婚礼,梁问夏从酒店出来,一个人走到街上。京市的夜晚热闹繁华,过节的缘故,每条街上的人都特别多。
她在路边买了一袋刚出炉的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惬意地边走边吃。七拐八拐穿进一条胡同路。这条路是她最喜欢走的。低头是市井生活,抬头是CBD,出了胡同往左可以去大院陪外公外婆说说话,右拐可以去小舅舅和南一的家蹭饭。
最近这段时间,梁问夏经常来这里走走逛逛,走累了逛困了就回家睡觉。
她搬出来住了六年的小公寓,那里面的回忆太多,一进到那里,她就会难过,会想哭,会想起……
她不敢再住在那里了。
分手这件事像钝刀子杀人,让人哪哪都受折磨。
梁问夏不知道别人分手后是怎样挺过去的,她是真觉得难受。那年看陶慧君分手后天天哭,哭得撕心裂肺,之后又快速翻篇。
她比陶慧君情况好些,只偶尔哭一哭,不好的是她没能快速翻篇。
搬家收拾东西,她看着衣柜里挂着秦之屿衣服的那一角,又把衣柜门关上。无意间打开手机相册,看着一张张跟秦之屿的合照,扣上手机不敢再看。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备注不是“男朋友”。
躺在床上睡觉,闻到枕头上熟悉的味道,会下意识摸向旁边儿的位置。手触上去冰凉一片,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在这些时刻清晰地意识到,她跟秦之屿分手了。
心一下就空了。
赵南一给梁问夏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就来巷子里寻她。大冷天的,见她坐在石梯上发呆,知她心里难受。
“放不下就去找他。”赵南一坐到她旁边儿对她说:“一张机票的事,别折磨自己。”
梁问夏摇摇头,心想我不会去找他。
她最近因为戒指还不回去的事挺苦恼,就请教南一:“我把小狗和戒指还给秦之屿,秦之屿给我寄回来了,我又寄给他,他又寄回来了。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不想分手的意思呗!”赵南一肯定地说:“别人我不知道,你的狗东西肯定不想跟你分手。”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呀。
第二天早上梁问夏被一通电话吵醒,是秦之屿打来的。分手两个多月,这是他打给她的第一通电话,梁问夏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想了想还是接了。
秦之屿好像喝醉了,也好像哭了,说话语无伦次。
说对不起,说想她,说爱她。他就那三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再没有别的话。
后来又像个话唠似的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梁问夏,我好想你。”
“梁问夏,你答应过会等我的,你答应我的。”
“梁问夏,分手我不同意,你别想跟我分手。”
“梁问夏,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你不要我了吗?”
“梁问夏,我求你,不要跟我分手,不要离开我。”
梁问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再次来纽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接了一通秦之屿的电话后就立马坐飞机来纽约,不知道自己都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想来纽约见他。
等回过神时,她已经站在秦之屿的公司楼下。
她不应该来这里,不应该进去,应该立马转身走,应该立马定机票回京市。可是……她想见秦之屿。他说他想她了。
在大堂被拦住,她不是公司的人,进不去电梯。以前都是李林带她从地下车库走,这还是梁问夏第一次一个人来。
前台走过来,用英文询问她:“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我找秦之屿。”梁问夏对她说。
对方愣了愣,随即又问她:“请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原来现在想见秦之屿需要预约。梁问夏摇头,“我没有预约。”
“很抱歉,没有预约我们不能让您进去。”
梁问夏点点头表示理解,等前台回到工作岗位后,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她在思考,是直接打给秦之屿,还是打给李林。
这个时间点,秦之屿可能在忙,梁问夏觉得自己是来见他的,就打给了他。秦之屿没接,打了两通都没人接。
她又打给李林,李林挂断了她的电话,十分钟后重新打过来。
梁问夏说明自己的来意,需要他下楼接她一趟,或是给前台一个电话让她上楼。
“梁小姐,我和秦总这会儿在合作公司开会,暂时回不去。”李林有条不紊地对她说:“我叫前台给你放行,你去秦总办公室等他可以吗?”
“……好。”
挂了电话,梁问夏没有立即上楼,在大堂的落地玻璃前站了很久。她看着玻璃镜面里自己模糊的身影,终于确定了自己不该来这一趟。
秦之屿知道梁问夏来纽约并且在公司等他的消息,是在六小时后。他震惊又不敢相信,更多的是生气,冷下脸问李林,“她等多久了?”
“快六小时。”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秦之屿脸上出现怒气,转身大步往电梯的方向走。梁问夏不会等他这么久,大概率已经走了。他了解她。
“是我不让说的。”另一位助理开口,是以前跟着秦姑姑的总助,比李林的职位高,“小秦总,这次合作对你至关重要。”
秦之屿眉心紧锁,脚步加快,“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更不需要你擅作主张。”
电梯门打开,助理挡在秦之屿面前,“合同没签,您还不能走。”
“滚开。”秦之屿吼了这么一句。他没有对员工发过火,这是第一次。
推开挡在电梯前的人,秦之屿按电梯下停车场。李林跟进去,见秦之屿脸色铁青,犹豫着开口,“小秦总,合作基本已经敲定,你等……”
“她比合作重要。”秦之屿皱眉打断他。
此刻他一定要去找梁问夏,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合作是重要,就算失去了,公司不会垮。梁问夏不一样,他不能失去她。
出了电梯,他叫李林把手机和车钥匙给他,自己开车回公司。
油门踩在超速的边缘,秦之屿给梁问夏打电话,她挂断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赶回公司,办公室和休息室都没有人。公办桌上,他送她的毛绒小狗和两枚戒指整齐地摆在那,刺痛了他的眼。
开车去机场,秦之屿打了十几通电话,梁问夏终于接了,“问夏,你在哪?”
梁问夏没说话。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了,我不知道你在公司等我。”秦之屿眼睛有些红了,“如果我知道,我会第一时间回去见你。我好想你。”
听筒里传出机场广播的声音,他的心狠狠地疼了那么一下,“你在机场?”
“嗯。”梁问夏终于出声。
“别走,我在去机场的路上。”秦之屿脚下油门踩得更快,“梁问夏,我求你,别走。”
梁问夏来纽约,来公司找他,是重新也是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必须见到她,必须留下她。这次她走了,他和她就真的完了。
“我想见你。”他又说了一遍,“问夏,让我见你一面。我好想你,每天都好想你,想得快疯了。”
他真的快疯了,不然也不会酒会失态打电话骚扰她。这两三个月,他无数次地想给她电话,无数次地想回国去见她,又无数次硬生生忍下那些念头。
她想分手,他应该尊重。他已经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不应该再打扰她,至少他回国前不能。
“我马上要登机了。”梁问夏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流,“秦之屿,你别来了。我……”
她喉咙哽住,好几秒后才说:“我不会等你。”
她等他这一次,就要一直等他。等他在公司坐稳,等他斗赢,等他回国。那会很痛苦,她再也承受不了,再也不愿意承受那种痛苦。也希望他能心无旁骛地做他的事,不被她影响。
“梁问夏,你为什么来纽约?为什么去公司找我?”秦之屿问她。
她来纽约的目的是见他,没见到就不应该走。“你也想我对吗?你也舍不得,你也难过,你也不想跟我分手。”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可能是因为你在电话里说想我,所以我想来见你。”梁问夏说着喉咙哽住,好几秒后吸了下鼻子才重新开口,“但我现在觉得我不应该来。”
既然决定分手,就不要犹豫,不要回头。
在秦之屿办公室等他的那几个小时,梁问夏也在想自己为什么来。或许是太想他,或许是没放下,或许是还想再给她和他一次机会。
但现在,她放下了。
这种时候,是做了结的最好时机。
“秦之屿,我们分手吧!”梁问夏喉咙滚了滚,咽了下口水说:“到此为止。”
这么久了,她和他都没有正儿八经地跟对方说过一句分手,都不想说,不敢说,舍不得说。
可只有说出口的话,才足够明确深刻。
“我不同意。”秦之屿眼眶模糊一片,“梁问夏,我不同意,你别想跟我分手,我不会……”
“分手不需要两个人都同意。”
眼尾有泪水滑落,他哽咽着问:“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梁问夏听出了他声音的变化,喉咙哽在那,下意识想说“对不起”。可是我做错什么了?她一边流泪一边这样想。
但她确实有该道歉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有重要的合作,我不该给李林打电话,害得你合同没签就跑来找我。李林说你……”
“那不重要,梁问夏。”秦之屿打断她,“我马上就到机场,你不要走,不要登机,出来见我。”
“我已经登机了。”
“我知道你没有,别想骗我。”秦之屿这样说。
梁问夏眼泪决堤,举高手机给他听机长广播飞机即将起飞的广播,“我没骗你。”
挂电话前,她想最后再叫他一次,“秦之屿。”
“再见。”
祝你一切都好,安稳顺遂——
作者有话说:第三卷结束啦~
其实这章才是真正的分手。[狗头]
第76章 错开了他的视线。
从纽约回京市后, 梁问夏把秦之屿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手机卡也换了一张新的。
她不想再给自己留后路,深知那没有意义。
秦之屿回来找过她一次, 但她搬家了,学校也在放寒假, 实习的研究所告知他她请假了。他扑了空,看见了她的决绝。
他用她曾经给他的那把房门钥匙打开了她公寓的门,再次把小狗和戒指放在门口的鞋柜上,钥匙也一并留下。那之后, 他没有再回来过。
一切都结束了。
这年的春节跟往年格外不同, “口罩”成了热门年货,家家户户抢,家家户户囤。梁问夏收到了从纽约寄来的几大箱口罩和防护镜, 心生感动和感激, 她留下一小部分,然后把剩余的全部捐了出去。
她待在家里没有危险, 医院比她更需要这些东西。
捐赠人的那一栏, 梁问夏写的秦之屿的名字,他做的好事,她自然不会抢功。
提笔写他的名字,一笔一画, 短短的十几秒似被无限拉长。泪水滑落掉在纸张发出“滴答”一声,水渍在纸上晕染开, 像一个巨大的句号。
她的心狠狠疼了那么一下。
她和秦之屿分手,知情的人不会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会避开“秦之屿”三个字。不知情的人,惊讶她为什么分手。
中秋一家人聚餐, 妈妈叫她把男朋友一并带来,给长辈们看看。他们都想见见她谈了这么多年的男朋友,好奇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二十五了,到了见家长,谈婚论嫁的年纪。他们不会催,但想见见人。
梁问夏没人可带,见面后跟妈妈说了实话。
她分手了。
许芳华惊讶又不解,吃过饭跟梁问夏回到她的住处,询问她分手原因,“不是很喜欢那个男生吗?因为什么分手?是你的问题,还是对方的问题?”
现在网络发达,老老小小都上网。许芳华是知道的,现在的小年轻们谈恋爱没有他们那个年代纯粹,诱惑太多,想法也多。什么小三,出轨,聊骚,约-炮,单位里的小姑娘们聊天八卦时她听过几耳朵。
许芳华觉得,自由恋爱,当然可以自由分手,但不能欺负人。
梁问夏不想多说,敷衍过去,“没有谁的问题,就是突然发现我跟他不合适。”
“哪方面不合适?”许芳华思索着都谈五六年了,肯定不是性格上不合适,那只能是门第阶级上不合适,“那个男生家跟咱家差距太大了是吗?他家是太……”
“都不是。”梁问夏摇头说:“距离问题。他在国外工作,我不想谈异国恋。”
国外?许芳华很是意外,突然想到什么,再看向闺女时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心想那个男生不会刚好在纽约?不会刚好还姓秦吧?
联想到这些年闺女将她所谓的男朋友藏得严严实实,推三阻四找各种借口不带给她和她爸看,家里人更是没有一个见过她所谓的男朋友。到此就不用再猜测,她已经确定了。
梁问夏也意识到自己差点儿说漏嘴,心虚地避开妈妈的眼神,抱住妈妈的胳膊撒娇,借此转移话题,“妈妈,妈妈,我好饿,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和水煮牛肉,想得不行了。你做给我吃好不好呀?”
“刚吃完饭就又饿了?”
“……呃,我馋嘴嘛。”
许芳华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不再多问,起身往厨房去。边走边想:原来是跟秦家小子谈恋爱,难怪前两年还说想嫁人,今年就突然分手了。
俩孩子瞒着大人们偷偷摸摸谈了这么多年,想来感情挺深。因为异国分手,那也说得通,秦家小子都去国外六七年了,夏夏又出国不便,聚少离多,加上年轻浮躁,可不得有矛盾。
许芳华不担心了,夏夏既然是跟秦之屿谈恋爱,那发生什么都正常。今天突然分手,说不定明天又突然和好。俩孩子打小就这样,闹了矛盾上一秒还气鼓鼓地说绝交,下一秒就把说过的话丢之脑后凑一块儿玩。
有缘又合适的人,不会轻易走散。
研究生毕业后,梁问夏没有回渝市,留在京市进了研究所上班。后来她哥的公司开始进驻京市,她就辞职做了桦誉在京市的负责人。
她全身心都投进工作中,每天不是公司就是家,偶尔也跟朋友们一块儿吃饭逛街,就是不见有个男朋友。身边追求者一大堆,个个都帅气优秀,用工作借口约她出去吃饭,她心情不错时会去赴个约,却不见真的跟谁走在一起。
年纪上来了,家里也没人催她结婚相亲。只是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见小辈们一个个都不谈恋爱结婚,就有些着急。但着急不到梁问夏身上,毕竟她前头还有俩哥哥顶着。
她好歹还谈过恋爱,另外那两个就一言难尽了。
一个三十岁的人,一个快三十岁的人,母胎单身至今,也不见对哪个姑娘上心。把家里四个老人急出了心病,担心这两人性取向不正常,又不好直接问。
他们老一辈的思想跟不上新时代发展变迁,是真接受不了。
梁问夏听外婆谈起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笑完叫外婆别担心,“大哥二哥没有不正常,都有喜欢的女孩子,只是一个不敢追,一个没追到。你们放宽心,安心等着,早晚会见到外孙媳妇的。”
“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外孙女婿回来?”外婆话头一转,又问到她身上。
“外婆,我刚分手,还没缓过来呢。”梁问夏垮下脸,摆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以后不许提这茬了啊,戳我伤口了不是?”
外婆说都分手一年了,怎么是刚分手呢?
梁问夏后知后觉,都一年了吗?她为什么没感觉到?
可能是秦之屿并没有完全从她的世界消失。
梁问夏偶尔还是会收到从纽约寄来的包裹,秦之屿不知道她新家的地址,也没有她的新手机号,填写的地址还是她之前住的那套公寓和她以前的手机号。
每次公寓的物业打电话通知她去取包裹,她都心情微妙。
梁问夏不想跟他牵扯不清,把所有东西打包给他寄回去,并覆上一张纸条:我搬家了,别再寄来。
消停了一段时间,包裹不再往公寓寄,开始往咖啡馆寄。
当初那间为陈西开的咖啡馆一直有在营业,“口罩”原因,各行各业都变得艰难,梁问夏每个月亏钱也没有关掉那间咖啡馆的打算。
跟以前一样,店里还是只有两名员工。不过一般都干不长,长的一两年,短的几个月,毕业了就走了。招人倒是没有压力,毕业季紧接着就是开学季,一批人接着一批人。
梁问夏只招陈西这种需要上学,同时又需要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经济上困难的学生。他们需要一份时间自由,包三餐伙食的工作。
秦之屿了解她,吃准了她不会关掉咖啡馆,包裹往那儿寄既不会被拒收,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不只是包裹,偶尔还会有一束实时送达的鲜花,一份精致好吃的甜品,一盒新鲜难买的快季水果。频率不高,一年两三次。
生日会收到他寄来的生日礼物,里面附赠一张他的手写卡片。
[梁问夏,生日快乐。]
情人节会收到一束红玫瑰,也会有一张卡片,不是秦之屿的字迹,应该是他请别人代写的。
[祝你每天都开心。]
新年会收到一件漂亮的红裙子,一个大红包,卡片当然也会有。
[梁问夏,新年快乐。]
哎!
梁问夏觉得无奈。哪对分手了的男女朋友会出现她和秦之屿这样的情况?这算什么呢?
有次沈姿栀来咖啡馆找她吃饭,瞧见有人给她送花,落款人写的是她前男友,惊讶过后对她说:“你的狗东西肯定还喜欢你,他不想跟你断了联系,所以时不时出现一下。他怕你忘了他。”
“不是我的。”梁问夏纠正她。
她现在不让任何人说秦之屿是她的狗东西这句话,偏生沈姿栀说顺口了,怎么纠正她都改不了。说起秦之屿还是一口一个“你的狗东西”。
早不是她的了。
“其实他的这种行为已经算得上是骚扰了。分手了还一直纠缠,人不能回来纠缠,就用东西纠缠。”沈姿栀自顾自地说,说完又问她,“夏夏,你觉得他是骚扰吗?”
梁问夏问自己:你有觉得被骚扰吗?-
又是一年春天,有天梁问夏回大院陪外公外婆吃饭。小舅舅和南一也在,吃饭的时候小舅舅在饭桌上告诉她,秦之屿回国了。
前段时间秦爷爷在纽约去世,已经火化,秦之屿把骨灰带回来安葬。
梁问夏夹菜的手顿在那,好几秒后才有反应,把菜放进嘴里咽下,“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还有一件事许珩年觉得应该告诉她,但又把不准她的脉,就把决定权交给她,“还有一件关于他的事,但你要不想知道,我就不说了。”
“我不想知道。”梁问夏直接说。
许珩年斜斜瞅她一眼,心想他给过她机会,到时她知道了也怪不到他身上。
赵南一张嘴打算告诉梁问夏,被许珩年在桌下踢了一脚,眼神示意她别说,说了没戏看。赵南一想了想,真就没说。
梁问夏没注意到小舅舅和小舅妈在桌下的小动作,她想起那年秦姑姑去世,也是在春天,也是现在这样出暖花开的季节,也是秦之屿把骨灰带回来安葬。
短短几年,接连失去两个重要亲人,他……还好吗?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些有的没的,梁问夏晃晃脑袋,自嘲一笑。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儿。
秦之屿回国的消息传开,家属院的朋友们给他办了一场欢迎趴,在国内的朋友们都去了。
梁问夏没去,让她哥帮忙带话说她工作缠身,实在走不开。
欢迎宴那天晚上,快凌晨了,一个归宿地是京市的陌生号码打给梁问夏,接连打了三通,她一通都没接。
当然猜到是谁打的。她不想接。
秦之屿的欢迎趴能躲开,秦爷爷的葬礼不能缺席。
回渝市参加葬礼,梁问夏没有跟爸爸妈妈们一起上前,远远站在人群最后面。
在这里看见宋晚词,意外也不意外。她跟白韵站在一起,身旁还有一位气质温婉的妇人。看白韵对她们的热络态度,应该是宋晚词的妈妈。
秦之屿和宋晚词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什么关系都跟我没有关系。梁问夏这样告诉自己。
视线再次拨开人群,她看见了站在最前头,被许多人包围着的秦之屿。两年没见,他变化不大,瘦了些,身上的少年气褪去了些,成熟了,身型更挺拔了。依旧帅气有型,俊朗清贵。
亦如她记忆里的样子,也符合她想象中的样子。
或许是她看得太久,秦之屿有所感应地朝这边偏头。
他望过来的瞬间,梁问夏垂下眼帘微微低下头去,错开了他的视线。
第77章 好久不见。
梁问夏觉得自己此刻的行为显得有些小气, 不够大方,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两个人分手了再见面应该大大方方打个招呼,或是相□□个头, 更或是客气礼貌地给对方一个微笑,就此将从前一笔勾销。没有谁放不下, 也没有谁还记着过往,都向前看,往前走。
这样才像一个成熟合格的成年人该有的处事。
为什么要躲呢?梁问夏问自己。
不是没有设想过再见面的场景,只是没想到真正发生时, 她没有以为的敢面对他。
余光感受到秦之屿看过来的瞬间, 她做好了迎上去的心里准备,动作却不听大脑指挥,下意识就避开了。
这下整得她好像不敢看他似的。梁问夏懊恼自己刚才的鸵鸟行为。
胡思乱想之际, 一道黑影走过来挡在面前, 高大宽阔的身形占据了梁问夏的全部视线。
黑睫颤了颤,心跳在瞬间加快。她咽了下口水, 才迟疑地抬头望向面前的男人。不是以为的那个人, 而是梁澍。
他低头看着她,抬手跟她比手语,“我车坏了,一会儿坐你车走。”
梁问夏愣了几秒, 随即莫名松了口气,点头的同时也跟他比手语说好。这么多年过去, 她和梁澍对话还是习惯比手语。
“晚上一起吃饭?”梁澍又问她。
“回大院吧,我想吃奶奶包的莲藕馄饨。”
“好。”梁澍点了下头,然后转过身去,还是挡在梁问夏面前。
抬眼跟一直看着这边的秦之屿视线交汇, 他没有像梁问夏那样避开,直直迎上去。梁澍以为秦之屿会走过来,毕竟问夏在他身后,但他没有,且先移开了视线。
葬礼结束,天空下起毛毛细雨。
这个季节时常下雨,有时一下就是一整天,天也阴沉沉的没个光亮。糟糕的天气就像梁问夏糟糕的心情,透着股沉闷烦躁。
梁成舟走过来递给她和梁澍一把伞,“就剩一把了,你俩一起撑吧。”
梁问夏顺手接过,低头解捆绳,刚扯开就被旁边儿的梁澍抢了去。
他将伞打开撑在她头顶,看着她没说话,眼神平和温柔,一如往常。梁问夏勾起嘴角朝他笑了下,跟他并排往前走。
两人同撑一把伞,姿态亲呢的画面落入秦之屿眼中,他一直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握着拳头的手指骨节紧绷泛白。
心底某个位置空落落的。突然想起那年姑姑去世,也是在这个地方,也下着雨,梁问夏下山后又冒着雨跑回来找他,拥抱他,安慰他,陪着他。
现在的梁问夏,不会再像那年那样跑回来找他了,她甚至不愿意看他一眼。
她跟梁澍走了,她和梁澍是……这个事情不能想,他不敢想,不能接受。
来参加葬礼的人三五成群地下山,一把把黑伞接连撑开,很快将那两道身影隐去。
“你看什么呢?”白韵见儿子失魂落魄地盯着一个地方看,跟他说了半天话也不见有个反应,伸手拍他了下肩膀。
秦之屿回过神,偏头看向他妈,好几秒后眼睛才重新聚焦,“您说什么?”
“喊你半天了。”白韵没好气,眼神示意他不远处的一对母女,“你一会儿开车送你宋阿姨和晚词去机场,她们下午的票回京市。”
秦之屿听闻眉心皱了下,撇开脸又看向别处,嗓音淡漠透着不耐,“你跟张岁说,他会叫司机安排。”
张岁是他在国内的助理,二十多岁的年轻大小伙子,做事踏实能干也有眼力劲。
“我跟小张说什么?”白韵不满道,“你这孩子,到底是真傻还是跟我装傻?我为什么特意跟你说这事?其中意思你不知道?我是叫你亲自去送。”
“我没空。”秦之屿知道他妈什么意思,觉得心累,也没心情多说什么,直接拒绝。
见他妈还想再说,秦之屿不想跟她在爷爷的墓碑前吵起来,转身走开。
白韵被气得够呛,碍着还有宾客在,又不好发作。
秦安见状急忙走过来安抚她,“之屿对晚词没那意思,你别勉强他。都这么多年了,两个孩子要是相互有意,早在一起了。”
“那还不是怪他自己,二十七八的人了,成天就知道工作,个人的事是一点不着急。”白韵又是喘气又是叹气,手指着秦之屿的背影骂,“晚词那么好的姑娘,臭小子都不知道珍惜,我看他迟早打一辈子光棍。”
“那到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
一个萝卜一个坑,这种事强求不来。秦安心想。介于自家媳妇儿难看的脸色,他没说出来。
宽慰一句:“孩子有自己的注意,他的事让他自己做决定。咱们做家长的少些操心。”想操心也没用啊,人根本不听。
“就他那德行,我不操心行吗?真放任他跟工作过一辈子?”白韵推开他又去找秦之屿,“让开。我跟你说不着。”
哎!
*
梁问夏还没吃到奶奶包的莲藕馄饨,手机铃声就不合时宜地响起。
她脚刚跨进家属院的门,助理周周打来电话说合作方提前一周来京,下午就到。没法儿,她得赶回京市接待。
奶奶听见她东西没吃上一口就又要走,叹息一声,急忙去厨房煮了一锅抄手,又叫爷爷拿来保温盒装上,给她带着去机场的路上吃。
“谢谢奶奶。”梁问夏亲了亲奶奶的脸颊,又跟爷爷和爸爸妈妈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提着保温盒走了。
梁澍也拎着一个保温盒追出来跟她同行,顺手夺过她手里的保温盒帮她拿。瞥见她疑惑地看着他,抬手比手语,“我也回京市。”
“嗯?”梁问夏询问他回京市的原因。
梁澍所在的队伍近一年都在京市驻扎没错,但他上个月出任务胳膊受了伤,最近在休假。她是有事才回京市,他没事回去干什么?
没解释原因,梁澍扭过头径直往前走。
梁问夏走在他左侧,抬眼就能看见他微红的耳廓,很快明白过来。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去机场的路上,梁问夏和梁澍坐在后座吃馄饨,爷爷的司机开车送他们。
梁澍先吃完,拿纸巾擦嘴时多抽了一张,犹豫几秒,还是伸出手用纸巾擦掉梁问夏嘴角处不小心沾上的辣椒油。
纸巾刚碰到梁问夏的脸,她就条件反射仰着脑袋往后缩。
反应了一两秒,随即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接过梁澍手里的纸巾,“我自己来。”她没有比手语,出声对他说的。
梁澍没讲话也没比手语解释他刚才的行为,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梁问夏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阿澍好好聊聊,阿澍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她是知道的。她一直拿阿澍当弟弟看,他也是知道的。这些年她和他都装傻,从没有摆在明面上说过。
这种事心照不宣最好,说出来不仅尴尬,还非常影响彼此相处。不过看阿澍现在的意思,是准备跟她明说了。
梁问夏看一眼前面的司机叔叔,又看向旁边的梁澍,嘴唇无声张了张,最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喉咙。
现下不合适,再找时间吧-
不顺的时候真就应了那句干什么都不顺,被工作缠身已经很心烦了,在不想遇见的场合遇见不想遇见的前男友就更心烦了。
为什么这么不巧?
梁问夏没想到会在机场的贵宾候机室碰见秦之屿,和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宋晚词和她妈妈。
两家大人们坐在一处,孩子们坐在另一处。大人们有说有笑,气氛融洽,俨然像是一家人。两个年轻人没说话,一个拿着平板处理工作,一个举着手机刷视频。
进去的时候梁问夏低着脑袋回消息,遂没发现他们。梁澍应该早就看见了,但没有提醒她。
快走近时秦安出声喊她和阿澍,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像是有所感应,最先撞进的是秦之屿漆黑如墨的眼眸。
脚步顿在那,视线也定在那。
不再隔着人群,是比上午在墓地更近的距离,能将他瞧得清清楚楚。
透过他的眼睛,那些年和他在一起经历的种种接连撞进脑海,她惊觉自己竟然能将那六年里相处时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回忆起来。
是两年的时光过于短暂吗?她为什么还没忘记?
秦之屿也正看着她,幽深的眼神落在她脸上,眼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像那些年她和他恋爱时,他看她的那种眼神。
但又不完全一样,不一样的地方是什么,梁问夏不知道,也没有探究的欲望。
他们已经分手了。
眨了下酸涩的眼皮,梁问夏不动声色将视线移开,看向叫她的秦安,开口喊人,“秦叔。”
秦安“诶”了声,朝她和梁澍招手,“夏夏,阿澍,过来这边坐。”
所有人的眼神都在她和阿澍身上,梁问夏不想过去,那边有她不喜欢的白韵,还有宋晚词的妈妈。她认得出白韵旁边儿的妇人是宋晚词的妈妈,上午在墓地,白韵跟许多人都介绍过。
可是不过去就要挨着宋晚词坐,这边只有她旁边儿还有一个空位,对面坐着秦之屿和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应该是他的助理。
两边梁问夏都不想坐。
其实候机室的空位非常多,完全可以选择别的座位。但大家都认识,秦叔也已经开口叫她,这会儿单独坐太远了又不好,还显得刻意和没礼貌。
纠结犹豫之际,梁澍已经一屁股坐到宋晚词旁边的空位。这下不用纠结了,梁问夏抬步从秦之屿面前经过,走过去坐到秦安旁边儿。出于礼貌,她一一跟秦安和白韵,还有宋晚词妈妈打招呼。
白韵还是那副样子,对她并不热络,朝她点了下头,就偏过脑袋继续跟旁边儿的宋晚词妈妈讲话聊天。
倒是秦安一直拉着她讲话,问她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也这么着急回京市。梁问夏简单解释了几句,又询问秦奶奶的近况。这几年秦爷爷和秦奶奶一直在美国生活,没有回来过。
秦安说秦奶奶身体还行,只是年纪大了,又经历了女儿和老伴接连去世,难免伤心。说到一半儿他有工作电话进来,走到窗边接电话。
起身前对她说:“夏夏,你跟之屿也好久没见了吧,让他过来,你俩说说话。”
他话刚说完就扭过头打算叫另一边的秦之屿过来,梁问夏急忙叫住他,说话的同时晃晃手机,“秦叔,别叫他了,我有工作要处理。”
下一秒又说:“您快去接电话吧!”
秦安确实着急接电话,点点头朝窗边走。从白韵面前经过,瞧见她瞪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
白韵心想自家老公为什么总跟她对着干?儿子也不听话。
这边秦安一走,秦之屿立马坐到他的位置,幽深漆黑的眼眸紧锁面前的姑娘。梁问夏还是那么美,比以前更加美艳动人,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为她增添了一抹成熟女性的妩媚多姿。
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过她,手不自觉伸出去想抚摸她的脸,还没碰到,马上就快要碰到,她察觉到他的意图,扭着脑袋躲开他的手。
白韵的脸色因为秦之屿的举动一下变得很难看。
梁问夏无意瞥见,下一秒重新看向秦之屿,勾起嘴角朝他笑了下,主动开口,“好久不见。”
“欢迎回国。”
“真的欢迎吗?”秦之屿眼底划过一丝受伤,落寞地收回手。
“当然。”说完这一句,梁问夏再没有别的话跟他说。她并不想跟他说客套话,也不想跟他坐一处装熟悉。
她不想面对他。
看得出她不想跟他说话,秦之屿却很想跟她说话。尽管她的礼貌客气让他难受。
“过得好吗?”
“挺好的。”
他知道,许珩年和梁成舟都说她过得很好,几乎没有烦心事。工作顺遂,生活顺心,爱情……她从不缺追求者。
“你瘦了。”
“你也瘦了。”
“我……”他话没说完,白韵出声叫他,“之屿,去给你宋阿姨倒杯水来。”
秦之屿蹙眉,坐着没动。助理张岁起身去倒水。
白韵这一打岔的目的达到了,梁问夏和秦之屿没有再继续说话。一个戴上耳机低头摆弄手机,一个歪着上半身想再开口却没机会。
分手的人不适合坐在一起聊家常。梁问夏胸口发闷,看了眼时间,离登机还有一阵儿,起身去外面透气。
走出去没多久就觉察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她知道那是谁,不想面对他,也没有话跟他说,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跟出来。他看不出来她不想面对他吗?
梁问夏拐进了卫生间。
这下意思足够明显了吧?
待了十来分钟,觉得秦之屿应该走了,梁问夏才从卫生间出来。脚刚跨出来一步,一只手突然从墙后伸出来握住她的手腕。
她什么都没看清,也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量拽进了温暖熟悉的怀抱。
第78章 我们已经分手了。
拥抱有温度, 也有记忆。
梁问夏记得这个人的怀抱,记得他怀抱的温度。
不禁想起小舅舅告诉她秦之屿回国的消息那天。
吃完饭她觉得肚子撑,换了鞋去外面大院的马路散步。更多的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静静心神。
南一和小舅舅没眼力劲,非要陪她一起, 还一个劲地找话题跟她聊天说话。东拉西扯好半天,拐着弯硬扯到秦之屿身上。她当然知道,他俩就是故意的。
都说了不想知道秦之屿的事。一个两个,都三十多岁的人了, 为什么八卦心还这么重?梁问夏心堵。
许珩年问她:“秦之屿回国了, 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她要有什么打算?
“他回国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懂小舅舅这么问的原因,梁问夏眨了下眼睛反问。
秦之屿送秦爷爷回来安葬,她能做的就是飞一趟渝市参加葬礼, 多送几个花圈, 往后逢年过节多去祭拜几次。
“他应该是为你回来的。”这话是赵南一说的。
她刚说完,许珩年立马轻蔑地“哼”了声:“那小子就是奔着问夏来的。”
这两年介于问夏跟秦之屿已经分手的关系, 他不太乐意搭理老找他打听小侄女消息的秦之屿, 最多透露那么一两句小侄女过得挺好,挺多人追。心情好时也会顺带戳戳他心窝子,冷言冷语警告他分手了就别再来纠缠。
许珩年面上装出跟我小侄女分手就别来纠缠她,也别来打扰我的样子, 私下却没少关注秦之屿的消息。
他公司管理得不错,在纽约混得风生水起, 近来几次在财经新闻漏脸。因为“口罩”原因,这两年国内乃至世界经济形势都不好,倒闭和面临倒闭的大公司大企业空前多。
一小部分在坚持中倒下了,有一小部分还没坚持就倒下了。当然, 大部分还要死不活地苟活着,比如许珩年自己。
秦之屿比大部分强一些,维持原貌。除去公司本身的硬实力和雄厚财力,加上经营产业受影响不算很大,他脑瓜子也转得快。
刚开始都艰难,硬撑了一年后,他另辟蹊径走了条冒险的路,最后冒险活了下来,就这么在公司站稳了脚跟,收拾了当初那帮反对打压他的老外。
年初放出消息,公司重心即将移回国内。
媒体采访问他原因,他没说场面话,只吐出一句他是中国人。
许珩年心知肚明他因为什么回来。这不前几天还特意打电话说他回国了,不要脸地问能不能把问夏的手机号码告诉他,或是住址。
他当然没给,虽说秦之屿还是一口一个小舅地叫他,但归根究底他跟问夏才是一头的。问夏对秦之屿什么态度,他就对秦之屿什么态度,问夏要是有想跟秦之屿和好的心思他自然会帮。
目前来看丁点儿没有。
要不说秦之屿脑瓜活络,在他这没讨到好处,扭头就从梁成舟那下手。
“你们想多了。”梁问夏不觉得秦之屿回国是因为她,“我跟他早分手了,都分手两年了,他怎么可能因为我回国?”
当年是她提出的分手,秦之屿求过她,叫她不要跟他分手。她没有答应,伤了他的心是肯定的。他条件不差,不缺女孩儿喜欢,而且两年过去了,他应该早放下了,说不定身边已经有别的女生相伴。
梁问夏想这些的时候,强迫自己忘记每隔一段时间就出现在咖啡馆的包裹,忘记家里抽屉放着的毛绒小狗和戒指。
内心深处,她希望秦之屿做任何决定是因为他自己。
赵南一肯定地说:“秦之屿一直惦记着你。”
她还想说,你心里也还有他。换了种方式问:“夏夏,你放下他了吗?”
那年问夏和秦之屿分手,一个人从纽约回来,是她和许珩年去机场接的。见到她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是真的伤心。
赵南一后来想过,或许那次在医院,问夏说她想和秦之屿分手,她不该跟问夏说那番话。问夏和秦之屿的情况,与她和许珩年不同。
许珩年也说,哪有劝分不劝和的?
梁问夏没有回答,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所有有关秦之屿的事她都不想谈论,不想知道。
勉强勾起嘴角,语气轻快地说:“换个话题吧,别说他了。”
“逃避没用。”
“我没逃避。”
梁问夏不承认自己在逃避。分手了当然就是放下了,两年前分手的时候就放下了,没放下就不会分手。都分手两年了,还没放下不是傻吗?
当晚回到家不意外地失眠了,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在心里问自己:你放下秦之屿了吗?
放没放下秦之屿这事,琢磨不明白就不琢磨,反正没人敢逼问她。但现在她被秦之屿抱进怀里这事,她不用琢磨就知道——这不对。
两个分手的人久别重逢再见面,就算彼此心里都没有隔阂,毕竟当初分手时她和他没吵没闹没诅咒过对方,算是和平分手。但也没必要拥抱吧。
而且他还抱这么紧,不合适吧!
还有,他爸妈和宋晚词还有宋晚词的妈妈还在候机室里坐着,他大胆是不是太大了?
“放开。”梁问夏说话的同时在挣了挣肩膀,示意秦之屿放开她。
秦之屿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不仅没放开,还收紧横在她后背和腰上的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等了几秒,见他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梁问夏出声喊他的名字,嗓音很低,也很轻,“秦之屿。”
再次叫他,“放开我。”
“我好想你。”秦之屿下巴抵在她肩膀,闭着眼睛轻声重复这一句:“梁问夏,我好想你。”
分开的八百多天里,他没有一天不想她,没有一天不想回来找她。拼命工作,每天加班到深夜,为的就是能早些回国追回她,也是为了麻痹想她到不可控的疯狂念头和意志。
早就想抱她。
上午在墓地她一出现,他就想抱她,想跟她说话,想靠近她。但她不愿意,躲在梁澍身后不肯看他一眼。
刚在候机室也是,她看见他立马撇开脸,不愿跟他坐一起。他爸叫他过去跟她说话,她拦着不让。他舔着脸过去跟她说话,她神色不耐不想搭理他。从候机室出来更是,发现他跟在身后,立马躲进卫生间。
梁问夏眼底的涩意加深,吸了吸鼻子,用力挣扎起来。
她不想被秦之屿抱,不想听他说想她的话,不想待在有秦之屿的地方,她想离他远远的。
因为被他抱着,她觉得难过。不对,从看见他,她就觉得难过。也不对,从知道他回国的消息开始,她就觉得难过。
她讨厌因为他难过的自己。
“让我抱会儿。”秦之屿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抱着她不肯松开一点儿,用沙哑的嗓音求她,“我求你,让我抱抱你。”
他梦见和想象过无数次再次见到她的场景,最想做的当然是拥抱和亲吻,就像他们恋爱时那样。亲吻和拥抱他现在都没有资格,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梁问夏不想看见他,不愿面对他,讨厌和排斥他的拥抱。这些秦之屿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是,她这些举动的背后代表什么。
是已经完全放下他,不想再跟他产生任何瓜葛。还是跟他一样,也没有忘记曾经的美好,也没有放下他,也还喜欢他。不过她的骄傲自尊大概不允许自己放不下,因为他是她丢掉不要的。
弄懂梁问夏的想法很难,也很简单。区别在于她允不允许他的靠近。
当然不允许。
梁问夏当然不允许自己放不下,当然不允许他的再次靠近,当然不会吃回头草。
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很烦知不知道?就像他隔每几个月就往咖啡馆寄一份快递,送一束鲜花,一份甜品那样,都让她觉得很烦。正如沈姿栀所说,他在骚扰她。
没错,他的种种行为就是骚扰,她觉不觉得都是骚扰。
还有他现在和宋晚词是什么关系?如果有女朋友,他此刻的行为就不只是骚扰。她会觉得恶心。
即便秦之屿在外国,他的消息也还是会从圈子里的朋友们口中传出只言片语。她尽量避免,却又无可避免。
她知道他度过了特别艰难的一段时间,知道他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知道他妈妈着急他的人生大事,早几年就有了中意的儿媳人选。知道那个人是宋晚词。
梁问夏体内升起一股烦躁,那烦躁来势汹汹,特别旺盛。她更加心烦,眉心皱起明显不耐,语气开始不好,“放开,我叫你放开我。”
抱着她的人还是无动于衷,跟聋了似的。梁问夏心里的火山就快爆发,冷声提醒,“秦之屿,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不可以这样抱她。
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颈侧突然传来温热的湿意,一点点渗透进她的衣服和皮肤。梁问夏一下僵住,忘记了挣扎。她知道那抹温热的湿意是什么。
心像被人拿着小刀捅了一下,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早就泛红的眼眶也溢出一抹水意。
他为什么流眼泪不重要,但你不可以掉眼泪,绝对不可以。梁问夏在心里警告自己。
“我知道。”秦之屿感受得到她此刻对他的强烈排斥,“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这样拥抱你,我知道我这样对你很不尊重。”
那就放开我。
“可我……不想放开你。”就像那年,他不想放开她的手,不想跟她分手,但又留不住她。
秦之屿不知道重新追回一个人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不引起她的反感。或许应该循序渐进慢慢来,但他不想慢慢来,也没办法慢慢来。面对梁问夏他是急切的,明确的,直接的。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他要梁问夏,只要梁问夏。
就算引起她反感,就算被她厌恶讨厌,他也还是要告诉她,“梁问夏,我从来都不想放开你。两年前我并不想分手,是因为你一定要分手,急着离开我,丢掉我。你不要我了,我没有办法。”
“分开的这两年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也没打算真的就这样放你走。我说过死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不是随便……”
“闭嘴。”一道愤怒的声音打断他。
他提以前干什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干什么?这是分手的人该说的话?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
“我让你闭嘴。”梁问夏不想再听他说一个字,她受不了,一秒钟都再也受不了,迫切地想要逃离快要让她窒息的怀抱。
挣扎得比之前还厉害,生气大声地警告他,“赶紧放开。秦之屿,你别逼我动手打你。”
“你打吧,想怎么打我都行。”秦之屿终于肯稍微松开她一些,不再用尽全力禁锢着她。
他巴不得梁问夏揍他一顿,她肯动手,比她无视他让他好受。
直起身看着她的眼睛,扯唇笑了那么一下,像是回到几年前,她和他没分手时的熟悉语气,“就是能不能别往脸上招呼?给我留张脸,我晚上还要见客户。”
他有病吧?谁要真的打他?
梁问夏不会跟他动手,她只会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就走。
以前打他揍他欺负他,是因为他是她信任亲密的好朋友,是她喜欢爱着的男朋友,现在他什么都不是。她说过分手后不会跟他做朋友,也做不了朋友,她说这话时是认真的。
她不会动手打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
“问夏。”
秦之屿在身后喊她,她脚步没停,踩着高跟鞋大步走远。
不想她走,不想她消失在视线里,秦之屿追上去,从身后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嗓音轻飘无力,“问夏,我们……”
他话没说完,梁澍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站在他和梁问夏中间。像一个入侵者,强势危险。
什么时候,梁澍插进了他和梁问夏中间?
梁澍和梁问夏现在是什么关系?
不可能,没有可能,绝对不会。梁问夏说过,梁澍是弟弟,她只把梁澍当弟弟看。梁问夏很早就知道梁澍喜欢她,在她和他在一起之前,她没有为梁澍动心过。
一开始不喜欢的人,几年后也不可能喜欢上。亲情变不成爱情。秦之屿快速否定内心那些让他恐惧的猜测。
梁澍目光平静地看着秦之屿,一开始并没有说话,他一向话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他站在这里的意思很明显,让秦之屿让开问夏。
但秦之屿始终没有放开手的意思,他只能出声:“秦之屿,放开问夏。”
秦之屿没有理会梁澍的话,也没有放手,坚持恳切地盯着梁问夏的后脑勺。他有千言万语想跟她说,但她并不想听,所以他只能轻声喊她的名字,“问夏。”
他希望她能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同时又清楚地知道她不会回头。
梁问夏直视前方,语气冰冷,“放手。”
第79章 不喜欢了。
飞机上, 梁问夏在座位坐下就开始抓耳挠腮,还时不时瞅一眼旁边儿的梁澍。那眼神带着探究和心虚。
阿澍是不是知道她和秦之屿的事?是知道的吧,他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
总不能是去上厕所恰巧撞见, 如果是恰巧撞见,那为什么看见她和秦之屿那样他没有任何惊讶。而且态度也不对, 他对秦之屿有敌意。
梁问夏能看出到梁澍对秦之屿有明显敌意,那种敌意很奇怪,她说不清是什么,但以前是没有的。
还有刚才秦之屿不肯放开她的手, 是阿澍强行扯开的。要不是她看情况不对及时把阿澍拉走, 照当时那架势,他可能会跟秦之屿动手。
当时气氛怪异又尴尬,秦之屿握着她的手腕怎么都不肯放手。不只她, 阿澍也很生气, 也去扯他的手,打算强行弄开。
她被两股力量撕扯着, 高跟鞋踩不稳接整个人歪来倒去, 情急之下喊了一声:“秦之屿,你把我手弄疼了。”
秦之屿这才稍微松些捏着她手腕的力道,然后阿澍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扯秦之屿的手腕, 终于将她和秦之屿分开。
阿澍特别生气地瞪着秦之屿,她看见他拳头都已经握起来, 急忙将他拉走。
“有话问我?”梁澍用手语问她,他早看出她欲言又止。
梁问夏犹豫了几秒,还是抬手问他,“你是不是知道我跟秦之屿的事?”
手语交流的好处简直不要太多, 最直观的就是不管说什么别人都不知道,也不会打扰到别人。
她会这么想,不只是这会儿在飞机上,还因为她余光瞟见秦之屿正看着这边。
梁澍点头,“那年阿姨说你谈恋爱了,我就知道。”
……这么早?敢情一个两个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小舅舅和南一是,阿澍也是,还有谁是?
“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你喜欢他。”梁澍比了这一句,“来家里的第一年就知道。”
从去到梁家生活,家里和大院的每一个人都对他很好,梁问夏对他最好。那几年他无法开口说话,她专门为他学习手语。有人欺负他,她站在他前面保护他。他生病发烧,她熬粥彻夜照顾他。她还说,他是她最喜欢的弟弟。
她是对他最好的人,但她还有更喜欢更在意的人。那个她嘴上很嫌弃讨厌,却又无时无刻不提起,住在她眼睛里的人。
“……”梁问夏一下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垂下眼帘,手也放下来。
梁澍拍了下的手臂,示意她看着他,“为什么分手?是不是秦之屿对你不好?他欺负你?”
早就想问,奈何一直没找到机会。
“他没有欺负我,也没有对我不好。”梁问夏勾唇笑了下,“我跟他是和平分手。”
“但他让你不开心。”梁澍眉心皱起。虽然他和她很少见面,她表面看着还跟以前一样爱笑活泼,但那些笑容里有一抹很淡的愁容。
这要怎么解释?梁问夏无从解释。
见她不说话,梁澍又问:“你还喜欢秦之屿吗?”
像是被什么击中,梁问夏手滞在那,下意识往某个地方瞥,又快速收回视线。几秒后,她摇了摇头,手部动作动作明显变慢,“不喜欢了。”
比完这句,梁问夏顿感精气神被抽走,打了个哈欠,翻出眼罩戴上睡觉。
其实根本睡不着,被阿澍和秦之屿的那些话搅乱了心神,脑袋也跟一团浆糊似的让人烦躁。烦躁中开始反思,她刚才那样对秦之屿是不是有些过分?是不是表现得有些过激?是不是过于冷漠了?
反思的结果是她不需要反思,该反思的人是没分寸的秦之屿。
她是打算跟他好好说话的,不管以前如何,她和他毕竟一起长大,父母朋友都认识,分手了表面关系肯定要维系。但他一见面就说些越界的话,做出没有分寸的冒犯举动,那就不能怪她不给他好脸色。
她本来就因为他突然回国心烦,一直没想好怎么面对他。结果他呢,上来就……显得他多深情似得。
烦人,还跟以前一样烦人。
梁问夏想得入神,除了鼻间轻浅的呼吸,没有发出其余声音。梁澍以为她睡着了,隔一两分钟看她一眼,又一次看向她时伸出一只手小心轻柔地掰过她的脑袋放在他肩膀上。
回正身子,略微偏头撞上秦之屿的眼睛。
秦之屿坐在右边的位置,中间隔着过道。从上飞机他就一直盯着这边,准确来说,他一直在看问夏。
梁澍也跟秦之屿无视他一样将他无视,也带上眼罩睡觉。
秦之屿紧皱的眉心就没放松开过,从梁问夏和梁澍一连串他看不懂的手语比划开始。
他迫切地想知道梁问夏跟梁澍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许珩年只透露过梁问夏有很多人追,梁成舟说梁问夏两年前分手后没再谈过恋爱,在别人那打听到的消息都说她是单身。
直觉告诉秦之屿,梁问夏跟梁澍没有事,但他就是觉得不舒服。
带入的角色还是梁问夏的男朋友,全然忘了他和她早已分手,他现在没有资格不舒服梁问夏靠在别的男人肩膀上。
梁澍的肩膀靠着很舒服?她为什么还不把脑袋从梁澍肩膀上移开?秦之屿知道梁问夏没睡着,她睡觉向来不老实,就没有一动不动的时候。
画面太过刺眼,秦之屿生出冲动,想起身走过去把梁问夏的脑袋从梁澍肩膀挪开。不想管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让她觉得冒犯,反正都冒犯过了,也不差这一次。
想法还没付诸行动,就看见那头梁问夏带着眼罩的脑袋一点点从梁澍肩膀移到座椅靠背的另一边,歪着脖子继续装睡。
梁问夏只是在思考事情,并不没有睡着。
脑袋被挪到阿澍肩膀后,她就在想要怎么不刻意又自然地把脑袋从他肩膀移开,还不能让阿澍看出她在装睡。
怪尴尬的。
瞧见这幕,秦之屿在心里“呵”了声:梁问夏倒是一点儿没变,还跟以前一样没良心。
对梁澍各种照顾关心,生怕让他受伤难过一丁点儿。对他却可狠可坏,说话做事都是,哪疼她往哪扎。
她不靠着梁澍就行。秦之屿收回视线,小声叫张岁把手机给他。
给江时柠发消息问:[梁问夏跟梁澍现在是什么关系?]
江时柠秒回:[???]
下一秒她又发了条:[恋爱关系。]
……胡说八道。
秦之屿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阵儿,重重叹了口气,随即关了手机又丢给张岁。脑袋开始疼,摘了眼镜,抬手捏眉心和太阳穴。
这几年工作压力大,强度高,他得了偶尔会神经痛的毛病。
张岁从包里翻出一盒止痛片,递过来一粒,喊他:“秦总。”
秦之屿接过药片,没找空姐要水,就这么干烟下去,苦涩在喉咙蔓延。他靠在背椅闭目养神,过会儿小声对张岁说:“我睡会儿,半小时后叫我。”
“好的。”
秦之屿本就心烦头疼,宋晚词也来给他添堵。
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跟张岁换了位置,坐到他旁边儿。
宋晚词看着梁问夏的方向,压低音量“诶”了声:“那是你前女友吧?两年前甩了你,让你追去机场哭的那个?”
她知道秦之屿跟他女朋友分手了。
两年前的冬天,秦之屿在机场大厅找人,她恰巧送客户去机场也在现场。
她亲眼目睹他一遍遍地拨打一个打不通的电话,一遍遍询问工作人员航班真的起飞了吗?亲眼目睹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机场,躲在车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后来还趴在方向盘上哭了。
什么叫前女友?难听死了。秦之屿没睁眼,他不想听宋晚词说话,也不想跟她说话。心梗,心烦,难受。
“你是不是对人家还有意思?想追回人家?”宋晚词满脸兴奋,八卦心直接写脸上了。
秦之屿睁开眼,但没讲话。
心想她问的什么废话,他对梁问夏没意思还能对谁有意思?他想追回梁问夏不是肯定的吗?
“那个,不是我打击你啊,你前女友漂亮成那样,不缺人追的,而且……”宋晚词拖长语调,半天儿不把后半句吐出来。
见她吞吞吐吐秦之屿一下更心烦,终于张嘴,“而且什么?”
在她开口前不高兴地“啧”了声:“你别一口一个前女友地叫,她有名字,她叫梁问夏。”
“而且大美女不吃回头草。”宋听词才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地说:“秦之屿,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你前女友可是超级大美女耶,大美女是不会吃回头草的,我就是大美女,我了解大美女的心态。”
“大美女吃刚冒牙的新鲜嫩草都不稀罕,又怎么可能吃你这种老了快噘不动的回头草。”她说这话没有挑拨离间的心思,纯属觉得好玩儿,看秦之屿吃瘪好玩儿,气死他更好玩儿。
用网上的饭圈文化形容她此刻的行为叫——脱粉回踩。谁让他一天天眼睛长在头顶上,又拽又傲,说话还气人。
宋晚词早不喜欢秦之屿了。一开始喜欢得痴狂,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原因归结于她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世上帅气优秀的男人多的是。
不过家里的长辈们喜欢他,特别是妈妈,希望她和他能走在一起。秦之屿现在今非昔比,能攀上他,全家脸上都有光。她是无所谓,反正她暂时没有喜欢的男生。
介于秦之屿这些年好几次冷漠无情,干脆利落地拒绝她,让她的一颗少女心摔得稀巴烂。她现在看见他就想戳他心窝窝,让他也感受感受被人拒绝的滋味。
谁还不会报复了?
斜前排的白韵转过头来看他们一眼,又满意地转回去。跟宋晚词妈妈对了个眼神,一同笑了,都心想这回有戏。
宋晚词还在说:“刚在候机室你追着你前女友出去,是不是想跟人说话,然后人不搭理你。叫你滚远点,有多远滚多远。”
她脑补过头了吧?
“那个男生是你前女友的现任吧?比你帅很多嘛,果然,大美女从不……”
“你坐回去。”秦之屿眉心紧锁,冷声赶人。后悔听她在这胡诌半天,他也是,吃饱了撑的好奇她的而且。
宋晚词是美女,但她不是梁问夏,梁问夏吃不吃回头草不由她定义。
“被我说中了,你恼羞成怒了是不是?”宋晚词好心情地自问自答,“看你这幅样子就是。”
秦之屿斜她一眼,“赶紧。”
“你这人不仅小气,还没有绅士风度,难怪被人甩。”宋听词撇撇嘴,面带嫌弃。
“……”
梁问夏睡不着,摘了眼罩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起身就瞧见秦之屿和宋晚词坐到了一起,脑袋凑很近在交头接耳地讲话。
两人注意到她,一同偏过脑袋来看她。宋晚词咧着嘴朝她笑,秦之屿什么表情她没看。
挺有默契。梁问夏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
礼貌地朝宋晚词笑了下,随后垂下眼睫,越过梁澍从里面的位置出来,目不斜视从秦之屿面前走过。
“喂,你前女……”连看都不想看你呢。宋晚词还想继续戳秦之屿痛楚,就拿刚才梁问夏无视他这事。
她话没说完,说一半卡在喉咙。因为秦之屿再忍受不了从她嘴里冒出一句话,赶不走她,只能自己起身跟张岁换座。
头更疼了。
*
下了飞机,秦之屿没管他爸妈,把他妈叫他送宋晚词和她妈妈回家的话交代给张岁。他自己则跟在梁问夏身边,提出开车送她,他车等在外面。
显摆什么?她又不是没车,谁稀罕他送?
“谢谢,不用。”梁问夏面无表情地甩下这么一句,大步流星地走了。梁澍取完行李跟在她身后,很快跟她并肩。
梁问夏对他有情绪,因为什么?秦之屿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白韵黑着脸走过来,压低音量对他说:“当着你宋阿姨和晚词的面,你跟梁家那丫头搭什么话?没看见你宋阿姨都不高兴了?”
见儿子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白韵脸更黑了,伸手推了下他肩膀,“别看了,人早走了。你这么上赶着,也不见人多看你一眼。那丫头傲得很,瞧不上你,你趁早清醒些,别被人耍了。”
秦之屿终于有反应,扭头看向他妈,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她要愿意,多的是男人争先恐后地为她服务。”
“耍我?我求之不得。”他说完就走了。
白韵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秦之屿走远的背影。
地下停车场。
梁问夏边走边低着脑袋在包里翻车钥匙,刚摁下开锁键。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接着是熟悉的气味飘进鼻息。
秦之屿就这么从身后冒了出来,大步越过她,比她更快一步走到她车的副驾驶。回过身看着顿在原地傻眼的她,不要脸地来了句:“我司机堵半路了,你顺路载我一程?”???
这人怎么回事?彻底不要脸了?
第80章 跟你没什么好聊。
梁问夏知道秦之屿脸皮厚, 他打小就是厚脸皮。但今时不同往日,大家不再是小孩儿都二十七八了,他居然还没脸没皮地蹭前女友的车。
他怎么张得开嘴的?
“不顺路。”梁问夏感觉自己气都不顺了。
她是真搞不懂秦之屿怎么想的, 她不想看见他,不想跟他说话, 不想搭理他,非常非常不想。他看不出来吗?非凑到面前来惹她心烦干什么?
“你都还没问我去哪,怎么知道不顺路?”秦之屿也不跟她废话,伸手拉副驾驶的车门, 结果完全拉不动。
安静的地下停下场响起车辆关锁的声音。
早预判他的行为, 梁问夏先一步抬手又把车锁上,她是绝对不会让秦之屿上车的。
没耐心跟他多啰嗦,往驾驶座走, 冷声赶人, “去哪都不顺路。”
秦之屿绕过车尾朝她走过去,边走边问:“梁澍呢?”
他出现在这儿, 是因为几分钟前在梁问夏和梁澍身后看见梁澍接了个电话后跟她分路, 坐电梯去了上面地面。梁澍走了,他自然要跟来。
并不关心梁澍去哪了,他想知道的是别的事。
“梁问夏,你跟梁澍现在是什么关系?”说话间, 他已经走到梁问夏面前,很近的距离, 稍微低下头就能亲上她的嘴唇。
距离太近,压迫感一下上来。梁问夏心跳变快,下意识往后退 ,后背撞上车身, 嗓音颤了下,“什么?”
她是真没听懂他在问什么。
梁问夏迷茫的眼神和微皱的眉心让秦之屿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答案很明显,她和梁澍没有在一起。他就是这么肯定。
裂开嘴角笑了起来,无意识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这个动作做过太多次,早就形成肌肉记忆。不止摸脑袋,捏脸、拥抱、接吻、太多太多。
他手还没碰到就被梁问夏一巴掌打开,她心想这人刚凑这么近是想亲她吗?太不要脸吧!
“你干什么?退后,离我远点。”
“秦之屿,我们已经分手了。”她又一次提醒他注意分寸,对前女友放尊重点,不要动不动就动手动脚还想动嘴的。
梁问夏脸颊晕出的淡淡红晕让秦之屿的心情变得很好,自动把她的话当屁放了,不应声也不说话。
趁她不注意,弯腰抢走她右手手心捏着的车钥匙解开车锁,再动作迅速地一只手擒着她胳膊,一只手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把她弄上车。
秦之屿目的明确,今天一定要坐梁问夏的车,一定要她送他。她想不送都不行。
“秦之屿。”梁问夏愤然,大喊了一声。接着就被他用手臂压着肩膀摁在座位动弹不得,车内空间太小,她想挣扎都没地儿发挥。
在她愤怒和错愕的目光中,秦之屿俯身钻进车内拉过安全带给她系上,顺带问了句:“你怎么不骂我?”混蛋,王八蛋,狗东西,他多久没听见了,还挺想听。
这人真的有病,有大毛病。看着近在咫尺的脑袋,梁问夏又气又无奈,这人怎么比以前还无赖?
心烦,心堵,不高兴。
见姑娘气鼓鼓地瞪他,秦之屿的心情一下更好,伸手揉揉她的头顶。这次摸到了。
“梁问夏,我俩这么久没见,你捎我一段怎么了?别这么小气,你不是小气的人。”他这样说,像她和他还是好朋友和男女朋友时的语气口吻,那般熟稔自然。
哼,给她戴高帽子她就会同意让他搭她车?
“我不小气,但我有原则,不搭前男友,不跟前男友坐一辆车,任何跟前……”这是梁问夏第一次当着前男友本人的面儿说前男友三个字,没有她想象得难说出口。
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秦之屿在她下一句“前男友”蹦出来之前,一把将车门关上,绕过车头往副驾走。
梁问夏越想越气不顺,后槽牙越咬越紧,胸口起伏越来越大。她鼻腔“哼”一声,伸手在中控台按了下,把副驾驶的门给锁了。
秦之屿拉不开车门,抬手用指节敲了两下车窗,示意她把门打开。
梁问夏降下后座车窗,没好气道:“门坏了,你去后面。”凭什么给他坐副驾?他是谁啊?
秦之屿在外面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不过见后车窗降了下来,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坚持,麻溜上了后座,怕梁问夏一个不耐烦直接把车开走了。
她什么德行他太了解了。
“去哪?”
他报了个地址,跟她倒是顺路。
车子刚起步,秦之屿一个跨步从后座翻到副驾驶,把梁问夏吓了一大跳。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急忙踩刹车将车停下。
“你是不是想……死?”梁问夏骂人的话堵在喉咙,手机铃声响起,助理打来的。剜旁边人一眼,戴上耳机接电话。
车子重新启动,秦之屿系好安全带,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硌着,抽出来一看是梁问夏的包。
包口大开,一眼看见里面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和小零食,他手伸进去拨了拨,拿出一小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将其一分为二,捏半块丢嘴里。
齁甜。
他往驾驶座看了眼,随即伸长手臂将剩下半块塞进梁问夏嘴里,中指指尖擦过她温热的下唇,瞬间开始发麻。
“唔……”
梁问夏错愕地瞪向副驾驶坐着的人,牙齿咬碎巧克力,甜苦的味道在口腔蔓延开。
“你有病啊?”她嘴里含着巧克力导致说话声有些含糊,下一秒又说:“不是说你。”这句是对电话里的人说的。
秦之屿朝她笑笑,将手心捏着的包装纸给她看。
神经病。他真是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梁问夏腹诽。
梁问夏这通电话打了好长时间,听谈话内容应该是她助理,两人说了好久都没挂电话。
秦之屿看得出来,她不想跟他说话,才跟她助理东拉西扯。他也不着急,耐心等着,一直等到了地方,她终于挂电话了。
他没着急不下车,偏着身子看向她,抬抬下巴,“问夏,我们聊聊吧!”
“我赶时间。”梁问夏不想跟他聊,也没话跟他聊。
“那就找个时间。你什么时间有空?”他补充一句:“我随时有空。”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梁问夏眉心皱起,不耐烦了。
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扳起脸孔赶人,“赶紧下车,我还有事,你别耽误我时间。”
秦之屿不说话了,就这么坐着,赖着不肯下车。
梁问夏磨牙恨恨,她想打人,想一口咬死他丫的。耍无赖耍上瘾了是吧?
“下车。”僵持了快一分钟,她终于出声,解开安全带对他道:“车里太闷,去车下聊。”
安全带都解了,秦之屿自然认为她妥协了,也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他两条腿刚落地,刚把车门关上,人都还没站直,大红色的保时捷“蹭”地一下从他面前开走。
那抹红色快速滑入车流,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三月的京市还冷得像冬天,风吹过来刮在脸上生疼,秦之屿看着车消失的方向突地笑了声。
被梁问夏跟以前一样多的心眼子气笑,也被自己的大意气笑。
不是只有她会玩心眼,他也会。
等着瞧。
*
风里雨里忙了一周,梁问夏终于将远道而来的客户送走。忙里偷闲,跟好朋友们约个宵夜,主要是嘴馋了。
烧烤店里,沈姿栀第一个到,她从走进来就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机跟人发语音吵架。准确来说是她单方面输出,因为对方根本没理过她一下。
她对手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明早六点民政局门口见。”
“妈的,我要跟顾沉寻离婚,他太过分了。”这是沈姿栀对梁问夏说的第一句话,她进来快十分钟了,她终于有空跟她说话了。
梁问夏轻笑着“哦”了声,没有讲话。沈姿栀这话她听了没有十遍,也二十遍。
从她去年结婚到现在,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说一次。每次说得信誓旦旦,却没有一次真的离了。她倒不是说着玩,话出口时都可认真,奈何她跟她的讨厌鬼老公是商业联姻,家里利益捆绑,没那么好离。
她的讨厌鬼老公就是以前她口中的讨厌鬼朋友,两人打小就认识,打小就不对付,打小就是“你闹我不理,你不闹我不爽”的相处模式。
结没结婚都一样。
沈姿栀是被家里大人硬逼着跟她的讨厌老公结婚的,刚结婚的前几个月,她对她老公提离婚跟对别人说“你好再见”是一样的频率。
陈西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笑眯眯道:“这次比上次久,这次一个半月。”说的是沈姿栀提离婚的时间间隔。
“夏夏,阿西,你们没发现吗?”陶慧君紧跟其后,边拉椅子坐下边补了一句:“一次比一次久了。”
梁问夏和陈西齐齐点头,都发现了,只有沈姿栀自己没发现,“是吗?有吗?真的吗?”
聊天框里,她那一大段语音后面终于出现一条回复,终于没那么显得像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无理取闹。
点开语音,顾沉寻淡漠讽刺的嗓音响起。
“沈姿栀,你有没有常识?”
“民政局八点半开门。”
“你六点去守门吗?”
一阵儿爆笑声,几个姑娘笑作一团。
“他有病吧!”沈姿栀笑不出来,她快气死了,对着手机破口大骂,“顾沉寻,你个脑子有泡儿的神经病,重点是民政局几点开门吗?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离婚,离婚。你听得懂人话吗?”她说完立马把人拉黑,再不给他气她的机会。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吃东西吧,都上齐了。”
“喝杯冰的,降降火气。”
大家一人一句地安抚着沈姿栀,饭吃一半了,江时柠才姗姗来迟。她去年年初回国,现也在京市工作。
江时柠坐到梁问夏旁边儿,喝了口水后对她说:“夏夏,有件事忘告诉你了,前几天秦之屿发消息问我,你跟梁澍是什么关系。”
什么玩意?梁问夏歪了下脑袋,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他问你什么?”
江时柠又笑着重复了一遍。
搞半天原来那天秦之屿那句话,是在问她和阿澍是不是在一起了。
“他有病吧?”梁问夏也骂了句跟沈姿栀骂她老公一样的话。心想秦之屿也是个脑子有泡的神经病,居然问这种傻逼问题。
她跟阿澍什么关系?亲人关系,姐弟关系,相亲相爱的关系。什么关系都关他屁事的关系。
“秦之屿回国了,你有什么打算?”江时柠也问了和许珩年一样的话。
打算,她要打算什么?梁问夏不懂不知道不想回答,她没有任何打算。
“什么?夏夏的狗东西回国了?”
“真的?那货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夏,他是不是已经找过你?”
桌上其余几人的八卦雷达启动了,一人一句叽叽喳喳,咿咿呀呀,没完没了,梁问夏的耳朵都快炸了。
任凭她们问什么,她咬紧牙关一句都不说,才不要满足她们的八卦心。
一顿饭吃得吵闹,却也开心。
她们几个经常这样聚,从陶慧君辞职来京市创业,江时柠也回国后,她们几个只要有时间,就聚一块儿吃吃饭,聊聊天,喝喝酒。
有时在外面饭馆,有时就在家里。来的最多还是这家烧烤店,就是当初学校门口那家,她们聚会的老地方。店老板生意越做越好,开了两三家分店,一直都记得她们几个。
从十八九岁到二十七八岁,近十年的时间,她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和变化。
变化最大是陈西,跟家里脱离关系后,伴随她二十多年的胆小怯弱,自卑敏感也一并脱离,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大方、外向。
她开始为自己活,学化妆买衣服打扮自己,报班学习提升自己,周末也会跟朋友和同事们出去社交。去年还交了一个男朋友,比她大几岁,是她上学打工做兼职时给她介绍活儿的同校学长。两人很般配。
江时柠大学和研究生都学的设计,主攻婚纱设计,回国后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扎根京市。
她没有回过渝市,跟沈家那边从出国那年就彻底断了联系。不知道沈知煦从哪知道江时柠在京市的消息,来找过她几次,江时柠没有见他。一直到沈知煦解除婚约的消息传出,她才请他进门喝了一杯水。
沈姿栀是她们几个里唯一一个结婚的,虽说日子看起来过得鸡飞狗跳,实则丰富多彩着。她从伦敦进修回来,没多久就面试进入国家剧团,做了大提琴副首席。所在乐团在国内颇有名气,有时一票难求。
跟她的讨厌鬼老公的夫妻关系糟糕,床上关系却顶好。三天两头闹离婚算是生活里的一抹调味剂。
陶慧君在感情里受了伤,再不相信爱情,专心搞事业,只做自己的女王。
梁问夏为朋友们的变化高兴,也为她们的友情一如既往而高兴。
出了火锅店,几个姑娘一眼看见等在路边的顾沉寻。想不看见都不行,毕竟人打眼,车也打眼。
前一秒还在说要跟梁问夏回家,去她家住一晚的沈姿栀,就这么在她们几个眼皮子底下,被她的讨厌鬼老公拦腰抗肩上丢进车带走了。
见怪不怪,这样的场面她们几个见过好多次了。
不是休息日,大家第二天都有工作,没有喝酒。相互道别完,各自开车回家。
陈西还没买车,梁问夏先把她送回家再开回自己住所。
到家都十二点多了,梁问夏边打哈欠边出电梯,困得眯着眼睛走路。夜深人静,高跟鞋的“哒哒”声响彻楼道。
完全不用担心扰民,一梯两户的大平层,她住左边这套,右边那套住的是梁成舟。不过她哥大部分时间都在渝市,只有来京市出差会在这儿落脚。
出电梯没走几步,梁问夏发现她对门的那扇门大开着,明亮光源从屋内洒在地面。
眉梢染上惊喜,她大步跑上前推开门,兴奋地喊:“哥,你来京市怎么不提前告……”
最后那个“我”字,硬生生卡在她喉咙。
惊喜变惊吓,屋内的人不是梁成舟,也没有梁成舟的身影。而是……秦之屿???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哥的房子里?《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