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证明(二合一) 亲!


    喻闻雪之所以能穿越到这个世界全都因为这个亲吻系统。


    为了促进原书男女主的感情, 系统把她安排成了书中的路人甲,一个既能跟男女主建立牵绊又不影响剧情的路人甲。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其实很感谢系统给了她作为正常人生活的机会。


    但话又说回来, 她根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茫然地盯了天花板许久, 最后蒙着被子在被窝里发了个疯。


    【系统:再次提醒宿主,请自寻亲吻对象,任务一的时限只有三十天。】


    “知道了知道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喻闻雪蜷缩在角落里, 感觉自己像一棵可怜的小草。


    她不死心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系统:三次任务结束后没有达成HE100%的进度, 即算任务失败,但鉴于您前面的表现良好, 特此为您更改了主线任务】


    【系统:HE进度仅差1%, 请宿主再接再厉!】


    喻闻雪:“”


    【系统:比心!】


    比你个大头鬼!


    头发被抓得像乱糟糟的鸡窝, 喻闻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到一张面如冠玉的脸


    她下意识摸向嘴唇。


    除了挺软的,好像没什么感觉。


    那为什么接吻的时候会头皮发麻, 会腿软?


    好奇怪。


    再试一次。


    她轻舔了一下,很快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不对不对, 一定是雏鸟情节才会想起他。


    喻闻雪拍拍发烫的脸, 告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黄色废料了。


    眼下有一个新的疑惑困扰, 她试探问道:“按你的说法,除了主线任务一, 不会还有任务二吧?”


    【系统:抱歉,这需要根据您的任务完成情况来看】


    “统统,我们也算老朋友了,你就行行好,跟我剧透一下, 是不是等男女主大婚HE进度就100%了?”


    【系统:抱歉,这需要根据您的任务完成情况来看】


    “就知道你靠不住!”喻闻雪长叹一声:“天要亡我!”


    一夜未眠。


    晨风吹拂蔓草,泛起一阵清新的气息。


    眼底浮现一大片乌青,喻闻雪搜了搜酸胀的太阳穴,起了个大早去山上散心。


    刚到山脚下,就遇见了温书的卫衡。


    她没什么心思寒暄,但还是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


    “卫公子好早啊,来看书?”


    卫衡笑盈盈地转身,不经意露出他的左脸:“晨起记忆好。”


    这是他在房间里训练了八百次的成果,这个角度看他最为英俊。


    听说闻雪喜欢相貌俊朗的,他特意订做了一件月白色宽袍,很有书卷气。


    为此,他还对着铜镜反复钻研许久,练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果不其然,他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赞许的神情。


    喻闻雪伸手喊道:“表哥,来摘花啊!”


    孺子可教也,都学会给林清婉摘花了。


    卫衡尬在原地,嘴角抽搐了一下。


    回头望去,只见顾容廷手捧一把山茶花,一脸严肃地站在他们身后。


    顾容廷清清嗓子应了一声,故作不经意但实际很刻意地横在两人中间,虚点了喻闻雪的额头:“表妹可是没睡好?眼底的青黑尤为明显。”


    “一点点。”


    岂止,她压根就没睡。


    喻闻雪想。


    顾容廷:“表妹可是思念寻寒,日思夜寐,辗转反侧?”


    “这个……”


    喻闻雪挠挠耳朵,没想好怎么回答。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她还真想了。


    她这个人很容易上脸,光是回忆昨晚发生的事,脸色瞬间染上绯意。


    而这份迟疑落在卫衡眼里,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想,眼底划过一阵失落。


    不过这没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


    看得见摸得着,才是最佳人选。


    待喻闻雪走后,他还停在原地,对她的背影痴痴地望了许久。


    顾容廷拍拍他的肩,端起长辈的架子:“我表妹跟弟弟的感情真好,到时候请卫公子来喝喜酒。”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警告卫衡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卫衡露出一个不失礼数的微笑:“闻雪大婚,我必定要在场的。”


    顾容廷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欣慰笑笑,随后满意地提着花离开了。


    明日便是迤东一年一度的火把节,大街上提前两三日便开始布置节庆的氛围。


    待到了节庆这日,百姓们手持火把游走在街上,边走边撒松香粉,直到溅出火星,意为吉祥,预示着来年风调雨顺,生活幸福安康。


    晚上会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当地的一些大户人家出来撒钱,借此消灾祈福。


    喻闻雪抱着刚买的油松墨,颇为艰难地从人群中挤过去。


    “这陈员外家的二小姐不是跟范老爷的大公子定了亲吗?怎得还要抛花球招亲?”


    “这你就不知道了,两人虽指腹为婚,但那是先祖爷定下的,范公子死活不肯认,这不,人家逃婚啦!”


    “怪不得,听说这陈小姐身高七尺,堪比男儿,性子又骄横,也难怪范公子看不上。”


    “撒泡尿照照镜子吧,你想娶陈小姐,人家还瞧不上你呢……”


    喻闻雪掏掏耳朵。


    不慎又听到旁人的八卦了。


    前方的路嘈杂拥挤,她望而却步,转身从另一条羊肠小路绕过去。


    很不巧的是,这条路也被人堵住了,乌泱泱围成一团,不知在干什么。


    喻闻雪耸耸肩,干脆站在一旁,等马车队伍离开之后再过去。


    忽而,一道红影划破长空。


    失了控的花球裹着风声直勾勾朝她扑过来。


    喻闻雪惊得闭眼,可周围无处可躲,她只得蹲在地上,将身子缩在墙根下。


    鬓边碎发被风轻轻吹动。


    空气中弥漫着飞扬的尘土,急切的马蹄声哒哒响起,马背上的少年俯身探出。


    玄色衣袂迎风猎猎,他纵身一跃,勾住了那枚花球。


    花球稳稳落地。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接了接了,有人接到了!”


    “这公子好生俊俏,身手极好,定配得上我家小姐!”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喻闻雪捏着衣角,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呆呆望去,恰好对上少年灼热的目光。


    眼里的惊慌化为欣喜,她极为缓慢地眨眨眼,确认来人之后,笑道:“你回来啦?”


    “有受伤吗?”


    两人异口同声。


    身后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子,扬声喝道:“是你抢了我的花球?”


    花球孤零零躺在地上,上面插着的山茶花也耷拉下了头。


    顾云深当作没听见,朝喻闻雪伸出手,随即把她抱到马背上,夹紧马腹,扬长而去。


    女子猛地一跺脚,大喊:“喂,你抢了我的花球,就是我的男人!”


    喻闻雪好奇地回头看,不料被顾云深按住头,轻轻掰了回去。


    “乖一点。”


    “你不好奇那姑娘是何模样吗?”喻闻雪问道。


    顾云深不解:“为何要好奇?”


    “人不都是有八卦之心的吗?”


    难道他没有?


    喻闻雪表示疑惑。


    头顶传来少年轻快的声音:“八卦?想不到你还喜欢看《周易》。”


    紧接着,又听他笑了一声,连胸腔都在微微震动,“你若喜欢,我也可以带你去看真正的八卦。”


    “……”


    喻闻雪猜测他话中有话,直觉告诉她这多半不是什么正经的东西,正欲开口时,马儿速度骤然加快。


    街边两侧的场景逐渐模糊,她一害怕,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腰。


    顾云深身体坐得笔直,眉头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感官被无限放大,集中在腰腹处。


    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喻闻雪坏心又起,手指点了一下,趁机摸了摸他的腹肌。


    很敏感,她甚至能察觉到他用力节制的颤抖。


    也许这就是敏感肌。


    ……


    喻闻雪并没有问顾云深为何会突然回来,又出现在大街上。


    过度窥探旁人的行踪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但一句不问又显得过于生分,于是她打算随意问个不相干的问题,开口道:“你知道接女子花球的含义吗?”


    话一说出口,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说好不要窥探的,忍住。


    顾云深淡淡应了一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询问。


    可等了许久,她迟迟没有继续问下去。


    是因为他不小心碰了旁人的东西吗?


    但他用了袖子的,若是再晚一步,喻闻雪被球砸到怎么办?


    顾云深颇为苦恼地垂下眼睫。


    对于他的出现,顾容廷倒是表现地异常激动,脊背挺直,高高扬起的头颅很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所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的他不仅抱得美人归,不日即将成婚,自己的弟弟和表妹也都陪伴在侧,日子简直快活如神仙。


    最关键的是,不用处理公务,更无需跟朝廷中人打交道。


    用闻雪的话来说,自己就是一条合格的咸鱼,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何意。


    喻闻雪看着大公鸡,哦不,看着顾容廷,又低头看着碗里的鸡腿发呆。


    莫名有些不饿了。


    几人简单寒暄一番后,顾容廷将顾云深拉到一旁,窃窃私语:“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了我信之后马不停蹄飞奔而来?”


    顾云深兀自笑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压根没看顾容廷寄来的信,更不知他在信上说了什么。


    所做所想,皆由他自己罢了。


    顾容廷没在意他的微表情,继续道:“明晚有火把节,你带表妹出门。”


    顾云深眉头上挑:“嗯?”


    “听说迤东的火把节特别热闹,我打算带婉妹妹一起,正好我们一家四口,多好,哈哈哈……”


    顾容廷回头瞄了一眼,见两个姑娘正低头说些玩笑话,笑眯眯道:“我打听过了,当地有个习俗,说是有情人在火把节仪式上亲吻,可以幸福到老,相伴一生。”


    说完,他补充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闻言,顾云深若有所思,扭头一瞥,看向坐在廊下的喻闻雪。


    少女捧着脸,双眸闪着细碎的亮光,说得眉飞色舞。


    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一双小手也在不停地比划着。


    用来绑头发的丝绦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个柔美的弧度,增添了几分俏皮灵动。


    良久,他收回视线,扬眉浅笑:“好啊。”


    *


    火把节这日,林清婉一早便把喻闻雪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梳妆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地上还有一口描着金边的大箱子。


    喻闻雪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若没记错,这都是皇上赏赐给林清婉的。


    昨晚顾云深缠着她下了一夜的棋,说是什么时候她赢了就可以睡觉。


    上次经系统提醒,顾云深要给顾容廷下毒,她谎称喜欢下棋,硬是插进两人之间,将局势扭转过来。


    没想到说出的话变成回旋镖打在自己身上,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问题是,她压根不会下围棋,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胡乱下了一夜。


    答案显而易见,她一次也没赢过,并且输的很惨。


    迷迷糊糊洗漱后,林清婉把她按到椅子上。


    “这个颜色衬你,皮肤白,好看。”


    说完,林清婉对着铜镜看了半晌,又摇摇头,“不成,这个步摇跟你今天的衣裙不太搭,显得不够俏皮。”


    “还是珠花适合你,灵动又活泼。”


    喻闻雪困得直点头,没听清林清婉说了什么。


    林清婉以为她对自己的审美十分认同,脸颊红扑扑的,神情愈发兴奋:“那就这么搭配!”


    折腾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手挽手出门了。


    喻闻雪摸着精致的发髻,不由得叹道,林清婉若是生在现代,一定很喜欢玩奇迹暖暖。


    火把节的重头戏在夜幕降临时分,白日里多是一些摔跤、射箭等寻常活动,于是几人决定先去街上逛逛。


    烟粉色的纱裙轻轻点地,喻闻雪挽起披帛,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


    远远望去,少年一袭白衣,头发以同色飘带简单束起,如松挺拔的身姿站在树下,与眼前的景致浑然一体。


    真养眼啊。


    她想。


    直到面前伸出一只手臂,她才回过神来,浅浅笑道:“挺好看的。”


    不对,他又没问!


    顾云深没戳穿她。


    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把她藏起来比较好。


    方才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今日的变化,那样的耀眼,而那些肮脏的目光又怎配落到她身上?


    连看一眼都是亵渎。


    垂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攥紧,很快,嘴角被人轻轻点了一下。


    喻闻雪歪头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扑闪着,学他抿了下嘴角。


    “在学土地公公板着一张脸吗?”


    顾云深一怔,随即垂眸浅笑,握紧的拳头复又松了下去。


    她喜欢什么样子,他就可以装成那个样子。


    只要她看的永远是他就好。


    几人稍作游览,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白日的喧嚣退去,随之而来的是夜晚的欢腾。


    街道两边挂起高高的灯笼,百姓们身穿特色的服饰涌入街头,一路上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前方熙熙攘攘,不远处有一架高台,虬髯大汉赤着上身,手持一柄长铁勺,里面装满了融化的铁水。


    花棒沾着铁水击打在空中,霎时间从空中炸开,汇成一道美丽的火雨。


    人群中不断传来喝彩的声音,汉子的表演引来一路叫好。


    喻闻雪看得出神,这是她第一次看打铁花,忍不住呆在原地,连身边的人不见了都没注意。


    “哎呦,抱歉,踩到您了。”


    周围人道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下意识回过头看,只见顾云深被撞了个趔趄,扶着手臂,隔着几个百姓,遥遥与她对上视线。


    少年澄澈的眼眸仿佛会说话,像极了她养的那只猫。


    她还是极少看到他露出这种茫然的神情,当即走上前拉过他的手腕,“这里人多,别走丢了。”


    顾云深的手顺势下移,反握住她的掌心,展开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喻闻雪被他的笑容短暂得迷惑了一瞬,鬼使神差地捏了下他的手,说道:“走吧。”


    一路上走走停停,充斥着民族风情和异域文化的魅力,对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来说,即便逛上三天三夜也不嫌累。


    喻闻雪瞧什么都觉得很新奇,时不时就得停下来看看,不多时,手里已经捧满了各色小吃。


    初夏时节,旁边的糖水铺子摆摊卖起了冰碗,说是冰碗,但里面不过是装了冰的樱桃,并无什么特别。


    喻闻雪只要了一碗,尝了一颗还不错,便伸手递给了顾云深,“挺甜的,试试。”


    “好。”


    顾云深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用手抓了满满一大把樱桃,碗里的几乎一颗不剩。


    “喂喂喂,你一个都不给我留啊!”喻闻雪拍了一下他的手,佯装生气道:“小气鬼,喝凉水!”


    “是你给我的。”顾云深淡淡道。


    “是我给你的。”


    “那你为何要生气?”


    “我……”


    这话也没毛病,的确是她给的。


    甚至用他的钱买的。


    喻闻雪顿时像泄了气的气球,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最后连着拍打他的手臂好几下,“……那你再去买一碗。”


    另一边,躲在角落里的暗卫看到这一幕,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


    他看到了什么?


    这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刚上任就凭借雷霆手段排除异己的顾大人吗?


    暗卫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少女脸颊气鼓鼓的,打了他家大人一、二、三……数不清多少下。


    反观被打的那位,眼里丝毫没有戾气和不悦,甚至从他的表现上来看,可以用享受来形容。


    享受……


    暗卫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道这姑娘不会遭殃吧?


    他继续悄无声息地跟着,只见大人停下脚步,动作称得上温柔,亲昵地为那个姑娘撩了下头发。


    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不确定,再看看。


    暗卫咬咬牙,难以置信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抬眼望去,少女眉眼弯弯,伸手轻轻捏了下大人的脸。


    ……


    难道说,大人先拐来这里,其实是为了这个姑娘?


    暗卫大吃一惊。


    暗卫恍然大悟。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把节也迎来了今晚的重头戏。


    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大多是一些年轻男女,若仔细看,定能看出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个精致的葫芦。


    喻闻雪拽着顾云深的手,示意他停下来,“你看那是什么?”


    顾云深却在看她:“你想要吗?”


    “要要要,那个葫芦看着挺好看的,等我去问一下。”


    喻闻雪忙不迭上前凑过去,询问旁边的年轻姑娘:“你好,请问这是在做什么呀?”


    女子热心道:“你们是外地人吧?”


    “这是我们当地的月老树,很有名的,也是特色的传统,若有情人在树下亲吻,会白头到老,相伴一生。”


    “这样啊。”喻闻雪挠挠下巴,继续问道:“那你手里的葫芦在哪里买的?”


    “这个是陈员外捐的香火钱,凡是在月老树下亲吻的年轻男女,都可以去领一个,葫芦寓意’福禄’嘛。”说完,她偷偷打量了一眼喻闻雪,低声道:“我瞧你跟你夫君相貌不俗,不如尝试一下?”


    “他不是我夫君。”喻闻雪诚实道。


    “没关系,我们这很放得开的,那……他是你情郎?”


    喻闻雪:“……”


    见她沉默,女子脸色微变,靠在她耳边说:“不会是你姐夫或者……小叔子吧?”


    “好吧没错他就是我夫君。”喻闻雪捂住女子的嘴。


    女子缓慢地眨眨眼,点了下头。


    喻闻雪松开了手。


    “我就说嘛,你们二人气度不凡,看着就般配。”


    “去吧,这建水紫陶是稀罕物件,平时就算你把嘴亲烂了,也得不到……”


    “多谢姐姐指点,请你吃拳头。”喻闻雪一拍脑袋:“吃樱桃。”


    说完,红着脸,一溜烟儿地功夫就跑得不见人影。


    原来排队领鸡蛋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深受欢迎。


    那个葫芦的确挺好看的,可惜了。


    周边的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喻闻雪垂头丧气,余光看到了树下的林清婉二人,朝他们挥挥手。


    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顾容廷从伸手掏出一捧鲜花,俯身在林清婉眉间吻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脑海里突然冒出系统的声音:


    【系统:温馨提示,距离主线任务一不足七天,请宿主再接再厉!】


    喻闻雪:“我能继续做偷窥狂吗?”


    【系统:抱歉,您的问题暂时无法识别,请再说一次。】


    “没事了,玩去吧。”喻闻雪深吸一口气,指尖不自觉捏紧袖口,走到闭目养神的顾云深面前。


    她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眼下别无他法,除了顾云深,她也不认识其他人。


    再说了,他救她一次,她还回去一次,已经扯平了,如今再求助一次,那她下次补回来,也是合理的。


    对,非常合理。


    一系列的思想工作做完,她鼓起勇气开口:“有件事,我……”


    “果然是你!”


    一道豪放的女声迎风而来,来人身形颀长,眉宇间透露着英气,正是昨日抛花球招亲的陈姑娘。


    陈柔柔环着手臂,低头看向这个只到她下巴的小姑娘,又转头一瞥,对着顾云深说道:“昨日你接了我的花球,却不到我家提亲,是不是瞧不上我?”


    见状,喻闻雪生怕这个陈姑娘惹到他不痛快,挡在他们二人中间,解释道:“抱歉,他是为了我才挡的花球,给你添麻烦了。”


    陈柔柔冷哼一声:“我不管,接了花球就是我的男人,你若不从,我便只好把你绑回去了。”


    顾云深这才抬起眼皮看她,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胸腔微微颤动。


    “他,他有婚约了。”喻闻雪抢先一步道。


    陈柔柔不信,反问道:“那他的未婚妻呢?”


    此言一出,顾云深的目光也落在喻闻雪身上,眼里流露出一丝期待,等着她的答案。


    喻闻雪心虚地咳嗽一声:“我就是啊。”


    说完,她还拍了拍胸脯,声音大了几分:“看不出来吗?”


    “我才不信,我方才看到了,你自己从月老树下回来的,若你们二人有婚约,为何不去亲吻祈福?”陈柔柔皱着鼻子,扬眉道:“我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顾云深立在一旁,神情专注地盯着喻闻雪。


    他也想知道,这个谎,究竟要如何而圆。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喻闻雪退后一步,与顾云深并齐。


    她面对着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慌乱的呼吸还是出卖了她此时的不安。


    理智跟活命的情况下,她当然选择后者。


    陈柔柔不愿意见到他们站在一处,难得遇到一个无论从长相还是身手都令她满意的男子,比那个范卓强多了,她不愿就这么放手。


    纵然脸色不太好看,但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将说过的话收回,问道:“那你有何证明?”


    话音刚落,喻闻雪踮起脚,亲了顾云深一下——


    作者有话说:小顾日记:


    数日不见,她更可爱了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想亲,又怕她害怕


    想与她成为更亲密的人


    想把她关起来


    日日夜夜只能看着自己……


    明天能不能双更看今晚加不加班[撒花]


    第42章 浅尝 亲一次也是亲,亲两次也是…………


    蜻蜓点水的吻浅尝辄止。


    喻闻雪飞快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搭在他肩上的手指无意识收紧,只短短一下,随后退至一旁, 朝着陈柔柔说道:“我自有办法证明。”


    “你, 你们”陈柔柔咬咬牙:“你们是故意的!”


    说完, 甩了甩袖子,忿忿不平地走了。


    望着陈柔柔离去的背影,喻闻雪心里的石头也随之落下。


    但系统的提示音并未响起,她有些不确定任务是否完成, 毕竟当初系统只说亲一次, 又没说亲哪里。


    亲一次也是亲,亲两次也是, 不如就


    再试一次?


    很快, 她打了个哆嗦。


    最近这种稀奇古怪的心思越来越多, 连小柴胡都净化不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重物坠地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 却被顾云深捏住下颌转了回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


    眼神交汇,两人都从彼此的眼里读出一丝不明的暧昧。


    喻闻雪眼睫一颤, 身子微微后仰, 率先张口解释:“方才是权宜之计, 我只是不想让她给你带来困扰。”


    “嗯,谢谢你。”顾云深托着她略显清减的腰身, 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有意控制力道,带有薄茧的拇指轻柔地摩挲她的侧脸。


    这种触碰轻而易举地打开了喻闻雪身上的某种开关,慌得睁大眼睛,连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彼此间呼吸交融,两人贴得极近, 突破了传统的安全距离。


    他们是何时变得如此熟悉?


    这个问题无从得知,她觉得脑子已经被替换成了浆糊,暂时思考不出有用信息。


    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捏住了他的腰带,少年偏头,即将触碰上的一瞬间,卫衡的声音突然响起。


    “抱歉,我”卫衡面露窘色,但还是伸手摊开掌心:“闻雪,你的珠花掉了。”


    “哦~”喻闻雪抽开身,混沌的思绪终于清明,笑着接过:“多谢。”


    卫衡垂下头,没去看她:“不必客气。”


    顾云深望向卫衡,手指搭在腕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轻轻敲了几下。


    可惜,今晚穿了白色,即便掩盖了血腥气也难免滴血不沾。


    弄脏了,她会不喜欢的。


    还是得换个不见血的法子才行


    经过了方才那段小插曲,原本旖旎的氛围骤然被打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又拉长了一些。


    少年仍保持原来的站姿,身姿颀长清隽,即便在拥挤的人群中也格外突出。


    那位陈姑娘眼光还挺好的。


    喻闻雪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最后得出结论。


    夏日衣衫轻薄,两人并肩行走,宽大的袖口时不时擦过对方的手。


    被掠过的衣角仿佛有了温度,不易察觉的情愫悄然涌上心头。


    沉默了许久,喻闻雪开口:“那个是卫公子,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曾帮过我一些忙。”


    顾云深弯起眼眸:“你觉得我会对别的男人感兴趣?”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喻闻雪蹙眉:“那你对哪个女人感兴趣?”


    顾云深乜了她一眼,没说话。


    喻闻雪在他面前停住,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眼皮,扮成鬼脸歪头看他:“真的不说话吗?”


    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绷着个脸,还真阴晴不定。


    这是病,得治。


    火花四起,划破寂寥的夜空,照亮少女的侧脸。


    澄澈的眸中闪着点点星光,就这么扑进了顾云深眼里。


    心跳漏了一拍,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他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不如眼前人明亮。


    眼角渐渐漾开笑意,躁郁一扫而空。


    “看你如此卖力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果不其然,没人能逃过她的独门绝技。


    喻闻雪沾沾自喜,不过很快又被这话里的深意难住了。


    他方才是生气了吗?


    不然为什么要说原谅?


    正欲问清楚时,只见顾云深的视线频频朝着高台望去,她话茬一转,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它可能要塌了。”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平静地就像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


    “那还不跑?”喻闻雪眼皮一跳,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顾云深稍作停留,对着身后比了个手势,暗卫现身,恭敬道:“大人。”


    “去请府尹派人疏散人群。”


    “是。”


    简单交代一番后,顾云深遥望高台的方向。


    喻闻雪听了个七七八八,本想去告知林清婉二人一声,还未走几步,就见前方推搡起来。


    官差来得很快,但百姓们并不领情,一个个都不肯离开。


    为首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娘粗着嗓门大喊:“你们一个个外乡人,哪里晓得节庆对我们我们当地人来说有多重要?”


    “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喜日子,你们懂什么!”


    “就是啊”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不知从哪窜出一个壮年男子,嘴里不断嚷嚷:“让开让开,你们不怕死我还怕死呢!”


    喻闻雪险些被撞到,突然身子一倾,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身体被两条坚实的长臂紧紧抱住,被捞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唔——”


    鼻尖被撞得一酸,但莫名觉得心安。


    意外来得猝不及防,并未给人太多时间思考,高台柱子坍塌,残留的铁水瞬间倾泻在地。


    铁水点燃一旁的绸布,顺着地面一路燃烧到街道两边的铺子。


    “快跑,这里要起火了!”


    “我的幺儿,我的幺儿还在里面”


    一时间,破碎的香烛散了一地,众人唯恐伤到自己,纷纷四处流窜,争前恐后逃离这里。


    顾云深将喻闻雪带到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便离开前去救火。


    喻闻雪想叫住他,不料身后的暗卫骤然出现在眼前:“姑娘稍安勿躁。”


    “呜呜呜”


    “阿娘不要我了,阿娘不要我了”


    孩子的哭声不断萦绕在喻闻雪的耳畔。


    循声望去,火场中央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童,正茫然地哭着。


    又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女童撑着小手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踉跄这脚步就要冲出去。


    “欸,姑娘莫要轻举妄动!”


    喻闻雪心念一动,假装没听见这句话。


    不顾暗卫的阻拦,冲进了火场


    “咳,咳……”


    黑夜里,她的视线尤为模糊,依靠火光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方才那个女童。


    头上悬挂的灯笼摇摇欲坠。


    她抱着女童躲开几个,却仍难以逃脱被砸到的命运。


    手臂不幸被掉下来的红灯笼砸中,灼烧的疼痛不断叫嚣,无时不刻令她保持清醒。


    额角的汗水缓缓滑落,顺着她的鼻梁划到鼻尖她强忍着疼痛,将女童抱了出去……


    火势渐渐汹涌,隐有蔓延之势。


    原本用来庆祝节庆的红色绸布成了这场火灾的最佳助力。


    好在百姓们小事虽闹,大事上并不含糊,身强力壮的汉子们帮忙去救火,剩下的老弱妇孺被官差们护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转移了个七七八八。


    万幸的是,今晚人多,但并无伤亡。


    除却几人因为逃跑不及时摔了一跤,受了一些皮外伤,其余则并无大碍。


    顾云深停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被火烧焦的高台架子。


    横梁倒下那一刻,他捏了捏眉心。


    眼前闪过几个零碎的片段,那是他遗失的部分记忆。


    同样的漫天火光,同样的哭喊声。


    他被一个女人死死压在身下,压得他快透不过气,也正因如此,他的身上竟无一点伤痕。


    那应该是她的母亲。


    一个被他忘掉长相的女人。


    大脑恍若不断被针刺中,一点点剜开他的血肉,侵蚀,最后溃烂


    他捂起右耳,周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听不见的。


    “寻寒,你没事吧!”顾容廷拉着被吓哭的林清婉匆匆赶过来。


    顾云深看着他,跟记忆里那张恶毒的脸逐渐重合,直至融为一体。


    他轻声笑了一下,喃喃道:“兄长”


    顾容廷微微愣神,这是自打他八岁离开侯府以后,第一次称呼他为兄长。


    喜悦的心情盖过一切,全然没留意顾云深此时的微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倍感欣慰:“闻雪呢?没跟你一起吗?”


    “我在这!”


    喻闻雪背着一个小女童,朝他们招手。


    红润的脸蛋沾了一团灰,精致的发髻早已变得松散凌乱。


    “幺儿!”


    女童喊道:“阿娘!”


    妇人双目红肿,跑得急了,不慎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幺儿,我的幺儿”


    “谢谢姑娘,谢谢你快谢谢姐姐!”


    女童从兜里翻了一圈,最后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粽子糖,奶声奶气道:“谢谢姐姐。”


    喻闻雪松了一口气,眼眶却不禁红了。


    余光看向一旁的顾云深,见他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放心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少女关切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顾云深没有回答,眼神还有尚未褪去的迷离。


    他的手揉在她的后脑,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心里的焦躁。


    而另一只手悄然搭上剑柄。


    脑海里,不断有个声音在呼唤:


    阿娘最爱寻寒了。


    是姓顾的害我们至此,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杀了顾容廷,杀了崔氏,杀了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


    喻闻雪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上前去摸了摸他的手臂,“你真的没事吗?方才见你来回进进出出的,会不会有什么内伤?”


    “是啊寻寒,要不还是让婉妹妹替你把一下脉?”


    顾云深低眉,掩去眼里的冷意,道:“有些头疼。”


    【系统:危!危!危!】


    【系统:反派即将达到黑化临界值,目标男主将被攻击,请宿主及时应对】


    【系统:温馨提示,若男主死亡,HE进度则倒退至初始进度】


    系统一连发布三条提醒,喻闻雪倏然瞪大双眼。


    即便改变了这么多细节,原书的重大剧情走向还是不会变化吗?


    来不及多想,她起身抱住顾云深,偷偷把他出鞘的剑又按了回去,伸出被砸的手臂,仰起头与他对视:“我受伤了,先带我回去好不好?”


    顾云深自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他收起剑,轻轻捏着她的手腕,仔细为她检查伤口。


    喻闻雪面色凝重,着急地在心里召唤系统:“时空锦囊呢?我要回到他们兄弟关系改变的那段剧情。”


    【系统:注意,时空锦囊回到两人共同记忆时,许保持同时摸两个人的动作】


    喻闻雪:“?”


    她下意识回头先看了眼顾云深。


    残留的灯火将他落寞的身影无限拉长,少年抿起唇角与她对视,一双幽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心脏仿佛被揪了一下。


    她不知他是否回忆起了什么,只知道他看起来很难受,像一个破碎的瓷娃娃。


    自己若坐视不理,恐怕无法度过心里这一关。


    这该如何是好……


    大脑转得飞快,她恨不得用尽毕生精力去思考。


    余光注意到地上孤零零的灯笼,正顺着风的方向慢慢滚过来。


    须臾间,她有了办法。


    喻闻雪蹲下去捡地上的灯笼,假装吃力地伸手,道:“表哥,你能不能踢过来一点?”


    顾容廷后知后觉,回过神后,轻轻踢了一下。


    喻闻雪就趁着这个机会,手腕转了个方向,轻而易举地擦过顾容廷的鞋尖。


    与此同时,假意身子不稳,另一只手用力攥住顾云深的小腿,在心里与系统对话:“你说摸一下就可以,又没说摸哪里。”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


    喻闻雪:“喂,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解锁隐藏剧情三,正在为您传送】——


    作者有话说:今天是破碎版小狗


    女鹅不懂,心疼是爱一个人的开始


    周六要补国庆的调休,周日我要日万(努力)


    第43章 心疼(二合一) 温热的唇吻在他的眉眼……


    “过两天是大公子的生辰, 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啊。”


    钱三站在门口,双手叉腰,颐指气使地使唤几个新来的下人。


    “这池塘里的鱼都换成大小一致的。”


    “桂花树的叶子有两片黄的, 赶紧给剪下来。”


    “还有那边, 那个叫什么新来的?”


    “钱管事, 我叫阿牛。”


    一个肤色黝黑的小少年吃力地拎着一个沉重的木桶,听到有人唤他,小跑着赶了过来。


    钱三向他招手,面色不太自然, 道:“阿牛, 这个去送给偏院的二公子,记住, 若有人问起, 就说是侯爷送过来的。”


    阿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刚来侯府不过三日, 还是为了操办大公子生辰特意新买的下人,根本不知道二公子的院子在哪。


    听说二公子幼时养在侯府别苑, 并不受宠爱,性子也古怪……


    生怕自己刚来就得罪人, 阿牛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好嘞。”


    “等等——”


    阿牛回头问道:“钱管事可还有事要吩咐?”


    钱三欲言又止,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又无力地垂落下来。


    二公子那么小,夫人竟也下得去手。


    一个年幼的孩子罢了, 能碍着她什么事?


    这两年,老夫人暗中在他的饮食里加了剂量不小的药,此令人痴傻,他才八岁,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饶是如此, 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


    可转念一想,二公子的脸跟已故的姜氏夫人实在太过相似,每每侯爷见到,都要伤感一番。


    说到底,这府上终究是钱氏夫人说了算


    若非有她扶持,自己这个出了五服的远方亲戚,又怎能当上侯府管事。


    钱三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罢了,去吧。”


    阿牛挠挠头:“是。”


    说完,便提着食盒朝侯府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走去。


    喻闻雪站在一旁,茫然地环顾四周。


    侯府上下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大红色的帷幔,就连树枝上的枯叶子都被处理地一干二净。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给顾容廷过一个生辰。


    通过方才两人的对话大概可以判断,这里是十年前,顾容廷生辰的前几天。


    她跟着阿牛的脚步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个死胡同。


    阿牛自言自语:“奇了怪了,这也不对,哪还有偏院”


    见他在原地踱步好几个来回,喻闻雪从地上捡起两个石头,朝东边丢了过去。


    闻得一声异响,阿牛忙不迭回头,了然道:“原来在这里,叫我好找。”


    他掂量了一下食盒,听说府上为大公子过生辰特意请了宫里的御厨的来准备膳食,不知这盒子里装的是不是跟宫里一样的吃食


    阿牛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少年,正是最调皮的时候。


    一时没忍住贪了嘴,趁四下无人,偷偷打开尝了一块糕点。


    “果然是好东西,比糙米好吃多了。”阿牛抿唇,盯着盘子里的糕点许久,最后默默阖上盖子。


    四周的院墙早已裂开大半,就连大门外面都长满了爬山虎,不仔细瞧,连门都找不到。


    能住在这么破败的环境,二公子平时估计也吃不到什么好的,他还是莫要贪嘴了。


    阿牛摸了摸食盒,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男童蹲在荒废的台阶上,不知在做些什么。


    喻闻雪很好奇长大几岁的顾云深是何模样,飘到他面前,也跟着蹲了下来,“原来在看蚂蚁搬家啊。”


    又是这个感觉。


    顾云深缓慢地眨了眨眼。


    阿牛喊道:“二公子,侯爷来给你送吃食了。”


    然无人应答。


    阿牛噘嘴,心道一个小孩子怎么这般无礼貌,果然,就算是落魄的主子也比下人大


    阿牛将食盒放在顾云深面前,耐心地蹲在地上对这个只比自己小几岁的主子说道:“问你话呢,这是侯爷给你带的吃食,很好吃的,不尝尝吗?”


    顾云深这才抬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偏头笑道:“我听不见。”


    “这”阿牛被这笑容晃了眼,顿时感到一阵心酸。


    这二公子生得玉雪可爱,怎么会不受宠呢?


    再一看去,他露出的手臂上皆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看着就疼……


    他赶紧拍了自己一巴掌,怒骂自己真是管不住嘴!


    顾云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盯着地上的蚂蚁。


    见他专心在玩,阿牛又忍不住望向那盒糕点。


    平心而论,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从小到大,他只吃过窝窝头和野菜团子,连馒头都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口。


    方才他吃了一块,碟子里应当还有七块。


    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吃两三块,应该也能吃饱吧。


    阿牛轻咳一声:“二公子,你若不喜欢,可否分我吃一点?”


    顾云深没理他。


    没说话就代表默许,阿牛喜不自胜,连忙打开盒子取出一块大的,递给他:“真的很好吃,二公子,你尝尝。”


    顾云深摇摇头。


    他不喜欢那些甜腻的东西,每次他们送来,都被他放到地上喂蚂蚁了。


    蚂蚁们齐心协力搬着一块块糕点渣,即将到达洞口时,他就会用蜡烛滴落的蜡油浇灌在这群蚂蚁身上。


    凝固的蜡油汇集成完整的一块。


    他们能永远在一起了。


    阿牛得到应允,狼吞虎咽地一口气吃了三块,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若是以后还能来给你送糕点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吃到好吃了,而不是挤在下人房被那些年纪大的人欺负。


    地上掉了一块碎屑,顾云深捡起来,放在离蚂蚁洞不远不近的位置。


    很快,蚂蚁被甜味吸引,排成一道笔直的长线。


    顾云深的眼里隐隐兴奋,他跑到房间里取下那枚烧的只剩拇指大小的蜡烛,又扑腾着跑了回来。


    一抬眼,见到倒在地上的阿牛。


    阿牛的腿用力往前蹬,蜷缩成一道蜈蚣状。


    “好疼!”盘子被打翻在地,残余的糕点碎成几半,他捂着肚子,苍白的脸上不断渗出冷汗。


    嘴角缓缓流出血迹,阿牛无措地盯着地上打翻的糕点:“为什么会这么疼,为什么”


    话音未落,整个人就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蚂蚁从地上的血迹绕了过去。


    顾云深垂眸,眼底的情绪平了几分。


    又是这样


    侯府死了个小厮,一张草席卷着,扔到了乱葬岗。


    对他们来说,下人的命如脚下的蝼蚁一般渺小,根本不值一提。


    只需掏出五两银子,又能买到一个听话乖巧的。


    喻闻雪眼睁睁看着阿牛的尸身被抬了出去,甚至他的手里,还握着半块糕点。


    糕点有毒。


    虽然她一早就知道他小时候过得很艰苦,但真当亲眼瞧见时,还是忍不住脊背发凉。


    他那么小,做错了什么呢?


    为什么?


    为什么没人能对他好一点


    喻闻雪现在是魂魄状态,看不见,摸不着,更无法被感知。


    饶是如此,她仍走到顾云深身前,轻轻圈住了他。


    一阵清风吹过,顾云深放慢了撕扯蜻蜓翅膀的动作。


    思忖一会,转而收了手,任凭到手的蜻蜓飞走了。


    两日后,顾容廷生辰。


    侯府每日只来送一顿饭,多半是一些下人吃剩的饭食,甚至很多都发馊了。


    小孩子鼻子很灵,他只挑那些勉强能入口的饱腹,然后就自己找事情消遣,一待就是一整日。


    这日一早,两个精壮的汉子用力踹门,将还在熟睡中的顾云深绑了起来。


    喻闻雪看得心惊肉跳,想上前阻止,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其中一人略显踌躇,“大哥,我们这么做真的没事吗?若侯爷知道,定会生气的。”


    另一人回道:“这两年侯爷征战在外,府上大小事宜都由老夫人跟夫人处理,你是等他回来问罪,还是现在就被夫人问罪?”


    “哪个也得罪不起啊”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无奈地把顾云深塞进衣柜,锁了起来。


    “这院子连个门都没有,到时候宾客多,这孩子要是跑出去,叫人瞧见可就不好了。”


    “记住,别犯了夫人的忌讳。”


    “咔哒”一声,柜门被锁上了。


    喻闻雪用力摇晃,但终究是徒劳。


    “系统,能不能让我以肉身出现?”


    【系统:抱歉,肉身若出现在过去,一旦出现伤害,宿主的安全将无法保证】


    喻闻雪:“我不是有保命符吗?”


    系统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你最近总是装傻,干脆改名叫饭桶好了!”喻闻雪跟着那两个壮汉跑出去,打算想办法提醒顾容廷过来。


    前院来了不少宾客,大多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来的。


    此时的顾容廷已是少年模样,身形清瘦,但眉眼温和,精神极好。


    端正地行了一礼后,他笑意盈盈地开口:“祖母,母亲,寻寒呢?”


    老夫人与钱氏对视一眼,继而开口:“他前不久感染咳喘,送到庄子上养病了,你也知道,那里景色宜人,对身体有益。”


    顾容廷未做他想,但难掩眼底的失落。


    他掏出一个竹筐,交给下人:“太傅大人只准许我半天假,还请母亲帮我将礼物转交给他。”


    钱氏面色不太自在,心虚地抿了一口茶,应道:“儿有心了。”


    喻闻雪冷眼瞧着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恨不得上去揍她两拳。


    虽然没有肉身,但她仍然可以控制一些死物,


    一生气,接一连抛出一大堆石头。


    其中一个,恰好砸在钱氏的脑门。


    “哎!”钱氏捂着额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天花板怎会掉下来异物?”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没什么情绪道:“许是你的错觉哎呦!”


    刚数落完钱氏,自己的额头也被敲了一下。


    婆媳二人纷纷顶着肿成寿星公的额头,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极大的疑惑。


    出完这口恶气之后,喻闻雪跟着顾容廷来到湖边。


    顾容廷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标了批注的古诗集。


    这原本是他为寻寒准备的。


    他如今在东宫给太子做伴读,每月只有一日休沐,已经很久没有检查过他的功课了。


    上次回府,这孩子见了他就像陌生人一样,祖母说他是受了刺激后,伤了脑子。


    不知他的病现在如何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喻闻雪尝试了很多次提醒,但顿感力极强的顾容廷压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喻闻雪一生气,干脆用树叶盛了一些鸟粪丢在他头上。


    顾容廷摸了摸脑袋,叹道:“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此鸟定是想沾沾喜气。”


    喻闻雪:“”


    条条大路通罗马,一条路行不通,她就换一条。


    可直至晚宴开始,她都没能有机会把顾云深救出来,思来想去,又将主意打到了那两个壮汉身上——


    偷钥匙!


    想通这点后,她立马行动了起来。


    途径一处灯火明亮的房间,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吵架声。


    “是我做的又怎样?”


    “你这个疯子!”


    喻闻雪记得这个声音,是钱氏的。


    她放慢了脚步,躲在窗檐下偷听。


    为了给家里人一个惊喜,顾侯提前赶回京中,没想到刚回府,就发现寻寒失踪了。


    他派人寻了半天,竟在废院的衣柜中发现了那孩子。


    “你何止狠毒,简直是丧心病狂!”


    钱氏用力撑着桌沿,竭力控制着情绪,维持表面上的平和:“我狠毒?你当初一声不响就从外面带回来个孩子,那时候怎么不说自己狠毒?”


    提到当年的伤心事,她眼眶湿润,愤恨地吼道:“你为了钱氏一族的声望,抛弃糟糠之妻娶我为正室,贬妻为妾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一天?”


    “你!”顾侯扬起手,眼看着就要落下去,但钱氏丝毫不惧,反而仰头对他对视:“你舍不得旧情人,贪恋权势地位,娶了我之后又冷待我,甚至老夫人把你的心上人送到他人的床榻,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究竟是谁狠毒?”


    “你要庆幸我从不打女人。”冷静片刻后,顾侯从桌案上拿起一封信,“这是放妻书,从今往后,你我一别两宽。”


    “你要休了我?”钱氏放大笑:“姜窈娘两年前就死了,难不成你要到下面陪她做一对亡命鸳鸯吗?哈哈哈哈”


    “就是不知那野种到底是谁的孩子?能留他活到现在,已经是我大度了!”


    “不可理喻!”说罢,顾侯不再多言,拉过躲在角落里的顾云深扭头就走。


    钱氏情绪激动,拿起桌上的烛台,指向脖颈:“今日你若敢离开这个房间,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顾侯脚步微顿:“随你。”


    过往的种种麻痹了神经,钱氏笑容逐渐扭曲,忽然大喊道:“侯爷!”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顾侯回头道。


    “来人呐,侯爷被二公子刺伤了!”


    不等顾侯反应过来,钱氏抄起烛台,对准他的喉咙,刺了下去。


    烛台淬了毒,见血封喉。


    鲜血溅满了顾云深稚气的侧脸。


    他摸了摸腥热黏腻的液体,古井无波的眼里出现了一丝疑惑。


    须臾间,那个用来杀人的烛台,被塞到了自己手里。


    顾容廷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自己敬仰的父亲倒在血泊中,母亲坐在地上不断哭泣,痛斥着弟弟的狠辣无情。


    而弟弟冷漠地站在那里,像一只没有情绪的木偶,看向他的眼神也只有冰冷的温度。


    “不,不是这样的,寻寒他……爹……”


    他无法接受这一切,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其余宾客闻声赶来,刹那间,年仅八岁的顾云深被指控成了杀害自己亲生父亲的凶手。


    钱氏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地控诉这个小疯子是如何对顾侯下的手。


    顾云深眼神坚定:“不是我。”


    “你还想狡辩?我亲眼看见,就是你杀了侯爷!”钱氏字字诛心的口述,令在场不少人为之动容。


    世人皆知钱氏爱惨了顾侯,为了他甘愿放弃一切,甚至愿意接受他在外面有了孩子。


    顾云深敛起神色,童真的声音却透着刺骨的寒意:“真的是我杀的吗?”


    钱氏:“当然是你!”


    “这样啊。”顾云深走向钱氏,睁着无辜的眼睛望着她:“你真的要说是我动的手吗?”


    不知为何,钱氏觉得这孩子的眼神异常可怕。


    她极少在一个孩子眼里见到这样的神情,冷漠到极致。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毕竟是个八岁的孩子,说破了天也不会有人信他的。


    冷静下来后,她扬声道:“人证物证俱在,就连容廷都瞧见了。”


    “好啊。”顾云深朝她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随后用力刺穿了钱氏的小腹。


    钱氏捂着流血的伤口,瞪大了双眼。


    屋内乱成一团。


    凭顾云深的身高只能刺中一个成年人的腰腹部位,根本无法够到喉咙处。


    他用这种方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喻闻雪心中五味杂陈。


    与此同时,门外有人通传:“不好了,大公子掉水里了”


    这场闹剧最终以顾侯的离世草草收场。


    钱氏虽保住一条命,但整日变得疯疯癫癫,不知所云,侯府上下大小事宜,皆交由老夫人打理。


    顾容廷自打落水后,一连高烧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而顾云深被老夫人以修养身心为由,丢到了山里,任他自生自灭,从此销声匿迹


    喻闻雪的魂魄一直在外面飘荡,不知飘了多久,飘到了径山寺外。


    原来他被人收留了。


    这中间……似乎缺失了一段剧情。


    看着顾云深一日复一日,以一种近乎病态的方法习武,每天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却从不喊一声苦,她的心恍若针扎似的疼。


    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少年拖着一条残疾的废腿,吃力地走到顾云深身边,递过一个馒头:“你为什么每天都要给自己施针啊?”


    顾云深摇头:“我不记得。”


    他只知道自己要报仇,但仇人是谁,为何要报仇,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试图通过疼痛来加深记忆,可渐渐地,连自己为何施针都不记得了。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少年轻笑一声:“师父对你真好,还给你起名字,不像我,到现在还叫陆戎。”


    “陆戎,鹿茸,听起来就像个药材的名字。”


    顾云深没回答,擦净了腕上的血,将银针摆放整齐。


    他的话一向很少,少年也不恼,侧过身时,露出右脸的大片伤疤,“不过我听说,施针在某个特定的穴位上,可以缓解我们体内的毒素。”


    “师父说,没有试药人能活过二十五岁。但我们既然被他捡了回来,就偏不能信命。”


    “我打算寻些医书来看,一旦让我研究出来,第一个解你的毒,到时候你可得谢谢我!”


    顾云深微微抬眸:“多谢。”


    “跟你说话真有意思,说十句你能回一句。”少年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朝他伸手:“扶我一下,陪我找师父去,我也要取一个有诗意的名字。”


    “你说,叫陆向松怎么样?”


    “很老。”


    “那便叫陆轻鸿,轻如鸿毛”


    “”


    “总不能叫陆泰山吧!”


    “随你。”


    *


    喻闻雪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柔软的被衾里。


    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这是每次进入回忆之后都会出现的症状。


    第三次了,她该习惯了。


    心情略显复杂,她尚未从沉重的过去清醒过来,转而一瞥,瞧见了同样睡着的顾云深。


    这张脸,无端与小时候的他重合,脱了稚气,五官更为精致俊美。


    视线渐渐下移,喻闻雪小脸一红,屏住呼吸。


    他竟然没穿上衣?!


    她睡相一向不老实,而他睡觉又乖的很,总不会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把他扒了吧……


    喻闻雪下意识捂着眼睛,不过一秒,又从指缝中挤出一点空隙,在偷看和大大方方看选择了大大方方地偷看。


    进入回忆之前,系统没有做出提示,她的任务应该是没有完成的。


    难道是亲的位置不对?


    她望着这张美到惨绝人寰的脸,发了一会儿小呆。


    少年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扫下一片阴翳。


    此时不试,更待何时,她越想越激动,像之前那样,试探性的用发梢扫了下他的眼尾。


    没醒,很好。


    上次亲的是脸颊,这次不如从眼皮开始试起吧?


    从上到下,从外到里全都试个遍,就不信完成不了任务。


    书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书罢了。


    喻闻雪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雀跃,随后用手轻轻点了一下。


    分开的这段日子,他的睡眠质量果然变好了,这样都没醒。


    她心里默念一句得罪,捂着心口,温热的唇吻在他的眉眼——


    作者有话说:小顾的成长历程一步一个坎,从小被洗脑,独自一人去寻亲……没想到进了虎狼窝,察觉到自己记忆越来越差,就不断扎针让自己疼,想用这种方式来记住仇恨,可时间久了,他连为什么要自己疼都不知道了……(亲妈叹气)


    顺道猜猜这次任务会成功吗[狗头叼玫瑰]


    第44章 再亲 亏心事


    炙热的唇瓣轻轻吻在少年的眼角。


    心跳声扑通作响, 她只停留了短短一瞬,又立马抽离。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呼吸莫名沉重了几分。


    然而系统并没有作出回应。


    多半是时间还不够。


    喻闻雪深吸一口气, 再次亲了上去。


    经过上次的教训, 她特意多停了一会儿, 直到在心里唱完了一整首《猪猪侠》这才缓缓离开。


    唇瓣撤离的一瞬间,她看到顾云深的睫毛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该不会被她亲醒了吧?


    紧接着,少年缓缓睁眼,露出片刻的迷茫。


    喻闻雪被这突如其来的苏醒吓了一跳, 身子摇摇欲坠, 她还维持着一个跪坐的姿势,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两边。


    大脑一片空白, 几乎是同一时间, 手臂打了颤, 就这么直勾勾地扑在他怀里。


    鼻梁磕在他的锁骨上,硌得她酸胀发麻, 一时连动作都忘了收回。


    最关键的是,她的腿刚好岔坐在他的腰上, 远远望去, 很像把他压在身.下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顾云深闭了闭眼。


    怀里的柔软转瞬即逝,喻闻雪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没注意他的表情,眼神飘忽不定,一看就像干了什么亏心事。


    反观顾云深上身赤裸着,被子滑落到肩上,露出精致的锁骨, 毫无扭捏惺忪之态。


    再往下看,隐约能看到饱满的胸肌,但她不确定有没有,毕竟没有上手摸过。


    早知道就摸一下了。


    “方才发生了什么?”顾云深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喻闻雪难免心虚,红着个脸,准备先发制人,道:“我没摸你。”


    “我知道。”顾云深直起身,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展露自己,慢条斯理地穿上中衣,眼角含笑:“你只是碰了我。”


    “”


    碰和摸的区别,还是她当初顺口胡诌的,喻闻雪往后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小声咕哝:“是不小心碰到的。”


    顾云深静静地望着她,问道:“只是我的眼皮有些痒,你有看到什么东西落上去了吗?”


    “羽毛!是羽毛,从窗外飞过来的,好大一片呢!”


    房间内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烛火摇曳,拉长了喻闻雪的侧影,她揉了揉发烫的耳垂,讪讪笑道:“我正要替你摘下去,你就醒了……”


    “原来是羽毛啊。”顾云深看了一眼被她咬着的下唇,随后动了动肩膀,嘴角微微上扬:“我还以为,你在亲我呢。”!!!


    领口松松垮垮,未曾示人的春光就这么半遮半掩地闯进了喻闻雪眼里。


    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实在太强,导致她大脑有一瞬间的放空,说话也变得语出惊人,“我是故意亲的。”


    不对。


    她连忙又补充了一句:“我这口不择言的毛病又犯了,我的意思是没有人亲你……”


    顾云深仰起头,与她对视,不露声色道:“没关系,一片羽毛而已。”


    喻闻雪用袖子挡住脸,假装听不见。


    眼里的玩味稍纵即逝,顾云深敛起目光,细密的长睫不经意间一颤,沉声道:“其实,还挺有趣的。”


    “不过我倒觉得不像羽毛,更像是兔子的毛。”


    “你觉得有趣的话,那我下次给你薅一把毛过来。”喻闻雪顿时眉开眼笑。


    她自认为掩饰地很好,不然以他的性格,定是要不依不饶地捉弄她,又怎会像现在这般淡定?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正欲开口之际,就听他懒洋洋道:“羽毛可有留下?”


    喻闻雪幽幽道:“太轻了,飘走了。”说着,就跳下了床。


    耳边传来流水潺潺的声音,顺着窗外看去,她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正身处于画舫的二楼。


    此处视野开阔,可以将整个迤东的河景尽收眼底。


    “好美啊。”


    喻闻雪不由得感叹。


    河面泛起浅浅波纹,岸边两侧的灯笼倒映在水面上,宛若缀着的点点星光。


    经过火场那一遭,更是觉得此刻的宁静难能可贵。


    只是,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来了。


    亲了那么久,系统还是没有上线回应,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


    难道一定要亲嘴才可以?


    她偷偷回瞄了一眼,只见顾云深身形挺地笔直,正背对着她穿衣服。


    “咔嗒”一声,腰带扣上了。


    喻闻雪一下又一下地眨着眼睛,眼巴巴瞧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看到。


    手臂上的烧伤被处理地很好,她不由得好奇:“不过,我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顾云深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扣着桌沿,“你突然晕倒,只能把你送来最近的地方。”


    “那你为何”


    没穿衣服。


    喻闻雪没有问出口。


    似是察觉到她心中所想,顾云深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因为你睡着的时候扒了我的衣服,还死活不让我走,我只好把衣服给你。”


    “这”


    喻闻雪咬着下唇,拍了下脑袋,难以置信道:“这真的是我做出来的事吗?”


    顾云深嘴角平平,没有回答。


    这是对她的反应不满意了。


    喻闻雪心想。


    他坐在窗边,月光照进来,恰好为他的脸罩上一层朦胧的月影。


    从这个角度看,像是整个人叠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于是喻闻雪就这么看呆了一会儿,其余想说的话尽数被她抛之脑后。


    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他牵着走出画舫,来到了岸边。


    火把节的余温尚未褪去,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


    河畔对岸的百姓们并未受到火灾影响,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一个背着竹篓的贩夫走到他们面前,哈腰笑道:“公子,给姑娘买朵簪花吧?”


    贩夫摊开手掌,掌心摆着大小各异的新鲜花朵,喻闻雪在那些当地人头上见过,据说叫报春花。


    还未来得及拒绝,一对淡粉色的报春花就簪在了她发间两侧。


    她摸了摸发髻,上面的珠花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多半是救火逃生的时候掉在地上了。


    她没多想,转而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


    余光瞥见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条五色长命缕,喻闻雪想看得更仔细一点,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在她没注意的角落里,两枚珠花,被孤零零地丢在地上……


    不管怎么说,见到自己做的长命缕戴在他手上,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她不知这种喜悦从何而来,只觉得心口那里酸酸麻麻的,有一股奇异的悸动。


    可一想到他为了记住仇恨不断用针去扎自己,又忍不住心疼。


    他那样小,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放过他呢


    “系统,我想查询一下反派目前的黑化值。”


    【系统:很抱歉,查询功能并未上线,您若需要,待主线任务一完成后,方可获得查询一次的奖励】


    “那你能剧透一下,我需要亲哪里才可以吗?”


    【系统:任务一的要求是亲吻对方嘴唇一秒以上】


    “知道了,今天不说你是饭桶了。”


    喻闻雪耸耸肩。


    早说嘛,白白浪费了方才那么好的机会,不然任务早就完成了。


    一秒罢了,对她来说那简直是轻轻松松!


    亏她还想到什么从上到下……


    夜色正浓,她吹了会风,又想起了过去的回忆。


    无论如何,她要阻拦他黑化才行。


    不光是因为需要救下顾容廷完成任务,更多是因为她不想让他走上原书的剧情,落得双目失明的下场。


    他原本应该,过一个快乐的人生。


    良久,她面对着他,认真道:“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这话问得再寻常不过,但顾云深知道她问的一定不是表面上的意思。


    他想了想,嘴角噙着笑意:“想逗兔子。”


    “兔子?”喻闻雪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道:“你喜欢兔子,那我送你一只好了。”


    顺带分散他的注意力,避免黑化。


    毕竟,兔兔那么可爱


    饶是再坚硬的铁石心肠,都忍不住融化。


    也不知道她的闻雨在京城过得怎么样了。


    “不必送我。”


    兔子不就在眼前吗?


    顾云深挑眉一笑,眼底的阴霾驱散不少。


    喻闻雪:“我是想问,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怎么,迫不及待等着搬进我的小黑屋了?”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喻闻雪就想起了那个金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本以来他在开玩笑,没想到这人还来真的……


    顾云深语气轻快:“不急,小黑屋需要清扫一下方可入住。”


    还有一些脏东西,需要清理。


    虽然送礼受到了拒绝,但喻闻雪仍惦记着给他挑一只兔子的事,没仔细分析他话里的意思,继续问道:“那你喜欢白兔子还是黄兔子,公兔子还是母兔子?”


    “你真的要送?”


    “不然呢?我骗你干嘛?”


    喻闻雪叉起腰:“你的手下替我照顾猫,我送你一只兔子,这不是很合理吗?”


    话刚说完,后脑勺就被他揉了一下,“那就白兔子吧。”


    “皮毛最好软一点,性子不必很温顺,长出獠牙最佳。”


    若能咬他一口,便更好了。


    那感觉,光是想想,都觉得十分愉悦。


    他的力道并不算重,甚至揉得很舒服,叫喻闻雪犯了困,萌生一种想睡觉的冲动。


    但直觉告诉她,这人多半没怀什么好心思,保不齐又因为什么兴奋了。


    “好啊。”她点点头。


    顾云深淡淡道:“可兔子都是成双成对的。”


    “那我便给你挑两只吧?”


    下一瞬,就听他可怜巴巴开口:“你连兔子都会给找个伴。”


    “那我呢?”


    几乎是没什么思考的,喻闻雪回答道:“我会陪你去小黑屋啊。”


    等等——


    她这话怎么还有些期待的意思?


    糟了,被反派同化了。


    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氛,喻闻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时辰太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我是说,时辰不晚了……”


    多说多错,干脆不说,刚走出去,左脚就把右脚绊倒了。


    顾云深笑得耸肩,想到以后可以尽情逗兔子的画面,颇为得意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狗儿要怎么逗兔子呀,好难猜呀[奶茶][奶茶]


    报告:日万失败,但有日八[撒花](又存稿了耶!)


    第45章 耍赖 开启同居的“小黑屋”生活……


    “皇上, 今儿的丹药该服用了。”


    博山炉内白烟袅袅,太监绕过香炉,恭敬地呈上一个托盘。


    盘子不大, 里面只盛着一粒小小的红丸。


    庆明帝倚在榻上, 原本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大, 欣喜道:“快,快拿给朕。”


    红丸顺着温水服下,顿时眉清目明,体内之火汩汩而生, 下腹立马有了生气。


    “崔老夫人献上的丹药还有几颗?”


    “回皇上, 不足三颗了。”太监抬头觑着庆明帝的神情,补充道:“不过, 崔老夫人已经整整两月没有进献丹药了。”


    庆明帝捻了捻指尖残留的药渣, 猛吸了一口:“人还在庄子上?”


    “是, 听说病得不轻。”


    庆明帝摆摆手:“那就派太医去瞧瞧,老人家身子骨差, 难免落下病根。”


    崔氏虽阴险,但尚且有用。


    若没有这丹药, 他又岂能保持现在的状态?


    不然, 以她知晓的那些, 早就该


    “荒唐!”


    人未至,声先闻。


    一声怒喝, 太后气冲冲闯了进来。


    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一地,佛珠甩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宫女太监们不敢阻拦,只得乖乖跟在身后去捡,语气慌张道:“太后娘娘金安!”


    闻言, 庆明帝并未抬头,抿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淡淡开口:“母后今日怎有时间过来?”


    太后一脸愤恨地开口:“西边战事吃紧,不少百姓家破人亡,而你成日里不是沉迷美色就是丹药,不问朝政,不理军事,置整个大雍江山于何处!”


    庆明帝仍维持着半阖眼的姿势:“行军打仗,那是将军该考虑的事。”


    “朝廷养着他们,每年拿着不低的赏赐俸禄,不正是为了这个时候吗?”


    “砰”得一声,茶杯摔裂在地。


    “太子体弱,郡王不成器,你却让他们二人各成一派,分庭抗礼,如今朝中重臣分成两道阵营,你以为你还有可用之人?”


    太后双目猩红,更多的是气愤自己当年为何选择扶持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庆明帝眯了眯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沉声道:“太后,你僭越了。”


    “年纪大了合该享享清福,莫要操心前朝政事了……”


    这句话如惊雷一般狠狠击中太后的心。


    她向后趔趄了一步,眉眼间尽是不可置信。


    沉浸后宫四十余年,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身边的掌事姑姑见状,立马扶稳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太后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但庆明帝依旧没有看过她一眼。


    良久,她勾起一抹苦笑:“哀家能扶持你,就能废了你。”


    “大雍江山绝不允许毁在哀家的手里,更容不下你这样的皇帝!”


    说罢,甩了甩袖子便离开了。


    回宫的路上,太后的手气得发抖,双腿打颤,差点站不稳摔在地上。


    静下心来认真思考一番后,她屏气凝神,朝身旁的女官吩咐道:“去,把三皇子带到哀家宫里,哀家要亲自抚养。”


    “是。”


    “还有——”太后深呼一口气:“去查一下顾家二公子这些年的经历,与何人来往密切,最重要的是品性几何。”


    女官脸上有明显的诧异,很快恢复平静,应声道:“是。”


    *


    时值五月,粽叶飘香。


    端午节的热闹尚未消退,街边商铺林立,摊贩们行走在街头不断吆喝着,市井生活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刚出炉的糖包还冒着热乎气,喻闻雪对着油纸包轻轻吹了吹,将其中一个递给顾云深,“有点烫,你慢点吃。”


    顾云深的眉心微微闪动一下,接过糖包,小口地吃着。


    喻闻雪只当他不喜甜,关切道:“是不是太甜了?要不我再去买点别的?”


    “不必,挺好的。”


    不过他更喜欢另一种甜……


    顾云深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速度不紧不慢,从不狼吞虎咽,连看他吃饭都不会觉得无聊。


    目光再一偏移,落在他的唇瓣。


    脑海里莫名浮现一个词:秀色可餐。


    喉咙阵阵发紧,喻闻雪猜测多半是吃糖包口渴了,收回视线去拧手里的水壶。


    许是入了夏的原因,掌心热得出了汗,她拧了几次无果,手指渐渐泛红。


    顾云深回眸一望,自然地接过水壶替她打开,道:“很热吗?”


    喻闻雪用手扇了扇风:“还行,有一点。”


    眼下才五月,若是到了七八月份,不知要热成什么样,古代没有空调,到时候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


    胡思乱想半晌,她掀开帘子朝外面看去,嘴角不自觉弯起:“还是这里更热闹一些。”


    接近两日的舟车劳顿,几人终于抵达京城。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云锦书院刚有起色,林清婉就收到家书,要她与顾容廷二人一同回京商讨成婚事宜。


    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定终身的名声总是不比明媒正娶来得好听。


    恰逢先侯爷忌日,崔老夫人病重,顾容廷不得不抽开身回去一趟。


    一来二去,这书院的大小事宜便一应交给了卫衡。


    自打顾云深回来后,卫衡鲜少单独出现在喻闻雪面前,平日里只待在书院与那些小孩子在一起。


    喻闻雪并未多想,书院交给卫衡打理她很放心,便收拾东西准备跟着一同回来。


    只是回来的前一晚,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比如,顾容廷旁敲侧击,郑重其事地叮嘱她:“表妹,你一个人在山里我不放心,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喻闻雪很想说山里还有一大群孩子们,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路况比她熟悉很多,再不济还有卫衡,更何况她压根没打算留下,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只是还没开口,又被林清婉打断:“是啊闻雪,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希望你可以见证我们成婚。”


    两人一唱一和,最后替喻闻雪做了一个决定——


    跟顾云深坐同乘马车回去。


    林清婉更是贴心地主动替她收拾行囊,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不断在她耳边呢喃:“回去之后,我还要天天给你梳头发。”


    “闻雪,到时候我们在院子里扎个秋千一起玩如何?”


    “春日迎春赏花,夏日围炉煮茶,秋日酿桂花酒,冬日还可以支起炉子烤红薯……”


    喻闻雪心生奇怪,却也没拒绝她的提议。


    毕竟总不能告诉他们,她可能很快就要被关小黑屋了……


    只可惜,林清婉的愿望大概要落空了。


    老夫人害她在前,侯府她是定不会回去的,更何况她也没有身份继续待在那。


    她存了钱,可以搬出去住,即便林清婉嫁过来,他们也没办法生活在一起。


    想得正出神,不知不觉中,马车停在一处简朴的大门前。


    青石台阶前横卧着两只神态庄严的石狮,虽无匾额,但依旧透出院内的肃穆。


    她抱着自己的全部家当,忍不住问道:“你有这么多钱吗?”


    他不是在侯府过得很艰苦吗?若俸禄这么高,干嘛要留在侯府受那么大委屈?


    不过想想也是,听说他最近刚刚升了官,俸禄应该也有所提升,……


    喻闻雪正乐得四处观望景致,刚想与身边人分享,额头就被轻轻敲了一下。


    一串钥匙搁置在她掌心。


    她揉了揉额头,蹙眉看向罪魁祸首,嗔道:“你又敲我!”


    “这是提醒你回魂。”顾云深接过她怀里抱着的东西,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进去之后,喻闻雪登时瞪大双眼。


    入眼是大片的花丛,两侧竹影摇晃,靠近水榭处,还有几块大小不一的池塘。


    肥润的锦鲤游得畅快,正奋力摇着鱼尾左右摇摆。


    穿过曲折的回廊,有一片空地被围栏圈了起来,墙根下建了一排小草房,整整齐齐落在那。


    这画面,怎么这么熟悉?


    不容她腾出来时间多想,就听系统提示声在耳边响起:


    【系统:温馨提示,距离主线任务一完成期限还有两天,请宿主抓紧时间】


    又来了。


    喻闻雪摇头叹了一口气。


    顾云深身形僵硬了一瞬,问道:“不喜欢?”


    “没有,我只是在想,明晚你要回侯府,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喻闻雪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直觉告诉她,这将是一场腥风血雨,很可能与原书中顾云深的黑化有关。


    这几日,顾云深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还如往常那般跟顾容廷相处,最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兄友弟恭”。


    但就在今早她才得知,明晚的祭拜老夫人也会出席。


    无论她背地里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名义上依旧是先老太爷的正室妻子。


    自打老夫人被送到庄子上后消停了一段时间,前些日子突然病重,顾容廷又不在京城,只好请顾家旁支的族长出面去寻大夫。


    恰逢皇上微服私访,途径知晓此事,便好心叫身边的随行太医过来为崔氏医治,病愈后,又以养病为由,做主将崔氏留了下来。


    因着当初拐卖少女一事并未声张,她的罪行就此掩盖,但这并不代表,她做过的一切都可以不被追究。


    当初老夫人与钱氏合谋将顾云深的生母送到皇上身边,又在他幼时回到侯府之后屡次虐待,不仅给他下令人痴傻的药,甚至谋害性命。


    还有那些无辜被拐卖丧命的姑娘,以及险些丢了命被卖冥婚的,她自己


    如此种种,无论哪一件事,都不值得原谅。


    她不担心顾云深会向她报仇,更多的,是担心老夫人在背地里有其他筹划。


    毕竟,她的身后还有皇上。


    往往暴风雨前都是平静的……


    “可惜,侯府里没有我的亲人。”顾云深站得笔直,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玩味:“不若带你去坟茔玩?那里才有我的亲人。”


    “”


    喻闻雪抱紧手臂:“哪有人去坟茔玩的,找黑白无常吗?”


    顾云深剑眉一挑,没有说话。


    这座宅子的主人是前朝一位旧臣,据传他的妻子十分喜欢莲花,故而假山后的池塘里养了一大片莲花。


    夏日炎炎,莲花清幽的香气芬芳扑鼻,赶路的疲惫也消散不少。


    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黑屋”,喻闻雪恨不得待在这里做一辈子醉生梦死的咸鱼,哪也不去。


    不过很快她就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圆月高悬,泛着清冷的光。


    喻闻雪裹着轻薄的被子,嘴角抿成一道直线,跟桌上的棋盘大眼瞪小眼。


    “你是不是耍赖了?”她的脸上贴了五六张纸条,看起来相当滑稽。


    即便输了一晚上,但她还是不死心,认为顾云深定是在诓她,纠结道:“我怎么不记得你上一步下在了哪?”


    “那我动作慢一点。”顾云深执起一枚黑子,狭长的双眸流露着浅浅笑意。


    为了让她瞧得清楚,他的动作放得极为缓慢。


    这个0.5倍速的慢动作令喻闻雪非常满意,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


    反复观察棋局,落下最后一子。


    结果显而易见——


    “你又输了。”顾云深扬眉道。


    “你作弊!”喻闻雪直起身,身上的被子顺势滑落,连带她的肩头都露了大半。


    她没去扶,走到他身边,将他按在椅子上:“你一定藏了棋子对不对?”


    “我没有。”


    顾云深没防备,身子被她推得向后仰,下意识接过她的被子,轻轻捻了捻。


    淡淡的香气萦绕身侧,是她新换的澡豆。


    见他否认,喻闻雪又抵住他的肩膀,来回摸了几下。


    她甚至怀疑,他一早就看出自己并不会下棋,故意挖了个坑等她跳进去。


    可摸了半天都没找到棋子,再看他反应,确实不像藏东西的样子。


    难道她想多了?


    自己只是真的笨。


    倏然对上她清澈的目光,顾云深玩被子的手忽地停了下来。


    他自知心思卑劣,但不能在这个时候吓到她。


    眸中情绪翻涌,他克制地闭上眼,躲开她的视线:“看来你的棋艺的确不太精湛。”


    “既如此,我就不勉强你了……”


    “不行。”喻闻雪动作麻利地摘下脸上的纸条,拦住他要离开的动作:“敢不敢跟我比点别的?”


    顾云深环着手臂,好整以暇道:“嗯?”——


    作者有话说:小顾内心:同居了,该见亲人了,可他的亲人去世了……只好去坟茔看看。


    女鹅内心:这个大变态,竟然要带她去找黑白无常!![害怕][害怕]


    第46章 揉捏 这个姿势,非常适合接吻


    一个时辰后。


    “不玩了不玩了, 我玩不过你。”


    喻闻雪穿着自制的拖鞋哒哒跑到铜镜前,忍不住叹了一声。


    两颊各画了三条粗粗的胡须,鼻尖用胭脂点了一抹红, 俨然被画成了一只小猫的样子。


    本以为玩她擅长的猫抓老鼠定会赢他个落花流水, 没想到这人无论玩什么游戏都聪明得很, 最后变成了老鼠抓猫。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吗?


    “我也不知,跟你下棋竟会这般有趣。”顾云深凝视着她后颈的碎发,漾出隐隐笑意。


    这副表情落在喻闻雪眼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 认为他一定在嘲笑自己, 挪到床边的脚步又慢慢挪了回来,不经意间靠近:“其实我是故意逗你开心的, 因为真正的大佬都会隐藏实力。”


    “哦?真的吗?”


    她眨眨眼, 拍拍胸脯道:“特别真!”


    顾云深错开视线:“好啊, 那我们再来一局。”


    “……”


    又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


    喻闻雪望着棋盘,颇为无奈地闭上了眼。


    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被偷走了气运!


    “愿赌服输,来吧。”


    “好啊。”


    顾云深握拳抵在唇边, 但笑意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他轻轻捏住她的下颌, 力道并不重, 但温软的颊肉还是被挤出两个小坑,顿时坏心四起, 忍不住揉捏了一下。


    他捏那只小猫的时候也是如此,每次碰到它的脸颊,就会佯装生气地假装咬他。


    可惜,喻闻雪什么时候才能愿意咬他一下……


    “你快点画。”由于两颊被捏住,喻闻雪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 像极了牙牙学语的孩童,但眼神仍旧倔强,道:“下次,下次一定赢过你!”


    顾云深端起她的脸看了半晌,肌肤细润如脂,长而密的睫毛下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亮晶晶的,连星光都不及她半分。


    指尖有意无意地来回摩挲,难以掩饰的破坏欲再次浮上心头。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画,温柔地捻去了她脸上的黛粉。


    “下次吧,先留着。”


    “下次我可不会输了,到时候给你画成一只小狗。”喻闻雪搓了搓被画花的脸蛋,又对着镜子擦了好久,终于把黛粉擦了个干净。


    但青黑色的痕迹还是残留了不少,看起来很像女鬼……


    不等她伸手去擦,冰冰凉凉的触感点在她的脸上。


    铜镜里,顾云深用指腹蘸取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涂在她的脸上。


    顷刻间,两人的距离极近,鼻尖充斥着淡淡的药香。


    喻闻雪眼睫一颤,干脆闭上眼,仰起头任他摆布。


    他的动作放得极轻,指腹在她的脸上轻轻打圈,与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涂完药膏,他又打湿了帕子,耐心地替她擦拭。


    他似乎对她,总是很温柔。


    下颌被抬起,再一睁眼,蓦地闯进一双幽深的眼眸。


    少年清洌的嗓音飘过:“睡着了?”


    “没有。”说完又觉得有些干巴,喻闻雪笑了笑:“多谢。”


    内心莫名开始躁动,轻微的痒意在心口蔓延。


    这个姿势,非常适合接吻。


    念及自己尚未完成的任务,她把心一横,主动贴了上去。


    与此同时,顾云深收回动作,在她头顶揉了揉,她的唇瓣擦过他的下颌,又因重力不稳向前倾倒,就这样,阴差阳错,摔进了他的怀里。


    顾云深下意识扶着她的腰,夏日衣衫轻薄,透过布料传来灼热的温度,烫得喻闻雪一颤,紧接着,两人就一起滚到了地上。


    显然,又是喻闻雪在上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她一不做二不休地准备低头强吻。


    顾云深眸色渐暗,喉结不经意上下滑动,对视许久,在她即将靠上来的瞬间,这才勉强推了她一下,“早些休息。”


    又失败了。


    喻闻雪想。


    “那你跟我……”


    一起睡吗?


    喻闻雪欲言又止,这样问会不会太明显了点?简直把心眼写在脸上给他看了,手段低浅,且不高明。


    可他们之前也睡在一起,只不过她那时不需要做任务罢了。


    顾云深背对着她,淡淡道:“我的房间在你的隔壁,有事叫我就好。”


    “哦~“喻闻雪拍拍身上的灰,无精打采地走到床边,打算换一身寝衣睡觉。


    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就成功了。


    难道他是看出来了,所以故意躲着她的?


    她有这么讨人厌吗?


    上次是谁帮他的缓解的不适?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圈,最后蒙上被子。


    夏日晚风顺着半掩的窗棂徐徐吹来,淡粉色的帷幔摇曳,吹散了她燥热不安的心。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顾云深靠在墙角,掏出那张被他揉在掌心很多次的帕子。


    良久,喉间溢出一道低吟。


    ……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喻闻雪迷迷糊糊起身,发现太阳已经高高悬起,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


    简单洗漱后她便小跑着,追上顾云深离开的步伐。


    “晚上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顾云深停下脚步,扣紧腕间的机关,侧身望着她:“你很想去?”


    “是陪你去。”喻闻雪抚着因跑得太久狂跳的心口,重复道:“是我想陪你去。”


    顾云深低下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再抬眼时,双眸恍若星河,闪着细碎的亮光。


    这话极大地取悦了他,心情一好,连带语气都轻松了不少:“不必了,你还是在家多多练习。”


    “晚上回来后,继续陪我下棋吧。”


    喻闻雪想到昨晚的痛苦:“”


    但她还是试着为自己争取了一下,道:“真的不带我去吗?”


    顾云深的嘴角平了下来,喻闻雪没注意,继续碎碎念:“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你保重安全。”


    “顾家人不值得你原谅,但顾容廷……”


    “他没想伤害你。”


    言外之意,还是怕他对顾容廷下手。


    她总是这样。


    “知道了。”顾云深没什么语气地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走之前,吩咐道:“别乱跑。”


    “放心吧!”


    喻闻雪点点头。


    可话虽如此,若能老老实实待在家,就不是她的性子了。


    顾云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溜了出去。


    过了端午的京城气候并不比南方凉快多少,因着气候干燥些,更容易口渴。


    喻闻雪手捧一碗椰子汁,逛了半天,采买了不少生活用品,因着东西太重,干脆叫店铺掌柜送货上门,顺道给他们科普了一下什么叫“快递”。


    “‘快递’就是快点递给你。”


    掌柜的一头雾水,不甚明白这其中的具体含义,不过向来精明的他认为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欣然接受了。


    于是喻闻雪就带着看不见的战绩,和空空如也的手,大摇大摆地回去了。


    忽而,不知从哪窜出一个男童,挡住了她的去路。


    男童的身后跟着一个扎着头巾的妇人,嘴里不断念叨着对不起。


    “抱歉姑娘,我家这个皮猴儿惊扰到您了。”


    “无妨。”喻闻雪摆摆手,没理会这个小插曲,待那对母子两走了之后,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一上午走走停停,午间随意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她便朝着一个人少的小胡同走去。


    此处路径偏僻,鲜少有人出现。


    直到前面无路可走,她停下脚步,猛地回身洒了一把迷药。


    “夫人,是我。”


    观南瘪着一张皱巴巴的小脸,捏着鼻子大口喘气。


    “呀!怎么是你!”喻闻雪吓了一大跳,由于过于惊讶,全然没注意观南话里的称呼变了,“方才是你一直在跟踪我?”


    “公子猜到您肯定会出门,叫我暗中保护。”


    喻闻雪恍然大悟:“那他还挺聪明的。”


    观南附和道:“您也很聪明,这般机敏警觉,险些都把我迷晕了……”


    不愧是一家人,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比一个机灵,真般配!


    经过方才这么一闹,紧绷的心顿时松懈了不少,喻闻雪惦记着小猫,主动询问道:“闻雨怎么样了,还听话吗?”


    “听话。”


    只听他家主子的话。


    此猫惯会拜高踩低,自打公子喂给它新鲜的猫鱼之后,就再也瞧不上他喂的豆子了,整日黏着公子撒娇打滚。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公子在的时候,没事就要搂着小猫睡觉,谁说它一句不好都不成。


    或许,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离开羊肠小道,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


    前方混乱拥挤,百姓们围成一团,不知在议论着什么,官兵们立在两侧为身后的轿辇开路。


    观南绕到喻闻雪身前,生怕有什么闪失,公子会跟他玩命,“前面是花满楼,我们还是绕路走吧。”


    “好。”


    就在回头的一瞬间,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突然冲出来,拦住他们的去路,嘴里不断大喊:“救命!”


    观南下意识朝那人踢了一脚,女子捂着吃痛的小腹在地上滚了一圈,她的头发在地上摩擦,沾染了不少灰尘。


    即便面容狼狈惨不忍睹,但喻闻雪还是认出了这个女子是谁。


    “陈玉茹?”


    她试探道。


    闻言,地上的女子有片刻的怔忡,她撩起头发,露出毁容的半张脸,喃喃道:“求你,救救我。”


    按理来说,喻闻雪不该救她,毕竟陈玉茹从有销金窟之名的花满楼里逃出来,难免惹祸上身,若是给顾云深添麻烦就不好了。


    但同为女子,她实在不愿见到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陈玉茹,沦落成如今这个样子。


    书里的时代背景,人命如草芥,与她所接受的现代化教育理念完全背道而驰。


    想要活下去,就要拼命去争。


    观南本想劝阻,但一想到公子说过,无论夫人做任何事情都不要插手,只要保证安全的同时,替她收拾好一切就可以了,伸出去的手又默默收了回去。


    陈玉茹就这么被喻闻雪带走了。


    目光所及之处,伤痕累累,不过短短两个多月,消灭了一切锐气,形容枯槁。


    “我承认,当初是我出卖了你,但我没想过要你的命,我只是……想替你出嫁而已。”


    “可谁知老夫人根本不是面上那样和蔼,背地里干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竟给我下毒,钉在了棺材里……”


    “后来,抬棺的人心生歹念,偷偷把我换了出来,卖到花满楼。”


    陈玉茹每说一句,喻闻雪就忍不住脊背发凉,她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在血淋淋地告诉她这个惨痛的事实。


    若非当初顾云深及时赶到,只怕自己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陈玉茹抱着膝盖,一滴泪落在上面:“我宁死不从,用簪子划破了脸,花满楼的老板见我没了利用价值,就让我去刷夜桶,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喻闻雪问道。


    陈玉茹瞪大双眼:“带我去侯府,我要报仇。”


    喻闻雪摇摇头:“你这样去不过是以卵击石,老夫人这些年靠拐卖少女赚了不少银钱,其中为很多大官提供了权色交易,以你一己之力很难与她抗衡。”


    “那就让她继续逍遥法外吗?”陈玉茹大喊:“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有一个散发异香的玉枕吧?”


    “枕头有毒。”喻闻雪平静道。


    可知道又能如何,她总不能冲进侯府,把她按在地上揍一顿。


    陈玉茹呆呆地望着窗外:“反正我也活不长了,这个毒已经渗入肺腑,药石无医。”


    “我找人问过了,不出一年,就会暴毙而亡。”


    喻闻雪咬紧下唇,没说话。


    她的命,全都是顾云深救回来的。


    但她却不能帮他什么。


    就好比今晚的鸿门宴,明知是故意给他下套,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身边豺狼环伺,只身一人去寻仇……


    夕阳的余温与暮色缠绕。


    安抚好情绪波动的陈玉茹,喻闻雪换了一身行动方便的衣裳,去药铺买了一大包迷药。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让他出事。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不让他害顾容廷,还是……


    她的私心。


    而在她离开以后,陈玉茹也偷偷溜走,跟着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小顾躲开是怕自己可怕的欲念吓到她[可怜]


    女鹅开始慢慢在意,但她自己不想承认[奶茶]


    作者有废话要说:老板出差啦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我要努力工作(码字)[撒花]


    第47章 有我 她不想让他受委屈


    这是继上次从顾家逃跑之后, 喻闻雪第一次回来。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符,希望爷爷奶奶在天之灵可以保护她,也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雪丫头, 好久不见。”


    老夫人拄着拐杖, 行动极为缓慢, 她慢悠悠地走着,抬手示意喻闻雪坐下,问道:“听说你当初被拐子拐走了,可有受伤?”


    喻闻雪不擅长跟这种人打交道, 摇了摇头, 敷衍道:“还行,我命好。”


    老夫人敛起笑意, 忍不住出言嘲讽:“如今这世道不太平, 你一个女孩子被拐……总归于名声有损, 这好的儿郎,定是不会瞧得上你。”


    喻闻雪笑道:“瞧不上, 那就找个赘婿呗?”


    “你这孩子,竟说笑话……”老夫人抿了一口茶, 精明的三角眼止不住地上下打量。


    这张脸, 若是个听话的, 还真能为她所用,可惜……


    “不若跟你父母回乡下去, 寻一个家底丰厚的鳏夫嫁了吧?”


    喻闻雪决定装傻:“罐腐是什么?可以吃吗?是不是跟豆腐乳差不多?罐子装的豆腐乳吗?”


    一连串如珠似炮的疑问,叫老夫人一时没绷住,茶水险些喷了出来:“这……”


    一旁的婆子见状,连忙递上帕子,帮她找补着:“老夫人也是为姑娘好, 那些庄稼汉力气大,能干活,还有现成的孩子叫娘,省了生育的辛苦,姑娘嫁过去保准享清福!”


    喻闻雪恍然大悟,拍了拍大腿:“原来老夫人思春了啊,这都入了夏了,怎么才思啊……”


    “……”


    “不过,若您想嫁也是可以的,您都守寡这么多年了,也该找个老伴了,老来俏嘛,庄稼汉定会好好疼您!”


    “……我乏了,雪丫头自便吧。”老夫人老脸一红,气不打一出来,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喻闻雪接着道:“您年纪大了,嫁过去也不用承担生儿育女的辛苦,毕竟有心……也无力啊……”


    老夫人咬紧后槽牙,险些把手里的拐杖丢了出去,踏出门槛时,朝身边的婆子使了一个眼神。


    婆子心领神会,转身拐去了另一个房间。


    香炉里燃起一缕暖香,令人昏昏欲睡。


    喻闻雪撑起下巴,打了个哈欠,想了想,还是起身把香掐灭了。


    绕是如此,她的眼皮依旧很沉,困到睁不开眼,渐渐没了力气,伏在桌上陷入混沌……


    *


    侯府正堂。


    顾容廷一脸凝重地站在一旁,看着宫里来的宣旨太监满脸谄媚,送来一波又一波的赏赐。


    方才被气了那么一出,老夫人面色不太好看,接旨时还是挤出一个笑,“老身叩谢皇上。”


    内监附耳低声道:“老夫人,可别忘了皇上的东西……”


    老夫人心领神会。


    待宫里的人走了之后,她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冷声道:“容廷啊,今儿是你的生辰,也是你父亲的忌日,怎么不见你弟弟来啊?”


    顾容廷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寻寒公务繁忙,抽不开身也是情理之中。”


    老夫人咋舌道:“你倒是好,一声不吭就辞了官,如今更是连一句祖母都不叫了。”


    “父亲的忌日一过,孙儿会继续送您回庄子上修生养息。”


    老夫人还想再说点什么,正欲开口之际,就见顾家旁支的几个声望颇高的长辈陆续登门拜访。


    顾家祠堂内,顾容廷跪在地上,脊背挺直。


    老夫人则跟一旁的几个长辈谈笑风生,她年轻时曾是一代名伶,口才极好,转眼间的功夫就把自己的苦楚倾泻而出,明里暗里指责顾家出了两个白眼狼。


    “可怜我亲生的孙儿三郎早逝,四郎又瘫痪在床,如今侯府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身侧站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是已故老太爷的弟弟,也是如今顾家的族长。


    听完这话,当即逼顾容廷给出一个答复:“辞官是你的事,我们做长辈的本不该置喙,但你擅自做主分家,又将老夫人送往庄子居住,乃不仁不义不孝!”


    闻言,顾容廷只是淡淡一笑:“弟弟住得,祖母怎住不得?”


    “论起来,倒是我们兄弟更为亲近些,八岁孩童尚且可以适应那个环境,您难道还不如一个孩子吗?”


    族长何曾听过顾容廷这般阴阳怪气的语调,瞬间气得两眼发昏,将拐杖狠狠跺在地上,怒喝道:“你!”


    “这里好热闹。”


    少年踏着夕阳而来,俊美的脸逆在日光下,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顾容廷欣慰一笑,而后想到了什么,笑容凝固在嘴角,唤道:“寻寒,你来了。”


    顾云深没答话,略一挑眉,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径直走进了祠堂。


    祠堂内庄严肃穆,明明处在阳光下,却泛着刺骨的冷冽。


    他鞠了一躬,对着已故顾侯的牌位上了三柱香,动作一丝不苟,叫人挑不出错处。


    老夫人嘴角抽了抽,脸色铁青。


    顾容廷攥紧了拳头,起身对顾家的长辈说:“我有话想单独跟寻寒说,还请伯叔们回避一下。”


    族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带领其他人一同离开。


    祠堂内安静了下来。


    顾云深率先问道:“你想说什么?”


    只见顾容廷手持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臂划了一刀:“今日,当着顾家列祖列宗的面,我愿意为我母亲曾经对你做过的一切道歉。”


    顾云深来了兴致,看着顾容廷手臂不断流出的血液,弯了弯眼睛:“好啊。”


    “既如此,不如把另一只手臂也砍了吧。”


    顾容廷疼得面色发白,额头不断冒出汗水,“只要可以赎罪,我……”


    “侯爷,方才外头有个脸熟的姑娘,自称是您的表妹。”


    顾容廷收了动作,唇色近乎完全变白,转而看向顾云深,有气无力地问道:“表妹可是同你一块前来的?”


    顾云深没承认也没否认,“她现在在哪?”


    手指不断转动手里的剑穗,这是喻闻雪新给他做的。


    他想了想,还是摘下来放进胸口。


    待会儿弄脏了就不好了。


    门房回道:“老夫人带她去了前厅……不过,方才奴见老夫人身边并没有这个姑娘的身影,怕她找您有什么要紧事,特来通传一声。”


    顾容廷扶着一旁的柱子,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道:“你先去找她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声,顾容廷喷出一口鲜血,晕在了地上。


    门房吓得大喊:“来人呐!侯爷,侯爷吐血了!”


    就在此时,老夫人忽然出现,见状立马扑上去:“又是你这个丧门星!是你给他下毒了对不对!”


    十多名豢养的家奴从各处飞奔而来,齐齐将顾云深围成一团。


    “有趣。”


    手法还是一如既往的拙劣。


    顾云深低声笑了笑:“不去看看他死了没有,反而先来指责我?”


    老夫人怒吼一声:“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个杀兄弑父的疯子抓起来!”


    一阵狂风席卷而过,祠堂大门倏地被关上,隐出橙红血光。


    ……


    回到房间后,老夫人倚在贵妃榻上,眉心微蹙:“成败在此一举,眼下就看这群酒囊饭袋的本事了。”


    “老夫人,那打奴都是从乱葬场捡回来的亡命之徒,饶是这二公子有通天的本领,双拳难敌四手,也难以打得过这么多人。”


    “您真的打算杀了他吗?”


    “呵,他就该死!若不是他,我的亲孙儿又怎会成为废人!”发泄够了,老夫人眯了眯眼,仔细揣摩皇上叫内监带过来的话。


    “当初别院那把火可是皇上亲手派人下的,若他真的在意这个孩子,又怎会下此狠手?”


    老夫人冷哼一声:“他分明是不想留下污点,斩草除根罢了,我们何不遂了他的心意?”


    “都是因为他,淮生才变成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一提起顾淮生,她的心就痛。


    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到了晚年就连她的孙子都无法幸免于难……


    “老奴觉得不然,当今太子体弱多病,郡王是出了名的浪荡,万一皇上哪天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孩子,只怕……”


    话还没说完,就听床板传来一声异动。


    老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噤声。


    突然,陈玉茹手持一把匕首,愤恨地朝老夫人刺过来,嘴里振振有词:“老太婆,拿命来!”


    “来人!”老夫人年纪大了,体力自然比不上年轻的陈玉茹,混乱中手臂被砍了好几下。


    老夫人钳住陈玉茹的手,一掌将她推搡在地,“你竟然还活着?”


    “我当然要活着,不活着怎么向你寻仇?”


    两人厮打成一团,婆子站在旁边拉架,不慎撞倒了衣柜,整个人压在地上。


    老夫人没救她,用力抓住陈玉茹的头往梳妆台的桌角砸,陈玉茹磕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房门很快从外面被踢开。


    老夫人心中一喜,眼里的兴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转为了恐惧。


    黑衣少年脸上滴着血,正手持长剑,一步步朝她走来,直逼她的喉咙。


    “一群废物!”


    即便心里慌得厉害,但她仍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这里是顾家,你以为你杀了我,能全身而退吗?”


    顾云深嗤笑道:“从我踏进这里的开始,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好孩子,有话好好说,你,想起来了对不对?”老夫人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在颤抖:“我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在哪,你放下剑,我来告诉你好不好?”


    “快点告诉我真相,我好想知道。”顾云深很配合地回答:“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


    “我……”


    “只可惜,我对那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毕竟……”顾云深勾起唇:“他也只对你的丹药感兴趣,不是吗?”


    老夫人怔住:“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毁掉一个人最痛苦的方法不是死亡,而是让他没有希望的活着。”顾云深将剑转了个方向,轻轻一挥,削掉了老夫人的头发。


    “啊!”老夫人发髻松散,跌坐在地上,下身渗出汩汩液体,湮湿了暗色衣裙。


    “下一个切了哪里呢?我想想……”顾云深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继而划破了她的下巴。


    “口舌易生是非,不如……割了舌头吧?”


    “我求求你,求求你……”老夫人下身失禁,腿软到无法站立,眼泪鼻涕混在一起,跪着磕头:“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是我对不起你们,但当年那把火不是我放的……”


    “啧,我有提到放火吗?”顾云深了然道:“不过,我倒是送了你一把火。”


    “疯子,你这个疯子……”


    惨烈的叫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众人循着声音,纷纷朝这边赶来。


    顾容廷拖着沉重的病体进门,见到的就是老夫人被剑抵着这一幕。


    近几日急火攻心,一时情急之下晕倒,听闻祠堂大火,这才清醒过来。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道:“寻寒,她……”


    劝说的话无论如何也开了不了口,就像表妹说过的话,没有人可以替另一个人去原谅。


    对了,表妹……


    他问:“表妹呢?表妹没跟你在一起吗?”


    顾云深拿剑的手臂有片刻的颤抖,只一瞬,又恢复自然。


    老夫人虽受了惊,但却意外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她稳了稳心神,挪着屁股朝一旁昏倒的陈玉茹身上靠拢。


    “寻寒,我知道没有资格替你原谅。”顾容廷垂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如果可以,请你放过她,让我来承受这一剑,可以吗?”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谈条件?”


    “就凭我们是兄弟。”顾容廷眼眶发红,想从面前这个比他高了不少的少年身上找到一些过去的影子。


    可他看了看,瞧了瞧,却发现小时候那个会跟他一起玩蟋蟀的弟弟不见了。


    顾云深笑了,但笑容中透着几分苦涩,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操控,牵引,“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祠堂大火被扑灭,整整十名家奴无一人存活,其余的族人也陆续到场,见证了这场悲剧。


    顾云深看了一圈,发现没有喻闻雪的身影,长剑往前又伸了一寸,问:“人呢?”


    “谁,谁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前厅没人,你把她藏到哪去了?”


    老夫人藏起地上的匕首:“不是我,我不知道……”


    “我在这!”喻闻雪快步挤到人群前方,用力挥手,表明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那便给你留个全尸。”顾云深用力一挥,长剑从老夫人的耳朵上挪开,转而削掉了另一半头发。


    “闻雪,你,你去劝劝他好不好?”顾容廷耷拉着嘴角,看样子哭了很久。


    在场其余人也瞧出了这姑娘对顾云深的重要性,纷纷附和道:“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即便老夫人真的做错了什么,念在她年纪大了的份上,请饶了她一命吧!”


    “是啊,姑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是将喻闻雪架在火上烤,似乎只要她不劝阻,就会成为帮凶,陷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顾云深没看她,但微动的耳尖出卖了他此刻飘忽不定的内心。


    喻闻雪定睛看了半晌,缓缓开口:“那你们有人给他道过歉吗?


    族长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叹了一口气:“哪里来的女娃娃,竟如此咄咄逼人,老朽的年纪比你们二人加起来,还大了足足一倍不止,张口闭口叫我们道歉?简直是笑话!”


    “道歉,跟年纪有关系吗?”喻闻雪冷眼看着屋里的几个老人,觉得倍感讽刺:“年纪大就可以作为一切的免死金牌,即便做错了事,也不会愿意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更不会道歉,是吗?”


    “闻雪……”顾容廷欲言又止,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喻闻雪没有理他,推开众人,一步步走到顾云深身边,面对着他。


    老夫人露出希冀的眼神:“雪丫头,当初若非我接你到京城,只怕你就被你不成器的父母卖到烟花柳巷去了!”


    喻闻雪脚步一顿。


    老夫人心觉此事有戏,添油加醋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同意卖了你吗?因为你压根不是他们亲生的,而是捡来的!”


    “所以他们把你丢到庄子上不管不顾,更不在意你的死活!”


    “你叫他放了我,我带你去找亲生父母好不好,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吗……”


    可她没有家人了。


    喻闻雪想。


    顾云深压制住内心强烈的渴望,他知道她最讨厌血腥气,本不想在她面前动手的。


    事到如今,只好回去请求她的原谅……


    思及此,他又加深了力度,在老夫人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老夫人见他分了神,当机立断,反手掏出匕首,朝顾云深的心口处行刺。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几人身上,认定喻闻雪会拦开他们二人的时候,喻闻雪却握住顾云深的手,随后闭上双眼,剑一偏,深深地刺了下去。


    ……


    “这里,可以一刀致命。”


    “刺这里,人不会死,但下肢会半身不遂,生不如死。”


    耳边不断回荡着顾云深曾教过她的杀人方法,温热黏腻的血液弄脏了她的衣裙,喻闻雪收回手,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老夫人,拉起顾云深向外面跑去。


    “生不如死,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从一开始,我就猜到你没想要她的命。”喻闻雪捏了捏他的手,用力掩饰自己的心慌,扯出一个微笑:“没关系,我替你报仇,让她的下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中。”


    为了那些被拐走的少女,为了他死去的母亲,为了他,也为了差点死掉的自己。


    总之,她不想再让他受委屈了……


    身后是高高悬挂的大红灯笼,暖光铺了满地,映衬出少年略显苍白的脸庞。


    昏暗的小路,唯有少女的身影无限清晰耀眼,就像这无尽黑夜里的一束光,闯进了他的心里——


    作者有话说:两个好宝宝[抱抱][抱抱]


    第48章 唇齿 被更深入地吻住


    亥时已过, 白日的喧闹褪去,只剩夜晚的寂寥。


    两人跑出去很久,直到身后没有人追上来, 喻闻雪这才松开抓住他的手, 一边捂着胸口喘气, 一边往回看。


    “他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吧?”


    “寻寒,表妹。”


    顾容廷悄然出现,怔怔地望着他们二人。


    喻闻雪明显感觉到,搭在她腰间的手, 加重了力道。


    鼻尖嗅到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为了防止顾云深受到刺激,她先一步开口, 挡在他面前:“表哥, 是我伤了老夫人, 有什么事冲我来。”


    顾容廷捂着刚包扎过的手臂,无力地摇摇头:“我想单独跟寻寒聊聊。”


    喻闻雪回眸看了一眼。


    顾云深依旧是那个凉薄的神色, 望向顾容廷的眼神,恍若在看一件冰冷的死物, 毫无生机……


    【系统:警告!警告!】


    【系统:检测到反派黑化值增加, 男主即将遭遇重大危险, 请宿主及时应对】


    最近系统上线的未免过于频繁,可见在顾云深内心深处, 恨不得毁了整个顾家。


    该来的还是挡不住。


    踌躇之际,却见顾云深主动走上前来,嗤笑道:“好啊。”


    “不好!”喻闻雪抱住他的手臂,试图唤醒他的良知,故作柔弱道:“我怕黑, 你们说话还是带上我吧。”


    “我不走远,就在这。”顾云深摸了下她的耳垂,神色柔和道:“听话。”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像被一股电流击中,酥酥麻麻,震得她心头一颤。


    但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她必须把他们两个分开,转而对着顾容廷说道:“表哥,想必侯府还有些事需要你善后,你快回去吧。”说完,见顾容廷还站在这发呆,她偷偷抬脚踢了他一下。


    再不走就要吃席了……


    顾容廷没动,依旧保持着悲伤的神情,但喻闻雪瞧得出来,他多半是又要念诗了,连忙推了他一把,挤眉弄眼道:“快走!”


    “我不走……”


    “再不走我就去告诉清婉你受伤了。”


    顾容廷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望着他落寞离开的背影,顾云深笑意减淡,扭了扭手腕,“为何要他走?他不是有话要说吗?”


    喻闻雪大声道:“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你的话,等我们回家再说。”


    闻言,喻闻雪轻微地晃神。


    她一直认为他的声音很好听,有种莫名的蛊惑力,哪怕知道他现在很危险,却依旧从他的目光中竟然读出了一丝温柔。


    古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取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担忧。


    喻闻雪稳了稳心神,把顾云深拉到一旁,再次尝试劝说:“今晚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


    “你不想我杀了他,是因为担心我背上杀兄弑父的恶名,还是因为……”


    他顿了顿,似乎极难启齿地开口:“你在意他?”


    顾云深语气平静,松开了被她攥着的手,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失落。


    如果是这样,为何要给他带来光明?为何几次三番帮他?


    就应该把他留在阴沟里溃烂衰败,任由他堕入深渊,万劫不复。


    她说愿意被他关在小黑屋,会一辈子陪着他,既然答应了他,就不能反悔……


    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让喻闻雪一时忘记了回答。


    方才情急便忽略了他的感受,而今才知后悔。捏着袖口的指节微微泛白,她仰起头与他对视,轻声道:“我不在意他。”


    “之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但她无法解释自己推开顾容廷的行为,只得搪塞过去:“我只是不希望你伤了真正关心你的人。”


    听完这番话,顾云深只是笑了笑,俊朗的面容隐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垂落的手指动了动手中的剑。


    听闻民间驯养兔子时,往往会将两只兔子放到一处养。


    若他们成功在一起,其中一只离世,另一只也会无法苟活。


    与其让她厌恶自己,不若先杀了她,不给任何背叛他的机会。


    即便是下地狱,他也要带着她一起。


    想通这点后,顾云深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温柔地摩挲她的头发。


    “你总是对所有人都很好。”


    她那么怕疼,连下棋输了都会跟他闹别扭,况且,她最讨厌血腥气了,若是真的见血,一定会跟他生气的。


    下了地狱,她不理他怎么办……


    烦躁。


    “我若一定要杀他的话……”他想了想,还是拔出剑,递到她手上,“这次,你又想如何拦我?”


    不等她回答,他继续道:“若你拦我,不如杀了我。”


    他只会心甘情愿死在她手里。


    喻闻雪摇摇头,将手里的剑扔在地上。


    她仰头看着他,踮起脚,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眼里没有一丝恐惧,问道:“疼不疼?”


    顾云深静默了一瞬。


    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把他当成复仇的工具,试毒的棋子。


    只有眼前的人会问他疼不疼。


    “忘掉那些不愉快,重新开始,不要走向一去不复返的道路。”


    “我希望你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


    卑劣的欲望蠢蠢欲动,顾云深抚上她纤细的后颈,突然很想再咬一口。


    想见她湿漉漉的双眼,抓住他的衣襟嗔怪的样子……


    “余生还有很长,不要陷入过去的回忆里无法自拔,我们应该多去想开心的事,好好活着。”


    “看太阳东升西落,看潮水涨起涨落……”


    许是勾起了过去的回忆,喻闻雪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知道,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活着,是一件多令人幸福的事吗?”


    怕吗?当然怕。


    来到这里的这段日子,她刻意地去回避过往的种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每当她感觉自己生活倍感幸福的时候,就会担心这“偷”来的身体会不会哪一天不再属于她。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喃喃:“你看,你能跑能跳,去哪里都可以,你有足够的条件去随心所欲的生活。”


    “难道,这不是一种快乐吗?”


    话音刚落,肩膀就传来一道沉重的力量。


    顾云深的下颌抵在她的颈窝,亲昵地蹭了蹭,双手从肩头滑落顺势箍住她的腰,一言不发地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个子很高,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有强烈的安全感,抚平了因恐惧带来的不安。


    喻闻雪没怎么思考地回抱了他。


    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哀伤。


    她回忆着小时候被奶奶哄睡的情景,轻拍着他的脊背,声音极小道:“以后,为自己而活,好不好?”


    “你会离开吗?”


    顾云深忽然开口。


    他不想去思考那个书呆子如何,他只想知道喻闻雪会不会走。


    如果扮乖就能让她一直留下,那他可以扮一辈子,变成任何她喜欢的样子。


    喻闻雪短暂地沉默了片刻,老实道:“我没有家,能去哪里。”


    “你没有亲人,我也没有。”她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笑着,但眼眶还是逐渐变得湿润,“你看,是不是很巧?”


    “与其整日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不如想想,有什么想做的事,我陪你一件件完成,好吗?”


    “想做的事……”顾云深垂下头,心口那里跳得厉害。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上她干净的眼神,反问道:“你呢?”


    “你有什么最想做的事?”


    我想亲你。


    喻闻雪在心里说。


    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里心照不宣地读出某种情愫。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整个人晕乎乎地走到他面前。


    她听见自己恍惚的声音,充满了不安和迷茫,主动问道:“我想做什么,你都会配合我吗?”


    晚风轻轻拂过脸颊,吹散了热意,留下阵阵清凉。


    顾云深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有一种强烈的心理暗示,但他不敢相信他的判断,于是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乖巧地低下头,等待她的靠近。


    暮色四合,一切变得昏暗,唯有眼前人的目光依旧明亮。


    气息越来越近,快要将他淹没,直到掌心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他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发抖。


    又是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换做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斩断,可现在……


    他甘愿沉沦,不想放手。


    喻闻雪也没好到哪去,虽说不是第一次,但上次是为了救人,他神志又不清醒,作不得数。


    如今两人都是在清醒状态下,再做这事总觉得颇为心虚,她其实有点担心顾云深会一脚把她踢飞,毕竟……人家现在还在气头上。


    可往往越危险的越迷人,即便如此,她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兴奋。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喻闻雪捏住他的衣领,借力吻上他的唇。


    【系统:恭喜宿主,主线任务一完成,获得超级礼包——您可以选择一个目标让其下线】


    喻闻雪:“我想你下线。”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觉得很煞风景吗?


    不对,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系统:……很抱歉,无法查询到您的要求,请再说一次】


    喻闻雪没搭理他,突然惊觉自己还维持着亲人的动作,稍微往后仰了一些。


    双唇即将分离的那一刻,又被顾云深按了回去,“专心点。”


    “……”


    她脑子发麻,正想说点什么,忽然意识到自己张开了唇,紧接着,唇瓣就被试探地扫了一下。


    喻闻雪完全僵住,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双手就被他轻轻捏住,引导去环着他的腰。


    顷刻间,被更深入地吻住。


    唇齿交缠,陌生的触感不断被放大,在她的心口肆意妄为地喧嚣。


    更惊讶的是,他的体温要比寻常高了不少,连向来冰冷的唇都有了温度。


    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唇上落下柔软香甜的触感,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顾云深先是轻轻碰了一下,随后无师自通般,一点点在她的唇上描摹。


    他害怕她抵抗,因而每经过一处,都带着探索和渴求。


    不知过了多久,喻闻雪呼吸不太顺畅,这才用了极小的力道推开他。


    比起上次的“解毒”,显然这次的时间还要长,毕竟他们方才那样亲了……


    她茫然地抓了抓头发,不自觉抿唇,一双圆圆的葡萄眼泛着水光。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这是什么含义吗?


    她很想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但世上最大的误解就是:他喜欢我。


    万一是她自作多情了怎么办?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她,最后只好干巴巴笑了笑:“你……你是不是……”


    剩余的话尽数被吞没,在喻闻雪惊讶的目光中,顾云深再一次倾身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黄心][黄心][黄心]


    第49章 听话 不许咬!


    喻闻雪从小就听说学游泳可以练习气息, 强身健体,多加练习有益于身心健康。


    但过去的十九年里,她并没有机会去参加这类活动, 连其他需要跑跳活动都很少碰, 也就导致了她气息不够的问题。


    之前并不觉得这个问题很明显, 直到今天她才觉得,原来气息对一个人的影响这么大。


    比如此刻的她紧紧揪着顾云深的腰带,却仍然觉得像一株即将溺毙的浮萍。


    脑子晕乎乎的,双腿打颤站得不稳, 身体摇摇欲坠, 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跌在他怀里。


    但每当她即将摔倒的时候,腰身总会被他强势地禁锢住, 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觉得这人在报复她, 不然怎么会这样“捉弄”她呢?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


    但眼前之人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双手很快被他反扣住,半点动弹不得。


    喻闻雪只好偏头躲了一下, 提醒道:“我, 我有点晕……”


    顾云深捧着她的脸, 眸光晦暗不明:“是你主动的。”


    怎么还委屈上了?


    她正绞尽脑汁去想如何叫他松开手,就见顾云深退后了一小步, 指尖轻轻地点了下她的嘴唇。


    喻闻雪忍不住“嘶”了一声。


    不出意外,多半是红肿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罪魁祸首,本想训诫一番,可对上他可怜巴巴的眼神,话到嘴边又觉得理亏, 毕竟的确是她主动的。


    这里是古代,她这流氓行径对于一个保守的土著来说,简直太过分了!


    绞着手指,最后抬头望了下天:“今天月亮挺圆的。”


    顾云深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唇瓣泛着水光,微微发红,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径有多恶劣。


    还想再恶劣一点。


    他再次握住她的腰,眨着眼睛凑到她的颈侧。


    温热的气息弄得人发痒,喻闻雪难受,扭了扭被他搂得很紧的肩膀,小声的呵斥道:“顾云深!”


    少年的动作停住了。


    喻闻雪又道:“不许咬!”


    顾云深没动,点了下头,随后乖乖的抵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绕到她的背后,轻轻勾着她的头发。


    这个动作又让喻闻雪思考方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大声了?


    其实,他只是太难过了……


    应该给他包容的。


    亲都亲了,也不差这一次。


    喻闻雪很快说服了自己,只挣扎了一下就没再动了,甚至还主动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告诫自己这只是在安慰他。


    安慰一下,这很正常。


    脸蛋热得像被暖炉烘烤,多半是跟夏天来了有关,又安静了一会儿,她磕磕巴巴道:“你心情好些了吗?”


    “嗯,谢谢你。”


    “那就好。”喻闻雪松了一口气。


    还是有哪里不对劲,但她想不出来,只能靠在他胸前,偷偷在他背上画圈圈,说道:“老夫人在香里加了迷药,但是被我掐断了,我就故意装睡,被他们抬到另一个房间。”


    “后来听说祠堂着火了,我就去找你,你已经不在了。”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她说这话的时候尾音轻轻上扬,带着点小得意,如同做了天大的好事在邀功一般。


    “嗯,很聪明。”顾云深的手还在玩她的头发,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一下又一下地在指尖绕着。


    他看不到她的神情,但可以想象到,此刻的她的眼睛一定是亮晶晶的。


    奇怪,明明想拉她一起下地狱,可到头来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对她下手。


    月影婆娑,将两道交叠的身影无限拉长。


    蝉鸣阵阵,淹没了彼此狂热的心跳。


    ……


    喻闻雪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许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导致她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从早上醒过来之后就开始坐在镜子前发呆。


    倾国倾城尚且谈不上,但这张脸起码在现代也还算长得标致。


    毕竟从小到大,好多人夸她漂亮,每次感叹的同时还不忘提一句,可惜是个病秧子。


    她摸了摸尚且有些红肿的嘴唇,用力挤出一个假笑。


    昨晚困扰她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


    顾云深知不知道亲吻是表达的爱意的方式?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还是说,他也绑定亲吻系统了?


    她试着想象一下,顾云深被系统协迫去做任务时的表现。


    比如,在系统威胁他不做任务就会死的时候:


    顾云深浅浅一笑,选择抹杀系统。


    再比如,系统可以帮助他回到过去的时候:


    顾云深直接穿越回小时候,把他们一个个都干掉……


    这个画面实在太过血腥暴力,吓得她一哆嗦,于是再次将目光放到自己的嘴唇上。


    思来想去,她决定试探一下。


    如果他不喜欢她,那自己做任务的压力会大了很多,还要面临着自己被他踢飞的危险。


    如果他喜欢她……


    脸颊渐渐爬上一抹红晕,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十八禁的场景。


    可恶!


    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些?


    她拍了拍脸,反复默念:“别想了,心静自然凉。”


    为了让自己静静心,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到池塘边。


    林清婉第一次登门,就被院子里的场景吓了一跳。


    喻闻雪撩起裤腿和衣袖,背着一个竹篓,正赤足在池塘里捉鱼玩。


    见她来,还高兴地扬起了手里的竹竿:“清婉,你来啦!”


    林清婉莞尔一笑。


    两人手拉手坐在廊下,吃着喻闻雪特制的冰饮。


    林清婉小嘬了几口,纠结道:“廷哥哥怕你们不愿意见他,特意叫我来说此事。”


    “老夫人受伤后血流不止,几名大夫都束手无策,眼下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


    喻闻雪吃瓜的动作一顿,直接将整块咽了下去,问道:“不会要来抓我走吧?”


    林清婉摇摇头:“廷哥哥说此事交给他摆平,不会有人怪罪于你,只是……”


    “只是什么?”


    见四下无人,林清婉靠在她耳边小声道:“听闻皇上一直在吃老夫人进献的丹药,若他得知此事,我担心会对你不利。”她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纵然二公子再厉害,也难敌帝王之手。”


    喻闻雪眨眨眼:“你的意思是?”


    “陇西。”


    “陇西?那是何处?”


    林清婉耐心讲道:“陇西地处大雍边境,因地理环境原因,时常有周边小国来犯,前些年小打小闹也就过去了,但自今年起,便开始了大规模的战争。”


    “头些日子二公子突然被召回京,就是因为此事……”


    听完这番话,喻闻雪大概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你希望我跟二公子一同去陇西?”


    林清婉握紧她的手:“正是如此。”


    “天高皇帝远,日子久了,也许皇上就淡忘这件事了。”


    喻闻雪:“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万一给他添麻烦怎么办?”


    “古往今来,多少随军家属跟着丈夫一同到前线去,更何况二公子并不到前线作战,只提供参谋,不会添麻烦的。”


    林清婉拍了拍她的背,柔柔道:“随军人员需要有一个身份,廷哥哥替你们写了一个假的婚书,到时候以二公子未婚妻的名义一起上路,剩下的,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喻闻雪还想再思考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她话里的重点:“婚书?”


    林清婉自知说漏了嘴,抬头望天,不好意思地笑笑:“时候不早了,祖母还等我买糕点回去呢,明日再来找你。”


    说完,不等喻闻雪反应过来,挪着小碎步就离开了。


    “喵——”


    林清婉前脚刚走,小白猫后脚迈着短腿飞快地扑了过来。


    喻闻雪不明所以,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去陇西,冷不丁被撞了个满怀,一下子趔趄摔在地上。


    屁股吃痛,她揉了揉,转而抱起小白猫:“闻雨,有没有想我?”


    白猫在她手里扭了扭身子,哼唧一声。


    “你说,顾云深有没有可能喜欢我啊?”喻闻雪摸摸小猫头,自言自语道:“如果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亲我呢,明明可以拒绝的,对不对?”


    小猫在地上滚了一圈,舒服地发出呼呼声。


    “唉,你要是会说话就好了。”喻闻雪苦恼急了,戳了戳小猫肚子:“可惜,人不能太过自信,否则容易闹笑话的。”


    “不如,我们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怎么样?”


    “喵——”


    “你同意了,那就这么定了!”


    俗话说,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喜欢自己,只需要三步。


    这第一步,就是身体距离。


    制造一些不经意间的身体接触,如果对方不排斥,就说明有戏。


    喻闻雪小脸一红,兴冲冲地就要实施自己的计划,只是还没等她开启第一步,就发现了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她身上的海棠春味道愈发浓重了……


    近来虽偶尔出现燥热难耐的情况,但她意志力很好,基本可以熬过去。


    记得顾云深曾提过,此毒只有在动情的时候才会正式毒发,平时基本可以由药物控制,对生活没有很大影响。


    比起复发,她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难道说,她动情了?


    这不可能!


    喻闻雪不敢相信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云深手里拎着两个油纸包,眉梢微扬:“在做什么?”


    “没在想你。”


    喻闻雪慌张转身,脚下一打滑,就这么直勾勾朝着池塘跌进去。


    霎时间,腰间被一手强有力的大手扣住,很烫,浑身都烧起来了。


    她下意识寻着清凉的地方躲过去,于是拉着还在搂她腰的顾云深,一起摔进了池塘。


    池塘不大,但容纳十来个人还是绰绰有余,掉进来的那一刻,喻闻雪想,有机会一定要学游泳。


    她用力憋气,下一瞬,整个人就从水里被捞了出来。


    少年湿透的发梢还在滴水,顺着挺直的鼻梁滑落,滴入她的领口。


    “一个人在家也这么不听话?”


    此时的喻闻雪眼神愈发迷离,她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努力了半天,终究是徒劳。


    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五根手指,一根不少,可越看他,越觉得重影。


    视线再一偏移,落到顾云深因湿身而半敞的胸口……


    怎么办,好想咬上去——


    作者有话说:闻雨:人,喵喵我啊,有说同意吗?明明是你自己要试探的[猫头]


    快咬快咬,别忍着[让我康康]


    作者有正事说:


    最近上了一个榜单,排名浮动,以后的更新时间改在早上9点


    小雪花携着她的爱猫小雨点感谢大家支持正版[求求你了]


    第50章 动情 世俗的欲望


    归根结底, 喻闻雪还是个菜鸡,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身体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明明想做, 但由于实在太怂, 愣是看了半天也没动弹, 只能眨巴眨巴眼睛发呆。


    还是换另一种方式解毒吧,不然以他的性格,定要“报复”回来。


    就在她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顾云深的领口松散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喻闻雪眼前一亮。


    论起来, 上次在画舫里也不是没看过, 但那时她不敢仔细看,没有瞧得很清楚。


    而这次, 两人距离极近, 她一低头, 就能将全部景色尽收眼底……


    水面泛起涟漪,浮躁的心情却并未冲淡多少, 喻闻雪挣扎了一会儿,选择钻进水里。


    看不见就好了。


    看不见, 就不会有世俗的欲望。


    然事与愿违, 闭气不过短短片刻, 就被他从水里捞了出来。


    顾云深将她打横抱起,说不上是高兴还是生气, 语气不明:“我竟不知,你有野浴的癖好。”


    “咳……咳。”喻闻雪呛出一大口水,含糊道:“是啊,咳……咳……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你若想去, 我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


    “那你能教我凫水吗?”喻闻雪抓紧他的领口,一不小心,扯得更大了。


    顾云深:“嗯?”


    她连忙闭上眼,心虚地扭头看天,声音细如蚊蝇:“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你怎么做都可以。”


    喻闻雪呆呆地望着他。


    救命!是她带滤镜了吗,怎么这么温柔!


    他的五官很漂亮,组合到一起更是精致,尤其他的嘴唇,勾人的很。


    许是药物的影响,连见他眼尾的那颗小痣都觉得无比艳丽。


    顾云深抱着湿漉漉的喻闻雪走进房间,他习惯从外面回来先沐浴,因而房间里有准备好的热水。


    他叹了一口气,轻笑道:“你知道,野外猎捕到野兔之后,第一步做什么吗?”


    意识越来越模糊,喻闻雪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保持清醒,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道:“做什么?”


    顾云深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洗干净,剥了皮,然后吃掉。”


    “……太血腥了。”喻闻雪老老实实地坐在浴桶里,抱着膝盖,“我送你的兔子,可不能吃掉。”


    虽然还没有时间挑,但她已经想好了要买什么花色。


    一只白,一只黄,刚好一对。


    热水泡得人昏昏沉沉,身子软弱无力地从浴桶边缘滑落。


    渐渐的,整个人沉入水中。


    顾云深拎住她的衣领。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发烫的脸颊,他凑近嗅了嗅,喃喃道:“原来是毒发了……”


    “你总是叫人放心不下。”他摇了摇头,长步一跨,迈进了浴桶。


    浴桶并不算大,但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他的手贴在喻闻雪的脸上,轻轻地掰正她的下颌,语气温柔道:“知道我是谁吗?”


    浑身燥热难捱,喻闻雪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认真道:“你是反派。”


    “……”


    顾云深笑了笑:“这是你们那对于情郎的称呼吗?”


    “不对。”喻闻雪纠正他:“我们那的情郎叫,男朋友!”


    “那你在家乡有男朋友吗?”顾云深用手接住她即将磕到边沿的头,循循善诱道:“他好看吗?”


    有的话,他会想办法让那个人消失。


    喻闻雪看着眼前这张重影的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你长得真好吃。”


    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尖,水下,两个人的小指交缠,垂下来的乌发荡漾在水面,轻轻摇晃。


    顾云深没说话,只是微微靠近了她,闭上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身体如被火炙烤,喻闻雪的大脑不受控制,鬼使神差地,攥紧他的领口往下,顺势咬上他的肩膀。


    水花四溅,落了一地狼藉。


    肩头蓦地吃痛,顾云深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快乐,几乎从胸腔里蹦出来。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简直快乐到了极点。


    “原来被咬是这种感觉,明明这么舒服,为何你还不愿意?”


    “我……”


    喻闻雪猛然抬头,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发现被他握在掌心里,挣脱不开。


    体温渐渐升高,她看到他微红的耳廓,双眼蒙着一层雾气,一副意乱情迷之态。


    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后,她伸手拍了一下脑袋。


    事已至此,先装死吧。


    喻闻雪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那天过后,两人之间就有一种微妙的气氛,明明在同一屋檐下,但总有一种莫名的疏离。


    喻闻雪为了自己的小命,决定离顾云深远一点。


    也许她只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并不代表着她就动情了。


    顾云深喜不喜欢她不重要,她是不是喜欢顾云深才重要,说到底,这关系着她的小命。


    于是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特意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中间还留了一把椅子给闻雨坐。


    一心想吃猫鱼的闻雨在椅子上咕甬了一圈,喵喵叫了几声。


    顾云深伸手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垂下眼睫,道:“你这几天,好像在躲着我。”


    喻闻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能埋头干饭,含糊道:“没有呀,你想多了。”


    “那你为何离我那么远?”


    说完,顾云深用手大概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沉默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但看向她时,还是扬起一个微笑。


    他笑起来很漂亮,特别乖巧温顺,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又移不开视线。


    喻闻雪咽下了最后一口米饭,挪着屁股往边上蹭了蹭,“现在呢?”


    “喵——”


    “差点把你忘了,对不起。”喻闻雪将小猫抱在怀里,摸摸它的头,又往前挪了一下,问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顾云深弯起嘴角,不经意间凑到她颈侧嗅了嗅,“今天的香气,好像没有那么浓郁了。”


    他说话时,气息吐在她的耳畔,整个人一下子又烧了起来。


    喻闻雪偏头躲了一下,双手交叉挡在胸前,慌张道:“不许闻我。”


    “我只是担心你。”顾云深收回手,继续小口地吃着饭。


    饭桌上陷入了沉静。


    许是不太适应这种氛围,喻闻雪吃了几口就没什么食欲,放下筷子,不断捋着猫猫头缓解焦虑。


    “今晚我陪你睡。”


    “晚上我搂着闻雨睡。”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又各自错开。


    喻闻雪支支吾吾道:“我睡相很差,经常抢你的被子,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可你那天……”


    “对不起我咬了你是个意外求求你忘记吧。”


    顾云深没回答她的话,话锋一转,逗了逗小猫的下巴,问道:“你说,猫肉怎么吃比较好?”


    “……你是魔鬼吗?”


    喻闻雪捂住小猫的耳朵,小声道:“小孩子不要听。”


    小猫张嘴叫了一声,随后从椅子上跳下去,跑到院子里玩。


    顾云深对它能通人性这点非常满意,玩味道:“它不愿意陪你睡。”


    喻闻雪托腮看着他,眨眨眼:“我闻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是吗?那不如去把它抓回来,我们讨论一下猫肉如何处理的问题……”


    “停停停!”喻闻雪心一横,咕哝道:“那,那你再拿一床被子来。”


    当晚,喻闻雪就在床中间划分了一条“楚河汉界”,美其名曰,不想自己睡着的时候伤到他。


    顾云深没拒绝,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慢慢道:“好。”


    铺好床后,喻闻雪又故意在沐浴的时候磨蹭了很久,洗到水都有些凉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出来。


    本以为他早就睡了,她可以缓解一下尴尬,没想到裹着浴袍出来时,正对上他幽幽的眼神。


    “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你沐浴。”顾云深放下书,起身去了净室。


    喻闻雪没做他想,换好衣服之后就躺下了。


    ……


    桃花树下,落英缤纷。


    喻闻雪双颊酡红,躺在树下,懒洋洋地晒太阳。


    身下铺了柔软的鹅绒软垫,周围有两瓶喝了一半的桃花酒,而她本人,正枕在一处富有弹性的……


    肉.体上。


    等等——


    这是哪里?


    忽有一片花瓣落到她的眼角,很痒,她挠了挠,眸光流转间,见到了被她当作枕头的人。


    “醒了?”顾云深问。


    喻闻雪点点头,复又环顾四周,只见此处山峦层叠,流水潺潺,风景极美。


    她不明所以,问道:“这是哪?”


    “昨天吵着要来,今早就不记得了?”这话里充满了揶揄,但顾云深眼里的笑意却是挡不住。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睡了一夜?”


    顾云深静静地看着她,随后伸手捞起她的裙摆,嗓音带着几分委屈:“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


    “我……吃干抹净……你!”喻闻雪吓得直往后退,不料被他困在怀里,被迫与他对视。


    紧接着,嘴唇就被轻轻啄了一口。


    思绪渐渐混乱,她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肌.肤.相贴,不着寸缕,身心只有眼前这个俊美男人的一切。


    恍若飘向了云端,染上晚霞的红。


    此刻的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与他在山谷里……


    这不对!


    喻闻雪猛然睁眼。


    果然是一场梦。


    极度的羞耻叫她脚趾蜷缩成一团,嘴唇咬得发白,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凌乱的发丝遮挡住顾云深小半张脸,呼吸清浅,看着比平日里柔和很多。


    她试着拨开,那是她的头发。


    而自己正窝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手臂。


    心跳恍若漏了一拍,低头看去,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肚子上……


    这是又把她当香囊了?


    顾云深眼皮动了动,显然有醒过来的迹象,她吓得收回手,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假寐。


    耳边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她竖起耳朵听了听,直到听见腰带扣动的声音,这才假装翻身偷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就这么看见了。


    小小顾……


    非礼勿视,她闭上眼。


    平生第一次,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身体,她捏起被角,挡住了半边眼睛。


    给自己留了一半。


    他看着瘦,但该有的肌肉一点都不缺,这点她已经摸出来了,只是没想到,没摸过的地方,看起来也很结实有力量。


    燥热和悸动再次加重,她身上的香气遮不住了。


    早知道就不睁眼了,还不如继续装睡呢。


    眼下只能寄希望他鼻子失灵,不要闻到,不然一会儿又要吃那个苦苦的药丸。


    喻闻雪捏皱被子,把自己缩成一个鹌鹑,


    他背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是小时候被打的,还是后来去学武功受的伤?


    他还那样小,该多疼啊……


    无声的叹息。


    【系统:主线任务二,请宿主继续完成亲吻任务,时限两个月】


    “这次又亲多久?”


    喻闻雪倍感疑惑,这还是她穿越以来,时限最长的一次任务,难不成,这次的任务很难?


    【系统:请宿主亲吻任务对象十息】


    【注:一息为三秒】


    还行,不算很难。


    喻闻雪想。


    若她没记错,上次他们亲了可能……或许……大概……有半个多时辰。


    区区三十秒,不算什么。


    不过为了防止上次发生的亲错事件,她多问了一句:“这次还是亲嘴吗?”


    【系统:(。)(。)】


    喻闻雪:“……?”


    脸颊腾地一下红了,连带脖子、耳尖,无一幸免。


    她蒙上被子,生怕被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在心里暗骂系统:“你无耻!”


    系统当然不会理她。


    闷得久了,颇有些喘不上气,短暂地崩溃了一会儿,她再次朝顾云深望了过去。


    两人隔空对视,喻闻雪盯着他的胸口看——


    作者有话说:小雪花在被窝里发了个疯并暗骂系统是个人贩子


    小顾坐在旁边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并夸系统好手段《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