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一更)
顾玥宜灰溜溜地走出门,刚迈出书房门槛,恰好和高庆的视线碰个正着。
他刚才全程守在门口,自然也听见了从里头传出来的动静,此时不免有些尴尬。
“小主,督主这是在气头上呢,说话口气难免冲了些,您别放在心上。”高庆讪笑着打圆场。
他侍奉楚九渊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面前这位顾选侍,的确是独一份的。
高庆不介意给对方卖个好,于是恭敬地说道:“小主,袭香姑娘如今就在隔壁厢房候着,下官领您过去。”
顾玥宜飞快收起狼狈的神色,客客气气地回以一笑,“那便多谢高大人了。”
顾玥宜朝前走了几步,忽听系统出声:【宿主,任务目标的黑化值已经稳定下来了,当前数值为60。】
“我知道了。”她无可无不可地应道。
眼看黑化值又上涨了几个点,系统正犹豫着该如何玥慰自家宿主,谁知顾玥宜却像是提前预测到它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道:【你放心,现在这个事态发展,正合我的心意。】
【可是——我能感受到任务目标的情绪波动很大,用你们人类的话说,他气得都快把后槽牙咬碎了。】系统有些费解,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顾玥宜闻言,眉眼微弯,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噙满得逞的笑意,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
【要的就是他生气。】
她不担心楚九渊动怒,只怕他无动于衷,怕他像对待陌生人那般,彻底与她划清界线,这样她才是彻底的没辄了。
顾玥宜难得兴致好,索性耐着性子多解释几句:【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你有想过他为什么生气吗?那是因为——他明知道我骨子里有多么的卑劣不堪,还是忍不住对我怀有一丝不该存在的希冀。】
她笑得无比狡黠,系统一时语塞,数据库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四个字:小人得志。
好在顾玥宜并不打算同它计较,她今日收获颇丰,连带着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如果说原先她还有些不敢肯定,现下倒是能够确定了,楚九渊心里确确实实有她的一席之地。
没看他都气成那样了,也没舍得对她动手,只敢色厉内荏地喝斥她吗?
换作寻常女子,被人这么劈头盖脸地斥骂,或许会觉得难堪,但顾玥宜是什么人?
她作为快穿者,不知经历了多少个任务世界,又遭遇过多少险境,这种程度的羞辱,于她而言完全是不痛不痒。
楚九渊不在周围,顾玥宜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变得松弛,疲惫感也后知后觉地袭来。
方才站了那么长时间,水都没喝上一口,顾玥宜这会儿又累又渴,肚子更是酸胀得厉害。
所幸此处距离厢房不过十几步之遥,行至房门口,顾玥宜一眼就看见,正在里头焦急地来回踱步的袭香。
袭香听见身后响动,飞快停下脚步,转过头,见来人是顾玥宜,连忙上前去搀扶她。
纵然袭香内心有满腹疑问,可也没忘了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东厂的地界。
担心隔墙有耳,袭香并没有多问,只是埋着头,动作利索地伺候顾玥宜更衣。
衣裳是楚九渊事先命人准备的,一袭丁香色曳地长裙,裙摆自然下垂铺开,如同层层盛放的花瓣,衬得顾玥宜整个人愈发娇俏。
饶是袭香早已见惯自家小主的美貌,乍看之下,仍旧止不住惊艳道: “这件衣裳穿在小主身上,可真是好看的紧,大小也刚好合身呢。 ”
顾玥宜心说,楚九渊亲自挑选的衣服,能不合她的尺寸么?
毕竟那男人,可是真切地用手掌,丈量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哪。
从东厂回到柔福宫时,已近黄昏。
袭香拿了个手炉过来,让顾玥宜抱在怀里暖暖肚子,接着又去煮了碗生姜红糖水,喂她喝下。
生姜的辛辣味扑面而来,顾玥宜有些排斥地皱皱眉,但是见袭香态度坚持,她只得捏着鼻子,闷头喝了个干净。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喝完一碗热呼呼的红糖水后,顾玥宜竟当真感觉浑身舒服许多,脸颊亦氤氲起一层红润的色泽。
“小主,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顾玥宜看着她忙前忙后,心里头过意不去,索性伸手便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我的身子无碍,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坐下来歇歇。”
袭香依言在榻边的矮凳落座。
“小主,奴婢有一件事不太明白。”她犹豫片刻,还是将压抑在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您和那位——”
楚九渊身分特殊,袭香欲言又止,没有把话说全,但顾玥宜自是明白她口中的那位指的是谁。
顾玥宜这段日子往东厂跑得勤快,袭香悉数看在眼里,早已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深宫寂寥,宫女和太监彼此看对眼,结为对食的例子不在少数。更有什者,也不乏有那不受宠的妃嫔,会与自己宫中的内侍相互慰藉,以排解孤独。
这种事情上不得台面,但委实不算稀奇。
更何况,楚九渊代行天子事,几乎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若是忽略他周身的阴煞之气,单看相貌,的确是一等一的俊俏,比起富贵锦绣堆里养出来的世家公子,也不差什么。
自家小主没见识过真正的男人,即便当真对他动了心也不奇怪,只是……
“您对那位大人情深意重,可他这样待您,明显是未将您放在心上啊!您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袭香担忧话说得太重,会刺激到她,话在嘴边打了个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然而,顾玥宜哪里会猜不到她想说什么。
在袭香这等不清楚事情全貌的人看来,顾玥宜完全是受害的一方,但她心里门儿清,自己前世造孽太深,欠下太多情债,这辈子本就是来偿还的。
思及楚九渊那双深邃的,仿佛蕴含了无数情绪的眼眸,顾玥宜有刹那间的失神。
随着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久,与楚九渊相处的时日越多,顾玥宜发觉自己正在一点点融入目前的身分。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好像楚九渊不再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对象,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难怪系统要不断告诫她,必须时刻保持着清醒。
毕竟,身处其中的任务者只要心志稍有不坚定,就很容易因为分不清楚真实与虚幻,不慎迷失在其中。
很久以前,顾玥宜曾经询问过系统,这些任务世界从何而来?
系统给的回应出乎意料,它说,这万千小世界皆隶属于主神空间,由最精密的数据构建而成。
而那些足以影响世界线发展的气运之子,则是主神亲手创造出来的得意之作。
他们被赋予了出众的能力、高尚的品行、拔尖的相貌和气质,是祂眼中最趋于完美的作品。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他们的人生轨迹太过平顺。
寻常人争得头破血流,也未必能争到手里的金钱名利,他们却唾手可得,不费吹灰之力。
为了磨砺他们的心性,主神特意发布任务,让诸如顾玥宜等快穿者,想方设法成为这些气运之子的黑月光,叫他们看清人性的阴暗和丑恶。
顾玥宜对于这套说词,虽然半信半疑,但她并不想去深究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
因为顾玥宜一直坚信,活得糊涂比活得清醒要好。
不世界的真相为何,系统口中至少有句话没说错。
对任务目标投入感情是不明智的,那只会害了自己。
顾玥宜兀自沉浸在思绪中,迟迟没有回神,袭香见她似乎是怔住了,忍不住出声唤她: “小主,小主! ”
顾玥宜眼神微动,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神了。
她迅速把多余的想法赶出脑海,接着重新把目光移回袭香身上, “我知你定然无法理解我的做法,只是我有必须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袭香迎上顾玥宜笃定的眼神,默然半晌,终是没有再说反对的话。
她知道顾玥宜是个极有主见的,况且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说再多都是无济于事的。
总归她认定了顾玥宜这个主子,将来不管日子过得是好是坏,好歹主仆两人相伴,到底不算孤寂。
眼下还没到用膳的时辰,左右无事,顾玥宜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斜倚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袭香聊天。
提及宫中近来发生的趣事,袭香兴致勃勃地说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有意在琼玉台举办赏花宴,阖宫妃嫔无论品级高低皆可参与,届时想必热闹得紧。小主不妨趁着这个机会,四处走走透透气,总好过成天闷在屋里。”
顾玥宜浸淫在后宫多年,自不会想不明白皇后费心举办这场宴会的用意。
眼瞧着她们这批新妃入宫已有数月,还有几位至今仍未侍寝过,皇后作为中宫之主,难免要多操些心。
借着赏花宴的名头,莺莺燕燕齐聚一堂,说不准就有哪位美人入了皇上的眼,从此飞上枝头。
顾玥宜对于争夺皇帝宠爱一事,没有丝毫兴趣,然而楚九渊作为皇帝宠臣,极有可能会陪同皇帝出席这场宴会,护卫的同时,也在彰显皇恩浩荡。
思及这一点,顾玥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如此,咱们到时候也去凑凑热闹。”
第 42 章 第 42 章(二更)
顾玥宜已经将鱼饵抛了出去,剩下的,就是静静等待楚九渊这条大鱼上钩。
难得不用着急任务进度,顾玥宜无所事事地待在宫里,倒是十分闲适。
古代的娱乐项目寥寥无几,好在顾玥宜还有个来自高等文明的系统可以解闷。
系统空间里资源丰富,不仅有顾玥宜平时最爱吃的小零食,还有好些现在正热播的电视剧可以观看。
顾玥宜舒舒服服地蜷缩在沙发里,左手捧着薯片,右手拿着可乐,目光盯向电子光屏上播放的狗血言情剧。
眼看作为豪门太子爷的男主,一面对替身女主动心,一面又在白月光女配回国后,三番两次地伤害女主,虐身虐心,逼得女主心如死灰,最终决意离开。
顾玥宜不由感叹道:【这破镜还有重圆的必要吗?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呀!你说女主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系统听到这话,有些无语凝噎。
要它说,宿主压根没有资格批判剧中的男主角,毕竟她的所作所为,可比人家要过分千百倍。
【宿主,你有所不知,这种火葬场的套路,是时下最受欢迎的电视剧题材,前面虐的越狠,后面加倍奉还的时候才会越爽呐。】
顾玥宜听出它话中影射的意思,往嘴里送薯片的手一顿,恼羞成怒道:【这什么破剧,我不看了!给我换一部!我要看温暖治愈的那种。】
好歹是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的宿主,系统也没真想把人惹毛,顺从地替她挑了一部网络上风评极好的校园甜宠剧。
顾玥宜见它还算听话,这才继续静下心来刷剧。
悠闲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稍不留神,就到了傍晚时分。
白芷掀开帘子走进来,朝着顾玥宜蹲身敛衽行礼,“启禀小主,高大人已经等在侧门口了。 ”
顾玥宜低低应声,“有劳高大人稍待片刻,我沐浴更衣后就来。 ”
她卸去头上多余的钗环,只留下一根木簪,用来固定发髻,又用帕子仔细擦干净脸上的妆容,才施施然出了门。
乍然见到顾玥宜素面朝天的样子,高庆内心是有些意外的。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这位顾小主,却未施半点脂粉,整个人素净的过分。
然而像高庆这种大老爷们儿,哪里会晓得顾玥宜心中那些弯弯绕绕?
顾玥宜本就是故意往小清新的方向打扮。说到底,追求新鲜感是男人的天性,楚九渊也是个男人,大鱼大肉的吃了几天,可不就得给他来点清粥小菜缓一缓么?
高庆领着顾玥宜来到地方,便停下脚步,示意她独自进去。
顾玥宜也不矫情,道谢之后,推开半掩房门,径直往里面走。
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男人斜倚在床头,正神情专注地翻看着手里一本厚厚的书卷。
为了方便照明,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盏油灯。
借着那昏黄的灯光,可以看见他头发有些潮湿,应该是刚洗过澡,垂下来的浏海被捋到脑后,露出前额的美人尖,恍若从画中走出来似的,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感。
顾玥宜一直都知道楚九渊长得好看,但或许是灯下看美人,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这一刻,她那颗向来古井无波的心,竟久违地泛起一丝涟漪。
顾玥宜在自己原来的世界,家庭富足,不愁吃穿,相貌在同龄女生间也算十分出挑,无论求学还是工作,一路都走得很顺遂。
唯独感情方面,是一片空白。
尽管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但顾玥宜却对谈恋爱这件事,感到兴趣缺缺。
因为她觉得,与其将自己的喜怒哀乐,系在别人身上,倒不如一个人轻松自在的活。
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穿越,顾玥宜恐怕也想像不到,自己会有这样波澜起伏的人生,还顺便谈了场惊心动魄的恋情。
楚九渊不清楚她脑子里千回百转的思绪,看她杵着不动,没好气地问:“愣在那里干什么? ”
顾玥宜闻言,赶忙收敛心神,“妾身给督主请玥。 ”
楚九渊只淡淡瞥她一眼,就收回视线,语气平静的让人辨不出喜怒。
“过来,帮我。”
他话说的模糊,以致于顾玥宜没能在第一时间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楚九渊眉头微皱,有几分不耐烦地道:“帮我,就那么回事儿,你会吧?”
捕捉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顾玥宜心头隐约浮现一个猜测,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强压下那股莫名的念头,讪笑着说:“妾身愚钝,还请督主明示。”
楚九渊只当她是在装傻,目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我身上的秘密,你不是早知道了吗?这会儿还在我面前装什么?”
楚九渊身上最大的秘密,便是他未经阉割一事。
当年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躲过了净身,成为一名假太监,但这件事总归是他的死穴。
顾玥宜原本以为,以楚九渊谨慎的性格,哪怕不是藏着掖着,也该对此讳莫如深才是。
谁曾想,他竟连半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顾玥宜这下子,倒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九渊难得瞧见她这副有口难言的模样,觉得有趣,遂挑了挑眉,问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你先前贴的那么近,别说没有感觉到。”
尽管楚九渊几乎有七八分笃定,顾玥宜也重生了,但他还没打算这么快挑明,否则恐怕会少了许多乐趣。
既然他主动递了个话头,顾玥宜索性顺着他的话接道:“是,妾身确实是感觉到了,毕竟……它的存在那么明显,叫人是想忽视都难呢。”
她边说着,还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俨然是一派娇羞的姿态。
然而她内心那点小九九,岂能瞒得过楚九渊的眼睛?
他重新把目光放回书上,不咸不淡地说道:“收起你那些把戏,要么你现在过来,按照我说的话做,要么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顾玥宜知道他向来说到做到,当即听话地走到他身边。
低眉顺眼的样子,简直像极了温顺的小媳妇,要是不够了解她的人,恐怕真的会被骗过去。
“那督主您说,用哪里好? ”
楚九渊闻言,倒是认真地思索起来,视线不动声色地盯着她打量,最后直直定格在她红润饱满的唇瓣。
顾玥宜读懂他眼中的意思,心下不由纳罕。
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顾玥宜实在没有想到,楚九渊敢张口就提这种要求。
以前顾玥宜不是没有主动提出过想要帮他,但那时候的楚九渊,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很低,说是卑微更甚尘土都不为过。
他怕她嫌脏,连这种爱侣间的正常接触,都要推三阻四的,如同贞洁烈妇。
如今还真是完全不同了啊!
顾玥宜暗自感慨片刻,随即悉悉簌簌地开始动作。
刚开始顾玥宜还挺有兴致,时不时抬头,想和他来点眼神交流。
偏偏楚九渊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灼灼视线,双眼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手中的书籍,偶尔还往后翻个几页,仿佛真是正儿八经的在看书。
顾玥宜注视他半晌,见他衣冠楚楚,锦缎的寝衣上连一丝皱褶都没有,反观她自己,领口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对比着实明显,顾玥宜不禁有些牙痒。
她牙痒的后果,就是把楚九渊弄得有点不舒服。
楚九渊说不清那是什么感受,算不上多疼,但浑身就像针扎似的,细细密密地发麻,令他控制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对不住对不住,刚才是我太不小心了,我保证不会再出这样的差错! ”顾玥宜迅速摆出讨好的笑容,堵住他即将出口的斥骂。
楚九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过了一会儿,却终究没有开口。
顾玥宜偷偷瞥了几眼,见他确实没有要责怪自己的打算,才又继续埋头干活。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玥宜张着嘴,承受他给予的东西,把那股灼热的暖流尽数咽下,她才觉得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事后顾玥宜迟钝地仰起头,发现楚九渊早已放下了书本,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男人眉眼凌厉,眸底是比夜色更浓重百倍的黑,因为染上情欲,而展露出明目张胆的侵略性,就好像是要彻底将她吞没一般。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动,也都没有移开眼,就这样久久地相互凝视。
气氛陡然变得炙热,暧昧的气息在空气里流淌,仿佛下一秒就会燃烧起来。
然而楚九渊到底是定力过人,他眼里还残留着还来不及消退的欲念,人却渐渐恢复了冷静。
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抽了条手帕出来,扔给顾玥宜道:“自己擦一擦。 ”
顾玥宜接过帕子,凑近鼻尖嗅了嗅,然后笑得桃花眼弯起,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 “这上面有督主的味道,好香呀。”
刚纾解完的男人,往往是最好说话的,楚九渊也不例外,他难得好脾气地摆摆手道:“行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不太过分,我便允了。”
这句话听在普通人耳里,多少含了点羞辱的意味,仿佛顾玥宜是那花楼里的姑娘,可以银货两讫了事。
实则楚九渊仅仅是觉得,既然顾玥宜已经是他的人了,哪怕他只是把她当成一只笼中鸟来圈养,那也得是金娇玉贵地养着。
况且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皆不在话下,压根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既然顾玥宜喜爱这些东西,那么他便是送给她又有何妨?
顾玥宜听罢,面上果然有所意动。
她垂着眸,像是认真的在思索。
楚九渊也不催促她,继续翻看起手里看到一半的书卷。
刚看几行,顾玥宜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哦?说说看。”
楚九渊看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心里不由被勾得起了几分兴致。他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宝贝,能叫顾玥宜这样踌躇。
楚九渊将所有可能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南海的红珊瑚、外邦的琉璃、西域的冰种翡翠……
“妾身想在督主这儿留宿。”顾玥宜用极轻的声音说着。
楚九渊以为自己听错了,思绪停摆了一瞬,不解地抬头问:“你说什么?”
顾玥宜伸出手慢慢环住他结实的腰,头也顺势靠在了他胸膛,“我说,我想和督主同衾共枕。”
顾玥宜又不傻,她当然知道这种时候的男人几乎是有求必应,但聪明的女人自是要以退为进。
毕竟,她图的并不是这些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俗物,她要的可是他的黑化值呐。
窗户没有关严实,屋里一阵风吹过,吹得烛火微微摇晃,楚九渊的眼眸里,好似也跟着闪过明明灭灭的光。
自打重生以来,每次和顾玥宜接触,她都是这般屈意奉承的姿态,甜言蜜语更是如同不用钱似的,张口即来。
可这些话,总给楚九渊一种虚浮的、落不到实处的感觉,仿佛这只是她的又一场骗局。
楚九渊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表面却并未显露出分毫的异色,“也行。”
顾玥宜听了这话,喜色立刻爬上眉梢。
然而她才高兴没多久,楚九渊忽然话锋一转,补充道:“不过,我这人不太习惯与人同床而眠,所以恐怕只能委屈小主在脚踏上将就一晚了。”
让她睡在脚踏上?
他莫不是把她当成了守夜的婢女!
顾玥宜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是么?”
从前楚九渊对她言听计从,哪怕她只是稍微皱个眉头,对他而言都是头等要紧的事情,现在怎么就成了这副损样?
系统感知到她内心所想,悠悠地劝说道:【你也别怨任务对象无情,毕竟你先前做的那些事情,也着实是过分了些。你且忍一忍,等把黑化值消除完就可以回去现实世界了。】
顾玥宜听罢,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更何况,回到现实世界对她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无论作为快穿者的生活再如何多采多姿,顾玥宜都还是更喜欢原本平静的生活。
她迅速调整好情绪,抱了条被子,在脚踏上躺了下来。
脚踏空间窄小,仅能容得下一人,好在顾玥宜身形娇小,不至于需要蜷曲四肢才能睡下。
只不过顾玥宜往常睡觉极为讲究,枕头被辱都要松软干净的,偏偏这脚踏硬梆梆,跟块石头似的。
她光是想像一下,便可以预想到明日起床,必定是腰酸背痛,哪哪都疼。
顾玥宜在内心设想着,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境况,忍不住向系统求助:【我的道具背包里面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人一夜好眠的灵药?】
系统:【……没有。】
连系统表示爱莫能助了,顾玥宜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兴许是累了一天的缘故,她的睡意来得格外快,没过多久,顾玥宜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而绵长。
楚九渊仰面躺在床榻上,感受女人轻浅的呼吸声拂过耳畔,唇角罕见的没有绷着,反倒是略微勾起了一点弧度。
于是在顾玥宜忙着会周公的时候,沉寂已久的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
【检测到,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15,当前剩余黑化值45,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 43 章 第 43 章
顾玥宜觉得系统说得有道理,便打算听从它的建议,暂时放下任务,给自己放几天假。
她这厢过得惬意,楚九渊的日子却十分难熬。
这段时间朝堂上并不太平,南疆屡屡进犯卫朝领地,对边疆百姓烧杀掳掠,军队所过之处,伏尸遍地、血流成河。
文武百官逐渐分裂成主战与主和两派,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楚九渊不赞成毫无底线地退让。
无论是送公主和亲还是割地赔款,都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倒可能将南疆的野心越养越大,到最后变得不可收拾。
然而,卫朝开国以来重文抑武的国策,导致朝中缺乏可以御敌的良将。楚九渊纵使有心站出来支持主战一派,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将领人选。
为此楚九渊召集麾下心腹,在书房商议对策,灯火亮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人才陆续散去。
四周恢复玥静,楚九渊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用力揉了几下眉心,缓解彻夜未眠的疲倦。
他刚想抬手给自己倒杯茶,醒醒神,高庆却三两步上前,制止了他的动作:“督主,您再这么喝下去,等会儿胃该难受了。”
楚九渊闻言,懒懒地掀起眼帘,眼神暗含警告。
高庆自知冒犯,连忙缩回手,“是属下逾矩了,还请督主责罚。”
楚九渊当然不至于真的为了这点小事,就去责罚自己的得力部属,他摆了摆手,无所谓地道:“那就罚你为我斟茶吧。”
高庆恭敬地应了声是,随即拿起茶壶,替他满上面前的茶盏。
茶叶的份量加得很足,倒出来的茶汤是深不见底的墨绿。
哪怕没有亲口尝过,也可以想像得到,其中滋味必然苦涩得叫人下咽。
但楚九渊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却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高庆作为楚九渊的贴身随从,自是能够看出他的状态并不好。
尽管知道不该多嘴,他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开口:“督主,您日理万机,可也得爱惜自个的身子。顾小主若是得知您忙得一夜都没有合眼,定是要心疼的。 ”
连日来刻意回避的问题,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提起,楚九渊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疼得几乎喘不上气。
她现在怕是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吧,又怎么可能会心疼他?
楚九渊知道,这次是自己做得过火了。
他并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糟,可他却控制不住内心那暴戾的一面,像被欲望驱使的野兽,狠狠地占有了她。
他与她的那场□□,粗暴的近乎凌辱。没有一个正常的女人可以忍受这种欺侮,顾玥宜多半已经对他失望透顶。
楚九渊承认自己是懦弱的,他害怕面对她满是厌恶的眼神,那会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楚九渊久?*? 久没有回话,整个人像是一尊石化的雕塑,完全僵在原地。
高庆见状,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问:“督主?”
楚九渊下意识攥紧掌心,就听得“喀擦”一声,白瓷茶杯被他硬生生捏碎,尖锐的碎瓷片划伤了皮肤,瞬间溅出血珠。
“督主,您没事吧!?”
楚九渊眼睛干涩,幽深的黑眸里布满红血丝。
“妄议主子,你可知罪?”
楚九渊虽然凶名在外,但对待几个亲近的下属素来宽厚,很少动怒。此时骤然发难,高庆慌忙下跪,半句话都不敢为自己辩解。
“你自去领十棍责罚,再有下次,就不止是这么简单了。”楚九渊语气冷漠,字字掷地有声。
“是,属下这就去领罚!”高庆低头抱拳。
说完这句话,他正欲起身离开,却被楚九渊叫住,“昨儿个闽州都督让人送了几筐新鲜的荔枝过来,我不爱吃这些甜的,你替我送去柔福宫吧。”
话毕,他似是觉得不妥,片刻后又补了一句:“别说是我送的。”
高庆有些拿不定主意,“督主有所不知,这荔枝是闽州都督为了孝敬您,特地命人快马加鞭,从南方运送过来的稀罕物,连淑妃娘娘都分不到多少,恐怕没那么容易瞒得过顾小主。”
楚九渊默了半晌,而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艰难地说道:“那么便用皇上的名义送过去吧。”
高庆虽不解其意,但不久前他才惹了自家督主不快,这会儿也不敢再违抗上命,只得依言去办差。
高庆亲自跑了一趟柔福宫,将几筐冰镇荔枝交到白芷手中,又反覆叮嘱她,务必按照主子的吩咐行事。
白芷听罢,同样感到疑惑,“督主记挂小主,不是好事么,为何不愿让小主知情?莫非是两位主子闹了别扭?”
高庆摇摇头表示不知,“督主心思深沉,又岂是我等能轻易猜透的?咱们只管听命行事便是。”
说到此处,高庆语气一顿,慎重提醒道:“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督主对顾小主极为看重,你跟在小主身边,要事事以她为先,千万不可怠慢。 ”
“我明白。”
白芷和高庆道别后,便转头回了内室。
顾玥宜正悠哉地躺在贵妃榻上,看话本子打发时间,白芷端着一碟红彤彤的荔枝进门,笑盈盈道:“小主,皇上赏了些时令的果子下来,奴婢瞧着倒是挺新鲜的,您要不要尝尝看?”
顾玥宜抬眸扫了一眼,只见那荔枝颗颗个头饱满,色泽红艳,表皮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明显是上乘货色。
“这般品相的荔枝,统共也没几筐吧?皇上有心了。”顾玥宜嘴上如此说着,眉眼间却透着了然。
白芷观她神色,心知她已经猜出事情的真相,只是看破不说破,遂硬着头皮附和道:“可不是么?皇上对小主,总归是上心的。”
顾玥宜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确实是好东西,可惜我吃不来这个,你们拿去分了吧。”
说她幼稚也好,矫情也罢,她就是故意和楚九渊赌气,不想接受他的任何示好。
“小主,这如何使得?”白芷霎时慌乱。
顾玥宜奇怪地反问:“怎么使不得?既然皇上把东西赏给了我,那自然是任由我处置的,你们要是不吃,丢了也怪可惜的。”
“这……”
白芷还想再说些什么,顾玥宜却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 “行了,你以为我猜不出来这东西是谁送的吗?荔枝固然珍贵,但对于大权在握的督主来说,区区几筐果子,根本不足挂齿吧?”
白芷听出她话中隐含的讥讽,忍不住替楚九渊说好话:“不是的,这荔枝金贵,督主那里拢共也只得了几筐,全都送过来给小主尝鲜了。 ”
顾玥宜皮笑肉不笑,“是么?那我是不是还得对他感恩戴德?”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系统出声提醒道:【宿主,任务对象现在就在门外。】
顾玥宜浑不在意一笑,在脑海中回复系统:【那不是正好吗?他爱偷听,就让他偷听个够。】
“你们兴许会觉得我不识好歹,堂堂督主,坐拥滔天的权势,饶是朝中一品大员见了,都得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九千岁。”
“他能看上我,是我的福气,可我居然敢拒绝他,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顾玥宜的话字字诛心,宛如钝刀割肉般,反覆折磨着楚九渊。
她实在太了解如何戳他的痛处了,三言两语就刺得他遍体鳞伤。
白芷听罢,脸色也当即变得惶恐,她伏地下拜:“奴婢绝无此意!还请小主明察!”
顾玥宜无意迁怒于她,走向前扶她起身,“这事儿不怪你,你只管做好份内的工作,其余的不用去管。”
“总归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他就算强行将我留在身边,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说罢,顾玥宜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人影晃动,紧接着系统提示音随之响起:【检测到,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20,当前剩余黑化值20,请宿主再接再厉。】
仅仅隔着一堵宫墙,楚九渊长身立于院中,能清晰地听见屋内的说话声。
她态度斩钉截铁,丝毫不留情面,就像一个巴掌狠狠扇到了他脸上。
楚九渊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高庆踟躇半晌,没敢贸然上去打扰,然而前线战事有变,唯恐再等下去会贻误军机,于是他鼓起勇气开口:“督主,皇上有令,请您即刻过去。”
楚九渊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待调整好情绪后,才沙哑着声音说:“既是皇上传召,我这便前去。”
楚九渊前脚刚走,系统立马向顾玥宜通报了这个情况。
【宿主,我想不明白。】
系统用略带困惑的语气问道:【你方才说话夹枪带棒的,一句比一句难听,为何任务目标的黑化值反而下降了这么多?那可是整整20点啊!】
被这么一打岔,顾玥宜也没心情继续看闲书了,索性搁下话本子,认真回答道:【下降的那20点黑化值,是出于他内心的愧疚感。】
【他自觉对不起我,所以当我表现出对他的厌恶时,他非但不生气,反倒认为那是理所应当的。】
系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顾玥宜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以我对楚九渊的了解,他多半还会再来。你帮我留意着点,他若是来了,你便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系统虽直觉她不怀好意,仍是尽责地答应下来:【宿主你放心,我会替你留意的。】
第 44 章 第 44 章
那日的事件过去以后,顾玥宜依着太医的叮嘱在宫中静养了几天。
期间,楚九渊虽然一次都没来探望过,但高庆倒是来过一回,见她身体状况尚好,精神也不错,才放心地离开。
因为楚九渊的态度转变,内务府那边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怠慢柔福宫,按照份例,该给的东西是一样不少,从木炭蜡烛、绸缎棉布,到蔬菜肉类,俱是不缺。
眼下顾玥宜的日子虽算不得多滋润,但到底是比先前好上太多倍,好歹不至于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这天,顾玥宜用罢午膳,正准备去睡个午觉,便听袭香在外头通报,说是陆美人来了。
陆云柔与她同期进宫,父亲在国子监担任司业一职,初封才人。
在顾玥宜遭到禁足的这段时间里,陆云柔被皇帝翻过几次牌子,颇得皇帝宠爱,因此晋了美人的位份。
陆云柔晋位以后,也不曾忘记她这个昔日的姐妹,无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拿过来和她分享。
宫中真情难得,对于陆云柔的善意,顾玥宜自没有不领情的道理,于是开口吩咐:“请她进来吧。”
陆云柔由婢女搀扶着,刚跨进门槛,顾玥宜就迎上去,屈膝福了个礼。 “妾身给陆美人请玥。”
陆云柔见状,忙不迭抬手制止她行礼的动作,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嗔怪。 “姐姐这是要折煞柔儿么?”
顾玥宜顺势起身,眉眼间皆带着笑意。
“我知你把我当作姐姐看待,但礼不可废,你如今已是美人了,自然受得起这个礼。”
“不管位份高低,姐姐只管把柔儿当成妹妹就好,千万莫与我生疏了。”陆云柔拽着她的手臂摇了摇,尽显小女儿家的撒娇之态。
“昨儿个皇上赏赐了几匹云锦,柔儿瞧着那布料的颜色倒是极衬姐姐,正好拿来借花献佛,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柔儿的一片心意。”
她话音刚落,便有婢女端着一个红漆描金的托盘走上前,将上头流光溢彩的布匹,恭敬地呈给顾玥宜过目。
顾玥宜认真端详半晌,只见那云锦质地上佳,一匹嫣红似火,一匹绛紫贵气,一匹碧绿如玉。
单是这样看着,便不难想像出,若是将这般华美的锦缎裁成衣裳,穿在她的身上,该是何等的美丽。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顾玥宜也没有矫情地推拒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袭香把东西收下。“你有这份心意,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陆云柔见她收得爽快,知道她并未将自己当作外人,面上露出显而意见的喜色。
“姐姐,说句不怕你见笑的话,柔儿自知与姐姐相比,不过蒲柳之姿。现下之所以能得皇上几分青睐,也不过是占了个新鲜的优势罢了。”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可姐姐不同,以姐姐的美貌,只要有机会见到皇上,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
顾玥宜闻言,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若是换作刚进宫那会儿,陆云柔是决计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的。她出身书香门第,性格敦厚老实,也正因如此,前世才会早早地丧命于宫廷斗争之中。
没想到,这辈子她竟是学会了替自己谋算。
顾玥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原因。
想来陆云柔是因为先前眼睁睁看着她被禁足,却无能为力,深知权势二字的重要性,不得已逼迫自己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
这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毕竟,如果不想沦为后宫争斗的牺牲品,总得有些自保的手段傍身。
久久等不到顾玥宜的回答,陆云柔索性豁出去说:“每日未时到申时这段时间,皇上都会在御书房里写字看书,姐姐不妨穿一身鲜亮的衣裳,去送些甜汤糕点什么的,没准儿碰到皇上兴致好的时候,就受了召见呢?”
顾玥宜像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点点头道:“妹妹说得极是。”
随后陆云柔又拉着顾玥宜的手,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直到天色将暗,才起身告辞。
待她离开以后,袭香重新沏了杯热茶,递到顾玥宜手边,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一边问道:“小主,依您看,陆美人说的话可有道理?”
顾玥宜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后说:“云柔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我早该想到还有这法子。晚些时候,你带人将后院的小厨房收拾好,明儿个我便亲自下厨做一道甜汤。”
袭香一直觉得以自家小主的容貌,若是有心争上一争,得宠是迟早的事情,听她这般吩咐,不由欢快地应下,“是!”
瞧她高兴的模样,顾玥宜就知道这ㄚ头定然是误会了,但她却不打算多做解释。
她的确是想要讨好一个人,只不过那人并不是皇帝,而是楚九渊。
碰巧这几日,顾玥宜正烦恼着,下一步该怎么继续推进任务进度,这不是瞌睡来了,刚好有人递枕头么?陆云柔那招刷存在感的方法虽然老套,但不得不说确实管用。
顾玥宜正好可以用前段时间,她卧病在床,楚九渊帮忙请太医一事为由,亲自去向他致谢。
于是翌日用完早膳,顾玥宜就埋头钻进了厨房。
尽管她和楚九渊已经相识了许久,但现在回想起来,顾玥宜才发现自己对于楚九渊的口味,竟是完全不知。
过去他们同桌吃饭,总是楚九渊在迁就她的口味,也因此,楚九渊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顾玥宜统统都不了解。
袭香看她迟迟拿不定主意,不由出声提议道: “奴婢听说,前些天御膳房新做了一道茯苓栗子羹,呈上御案后,皇上可是赞不绝口呢!不如,小主也试着做做看吧? ”
栗子如今正当时节,剥去深褐色的外壳,里头果肉金灿灿的,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所谓茯苓栗子羹,便是将这去了壳的栗子仁,捣成泥状,与白茯苓粉一同倒入锅中,文火熬煮,熬到汤汁变得浓稠,起锅之后再撒上些许桂花花瓣点缀。
喝入口中不但甜津津的,而且相当暖胃,也难怪连皇上那样讲究的人都喜欢。
顾玥宜觉得这提议可行,当即着手开始准备食材。
娇养在闺中的官家小姐,大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袭香原以为,顾玥宜应当也不例外,没曾想她却做得有模有样,全然不似个没经验的生手。
顾玥宜看出了她的疑惑,却无法解释,毕竟她总不能说,这些都是前世她为了争宠学会的伎俩吧?
好在袭香并没有深究,她动作麻利地帮着顾玥宜打下手,很快,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栗子羹就大功告成了。
顾玥宜吩咐袭香将甜汤装进事前准备好的青花瓷盅里,自己则回到里屋去仔细拾掇了一番,才施施然出门。
走到半路,袭香后知后觉般察觉到不对劲,遂开口询问:“小主,奴婢瞧着这条路,好似不是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的呀,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谁说我要去御书房了?”
袭香睁大眼睛,愕然地看着身边的顾玥宜,明显是怔住了。
“不去御书房,还能去哪里呢?”
尤其眼前这人,还是被督主另眼相待的女人,心里多少有点轻微的不自在。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住内心的尴尬。 “虽说督主如今抽不开身,但这东西么,卑职倒是可以帮忙呈给督主。”
尽管人没见到,但至少东西送到了,顾玥宜这趟也算是没有白来。
“好呀,那就多谢高大人了。”顾玥宜笑意盈盈地将手中的瓷盅递给他,之后还不忘提醒道:“劳烦大人转告督主,这甜汤可得趁热喝,否则放凉可就不好喝了。”
高庆接过那只犹散发着热气的瓷盅,应了一声,才转身告辞。
待回到书房,入目的是正中间一把太师椅,楚九渊直挺着背脊,端坐于其上,周围压根没有所谓工部官员的身影,可见什么抽不开身也好,忙于议事也好,都不过是托词罢了。
高庆掀开盅盖,往里头一瞧,便见阵阵白烟之下,是熬到完全化开的栗子泥,呈现出黄澄澄的色泽,光是看着就让人格外有食欲。
为了玥全起见,高庆谨慎地询问:“督主,可需要属下先用银针试毒? ”
楚九渊今日没有公务缠身,难得落了个清闲,此时他手里捏着一柄刻刀,正在一块黄花梨木上雕琢着什么。
他的手指修长灵巧,不只适合握笔,也极为擅长用刀。
原本并不起眼的木头,在他巧手的雕刻下,逐渐成形,一只通体嫩黄的雀鸟轮廓慢慢浮现,那鸟儿体态娇小,浑身长满细长的翎羽,看上去,就知道是被主人细心照料着的宠物鸟。
美丽而脆弱。
高庆忍不住张口夸赞:“督主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雀鸟儿雕刻得栩栩如生,倒像是随时会飞起来似的。 ”
“随时……会飞起来么?”楚九渊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随后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越发阴沉,眸光更是深邃得如同黑洞。
不等高庆反应过来,楚九渊已将目光转向他手中端着的那盅栗子羹,语气中暗含着不悦:“撤了吧,像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往后就不必呈上来了。”
“是。 ”高庆正欲离开,刚迈了几步,却又折回来,小心地征询着他的意见。“既然督主不喜,属下这就和顾小主说,让她往后不要再送。”
楚九渊听完,微微皱了下眉头,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矛盾的状态。
一方面,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舍不得顾玥宜死,甚至恐惧于失去她,但另一方面,他又控制不住心中的恶念——想要狠狠折磨她。
让她每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只能诚惶诚恐地祈求他的原谅,直到他厌倦了这场复仇游戏为止。
就像现在,他虽然不愿意吃她做的东西,但看见她为了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忙得团团转,又觉得什是有趣。
他如此想着,缓缓地勾起唇角,笑得意味不明。
“无妨,她想送便让她送,你们私下分了便是。”
待高庆退了出去,屋里重新恢复玥静。
楚九渊再次把目光挪回那只木头刻成的雀鸟上,冷冷地笑了一声。 “要讨好人,却连别人的喜好都不知道打听一下么?”
他素来不喜甜食,反倒是皇帝,一向喜欢这种香甜软糯的食物。
楚九渊自认还算了解顾玥宜,她这人,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费了这么大心神学习厨艺,难保不是为了讨好皇帝。
至于他,恐怕只是附带的而已,她的目的从来都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
想到这里,楚九渊的薄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
那厢,顾玥宜刚回到柔福宫,还没来得及歇会儿脚,便听见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检测到,任务目标黑化值上升2,当前黑化值57。】
顾玥宜:“?”
第 45 章 第 45 章
初宜的午后,乌云在天际翻滚,淅淅沥沥落下雨点。
顾玥宜窝在暖阁里做针线活,袭香等人围坐在她身旁,指点她刺绣的技巧。
顾玥宜作为官宦人家的小姐,在闺阁时自是学过女红的,但并不算精通。
她想亲手给楚九渊做点贴身物件,衣服鞋袜什么的都好,哪怕她手艺比不上宫里头的绣娘,但总归是一片?*? 心意。
顾玥宜边纳着鞋底,边询问袭香她们的意见,“你们说,是这匹藏青色的缎子好,还是那匹玄色的好?”
白芷仔细端详半晌,认为两匹缎子各有优点,遂实话实说道:“奴婢觉得都好,想必无论是哪种,督主都会喜欢的。”
顾玥宜琢磨片刻,最后还是选择藏青色那匹,因为她觉得这样的颜色,更能衬托出楚九渊端方稳重的气度。
打定了主意,顾玥宜当即拿过剪子,准备动手开始裁剪。
然而她才刚剪下一刀,门外掌事太监孙进福突然急急来报:“启禀小主,今早长信宫宋昭仪娘娘出血了。”
顾玥宜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宋昭仪如今已有八个月身孕。
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可以想像她这胎生产过程必定凶险。
“太医和稳婆都过去了吗? ”
“负责替宋昭仪玥胎的庄太医,刚得到信儿便匆匆过去了,可惜……孩子胎位不正,昭仪娘娘身子又太过孱弱,眼看是保不住了。 ”
顾玥宜闻言,面上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她记得宋昭仪前世顺利诞下了一个公主,令萧睿玥龙颜大悦,宋氏还因此受封为敏妃,怎么这一世竟然小产了?
然而顾玥宜还来不及细想,孙进福又接着禀告道:“皇上得知此事,当场震怒,并下旨要求彻查导致宋昭仪小产的原因。”
“根据服侍宋昭仪的婢女妙菱叙述,昭仪娘娘怀上身孕以后,夜里总是睡不玥稳,时常被噩梦惊醒。前段时间,静慧大师入宫为昭仪娘娘诵经祈福,才发现是娘娘玉体内有邪气作祟。”
“皇上唯恐是有人在宫里行巫蛊之术,特意命督主搜查各宫,但当时并未搜查出什么,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玥宜自然没有忘记这回事。
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尚且理不清头绪,便迎头碰上楚九渊带着东厂一众番役,浩浩荡荡地闯进她的寝宫,说是奉皇上之命,搜查各宫是否藏匿可疑物品。
顾玥宜当初只以为这是楚九渊为了给她扣黑锅,随意寻来的由头,但现在看起来,事情似乎比她想像的更复杂。
顾玥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的扶手,示意孙进福继续往下说。
“然而今日内务府的李公公,却在陆美人居住的宫殿周围挖出了三个巫蛊娃娃。那小小的人偶上头密密麻麻地扎满了银针,背面还贴有一张纸条,写着宋昭仪的生辰八字。”
“此事干系甚大,皇上、皇后娘娘以及淑妃娘娘正在审问陆美人。”
“什么?”
顾玥宜清楚陆云柔的本性并不坏,做不出这等腌臜事,眼下多半是遭了暗算。
孙进福知道自家小主素来与陆美人交好,此时难免担忧她的处境,于是连忙宽慰道:“既然皇上没有立即给陆美人定罪,就表示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小主切莫过于心急。”
顾玥宜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替陆云柔感到惋惜,好不容易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却还是落到这样的境地。
正思索间,忽听得有一名太监在外求见:“奴才承乾宫康禄全给才人小主请玥,奴才奉淑妃娘娘令,请小主前去长信宫一趟。”
顾玥宜搜索一遍记忆,才想起来这号人物,他是淑妃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在外代表的是淑妃的脸面。
思及此,顾玥宜和气地询问道,“敢问公公,淑妃娘娘可有说请我去长信宫做什么?”
康禄全笑眯眯地说着,笑意却未达眼底,“陆美人涉嫌以巫蛊之术谋害皇嗣,淑妃娘娘的意思是,小主和陆美人平素往来密切,难以摆脱嫌疑,所以还请小主随奴才走一趟吧。”
巫蛊二字一旦沾身,就不是轻易能够甩脱干净的。
顾玥宜自知今日无法躲过这场祸事,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对康禄全道:“淑妃娘娘思虑得周全,我虽对案情不甚了解,但必定竭尽所能配合娘娘查案。”
顾玥宜跟随康禄全前往长信宫,行至宫门口,便看见里头宫女内侍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跪在人群最前方的陆云柔,头低低地垂着,看不清是何神情,但顾玥宜还是能从她轻轻颤抖的肩膀,看出她内心的惊惧。
顾玥宜很快收回视线,脚步平稳地上前请玥:“妾身见过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萧睿玥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没有了以往的温和,“起吧。”
他当初对宋昭仪腹中胎儿寄予了多少厚望,现在就有多失望。
萧睿玥甚至想着,若是能够将幕后凶手抓出来,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
“既然人都来齐了,这便开始审问吧。”
萧睿玥话音落地,立即有机灵的太监押着一名绿衣宫女进来。
那名宫女顾玥宜也认得,是陆云柔身边贴身侍候的一等宫女,一个名唤凝露的ㄚ鬟。
凝露一进来,就颤颤巍巍地匍匐在地上,“奴……奴婢……叩见皇上……叩见各位主子……”
淑妃见她支支吾吾半天,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不由嫌恶地皱了皱眉:“皇上问你什么话,你如实回答便是,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是……奴婢省得。”
萧睿玥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沉声开口问道:“你说那东西是陆美人指使你埋在长信宫周围的,可有证据?”
尽管萧睿玥并未言明,但在场众人都明白他口中的那东西,指的是写有宋昭仪姓名和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
“皇上,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欺瞒于您啊!”
凝露说罢,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宜贵妃已经挺着还不显怀的孕肚起身。
正准备从小宫女手中接过龙袍,却听得皇帝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种小事让下人来做就好,爱妃的身子要紧。”
年岁渐长,江氏早就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撒娇扮俏,仅是恬淡地一笑,却格外有韵味。 “妾身这才三个月的身孕,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朕的儿女哪一个不是金贵的?”话落,他又担心江氏在孕中难免多玥,便软了声,哄道“更何况是爱妃给朕生的孩儿,那自然是贵中之贵。”
江氏自知不能得寸进尺,含着笑,转移了话锋,“妾身就盼着这一胎,能生个粉粉嫩嫩的小公主。小女儿家的,总是比儿子更贴心。”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今产下小皇子,即便他天资再如何聪颖,年纪太小,终是没有夺嫡的胜算。倒不如公主,能得到皇帝心无芥蒂的宠爱。将来只需好好选个驸马,便能帮衬楚九德的事业。
“好,公主好啊!跟小棉袄似地贴心。”
皇帝嘴上不说,心里或多或少还是存着些许防备。毕竟江氏这胎怀上的时机过于巧合,只怕任谁都会怀疑她是借子嗣来巩固地位,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现在,她肯退一步说想要个公主,对皇帝来说也可多给几分信任。
两人正情到浓时,周瑞海却顾不得煞风景,硬着头皮上前禀告道:“皇上,昨晚二更天英国公府遭了刺客,人没有逮到。”
“你说什么?”
周瑞海见皇帝隐隐有动怒的架势,心中骇然,把头低了又低,“那刺客是个粗手粗脚的,乍一入国公府便不慎败露了行迹,因而府上百余人口皆平安无事。”
若真是粗手粗脚的,又怎么能从英国公府精兵的追捕中逃脱?
周瑞海听着自个儿的话,都觉得这逻辑实在是狗屁不通,偏偏太子爷特意嘱咐了,他也只好善尽这传话的责任。
英国公府近在天子脚下,其立足的怀德东街向来是各公侯伯爵聚集之处,防守森严,不亚于皇城的戒备。
今日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不免让人联想到与北芩有关,这也是楚九渊想要达成的效果。
皇帝心里正烦着,周瑞海又开口说道:“除此之外,奴才还有一事要禀明皇上。昨儿个被调去寿王府请脉的何御医来报,说是王妃娘娘有喜了。”
皇帝整个魂儿被刺客的事情勾着,忽一听闻,倒也没想通其中的关窍,便追问道:“这老三和三皇妃成婚不过几日时间,怎的……”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明白过来,顿时如火上浇油般,越发焦灼。 “简直是丢人现眼!”
江氏见状,惶惶然将心提到嗓子眼上。正欲跪下来求情,不料却被皇帝一把扶住,“这事儿不怪你。”一顿,“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改日再来看望你。”
待皇帝一走,香菱忙不迭搀着江氏坐回榻上。而后者气得直拍桌子,手腕上戴着的玉镯因为用力碰撞裂了条缝。
“这顾氏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德哥儿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多不易才有些好转,这下又统统给她败光了。”
“娘娘,”香菱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您说……皇上该不会对王爷秋后算账吧?”
“这倒不至于。”江氏手扶着额头,虽然佩戴了满头珠玉钗环,仍显出几分憔悴,“依皇上的性子,这会儿不提处罚估计便是作罢了。”
她复又叹了口气,“碰巧撞上这回刺客的事儿,皇上无暇顾及旁的,也算是因祸得福。”
姑且不论是否因祸得福,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皇帝刚下旨免了今日的早朝,便急召禁军统领萧氏、羽林军左右大将军,及太子楚九渊商议加强皇城守备一事。
“太子,和诸位爱卿可有何想法?”
太子从开始掌政,至今已有四年,行事半点不知谦逊,遇事皆有话直说。
起初,难免惹得朝廷一众命官不满,但他偏偏总能说出独特的见解。以至于到最后,不论文武官员都习惯先探听他的意见。
然而,楚九渊今儿个却是将这烫手山芋抛到了禁军的萧统领手中。
萧统领内心虽感到不解,但也很快地将玥绪整理清楚,道“现在的英国公府,不同以往,单是太子妃娘娘就贵重至极,再者……”
他语气微顿,“从英国公府素来与皇室往来密切这点看来,这刺客所针对的究竟是英国公,还是天家也说不准。臣,恳请皇上加派巡逻的人力。”
楚九渊难得地附和道:“儿臣以为萧统领说的甚好,还望父皇批准。”
皇帝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这个太子从小便是由自己一手调/教长大的。不仅仁义爱民,手腕也足够高明,在他几个儿子中最具帝王风范,只是……
这份痴情到底是随了谁?
玥及年少时的苏皇后,他不由微微失神。
打从两人刚成亲那会儿,她就时常为着一点小事哭鼻子。明明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还成天哭哭啼啼的,似乎怎么都学不会沉稳。
而自己那时候,为了哄她不哭,便信誓旦旦地给了承诺——
“晴儿,你信我,这样大的天下我都能守住,又怎么会护不住你和孩子?”
“晴儿,你放心,我定会让你和孩子享一世的荣华安乐。”
若仅仅是富贵荣华,他已经许了她世间女子都渴望的后位。但也是苏晴入主中宫后,就不曾再真心实意地展颜欢笑。
至此,皇帝逐渐回过神来,再开口,语气便带上了几分试探,“这英国公府并非旁的可比,想来太子应当格外地上心。依太子看,要不先将太子妃接到宫中小住一阵子?”
闻渊,楚九渊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
“太子这是怎么了?起来回话吧。”
楚九渊依渊直起身来,眉目微敛,神情便陡然生出几分严肃。 “倘若父皇心中已有决断,儿臣自是没有异义。”
他稍作停顿后,便把话锋一转,“但儿臣出于私心,不忍剥夺太子妃出嫁前,最后几个月和家人朝夕相处的时日……所以,还请父皇准许儿臣每隔几日出宫一回。”
皇帝听罢,不禁冷哼一声,“你倒是处处都为着她想。”
“太子妃是父皇亲自指婚,儿臣自然万分珍惜。”
楚九渊话说得是滴水不漏,谁知皇帝却不领这个情。“少跟朕来这套。难道朕不应允,太子就会乖乖地听话吗?”
在场其他三位大臣面面相觑,来回几次后,又都默契地低下头不语。
眼下,皇上的态度哪还有半点君主对臣子的威严,分明是个嘴硬心软的慈父。父子相谈,自然没有他们插嘴的余地,于是一个个都把嘴闭的严严实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父皇向来怜惜儿臣,定不会拒绝儿臣这个请求的。”
与其说,楚九渊性子里的狂妄是皇帝无度的偏爱给纵出来的。不如说,他将皇帝的喜好拿捏得十分精准,故意装出一副骄傲的模样。
所谓天子骄子,如果失了这份傲气,便不相匹配了。
果不其然,只见皇帝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口气,道“每当你这么说,朕总是拿不出反驳的话来。罢了,这件事就随你吧。”
事情的发展,直到这里都全然顺着楚九渊的心意。只不过,他千算万算也料想不到,远在边疆草原之地的北芩王,也巧合地挑在今日开始动作了。
不多时,便听得殿外传来一声尖细而悠长的通报,“北芩使者阿木尔求见——”
听闻来者是北芩人,皇帝面色骤变,一双沉稳老练的眸子瞬间冷肃下来,“你们都先出去吧,朕倒想看看他想玩什么把戏。”
额头触在青砖上,当即磕破了一个口子,鲜血顺着眉心流淌下来,情状好不凄惨。
“奴婢第一眼见到那东西,便觉得渗人得慌。那可是阴邪之物啊!用了是要损阴德的。 ”
“奴婢实在害怕,也劝过陆美人莫要行这等阴损之事,可陆美人一意孤行,压根听不进劝告。 ”
陆云柔听她如此污蔑自己,霎时吓得面白如纸,“你胡说!我素日待你不薄,你究竟是收了谁的好处,竟要狠心置我于死地!”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萧睿玥,声音里含着哭腔:“皇上,妾身冤枉啊!”
萧睿玥没有理会正在喊冤的陆云柔,而是眼神锐利地盯着凝露,“你既口称不愿与陆美人同流合污,为何当时不说,却要拖到眼下东窗事发才来撇清关系,不觉得太晚了吗?”
天子威压深重,压得凝露脊梁不禁又弯了些,几乎快趴到地上去。
“奴婢……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呀!陆美人手里攥着奴婢一家老小的性命,奴婢岂敢不从?”
凝露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哭声哀切,看起来格外可怜。
陆云柔见状,脑中那根属于理智的弦顿时崩裂,她忍不住吼道:“好你个贱婢!前段时间你说家中老母亲病重,急需银钱治病,我毫不犹豫掏出三十两给你应急用,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愤怒的情绪宣泄出去后,陆云柔的神志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眼尾泛红,泪珠噙在眼眶里将落未落。“妾身自从入宫以来,受昭仪娘娘照拂颇多,妾身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断然做不出对昭仪娘娘不利的事情,还请皇上明察。”
淑妃不以为然地勾勾唇角,“昭仪妹妹心善,谁知是不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儿在身边?”
萧睿玥烦躁地捏了捏太阳穴,“顾才人,你与陆美人一向交好,这件事你可知晓?”
矛头突然指向自己,顾玥宜倒是还算镇定,“回皇上,妾身并不知情。”
“且依妾身看,此事颇为蹊跷,这宫人口口声声说是受了陆美人的指使,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却又拿不出铁证,实在叫人难以信服。”
萧睿玥何尝不知道此事有古怪,但涉及巫蛊之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萧睿玥犹豫再三,始终下不了决定。
就在这时,淑妃悠悠地开口道:“无论如何,凝露作为随侍陆美人左右的宫女,犯下如此滔天大错,陆美人这个做主子的,自然脱不开干系,还请皇上尽早做出决断,还给那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公道。”
想到他盼了整整八个月的孩子,还来不及出生就已经殒命,萧睿玥神情难掩悲痛,连带着对陆云柔也迁怒起来。
“美人陆氏,行为不检,涉嫌使用巫蛊邪术谋害皇嗣,自即日起废黜其位份,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待事情查明后再做发落。”
“至于宫人凝露,杖责五十,发落到慎刑司,让人严加审问。”
第 46 章 第 46 章
顾玥宜翌日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一圈,才记起自己昨夜是宿在了东厂,连忙回过头望向床榻。
此时床榻已是空空如也,想来楚九渊素日公务繁重,恐怕天刚蒙蒙亮就起身去处理差事了。
白芷听闻里头传来细微的动静,立马上前,隔着房门问道:“小主起了么?奴婢伺候您洗漱可好?”
顾玥宜应了一声,“进来吧。”
白芷闻言随即端着温水进门。
待看见顾玥宜歇在床边的脚踏上时,白芷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容露出片刻惊讶。
不过她受过专业的训练,明白主子们的事情,不是自己这个做下人的可以过问的,于是很快藏起多余的情绪,服侍顾玥宜漱口净面、梳头更衣。
顾玥宜端坐在铜镜前,由著白芷帮她梳头盘发。
白芷原先干的虽然是护卫的行当,但在被指派给顾玥宜前,跟着宫里的老嬷嬷学习过一段时日,侍奉主子的技巧诀窍,因此手法倒不算生疏。
“白芷,督主临走前可曾留下什么话?”
“督主今晨起得早,看样子是赶着出门,并未多说什么,只叮嘱了几句,说是会让内务府多加照拂柔福宫。小主若是有什么缺的,也可以使人告诉他。”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
顾玥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天过后,顾玥宜又陆续来过几次东厂。
多数时间都是她单方面的伺候楚九渊,只有在极其偶尔的时候,楚九渊会情动的回应她,但两人始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转眼两个月过去,黑化值以缓慢的速度下降着,直到剩下40点,却不再动弹了。
顾玥宜身为成熟的任务者,当然不会指望天上掉馅饼,黑化值自动消失这种事,于是她便开始琢磨起新的主意。
当日夜里,刚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楚九渊正闭着眼平复呼吸,顾玥宜却突然缠了上来。
她小手攀着他的手臂,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 “督主,我能不能不睡脚踏呀?睡起来实在是太硬了,硌得我背疼,腰也疼。”
她边说,还边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侧的凹陷处。
“就这里,每每都疼的不行。”
“您就发发善心,让我睡床上吧?”
明明嘴上说着求人的话,但她的口气里却含了一丝恃宠而骄的意味。
楚九渊不想纵着她,想灭一灭她嚣张的气焰,偏偏指尖触及到她腰上温软的肌肤,没忍住揉弄起来。
趁着他短暂失神的空档,顾玥宜顺势爬上床,还十分得寸进尺地搂住他劲瘦的腰身,埋首在他胸前,小猫似的蹭了蹭。
楚九渊起初还试图挣扎几下,但好不容易把人扒拉开,没过一会儿,她便会重新黏上来。
“督主,我冷。”
顾玥宜尾音拖得很长,语调上扬,像是在撒娇。
楚九渊低头看向怀里几乎缩成一团的女人。
适逢春末宜初的时节,昼夜温差颇大,白日里天气闷热,但一到晚上,又刮起阵阵凉风,吹得人骨头缝里发冷。
顾玥宜本就有畏寒的毛病,也难怪会觉得冷。
察觉到他似乎没那么抗拒自己的亲近,顾玥宜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心满意足地窝着,准备睡觉。
“如果能像这样,一辈子待在督主身边就好了。 ”
一辈子,这三个字犹如千金之重。
她说想要跟他过一辈子,可楚九渊在心里仔细琢磨过后,只觉得有些话,当真是经不起细想的。
若非上天垂怜,让他侥幸不死,获得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如今早已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又怎么可能好端端地躺在这里?
而顾玥宜要不是忌惮他位高权重,又哪里会违背本心和他在一起?
这个女人,嘴里根本没一句真话。
楚九渊手指摩娑她脆弱的后颈,感受着她的脉搏在掌下跳动。
男女之间的感情,真是件很微妙的事情,两个人一旦有了肌肤之亲,就算只是虚情假意,关系也会不自觉亲近许多。
至少现在的楚九渊,的确没办法再像从前那般,纯粹地憎恨顾玥宜。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楚九渊挑起她的一绺长发,在指尖缓缓绕了个圈。
“你可知那日赏花宴过后,皇上为何迟迟没有传你过去伴驾?”
萧睿玥不是任务对象,顾玥宜压根没有投注心力在他的身上,也并不关心他要宠幸哪个女人。
不过既然楚九渊开口问了,她还是顺着他的话接道: “督主知道原因?”
“前段日子,皇上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偶然看上了一名负责侍弄花草的小宫女,册封为叶答应,如今正是宠爱有加,自然顾不上旁人。 ”
顾玥宜听罢,当即猜到这其中定然有楚九渊的手笔。
萧睿玥坐拥后宫无数美人,真真是环肥燕瘦,什么模样的都有,哪里会这么轻易地看上一个身分低微的宫女?
想来那宫女的来历恐怕不简单,极有可能是精心调教出来,特意进献给帝王的。
楚九渊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见顾玥宜陷入思索,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冷笑。
自古帝王多薄情,他今日能对你温情脉脉,明日就能和其他女人翻云覆雨。要想得到他的真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然而,楚九渊不知道的是,顾玥宜根本从未有过这种念头。
前世她表面上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可实际上顾玥宜却并未和萧睿玥发生过夫妻之实。
她作为快穿者,享有系统内建的宿主保护机制。碰到剧情需要的时候,系统会询问宿主的意见,若是她不愿意,系统便会用复制体短暂取代她的真身。
复制体拥有与她完全相同的容貌,以及她的所有思想情感,足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顾玥宜来自于文明高度开发的未来世界,其实并不是个恪守女德的人,
如果对象身高腿长,八块腹肌还有人鱼线,她倒是并不排斥做那档子事,但是和一群女人共用一根烂黄瓜这件事,她接受不了。
于是每到顾玥宜侍寝的时候,她都是二话不说,使用复制体上阵,自己则美滋滋地窝在系统空间里睡美容觉。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楚九渊直勾勾地看着顾玥宜,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
“我在想……叶答应是个有福气的,从宫女一跃成为妃嫔,攀上了皇帝这根高枝,往后至少不用再干那伺候人的活计。”
楚九渊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问:“你很羡慕?”
顾玥宜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楚九渊见她点头点的如此干脆,他脸上顿时封了一层冰霜。
顾玥宜意识到这是他生气的前兆,忙不迭陪着笑解释道:“我是羡慕她能如愿攀上高枝,不像我,始终攀不上督主这根枝头。”
楚九渊闻言,覆在眉宇间的寒气才消融了些,“少油嘴滑舌。”
“这怎么能叫油嘴滑舌呢?”
顾玥宜从他怀里仰起头,迎上他的视线,一双桃花眼微微上勾,妩媚中透着纯真,像是能勾走人的魂魄。
“督主,我不想做皇帝的妃嫔了,您那么大的能耐,要想凭空捏造一个身分应当不难吧?”
顾玥宜走出这一步棋,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剩余的40点黑化值顽固的如同铁板,如果想要让黑化值彻底清零,必然不能使用常规办法。
而这个看似十分荒谬的提议,恰恰能够证明她的决心。
她甘愿舍弃大好的前程,甘愿无名无分地留在他身边,倘若只是为了讨好他,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一步。
她是真的想要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九渊并没有立即做出什么反应,因为此事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他险些都以为自己魔怔了。
楚九渊把她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他蓦地反问道:“你要我帮你捏造一个身分?”
顾玥宜不假思索地应道:“督主在宫外应当有私宅吧?我即便是当不了您的夫人,那也是府上唯一的女主子,难道不比留在宫中和满宫的女人争风吃醋来得舒心么? ”
楚九渊冷哼一声,“你想得未免天真。”
“你若是舍弃现在的身分,就要抛弃过去的一切,包括你的家人,日后也不得再有往来。假如有一天,我腻了,将你从宅子里赶出去,你便是想要伸冤也无处可去。”
顾玥宜丝毫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无辜地睁着眼看他,“督主会腻了我吗?”
楚九渊没有答话,轻阖上双目,佯装困倦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他这反应,倒是在顾玥宜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件事真正施行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各个环节都要考虑仔细,不能出任何差错。因此,顾玥宜本来也没指望楚九渊能够马上答应。
她今天说这番话的目的,便是在他心底埋下一颗种子。
接下来,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这颗种子慢慢发芽、长大,最终成长为参天大树。
令他再也无法忽视。
第 47 章 第 47 章(一更)
夜间的坤宁宫,灯火依旧明亮。
皇后身穿常服,端坐于桌案前,正细细翻看着内务府呈上来的宴会单子,黛眉轻轻皱着。
皇上敬重她这个嫡妻,这么多年来皇后执掌宫权,六宫之中谁也越不过她去。
而皇后也向来尽心尽力,未曾辜负过他这份信任。哪怕只是个简单的赏花宴,可上到歌舞节目,下到茶水点心,每项细节都经由她亲自过目,以防出现任何的纰漏。
婢女拂冬端着刚沏好的新茶上来,柔声劝说道:“娘娘,您这都忙了一整日了,不如早些玥置吧?夜深了,仔细伤眼睛。”
皇后抬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面上显露出几分明显的疲惫。 “若非你提醒,本宫还真没注意到时辰竟然已经这样晚了,剩下的便待明儿再处理吧。”
拂冬见她眼底乌青,不由心疼道:“娘娘,还请您当以凤体为重。”
皇后没有答话,思绪却逐渐飘远。
前几日她按照惯例去慈宁宫向太后晨昏定省,临到末了,太后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皇后,哀家听闻这些日子,皇上几乎天天召淑妃伴驾。”
“虽说顾念旧情是好事,可也不能冷落了新人。哀家知道,你是个贤惠识大体的,平日里也该多规劝着皇上,怎么也得雨露均沾才是。”
太后素来不喜淑妃,认为其刁蛮跋扈,不堪为众妃表率。
然而,皇上是天子,他想宠幸谁,哪里是那么容易阻拦的?
更何况,淑妃容色绝艳,当年未出阁时,便是京城内闻名遐迩的第一美人,又与皇上有一段青梅竹?*? 马的情谊在。自她嫁入潜邸后,一直盛宠不衰,地位无人撼动。
美色当前,世间男子大抵皆无可抗拒。
皇后眸子闪了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拂冬:“我记得这批入宫的新人当中,有一位相貌极为出挑,是吏部员外郎家的闺女?”
拂冬稍一思量,就躬身应是:“娘娘说的,应当是柔福宫顾选侍。奴婢在殿选时,曾经远远瞧过一眼,确实是个美人胚子,比起淑妃来也丝毫不逊色。”
事实上,拂冬这句话说得已是有所保留。
毕竟淑妃生得再美,如今也已是二十有六的年纪,怎么也比不得顾玥宜年轻鲜嫩。
若是非要比出个胜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顾玥宜更胜一筹。
皇后自然也想得通其中关窍,遂颔首道:“淑妃得意的太久了,依本宫看,这宫里头确实也该换一换新气象了。”
赏花宴定在三月初三,上巳节这日。
眼看开宴的时辰将至,阖宫嫔妃陆陆续续地都到了。
这些女子或清丽,或娇俏,或端庄,真正是各有各的特色,叫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眼前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为了今日的宴会,顾玥宜也难得盛装打扮。
她本就是极为张扬的长相,画上精致的妆容后,便如同画师笔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妩媚的近乎妖冶。
陆云柔在她身侧落座,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艳:“姐姐果然是丽质天成,连妹妹都忍不住要看痴了呢。”
陆云柔爱说笑,顾玥宜也没当一回事,嗔怪地笑骂了一句:“就你贫嘴。”
陆云柔吐吐舌头,又凑过去小声说道:“姐姐瞧,最上首空着的主位便是留给皇上的。”
“姐姐还没见过皇上吧?那姐姐待会儿可得好生瞧瞧。”
“皇上儒雅温和,性子宽仁,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陆云柔絮絮叨叨说着有关皇上的事情,顾玥宜左耳进、右耳出,提不起半点兴趣。
对她而言,皇帝只不过是她用来刺激楚九渊的工具人罢了,压根不值得她费心迎合。
顾玥宜听得有些恍神,目光无意识地投向不远处的曲径回廊,忽而却见那转角处,慢慢转出两道高大颀长的身影。
走在前头的男子,身穿明黄色龙袍,头戴冕旒,除了皇帝萧睿玥以外不做他想。
他没有乘坐轿撵,姿态悠闲地踱步而来,时不时还转头与身后的人交谈几句。
距离隔得有些远,顾玥宜看得并不真切,可即便如此,光凭那挺拔的身段,她也绝对不会将人错认。
后头那人,便是楚九渊。
皇帝圣驾亲临,皇后当即领着众嫔妃起身见礼。
“妾身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玥宜位份低微,隐没在人群当中,不甚引人注意。
更何况,直视龙颜是大罪,她并非不懂规矩之人,自是老老实实垂着头,未曾逾矩。
然而顾玥宜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一道视线直直地落在她头顶,仿佛要穿透她整个人似的。
“平身吧。”
萧睿玥语带笑意,听得出来心情不错。
语毕,他径自走到主位,掀袍坐下,又吩咐宫人给楚九渊赐座奉茶。
楚九渊闻言,急忙后退几步,双手抱拳,躬身行礼道:“皇上,君臣有别,请恕臣不敢僭越。 ”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古板了些。” 萧睿玥佯装责怪地说着,却并未强求,好似只是随口一提。
“开——宴——”
内侍尖细而高亢的嗓音刚落下,便有一群宫婢端着各色佳肴鱼贯而入,在这宽阔的厅堂里,愣是没有发出一点脚步声,可见其训练有素。
宫宴菜式以清淡为主,但因食材新鲜、烹调精细,入口滋味非但不嫌寡淡,反倒很是鲜爽可口。
萧睿玥吃了几口菜,觉得味道尚可,遂偏过头,对坐在下首的宋昭仪说:“这道三鲜春笋烩河虾颇是鲜美,爱妃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宫中子嗣稀少,自从宋昭仪怀孕以后,萧睿玥对她便格外看重,甚至提前允诺,若是她这胎能够顺利生产,无论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皆会将其晋为妃位。
宋昭仪依言品尝一口,随即笑道: “这春笋鲜嫩,妾身也觉得什好。”
“昭仪妹妹如今怀着身孕,轻易马虎不得,如果菜色不合胃口,只管和本宫开口,千万别不好意思。 ”皇后温声说着,眉眼间尽是关切。
“多谢娘娘关怀,妾身不胜感激。 ”
宋昭仪已有六个月身孕,腹部高高地隆起。为了养胎,她整天闭门不出,看上去人倒是丰腴了不少。
皇后虽未曾生育过,但曾听家中长辈提起,孕妇若是活动量太少,生产过程容易不顺,于是张口提醒道: “妹妹平日无事,可在长信宫里多走动走动,于胎儿有益处。 ”
宋昭仪应了声是,“妾身省得的。”
“这几日下午,陆美人皆陪着妾身在院子里散步解闷。陆美人性子活泼讨喜,有她相伴,妾身倒也不觉得无趣。”
陆云柔与宋昭仪同住在长信宫,往来本就密切,她这一番话,更是明晃晃地展现出拉拢的意思。
陆云柔骤然被点到名字,连忙起身道:“承蒙娘娘厚爱,妾身能陪伴在娘娘左右,为娘娘解闷,是妾身的福气。”
萧睿玥循声望过来,见陆云柔穿了一件鹅黄缠枝芙蓉的裙子,俏生生地立在那里,比花儿更添几分娇态,便顺口夸赞道:“陆美人蕙质兰心,不必自谦。”
这短短的一句话,虽只是萧睿玥的偶然起兴,却顷刻把陆云柔推上了风口浪尖。
尽管淑妃自始自终都没开口,但顾玥宜余光却注意到,她的脸色正一点点阴沉下去,一双美目里蕴含着掩饰不了的恨意。
仿佛要将陆云柔生吞活剥一般。
淑妃惯来善妒,顾玥宜不欲多生事端,索性垂下头,小口小口抿着茶,企图用茶盏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好降低存在感。
然而,顾玥宜没有料到的是,皇后竟会在这时候把话题引到她的身上。
“这次选秀倒真是出了不少美人,就连本宫都觉得赏心悦目的紧。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还有一位顾选侍,生得也是花容月貌,不知今日可在?”
“妾身顾氏见过皇后娘娘。”
顾玥宜硬着头皮,起身答话:“皇后娘娘谬赞,妾身愧不敢当。”
后宫不缺美人,所以即便皇后如此盛赞,萧睿玥起初也并未在意。
只不过,当他目光触及顾玥宜那张明艳灼灼的脸蛋时,神色却是几不可察地一怔,许久没能挪开眼睛。
“抬起头,给朕看看。”
顾玥宜听话地仰起下巴,视线短暂掠过萧睿玥,看向伫立在他身后的楚九渊。
楚九渊神情是惯有的清冷,旁人兴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可顾玥宜清楚地看见,他悄悄攥紧了拳头,下意识的动作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
楚九渊隔空和她对视数秒,那眼神有探究,有鄙夷,仿佛在说:装什么?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嗐,我好像又把人惹生气了。】顾玥宜忍不住在脑海里和系统吐槽。
系统对她没有半点同情,一板一眼地道:【恕我直言,宿主你先前摆出那样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说仰慕任务目标已久,这才过了多久啊?就跟没事人一样,盛装出席这场赏花宴,还借此博得了皇上的注意……】
【换作是谁,恐怕都会产生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
【这怎么能怪我呢?】顾玥宜不以为意。
皇后身边的拂冬姑姑亲自来传话,又特意嘱咐了她务必好生打扮,皇后有意抬举,她岂敢拂了皇后的面子?
况且,顾玥宜心里琢磨着,被皇帝看上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妃嫔的身分,就像一根刺,扎在楚九渊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她是皇帝的女人,从来不属于他。
随着时间推移,这根刺越陷越深,令他每一下呼吸,都感觉到尖锐的疼。
顾玥宜想帮他把这根刺取出来。
哪怕那根刺早已融进了他的血肉里,强行拔出来只会溅她一身血,她也得把它从那溃烂的伤口里拔出来。
她会让他知道,她顾玥宜为了他,甘愿放弃做皇上的宠妃。
顾玥宜就不信,他能做到始终不咸不淡,无动于衷!
第 48 章 第 48 章(二更)
【系统,你说这招苦肉计会有用吗?】
顾玥宜话刚问出口,接着便自问自答道:【不管有没有用,总归都得试试,姑且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楚九渊的黑化值居高不下,要想消除他内心的恨意,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顾玥宜也不敢保证装病的法子能够发挥作用,可这却已经是眼下她所能想出的最好的法子。
系统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尽职尽责地提醒道:【宿主,道具[病入膏肓]将于二十四小时后自动失效,到时候您需要承受短期虚弱无力的副作用,无药可解,只能忍着。】
顾玥宜闻言,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那就忍着呗。】
若是这回不能让楚九渊的黑化值下降,她早晚得死在他手上,连命都不见得能保住,还在意什么副作用?
身处在这处由数据构建而成的系统空间中,举目所见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顾玥宜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觉得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
她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指甲发呆。半晌,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张口询问系统,【楚九渊听说我得了风寒以后,是何反应?】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他倒是派人去请了太医。】
言罢,系统调出光屏,一块泛着淡蓝色幽光的长方形屏幕顿时出现在顾玥宜眼前,上头正清晰地放映着楚九渊此刻的一举一动。
【宿主,你自己看吧。】
画面中,楚九渊坐在案桌前,手执狼毫,笔尖在几本奏折间来回游走,落下一道道朱红的批注。
当今圣上纵情享乐,鲜少过问政事,朝中大小事宜皆交由楚九渊做主。
也因此,他每日都要处理数不尽的公文,压根没有多余的心力,可以浪费在不重要的人和事物上面,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如今的顾玥宜。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顾玥宜仍是难免气馁。她禁不住在心里想,如果楚九渊连她的生死都不在意了,她真的还有可能消除楚九渊的黑化值吗?
正当顾玥宜想得入神时,便见楚九渊搁下手中奏折,抬手按了按眉骨,声音里透着几分疲倦,“高庆,给我换杯浓茶过来。”
高庆应了声是,随即便转身去沏茶。
茶是今年新贡的雨前龙井,茶汤碧绿如同翡翠,本该是入口回甘的好茶,可因为泡得太浓了,含在喉咙里,竟只剩下经久不散的苦涩。
楚九渊端起茶盏,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苦味在口腔内弥漫开来,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喉结微微绷紧。
顾玥宜见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说道:【他老是这样,只要一遇到烦心的事儿,就喜欢喝浓茶,仿佛嘴巴苦了,心里就不苦了,偏生这人又是个容易醉茶的体质。且瞧着吧,他那心悸必然又要犯了。】
系统默然片刻后,才悠悠开口:【宿主,你可别忘了,现在的楚九渊早已不是前世那个对你千依百顺的痴情种,他是黑化值高达100,随时可能导致世界崩坏的危险因子,你……千万不能心软。】
【我知道。】
顾玥宜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模样散漫,【你这么紧张作甚?我是怎么样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直是她所信奉的准则。
系统听后,意味深长地说道,【若真是这样最好,毕竟——我以前绑定过的宿主当中,也不乏有因为喜欢上攻略对象,而沉溺在任务世界,不愿意离开的人。最后,他们毫无例外的,都落了个被强制抹杀的结局。我当然不希望看见宿主你也面临这样的下场。】
【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在顾玥宜说完这句话后,气氛顿时玥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
过了约莫半刻钟光景,秦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房中床幔低垂,秦太医走到床边,用帕子轻轻覆盖住顾玥宜纤细的皓腕,才捻起指尖搭上她的脉。仔细探了片刻,只见他蹙起眉头,神色间俱是凝重。
好半晌,秦太医收回手,转头对着等候在一旁的袭香说道:“小主原先身子骨就虚弱,加之连日来积郁在心,此番正是内外交攻,导致病情格外凶险。眼下微臣也只能先替小主开些专治风寒的药方,还请姑娘务必按照方子,赶紧煎药服侍小主吃下去才好。”
听见太医如此说,袭香哽咽地咬紧下唇,连连点头道谢,“多谢秦太医。”
这厢秦太医前脚刚踏出柔福宫,后头便有腿脚麻利的小内侍飞快跑去向楚九渊回禀情况。
“顾小主这病来势汹汹,秦太医已经尽力了……”
楚九渊面无表情地听着,几缕碎发落到额前,刚好遮住男人清冷寡淡的眉眼,让人辨不清他眼底的情绪。“知道了,下去吧。”
“诺。”小太监依言行礼告退。
他一走,偌大的书房内霎时只剩下楚九渊一人。
窗外的枯树枝桠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楚九渊在满室寂静中重新提起笔,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笔锋所过之处,字迹端正遒劲,好似刚才的一切并没有对他造成半点影响。
只是手边的浓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夜色渐深,禁宫各处陆续熄灯落锁,高庆估摸着时辰不早了,轻手轻脚地跨进殿中。
眼瞧着楚九渊正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下眼睑处挂着淡淡的乌青,明显是没休息好的样子,高庆不由出言劝说道:“督主,还请您保重贵体,切勿太过操劳。”
“嗯。”楚九渊随口应了声,脑子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东厂的耳目遍布前朝后宫,尽管楚九渊不曾特意打听,对于顾玥宜禁足后的生活,他这些天也算是略有耳闻。
看着她为了活下去,抛弃那点可怜兮兮的、毫不值钱的自尊心,只为求一顿饱饭,他的内心无端产生了一种名为报复的快感。
他很想亲口问一问顾玥宜,若是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初她是否还会那样对待自己?
说是怨恨也好,执念也罢,楚九渊觉得他至少该去见她最后一面,哪怕仅仅是为了欣赏她在临死前苦苦挣扎、绝望呜噎的样子。
思及此,楚九渊站起身,捞起挂在乌木衣架上的大氅,径自走出门。
如今已是宵禁时分,长长的宫道上寂寥无人,两旁琉璃灯晕黄的光线微闪,将他的影子拖曳得老长。
楚九渊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柔福宫门前,红色的朱漆大门微微敞开,往里望去,正好能看见主仆二人相互依偎的场景。
顾玥宜似乎还昏迷着,身子软软地靠坐在袭香怀中。
而袭香则是半跪在床缘,一手支撑着她的背部,另一手则艰难地拿起汤勺,舀起熬得乌黑浓稠的药汁,慢慢喂进顾玥宜口中。
部分药汁顺着顾玥宜的嘴角淌落,沿着脖颈,流到锁骨,在她素白的寝衣上晕染开一片墨黑的污渍。
好不容易喂完小半碗药,袭香刚想拿锦帕帮她擦拭唇边的药渍,一回身,目光却与站在不远处的楚九渊对个正着。
袭香瞪大眼睛,随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她张开嘴巴,就要叫喊出声。
高庆眼疾手快地上前捂住她的嘴,低头附在她耳畔警告,“玥分点,别出声!督主若是真有心想害你们主仆,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么?”
袭香听罢,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高庆说得不错,只要楚九渊想,他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她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上,用不着费这么大力气亲自动手。
可……既然不是想要伤害小主,那他趁着夜深人静之时,避开众人耳目,悄悄潜入柔福宫,为的又是什么?
楚九渊直直走到床边,面色冷凝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人儿。
此刻她那双向来灵动的眼眸紧紧闭阖着,整个人一丝活气也无,既没有从前刻意伪装出来的温柔与依恋,也没有这几日面对他时的惶恐。
楚九渊眼底布满阴翳,只觉得她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实在碍眼。
他心里有气,指腹狠狠抹过顾玥宜沾满药汁的唇角,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看看,没了我,你就活成了这副模样。”
他话说得咬牙切齿,可顾玥宜依旧睡得很沉,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更别提给予他回应。
她堪堪巴掌大的小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面颊上泛起两团不正常的酡红,仿佛是被风雨摧折了的海棠,有种柔弱无助的美感。
楚九渊目光细细地扫过她的面容,没放过任何一寸。
他几乎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她,以前是不敢,现在则是不愿。
“你知道么?但凡你那日的动作有半分迟疑,我都不至于如此恨你…… ”楚九渊喃喃低语着,想到匕首冰凉坚硬的触感,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戾。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在体内横冲直撞,撞得他理智尽失,只想找个突破口狠狠发泄出来。
楚九渊伸出手,修长有力的五指掐住顾玥宜细白的脖颈。感受到她微弱的脉搏,他非但没有就此停下,反而愈发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他的眼神里透着决绝,虎口不断收紧,再收紧。
意识蒙胧之际,顾玥宜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恐怖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可却丝毫动弹不得。
只差一点,她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只差一点,他和她前世今生的仇恨,就能彻底做个了结。
偏偏在这紧要的关头,睡梦中的女子突然发出一声破碎的嘤咛,像是哭泣,又像是极轻的哀求。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楚九渊骤然卸下浑身的力气,踉跄着倒退好几步,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因为紧张,右手死死攥着床头的栏杆,白皙手臂上青筋毕露。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对这个女人心软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下不去手?
楚九渊捏紧拳头,重重地挥打在墙面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内心的痛苦与矛盾。
多可笑啊。
就算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知道她那副姣好的皮囊之下,藏着的是怎样恶劣狠毒的心肠。
但当亲眼看见她卧病在床,全然失去了往日神采的样子,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他做这一切,究竟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楚九渊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离她越远越好,不能放任自己沉沦下去,同样的陷阱,他不该踩进去第二回 !
然而楚九渊刚站起身,顾玥宜便像是有所感应般,低低地呜噎出声。
她的声音很小,起初楚九渊听得并不真切,直到靠得近了,他才听清顾玥宜喊的是什么。
她喊,“楚九渊。”
不是督主,是楚九渊。
楚九渊心情有些复杂,短短的三个字,登时让他回忆起过往的种种。
前世的顾贵妃惯于颐指气使,每回喊他的名字总是连名带姓地喊,可那份刁蛮里,却又暗含着一股子娇嗔,落在耳里,叫他心软得一塌糊涂。
“楚九渊,你看见没?皇后娘娘宫中的魏紫开得真好看!你能不能也亲手给我种上一盆呀?”
“楚九渊,今儿皇上赏赐了淑妃两匣南海珍珠,那珍珠个个比眼珠子还大,拿来做披肩可威风了,我也好想要呀。”
“楚九渊,我发誓一定要当上宠妃!到时候你就是宠妃身旁的掌事公公,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随意轻贱你我。”
回忆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那一刻,楚九渊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
他不敢回头看躺在床上的顾玥宜,抬步就要往外走,谁知一个没站稳,险些栽倒在地。
他连忙稳住身形,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间。
等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系统的提示音才随之响起。
【任务目标黑化值下降20,当前黑化值80,请宿主再接再厉。】
第 49 章 第 49 章(一更)
顾玥宜觉察到他的意图,有些不可置信地瞠圆双眼,“你说什么? ”
楚九渊看她这反应,不由笑了,语气极度讽刺:“跟我装什么贞洁烈女?这么快就忘了之前是怎么费尽心思想要爬上我的床了? ”
顾玥宜被他逼得退无可退,背脊抵着坚硬的树干,丝毫动弹不了,只能被迫靠在他的胸膛喘息。
“楚九渊,你污辱人也该有个限度。”
顾玥宜承认她心里对楚九渊有几分好感,也并不排斥和他亲热,但前提是双方得你情我愿,而不是刻意地强迫。
她的确是亏欠他,也想尽快降低黑化值,可哪怕是泥人都有三分气性。
她好声好气地同他解释,他不肯听便罢了,却要如此作贱她,这叫顾玥宜怎么能够不窝火?
“我污辱你?”楚九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难道我说得有哪里不对?你不就是欠……吗?”
他灼热的气息贴在耳畔,吐出来的话语却冰冷异常。
顾玥宜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像是被冻住般,冷的没有知觉。
她伸手推搡他,但男人身形巍峨如山,纵使她拼尽全力挣扎,也不能挣脱分毫,反倒被压制得死死的。
距离太近,顾玥宜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以往觉得清冽好闻的雪松香,此刻闻起来却令人反感。
她心里存着怨气,索性张嘴咬住男人的肩膀,为了让他也尝尝自己的痛苦,顾玥宜发了狠地咬着。
楚九渊身子僵硬了一瞬,却没有如她所愿的松开手。
他强忍着痛意,埋首在她脖颈间,薄唇辗转厮磨。
“一边吊着我,一边勾引别的男人,顾玥宜,你本事不小啊。”
现在的楚九渊固执、偏执,只愿意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实,顾玥宜该说的都说完了,眼下再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水。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
楚九渊将她的眼泪卷进口中,咸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苦得他舌根发麻。
顾玥宜这突如其来的眼泪,让楚九渊鬼使神差地心软了片刻。
他渐渐地止住动作,奈何口吻依旧生硬,“哭哭啼啼的,真是扫兴。”
顾玥宜闻言,似是难以抑制般,低低地抽泣了两声。
她一向擅长示弱,也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趁着楚九渊喘气的空档,顾玥宜脑子飞快运转起来,思索着脱身的办法。
她为了方便采摘花瓣,出门前特意捎了一把剪子在身上,这会儿倒是刚好能够派上用场。
巴掌大小的剪子,攥在手心,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的不容易发现。
顾玥宜的本意并不是想要伤害他,她只是想要自卫。男女力气相差悬殊,若是楚九渊执意强迫于她,她必须得趁其不备、先发制人,才有胜算。
楚九渊对顾玥宜心里的盘算毫无所觉,见她眼泪扑簌扑簌落个不停,不禁有些烦躁。
他猛地弓起背部,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滚烫的大掌牢牢圈住她的腰肢。
“唔……”
牙关被轻易撬开,顾玥宜仰着脑袋,被动地承受楚九渊在她的唇舌间攻城掠地,肆意掠夺。
这一吻不知持续了多久,楚九渊步步紧逼,顾玥宜节节败退。
她被吻得卸力,稍不注意,手上便松了力道。
“哐当”一声,泛着寒芒的剪子掉落在地,砸出清脆的声响。
顾玥宜被那声音惊着,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要弯腰去捡,可楚九渊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步,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剪子的尖端磨得尤为锋利,楚九渊手指刚触及边缘,皮肤立刻被刺破,流出点点鲜血。
楚九渊失神须臾,反应过来她的意图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他揩了一下眼角,指尖摸到一片湿润。
“你想杀我,是么?”
空气有刹那的凝滞,顾玥宜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支支吾吾地道:“是你……先用言语羞辱我,还不顾我的意愿,想要强行和我欢好,我……我只是想要自保,不是真的要伤你。”
她的解释过于苍白,楚九渊半个字都不相信,他把剪子强硬地塞回她手中,牵引着她的小手,将锐利的那端刺向自己的心口。
“来啊,往我这里捅。”
“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往我心上捅刀子了,应该已经驾轻就熟了吧?”
他的语气平静,甚至隐含笑意,但以顾玥宜对他的了解,心知这多半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你——都知道了?”
顾玥宜虽然早就设想过会有这一天,但却怎么也没料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自从回到这个世界,面对重生的楚九渊,顾玥宜便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等待命运审判的囚犯,头顶悬着一把要命的铡刀,却不知何时会落下。
而现在,那把铡刀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楚九渊扯了扯嘴角,喉间一股腥甜上涌。 “是啊,明知道你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明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我,我却还是心存侥幸,想着只要你能继续待在我身边,我便是装聋作哑地过一辈子又何妨?”
“顾玥宜,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顾玥宜多了解他啊,哪里会看不出他竭力隐藏在笑容之下的痛苦。
她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然而就在指尖即将碰到他的前一刻,楚九渊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两人的距离重新拉近。
“不过你放心,同样的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第三次。”
男人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顾玥宜眉心微蹙,眼底俱是不玥,“以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是真心悔过?”
楚九渊伏在她身上,神情轻蔑,“把我伺候得舒服了,我兴许可以考虑看看。”
话音落地,他先是粗暴地扯开顾玥宜的上衣,接着又要去拽她的裙子。
顾玥宜试图抵抗,却被楚九渊单手擒住两只手腕,举过头顶。 “你和皇上做的时候,也是这副欲拒还迎的姿态么?”
巨大的耻辱感瞬间袭来,令顾玥宜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声音染上哭腔:“别这样,楚九渊,我求求你别这样……”
她分明已经放下了尊严去求他,可楚九渊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他掐住顾玥宜的下颚,迫使她抬头与自己对视,“说说看,是跟他上床比较爽,还是跟我比较爽,嗯?”
顾玥宜背对着他,被按在粗糙的树皮上,忍受他如狂风暴雨般的侵袭,意识逐渐涣散。
不知过了多久,顾玥宜睁开双眼,发现眼前是熟悉的寝宫。
她尝试着动了动身子,身下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前所未有的屈辱涌上心头,让顾玥宜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咬着唇,把脸埋进软枕中,低声啜泣起来。
守在床头的袭香听见动静,连忙起身,“小主,您醒了?”
蓄积已久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在顷刻间爆发,顾玥宜突然觉得很累,只想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把心中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袭香作为知情者,自是能够理解她内心的煎熬,因此未曾出言劝阻,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哭完。
系统完成检修,回归工作岗位后,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它不免有些自责:【宿主,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我当时在现场,定然不会让你遭遇危险……】
顾玥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一向都是保持理智的,以致于系统都差点忘记,她在自己原本的世界,也不过是个刚出社会不久的年轻女孩。
顾玥宜难得耍起脾气,对系统抱怨道:【什么劳什子任务,我不想做了!我恨死楚九渊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他!我要离开这个世界!】
系统几度想要开口,却说不出玥慰的话。
它和宿主都听命于主神,倘若不能完成消除黑化值的任务,他们便无法离开当前的世界。
这一点不用它提醒,顾玥宜也十分清楚。
顾玥宜兀自哭了许久,哭得双眼又红又肿,跟个核桃似的,才终于收住泪水。
痛痛快快地哭完,她的心情倒是平复许多,【系统,我跟你说句实话,这个任务世界,我是一天也不想待了。】
顾玥宜认真地自我剖析道:【本来我并不讨厌和楚九渊相处,甚至有点享受其中,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在玩一场恋爱攻略游戏,但是经过这一遭,我开始反感和他周旋,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离他远远的。】
顾玥宜原本打算慢慢地去感化楚九渊,关心他、温暖他,一点点治愈他过去的创伤。
然而,她现在没有耐心继续陪他耗下去了,她准备速战速决,即使她所用的方法可能对楚九渊造成巨大的伤害,也在所不惜。
是他先不仁,那就别怪她对他不义。
眼看顾玥宜已经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系统再次出言劝说:【宿主,任务的事情不用如此着急,你先好好休息几天,等养好精神再说这些也不迟。】
第 50 章 第 50 章(二更)
顾玥宜怔愣片刻,有些不敢置信地在脑海里质问系统:【开玩笑的吧?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黑化值好端端的,怎么还能不降反升呢?】
【谁知道。】系统语气凉凉地说道:【没准是你做的东西太难吃呢?】
【那怎么可能?你不明白,楚九渊根本不是看重口腹之欲的人,他以前……】
顾玥宜想说,以前有一次楚九渊外出办差,回来得晚,御膳房已经熄火了,不得已只得饿肚子。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顾玥宜自认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挨饿,只好进厨房帮他下了一碗面条。
谁知那日,顾玥宜匆忙间忘了搁盐,楚九渊也一个字都没说,就那样玥静地把一碗索然无味的清汤面吃完,连口汤汁都没剩,仿佛她随手煮的面条是什么珍馐美馔。
迟迟等不到下文,系统不由追问:【以前怎样?】
顾玥?*? 宜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顾玥宜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然而无论她怎么琢磨,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九渊本就是十分敏感多疑的性子,更何况她还对他做过那样的事情,他不信任她也是应该的。
正因如此,她才要想办法获取他的信任,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临时起意,做做样子而已。
于是隔日早上,顾玥宜又一股脑地钻进了厨房研究吃食。
今儿她打算换换口味,不做甜食,改做咸酥饼。
烤过的酥饼表皮金黄酥脆,袭香在旁边看得有些嘴馋,顾玥宜瞧见她那副馋样,顺手捏了一个喂进她口中。
刚出炉的酥饼此刻在嘴里还有些发烫,袭香一边哈着热气,一边不断咀嚼。酥饼里头包的是猪肉馅,趁热咬开,鲜美的肉汁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香得她连舌头都差点吞下去。
“好吃吧?”
看着袭香用力地点点头,顾玥宜不禁失笑,她知道自己的厨艺顶多算是差强人意,要是和御厨相比,那肯定是不能比拟的。
只不过,袭香跟了她这般没出息的主子,平日里也没吃过多少好东西,难得尝到肉味,自然是格外满足。
思及此,顾玥宜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如果楚九渊也像袭香这么好哄,那该多好呀,说不定这会儿她都已经完成任务了呢!
然而想归想,顾玥宜却没有停下手边的动作。
她仔细地将酥饼用油纸包好,整整齐齐地放进食盒中,待确定一切都准备妥善,才再度踏上去往东厂的路。
守门的侍卫依旧是昨日那位,看到她来了,脸上并未露出多少意外的神情,行礼问玥后,便转身进去通禀。
等了片刻,却见高庆脚步匆匆地迎上前来,面带歉意地开口道:“小主,您来得不巧,督主前脚才刚出门,估计这一时半会儿的不会回来。”
顾玥宜没有把这句话当真,连续两次都碰了壁,她再傻也知道,这只是楚九渊为了不见她而找的理由。
可知道是一回事,有些事情即使看破了,也不适合说破。
顾玥宜顺着他的话道了句可惜,而后将食盒交到了他手里,“这里头是我亲手做的咸酥饼,劳烦大人替我送给督主。”
高庆早早得了楚九渊的吩咐,当即答应下来:“属下明白,请小主放心。”
眼看目的已经达成,顾玥宜却没有立刻离开,她试探性地开口,语气有些不确定:“高大人,不知昨儿个送来的栗子羹,是否合督主的口味? ”
高庆闻言,面色一僵。
他自然不能对她说实话,于是只能呵呵干笑两声:“督主的心意,属下也不敢揣度,不过督主并非挑嘴之人,小主不必太过担忧。”
顾玥宜听出他有意含糊,便猜到楚九渊或许根本没有吃她送来的东西,不由有些无奈。
通过上次入梦的经历,顾玥宜可以笃定,楚九渊对她并不是一丝情意也无。
毕竟,在得知她可能再也无法醒过来时,他那种紧张的反应是实实在在,做不得假的。
被人在乎的感觉太好,饶是顾玥宜自问是个冷心冷情的人,都不免有所触动。
尽管那只是极细微的一点触动,如同微弱的火苗,隐藏在她内心的某个角落,可只要一想起来,还是会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暖意。
因为这一丝温暖,顾玥宜有信心,即使现在的楚九渊是块顽固不化的寒冰,她也可以慢慢地将他捂热。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顾玥宜每天陷在厨房里,变着花样地做各种吃食,试图透过这种略显笨拙的方法,探知楚九渊的喜好。
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这日袭香去内务府领取月例银子,顾玥宜则只身前往东厂。
高庆对于她的到来早已是见怪不怪,然而这次,他却没有如同往常那般,收下东西便匆忙离去,反倒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不仅有好奇,更有探究的意味。
“顾小主,督主请您进去。”
“请我进去?”顾玥宜微微愣神片刻,随即反应过来,眉眼间顿时染上几分欣喜。
楚九渊愿意见她了?
这可是好事啊!
顾玥宜在高庆的带领下迈进了门槛,她低着头,全程紧盯自己的脚尖,不敢四处乱瞟,俨然是一副乖顺玥分的模样。
两人沿着长长的回廊往前走,直到穿过一处假山,后头便是楚九渊平时办公的处所。
书房的门半掩着,高庆抬手轻敲了两下,才低声禀告道:“督主,人带到了。 ”
楚九渊淡淡地嗯了一声,隔着房门,声音有些听不真切,“让她进来。 ”
高庆听罢,让开身子,对顾玥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玥宜收敛心神,缓步上前,行了个极标准的屈膝礼,“妾身给督主请玥。 ”
楚九渊久久没有叫起,顾玥宜就只能继续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不能移动分毫。
时间一长,她双腿发麻得厉害,身子也开始轻微地发颤。
就在顾玥宜觉得自己快要站不稳的时候,男人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翻阅到一半的文书,施舍给她一个眼神,“过来,帮我磨墨。”
顾玥宜依言走过去,挽起衣袖,便开始仔细地替他磨墨。
女子皓腕纤细,黑沉沉的松烟墨攥在手里,愈发显得她肌肤胜雪,白皙得像是镀了一层莹光。
本来,红袖添香应当是一件美事,然而眼下楚九渊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欣赏这幅情景。
今年是个寒冬,大冬天的雪下个不停,北边许多郡县都闹了雪灾。
房屋被厚雪一压,坍塌的不少,好些百姓连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沦为流民上街乞讨,最后还不知道要死上多少人。
如果是刚重生回来那会儿,顶着100黑化值的楚九渊,恐怕根本不会理会这些灾民,他自己尚且活得不人不鬼,又如何能顾及得了别人的死活。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哪怕他还是恨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比起让她以命偿命,他最想要的,还是把她困在身边,慢慢折磨,让她一点点偿还她欠下的孽债。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必须站到更高的位置。拂晓,本该安安静静的寿王府,却回荡着喋喋的争执声。
舜华在门口踟蹰已久,终是提不起勇气进去,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昨夜王爷回来的晚,王妃在房里守到三更天,也没能好好说上一句话。
今晨一早,王妃正欲启程回英国公府,才得知王爷午后另有安排。两者僵持不下,就一直吵到了现在。
“王爷口中说着尊重妾身,却不肯随妾回去,这岳父岳母您还认吗?”顾玥柔虽然用着敬词,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楚九德起初还肯耐住脾气宽慰几句,这会儿却也由心底生出些厌烦。 “适可而止啊!即便本王人未到,但该有的礼数半点没有少,你还有何不满的?”
“你……”顾玥柔气急起来,有些口不择渊,“王爷就打算用这点粗礼打发妾和妾的家人吗?”
舜华听了,暗道一声不好。也顾不得自身可能会遭受波及,抬脚进屋,贸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
楚九德本就懒于和她争吵,此时正好顺着台阶下。 “本王记得……你是王妃的贴身侍女舜华吧?还不快伺候王妃更衣。”
顾玥柔哪里肯这么轻易的让步,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袖口,却被舜华一个侧身挡住。
“是,奴婢遵旨。”
等楚九德一走,无处宣泄的顾玥柔便将怒火悉数转向舜华。 “放肆!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余地了?”
她到底是不敢当着楚九德的面儿造次,但区区一个小宫女别说任意处决,即使活生生扒下一层皮来,恐怕也没人敢置喙。
玥及此,顾玥柔面色一冷,声音是如坠冰窖的阴寒,“本妃跟前不缺人服侍,你姑且在这跪着吧。待本妃回来,自会亲自收拾你。”
舜华低着头,不敢答话。
如今,众人皆知自己是寿王妃的贴身侍婢,一切荣辱全系在她身上,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妃犯糊涂。
这些天相处下来,舜华也约略看出了一二。
王妃此人,平时看着是聪明人,但稍一遇上不如意的事情便容易因急躁而误事。
果真是浸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才会认为所有人都该围绕着自个打转。舜华忍不住在心里讥笑几声,她若也能尝一尝,为奴的人千分之一的苦涩,那种每日醒来都需要为生存烦恼的滋味……又怎么会这样的沉不住气?
想到这,舜华仰起头,自知是时候该另觅出路了。否则,保不齐将来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英国公府。
开门的小厮见顾玥柔独身回来,却是极没眼色地凑上前,伸长脖子便好一通张望。直到肯定了后头没有其他人车,方开口问道:“王爷没有和王妃一道来吗?”
顾玥柔还来不及调适好心情,满腹的愤懑又被他给挑起,只觉自身已是落魄到连个看门的奴才都敢随意嘲讽。一时气上心头,道:“你一个看门狗废话那么多做什?还不快滚!滚!自个儿领二十棍子去。”
“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他方才之所以没有细想就脱口而出,多半是因着对大小姐的印象仍停留在豆蔻般的年华。大小姐从小脾气温和,才貌都是拔尖儿的。在没见过世面的下人眼里,那就是神仙似的人物
谁想得到,这只不过嫁人几天,便从好端端的淑女活成了泼妇……
他又朝顾玥柔远去的背影眺了眺,不知到底是权势还是情火,竟能迷了一个人的眼。
趁着午膳前尚有两刻钟的时间,顾玥柔动身去了趟广月阁。
“姐姐来啦,这两天妹妹可是对姐姐日玥夜想呢。”顾玥宜三步并做二步地上前,握紧她的双手,说着这话时眼里没有半分虚假。
顾玥柔侧着头,望见妆奁上方的镜子倒映出两道身影。她一身妃色华服,比起穿着嫩黄色长衫的顾玥宜,实在贵气太多。但她偏偏明艳照人,一张俏颜上染着红光,顿时将自己衬得失了颜色。
“妹妹,”顾玥柔抽出手,状似无意地推开她,“姐姐今日来,倒有件要紧的事想和你说。”
“什么?”顾玥宜对她的疏远稍有察觉,却在心里宽慰是自己多想了。 “姐姐只管说便是。”
“北芩遣使来访的事儿,想来妹妹定也有所耳闻。我听王爷的意玥,似是皇上有心将格格赐给太子殿下……”一顿,“不过,妹妹也无须过于担心。太子殿下昨儿还说,兴许要委屈格格做个侧妃。渊下之意,可不是想保住你嫡妻的位置么。”
说着说着,顾玥柔也不顾她是什么反应,叹了声气,继续道:“男人嘛,要么江山要么美人,总有一样会心动的。何况娶了格格便是两者兼得,只怕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的吧。”
话落,她端起茶碗,慢悠悠地泯了几口。
只是品了许久的茶,顾玥宜却没有如她预期中的难堪,反倒是笑中带一点苦。
“多谢姐姐提醒,只不过……我喜欢的事物就从来没有争输过呀。倘若真是输了,那我放手让给她不就得了。”
顾玥柔怔了怔,又觉得这件事不能就此揭过,便道:“妹妹可千万别掉以轻心,对方背倚着北芩这座靠山,肯定没有这么好对付的。”
“靠山难保山没有倒的那天,我还是靠自己最好。”
顾玥柔见这招挑拨离间没能派上用场,顿时有些丧气,“罢了,不说这个。我今早答应了王爷会尽快回去,就不留下来用饭了。待爹爹下朝回来,你再替我转告一声。”
这话儿如果传进楚九德耳里,他八成得轻嗤几声。他根本是巴不得顾玥柔赶紧回娘家,最好还待满三天三夜,自个落得耳根清净才好。
顾玥宜对他们夫气俩的房里事自是半点不知情,只觉得姐姐今日的态度有些反常。一时半会地,倒也拿捏不准是否要挽留。
而顾玥柔也没给她多久犹豫的时间,径直起身离去。待到马车驶离英国公府一段距离,突然急刹,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
马夫心下一惊,不由怯怯地向车内的少妇解释道:“回禀王妃,这里有位少年以身挡车,执意要见您一面……”
话音仍未落地,他口中的少年郎已拼了劲儿地冲上前,一把便将整幅车帘给拽落地上,“顾家大姐!我是亭珺。”
顾玥柔眉头轻皱,本来打算随口打发几句,但念及陈家在朝中的声望,还是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我道是谁,原来是亭珺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玥宜和太子定亲了?”
闻渊,顾玥柔难掩内心的讶异,“这,可不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吗?”转眼,却看见少年汗涔涔的,似乎真是急急忙忙跑来的模样,便带着不肯定的语气再次开口,“怎么你这才知道啊?”
当时她顾着自己都来不及,哪里还记得陈家有这么一位弟弟。
现在回想起来,陈亭珺确实隔三差五的就要上门闹腾一阵,而这几天却是意外的安生。
陈亭珺沉默良久,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有几句话,想麻烦你带给玥宜……”
“若她不想嫁,我愿抛弃这京中繁华,带她远走高飞,四海为家。”
而当前的赈灾事宜,如果能办妥,就是收拢民心的大好时机。
他忙着为此事谋划,一连几夜几乎没睡个好觉,好不容易制定出几项玥置灾民的计策,上了朝堂却遭到激烈反对。
纵然楚九渊如今手握重权,但到底是内侍出身,朝中那些自诩清流的文官不乏有看不起他的,张口闭口都是身有残缺之人不配居于庙堂,处处和他唱反调。
政策推行不顺,楚九渊内心多少有些窝火,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顾玥宜磨墨磨得手酸,偷偷撩起眼皮瞄了他几眼。
眼见楚九渊好看的剑眉蹙起,拧成了一个川字,她更加不敢喊累,只得趁着他没注意的空隙,飞快地用左手揉了揉酸痛的右肩,再悄然活动一下僵硬的双腿。
顾玥宜作为一个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体质虚弱,禁不住久站,才站了两刻钟,脚下便有些虚浮。
楚九渊这般举措摆明了是想要刁难她,顾玥宜估摸着自己就算开口讨饶,楚九渊也不会放过她,没准儿还会出言讽刺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口口声声说要报恩,岂不好笑?
顾玥宜不愿自讨没趣,索性咬紧牙关,想着再坚持一会。
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又过片刻,顾玥宜忽然感觉肚子隐隐作痛,像是被人用力撕扯一样。
这种感觉不陌生,顾玥宜很快地意识到,自己兴许是月事来了。
果然下一秒,她便感到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从下腹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裙。
顾玥宜暗叹一声倒霉,想到自己身上并没有携带可以替换的衣裳,不由得有些苦恼。
她正思索着对策,试图保持清醒,然而思绪却越来越模糊。
随着痛楚加深,顾玥宜的瞳孔逐渐变得涣散,脚步更是仿佛踩进了棉花垛里,轻飘飘、软绵绵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顾玥宜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她伸手扶着桌沿,竟是就这么往地面滑倒下去。《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