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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那头洗澡水声哗哗,这一边,姜暖瑜也跟被兜头扣了盆凉水似的,难以置信的同时,她又很挫败。


    她摸摸自己的脸蛋,还在发烫;手放在心口,也是砰砰地跳。她幽幽地看向“始作俑者”的方向,浴室干区和外面的隔断是透明的玻璃,她能看到淋浴间里面飘散出来的水汽。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暖瑜觉着,缓缓弥漫开来的水汽里面,那股清冽的沐浴露气息,有点像梁齐身上的味道。


    她仰起脑袋,仔细地嗅嗅,闻着闻着,又觉得和梁齐的气味不完全一样。还没等她分辨出到底是哪里不同,排湿系统被触发,水汽被迅速吸向风口,不再往她这头飘。


    她干坐在那,实在没事干。眼珠来回转转,视线落在她身下坐着的衬衣上,脸就又燥热起来。


    梁齐不穿衣服的样子,看起来却比平时更结实。他抱她起来垫衬衣那一下,她眼前都是他的身体和肌肤,过程虽然很短暂,但那种原始的、不经修饰的力量感却那么强烈,久久萦绕在她心头。


    姜暖瑜努力回想着快要过去一年的那次亲密,当时她太过混乱紧绷,性带给她的冲击要远远大于单纯的体验,以至于她记忆中只有那晚细碎的片段,具体细节却记不太清了。


    她在外头正思绪纷飞,淋浴间里的水声忽然停了。过了会儿,梁齐腰间系着浴巾走了出来。


    他头发还湿着,全部向后拢。经过她去拿毛巾时,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姜暖瑜立刻低下脑袋,盯着自己晃晃悠悠的脚尖,不理他。


    姜暖瑜刚才倒是想明白了,梁齐坐了一夜的飞机,肯定想先洗个澡的。但她就是不高兴,他既然早就打算去洗澡,为什么要故意把她撩拨起火来,撩完又把她晾在一边。


    想来想去,她还是认为他有点过分。


    梁齐在浴室靠近门口处,两人之间隔了几米。姜暖瑜余光察觉到梁齐在看她,可他不讲话,她就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她转过头,撩起眼皮一看,果然,梁齐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盯着她。


    对视只一秒,姜暖瑜便收回视线,继续假装淡定。但其实,梁齐半身围着浴巾,在那里擦头发的样子,给她内心带来的震动也不小。


    话说回来,她和梁齐有过最亲密过关系没错,但那仅有的一次,还是几乎跳过了所有暧昧阶段,直接快进到最后一步的前提下发生的。此刻这种很私人的、剥去外界身份状态的梁齐,对她而言太过陌生。


    梁齐走到她面前来,她的脚还一晃一晃的,踢到他腿了,也不停,就是幅度稍稍放小了点。


    梁齐瞧着她手里揪着的他的一截衬衫袖口,姜暖瑜看见了,略傲娇地说:“你给我坐的。”


    梁齐微挑起眉,没讲话。


    说话间,她脚又踢了他一下。


    梁齐扯下毛巾丢到一边,握住她膝盖,往下一抚,按住她乱动的小腿,另一只手伸到她两个膝盖中间。


    姜暖瑜这次有所防备,用力并着腿,不让他得逞。


    她的那点力气,和他相比根本不够看,但梁齐也没强行继续,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她一眼,索性站到了她腿的一边去。


    姜暖瑜以为他放弃了,刚放松下来,梁齐就将手撑在她身侧另一边的台面上,斜着俯下.身,同样轻易地将她困在了怀里。


    距离一下子拉近,姜暖瑜心脏骤然紧缩,松开他的衬衫,手拄着台面看他。


    他头发刚擦过,一簇簇湿发有向后的,有向两边的,有种凌乱的野性,很性感。靠近额角的一缕,还聚了一滴水,滴到了她手背上。


    梁齐盯着她的眼睛,和先前带点不经意的戏谑不同,此刻他眼神里,有很重的、在压抑着的情绪,仿佛有热度。


    姜暖瑜预感到,他是要接着做他去洗澡前的事。


    她心里的逆反劲儿顿时又起来——他想停就停,想继续就继续,怎么全是他说了算?


    她不自然地侧身,拉开些距离,把脸偏向一边,说:“我的拖鞋不在这边,只能先——”


    她话说了一半,梁齐忽然凑近她,在她唇角轻触一吻。


    他吻得很轻,唇瓣和她脸颊相碰时,发出一声短短的“啵”。


    姜暖瑜一下子怔住,心尖儿都跟着他这突如其来的触吻抖了一下,嘴边转着的碎碎念立马就停了。


    梁齐看一眼他刚才亲过的地方,抬眸看她的眼睛:“生我气了?”


    “没——”


    她第一个字音还没发全,梁齐又在她嘴唇上啄了一口,轻声说:“不许嘴硬。”


    姜暖瑜还真吃他这套,抿了抿唇,格外认真地说:“现在……好像不生气了。”


    她真的很乖。总是出乎他意料的乖,真诚的乖。


    梁齐眼中浮起一抹淡笑,看她半晌,说:“好像?”


    姜暖瑜:“唔。”


    “怎么是好像?”梁齐抬起手,拇指指腹轻擦着她的下唇,问她,“那还想让我亲你么?”


    他此刻的声音听在姜暖瑜耳朵里,就跟能蛊惑人心的魔音似的。她听得人都要酥掉,羞得说不出话。


    “嗯?想不想?”梁齐不接受她的默认,说,“你说了算。”


    姜暖瑜的脸瞬时更热,但这会儿,被他主动亲了两口,他又挑明了要她的态度,她反倒放开了,不再掩饰。


    “我想。”她看着他的唇,说,“你本来也想亲我的话,……我就更想了。”


    梁齐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回答,眼神在她脸上稍稍一顿。他看着她,慢慢靠近,在她唇边停了一瞬后,歪过头含住她的一点点嘴唇,亲了她一下。


    姜暖瑜彻底被他安抚,心暖得化成了一片。


    梁齐伸出手扣住她后脑勺,轻轻一带,偏过头,让她的脸贴在他脸上。


    姜暖瑜微仰起脸配合他,他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皮肤上还有残留的水珠,和她滚烫的脸相比,他的脸因水汽而显得微凉。


    他贴了贴她的脸蛋,头一转,轻吻在她耳后。


    姜暖瑜被他刺激得眯了下眼睛,他吻过的地方,触感如电流般沿着皮肤窜到全身各处,连指尖都跟着轻颤了下,麻麻的。


    梁齐将她一侧的头发拨到身后,没了头发的遮挡,姜暖瑜顿时觉得胸前凉飕飕的,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梁齐握住她的脖子,拇指将她下巴顶起来,吻她的下颌。


    姜暖瑜胸口又起了一个激灵,嘴唇不自禁启开,差点就要喘出来。迷蒙间,梁齐又转到她面前,侧着脑袋,要和她对视。她抬起眼皮看进他的眼睛,但实在挨不久,只匆匆一眼便躲开。


    她视线刚移走,他便在她唇上再次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她心尖又是一颤。


    他扶在她脖颈上的手缓缓下移,指尖一勾,挑起她的肩带,轻轻往下一拉。


    姜暖瑜本能地抬手去挡,梁齐拉过她腕子,阻止她的动作。


    他低头吻在她的肩膀、锁骨。姜暖瑜紧张得不像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以为他会继续往下时,他却返回,吻在了她的颈窝。


    他顺着脖子一路吻回到她下颌,她仰着头迎合,控制不住地轻喘着。顶上的灯照进她的眼睛,她几乎要软倒,紧紧攥住他的手,难耐地唤他:“梁齐……”


    梁齐停下来,直起身,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她指头轻抠着他的胸肌,他兜住她的腿将她往怀里拉。


    姜暖瑜的大腿外侧撞到他身前,被硌得生疼。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的呼吸都滞在了胸口。她抬起头,望进那双幽深的眼睛,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梁齐揽着她后颈抬起来,捏住她的脸,低头吻上她的唇。


    和前几次几乎只是触碰的吻不同,这一次,他直接将她含住,很快深入,转为更具侵略性的探入,吮吸轻咬着。


    除湿系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隐约的嗡嗡低鸣不复存在。周围太过安静,唇舌相碰的旖旎声音在耳边清晰可闻。


    她抬手攀上他的脖子,他揽住她的背贴向怀中。


    她一直坐着的衬衫掉了下去,梁齐扯过刚才擦头发的毛巾,随手一铺。


    姜暖瑜还以为他就想在这里,趁他亲吻的空隙,她羞道:“台子太硬了……”


    梁齐将她抱起来,她黑发随着他行走的动作轻晃着,最后像朵花儿散开在被子上。


    时隔多日,仍旧是一会儿的功夫,姜暖瑜后颈便出了一层薄汗。


    室内阳光晃眼,她闭着眼,手扣紧他的手臂。梁齐感受到她的力道,反握住她的手,包裹在他掌心。


    时至今日,姜暖瑜仍然不知该如何定义她与梁齐去年的那次亲密。或许,那只是在荷尔蒙牵引下,彼此的身体为了达成某种满足而产生的本能的索取,是最原始的生理冲动。


    但再一次回到这里,尽管他们的关系依然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她却十分笃定,她与他之间,融入了除冲动以外的其他东西。是发自内心的珍视,是彼此交付的占有欲,也可能是爱。


    从京城到巴黎,她的心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他拉扯。她思念、纠结、懊悔,也不敢承认地在期盼;她会被折磨得心痛,但偶尔,也会因曾拥有和他产生的连接而感到幸福。


    这半年多里,她做过许多个梦,多到她已经麻木,甚至分不清梦境和曾经在京城的现实有什么区别。


    她也忘了,现实要比梦真切千百倍。


    她急促喘息,头歪在被子里。


    梁齐伸手捞过她的脸,低下头,在她湿润的发际和闭着的眼睫上,落下一个个轻柔的吻。


    事实上,去年那个雨后的晚上,他并未到最后那一步。那时她一身的虚汗,通体发烫,几乎昏睡过去,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甚至连眉毛都是湿潮潮的。他纵使逼近极点,也实在于心不忍再继续。


    后来在浴室,在花洒的水流下,他承认,当晚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控制。


    她第一次吻他时,嘴巴直愣愣地就贴上来,生涩得很。从这一点,他就该猜到她的经验大概率是零。他没闲工夫当那个引路人,但也不会事先就想到这一层,等他真正意识到,已经太晚。


    但他也不能每次都只做一半。


    姜暖瑜的脑袋不知不觉被顶到枕头下面去,她趁机蒙住脸,把自己捂在枕头里,试图盖住她控制不住发出的呜呜声。


    梁齐自然不许。


    他握住她的腰,往下一拉,她小脸就露了出来。她满面潮红,又因为这一下的贴近,娇娇地轻呼了一声:“啊——”


    她腰间已经被卷成一条的吊带又被蹭了上去,卡在肋骨处向上推起,露出一截细腰和平坦的小腹。


    梁齐低头看一眼,却瞧见了她阑尾手术的的疤痕。


    两个米粒大小的痕迹分布在她的右下腹,灰白色,还隐约带一点新伤口的粉红。


    他手掌覆上去,很轻地揉了揉,抬眼问她:“还疼不疼?”


    她躺在被子里摇摇头:“不疼啦。”


    “就这两处?”


    姜暖瑜抿起唇,好像还有点骄傲:“肚脐里还有一个呢。”


    梁齐于是摸摸她肚脐。


    姜暖瑜哼哼笑,脑袋肩膀歪向一边,手推他膝盖:“痒痒……”


    他手扣在她膝盖弯,稍稍往下压。她一下受不住,身体绷紧,梗起脖子:“唔……”


    梁齐停下:“这样疼了?”


    姜暖瑜顿了顿,胸脯都激红了,缓一下后,冲他摇了摇头。


    梁齐看她两秒,继续前,说:“疼要说,嗯?”


    她小声:“不疼……”


    她还比较生疏,梁齐不想她逞强,确认了一句:“真不疼?”


    感受到他的认真,她看向他,点头:“嗯。”


    梁齐心里有数了,但忽然就想逗逗她,他挑起眉:“没骗人?”


    果然,姜暖瑜的小嘴一下努起来,哼哼唧唧的:“我说的是真的,你再这样问我,我就不答了……”


    梁齐不说话了,过了会儿——


    “行。”


    他做了信她后该做的事。


    “啊——”


    她就变成了一只小蝴蝶。


    姜暖瑜曾认为,梁齐是温和的清风,不冷也不热,看不见也摸不着,吸引她靠近,让她触手却不可及。


    但她此刻想,梁齐也可以是热烈的狂风,掀动她的翅膀,让她晕头转向,但是,也能向高处飞翔。


    *


    梁齐去浴室简单冲洗的工夫,姜暖瑜在被窝里小憩了一会儿。


    她迷迷糊糊地想,在这件事上,梁齐果然和他平时的做法一脉相承。他看似任由着她,实际却是由不得她。


    她前一天睡得早,算休息得很不错,体力尚可。但直到她虚脱到支撑不住,连出声的力气都不剩,他才结束。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姜暖瑜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


    梁齐穿着贴身的浴袍,显得肩膀更加宽阔。姜暖瑜看着,觉得自己被子下的脸又热了。


    她现在已经没法再冷静看待他的身体,虽然原来也不算太冷静。


    梁齐正要往卧室门口走,扭头一瞥,看见她这副鬼鬼祟祟的表情,心中好笑。


    他停下,问了句:“这回还跑么?”


    姜暖瑜刚才正想着这件事呢,被他这么一提,更是无言以对。她脸往被子里缩,将二人之间的视线挡住。


    这显然不是什么妙招。


    梁齐几步走到床边,低头看她。她眨巴两下眼睛,还想用被子挡,被他伸手拦住。


    她辩解道:“上次我朋友去我家,是事实啊。手机还是你帮我拿进来的。”


    “嗯。”梁齐一副了然的语气,“你压根儿没想跑。”


    姜暖瑜抿唇无言。


    她对他这样最没办法,承认不是,反驳也不是,酝酿了几秒,干脆什么也不说了。他拽着被子这一头,她就往另一边缩。


    她一个翻身,扯过远端的被角遮住脑袋。


    她是把脸挡起来了,可大半个光裸的后背,还有手臂旁边挤出来的半个白团,结结实实地露在了外面。


    梁齐看着这情景,眼下又是一热。她这只顾头不顾尾的样子,特别像捉迷藏的小猫儿,以为把头藏起来身体就一并不会被发现,甚至连自己的尾巴在摇来摇去都没发觉。


    他暗暗失笑,摇摇头,把手里的被子盖到她背上,又看她一眼,道:“不捂得慌吗?”


    短暂静止后,姜暖瑜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


    她又热又羞,脸颊上红润润的,头发也黏在了额头和鼻子上,她用手往两边扑了扑。


    梁齐帮她把脸上遗漏的几缕发丝别到一边,用指背蹭着她的脸,感受着上面的温度和细腻的触感,又捏了捏她红红的耳垂,问她:“自己去洗,还是我帮你擦?”


    他指尖周围的热度一下更高,床上的人顿了半刻,说:“……我自己。”


    “要我抱你过去?”梁齐说,“你的拖鞋可不在这儿。”


    “不用。”姜暖瑜拒绝地摇摇头,她衣服还没穿呢,“我自己去就可以。”


    梁齐没再说话,笑了下,转身出去了。


    姜暖瑜坐起来,顿觉小腹酸胀得很,下床时,两腿的腿根更是一直不自觉地打抖。


    她正皱着眉揉肚子,转眼看到床边静静躺着一双拖鞋。


    她反应了两秒,羞得无地自容。


    她就说他刚才笑什么……


    ……又被他摆了一道。


    早知道,她当时就不说那句多余的话了,反正什么掩饰在他眼里都跟透明的似的,还不如实话实说。


    姜暖瑜和自己恼了一会儿,裹上梁齐落在床上的那块浴巾,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又溜进衣帽间,找了件梁齐的家居服穿上。


    她依然没穿裤子——太大了嘛。


    从衣帽间的另一个出口绕出来,透过对面的那堵书架墙,在书和夹层之间,她隐约能看到梁齐在书桌前的身影。


    她从书架那头探了个脑袋出来,梁齐正好转过头。视线对上,他清亮的、不沾染一丝情.欲眼神还是让姜暖瑜心里一个咯噔,她立在原地,没敢再往前走。


    梁齐一手搭在桌沿,手一推,将椅子向后滑了一截,靠向椅背,唤她一声:“来。”


    姜暖瑜走过去,在距离他一步远处停下。梁齐显然不太满意这个距离,伸手拉住她腕子将她带过来,让她在他两腿之间站定。


    姜暖瑜见他穿戴整齐,头发也理得规整,问他:“你要出去吗?”


    “嗯。”梁齐转腕看了眼手表,道,“上午有两个会要开。”


    “……噢。”姜暖瑜的眼神一下黯了些。她看着他的白衬衫,忽然就伸手拉住了他的领带。


    不止梁齐,姜暖瑜自己都被这个动作惊了一下。但不知哪来的勇气支撑着她,她竟也没松开手。


    梁齐也任由她拽着,半仰起头,从她半垂的眼中看进去。


    他一手扶上她的腰,揉了揉:“几点的航班?”


    “中午。”姜暖瑜说,“一点多。”


    梁齐快速估算了下时间,发现怎么都是来不及。


    他捏捏她的手,说:“那巴黎见。”


    姜暖瑜虽然不舍,还是点点头:“嗯。”


    她抿了下嘴唇,犹豫又犹豫,最后还是没法问出口。她想着,他要是能猜到她现在的想法就好了。


    她巴巴看着他的眼睛,梁齐也瞧着她,忽然,他轻轻笑了下,说:“这周六,最晚周日,我会先到巴黎。”


    许愿成功!


    “嗯!”姜暖瑜弯唇一笑,眼睛也眯起来,“我知道了。”


    梁齐捏了下她弯着的唇角,顺势揽住她的脖子,瞥了眼玄关的方向,说:“门口那些行李我来安置。”他看向她,问了句,“有隐私吗?”


    姜暖瑜抬起眉毛,视线落在边上一处,思考着她的东西里和他说的“隐私”有什么关系。很快,她反应过来,脸颊随即飘上两片红晕。


    可不是吗,她行李里面有内衣裤什么的。


    她支支吾吾道:“好像有……”


    梁齐点了下头:“介意让我看到吗?”


    姜暖瑜被他问得实在招架不住,她羞于面对,把头别向了一边。


    梁齐伸手扶正她的脸,两手架在她脖子旁边固定住,让她看着他。


    他抬眸盯着她,语气倒是不算凶:“总躲什么?”


    姜暖瑜摇了摇头,不答。


    梁齐问她:“摇头是在说你并没有在躲,还是说你不介意?”


    “都是。”姜暖瑜说。


    她又真假掺半,耍小聪明嘴硬了一把。


    梁齐看着她,忽地牵了下唇角,放过她了:“行。”


    他转眸看向桌面,正巧桌上的手机此时震动了一下。


    两人都沉默下来。


    姜暖瑜知道,他该走了。


    梁齐将椅子退开,站起来握住她的腰,手上一抬,把她抱坐在了桌上。


    姜暖瑜乖乖坐着,抬起手,抚着他领带上被她攥出的痕迹。


    梁齐勾住她掌心,将她的手拿下来捏在手里,她反握住他的手指。


    两只手互相搓着,他说:“到时候司机送你去机场。”


    “行。”


    “午饭我让人给你送来。”


    “……好。”


    梁齐有几秒没再说话,隔着头发抚了下她的后颈:“走了。”


    她点头:“嗯。”


    他看她一眼,松开她,抄起桌上的手机离开。


    梁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关门声消失了好久,姜暖瑜才恍然回过神。


    回国后短暂的见面,突然地开始,又突然地结束。想到这个早上发生的事,她心里温暖,脸也发烫。


    她这算不算是又一次“跑掉”?


    她很认真地思考后,冲自己摇头。


    当然不算。


    她这次离开,可不是逃离。在巴黎的下一次见面,是她和梁齐第一次约定好的见面。她可以安心地期待,不用担心会落空的那种期待。


    *


    吃完饭,姜暖瑜简单收拾好那只随行的小行李箱。司机已经在楼下等她。


    而门口属于她的行李,她还真一点都没动,完全交给梁齐。


    关门时,她对这个待了不到一天的处所竟有了些许不舍。


    真好,这个城市还有一个等她回来的地方。


    在机场候机时,姜暖瑜的心情也和上一次离开京城时截然不同。


    登机前,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梁齐:「梁齐,谢谢你。」


    彼时,梁齐刚结束会议,正往专属餐厅走。看到这条没头没脑的短信,正纳闷她谢什么,又收到另一条信息。


    「礼尚往来,559257,这是我在巴黎的门锁密码。」


    梁齐抬起眼无奈地笑笑,打算收起手机时,看一眼时间,估摸着她坐的那班飞机要起飞了。


    于是他回了句:「一路平安。」


    姜暖瑜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看到梁齐的回复,心里暖融融、沉甸甸的。


    她想了想,回他:「一切顺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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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梁齐要在京城留到周末才回欧洲的原因很简单——景尧要订婚了,订婚宴就在这个星期五。


    景尧的这场婚事,从头到尾都是景承明牵线定下的。女方是国内头部医疗制造集团的掌上明珠,家族背景厚,资源盘子大,最关键的是,能和天奇那块养而未发的医疗板块形成高度互补。


    过去,天奇的这部分产业名义上归景迈管,下边控股着几家医疗设备和生物科技公司。


    但景迈本身主要执掌天奇的金融板块,也就是集团的钱袋子,事务繁杂且极为重要,景迈的精力也基本都放在了这上面,对医疗这一块,一贯采取低干预策略,是个无功无过的状态。


    这块资源虽沉寂,却处于权力真空,潜力巨大。


    几个月前,景承明对景尧说得很清楚:“你不是想要一块地盘吗?这就是一块地盘,你敢不敢接?”


    景尧接受了这场婚姻安排,没有犹豫的。


    自年初在和梁齐围绕云景的争斗中彻底失败,景尧就一直有心在集团内部开辟其他领地。这场婚事,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绝对的转机。


    订婚宴上出席的宾客,除了两家长辈,还有不少老一辈的政商世交。和天奇集团有往来的圈中人物,有头有脸的基本上都到场了。


    宴会场面体面,铺排精致,却几乎无人真正关注这对新人的感情。


    整场订婚宴的重点,从头到尾,都落在两股力量的合并上。


    景尧用婚姻换来制造端的源头,又借助父亲景远川掌握的运输板块打通上下游,二者与他即将掌控的医疗板块形成一个牢固的三角,从而把集团的医疗产业链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景尧不需要再和梁齐在云景的事上明争暗斗,只要医疗这一块的实绩落地,内部的资源自然会顺势向他聚拢。


    而天奇集团也在一次次的内外联系中,被新一代掌权人用各自的方式,推动得愈发庞大而强盛。


    订婚宴结束后的下午,梁齐接到电话,景承明让他回去一趟。


    傍晚,梁齐驱车驶入景承明住处的院子。


    落日斜照,桔红色的夕阳给四周镀了一层高饱和的滤镜,有些炫目,却并不刺眼。


    庭院里一草一木修剪得当,风吹过,草木花香被轻轻带散,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又被尚带暑意的空气慢慢蒸干。


    梁齐停好车,进门后穿过玄关,沙发上的人回过头来,是宋蓝心。


    “梁齐!”宋蓝心眼睛一亮,意外又惊喜,“你怎么回来啦?”


    宋蓝心比他小五岁,叫不叫哥哥全凭心情,此刻直呼其名,梁齐也习以为常。


    梁齐往内厅深处扫了眼,没见着人,问宋蓝心:“外公呢?”


    宋蓝心伸长脖子,看了眼楼上,说:“在书房。”


    梁齐点了点头,目光冲宋蓝心略略一点,转身大步朝楼梯走去。


    宋蓝心本想和梁齐多说两句,毕竟最近见他一面并不容易。但她看梁齐步子利落,想来和景承明的见面多半是有正事,便把话收了回去。


    梁齐上到二楼,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推开门进去。


    老爷子正在灯下自己和自己下棋,黑白对弈,两边都只落了几子。听到动静,景承明并未抬头,视线仍然专注在棋盘上。


    梁齐走近,站定道:“外公,您找我。”


    景承明把手里的白子丢回棋篓,手一抬,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道:“和我下一盘。”


    “是。”


    梁齐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坐下,拿过白子棋篓,放到手边。


    他从棋篓捏起一枚棋子,眼神落在棋盘上,思考片刻后,落子。


    景承明紧接着落下一子,这颗黑子,落在了白子的斜对角。


    景承明没看棋盘,目光直接盯在梁齐脸上,开门见山地说:“你最近在国外的时间长了点儿。”


    梁齐低头看着棋盘,没立刻回应。


    自上半年将云景的重心转到欧洲项目以来,这通电话,这句敲打,就已经在他预料之中。


    落子后,梁齐才抬眸,道:“和康蒂的合作,推进得比预期顺利,对方团队反应很快,有些关键环节我得亲自跟一跟。”


    景承明眼中眸光一闪,一时没说什么。


    梁齐忙着国外的业务,国内的事倒也没撒手不管,核心事务依然有条不紊。这一点景承明心里清楚,对此也无可指摘。


    爷孙俩正无话的时候,书房门被推开,宋蓝心探了个脑袋进来。


    她捧着一壶热茶,腾出一只手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景承明看她一眼,朝她招了招手。宋蓝心回身关上门,步子轻快地笑着到景承明身边来。


    “景尧的婚事定下来了,是好事儿。”景承明语气感慨,又带着点意味,“三十一二岁,是该定下来的时候。”


    宋蓝心正在给景承明倒茶,一听这话,抬起眼,打趣地瞄了一眼对面的梁齐。


    梁齐面色平静,对这番话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似乎只等着景承明落子。


    两人又各自下了几子,棋盘上的局势缓慢推进。


    景承明捏着一颗棋子,忽而开口:“申梵那边你听过,做能源出身,海外算力平台这几年也有动作。底子是军线起的,技术路子都还留着,是真正系统里出来,能打交道的。”


    梁齐听着,视线仍专注于棋盘,不置可否。


    景承明又落下一子,道:“他家的姑娘,今天中午订婚宴也在。我看了一眼,不讨好,也不浮。你明天腾个时间去吃顿饭,先把人见了。”


    这话已是相当直接,景承明说得轻描淡写,却似乎不容置疑。


    梁齐拿棋子的动作顿了半下,很快捏起一颗到指尖,轻轻一转,说:“下次吧,明天我得回欧洲一趟。”


    “外头那些事,能不亲自去就留在国内。”景承明凉声说,“梁齐,你不缺人手。”


    梁齐没接话,指腹轻磨着棋子,迟迟未下。


    此时,太阳已沉入西边的地平线,棋盘顶上,那束照下来的灯光便显得格外明亮。棋盘上一颗颗浑圆的棋子,正朝不同的方向反射着零碎的光线。


    景承明盯着棋盘,道:“申家不张扬,但手上握着我们拿不到的东西。军线、能源、国资,哪一头都不是空的。你爸那边儿,倒是正统出身,有根有底。但他走得太远了,和体制始终隔了一层,不方便动。”


    说到这,景承明略一停顿,视线从棋盘移到梁齐脸上,道:“但如果是申家,那就是顺水推舟。你爸那边儿的门,也能名正言顺地开。一往万利。”


    梁齐抬眸,与景承明四目相对。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在这个年纪,还有这等通透的头脑和无边的野心。


    天奇如今的体量,已不是单靠个人能力和远见就可以推动的。再往上走,必须用另一种方式布局、借势。


    而在景承明眼里,天奇似乎就是一张巨大的权力棋盘。他稳坐中枢,然后一个个把人放进棋局。


    梁齐清楚,他也许也成了景承明手中的一枚棋子。


    “外公,”梁齐语调仍是平日的从容,却更沉静了几分,“您刚才说的这件事儿,我没什么想法。”


    话音落下,一旁的宋蓝心连忙观察一眼景承明的脸色,悄悄朝梁齐投去眼神,想让他至少缓一缓说,但梁齐始终没朝她看一眼。


    书房里短暂沉默,景承明和梁齐静静对视着,两人脸上都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波动。


    片刻后,景承明不急不缓地端起茶杯,吹着上面的热气,不疾不徐道:“你在做什么,心里最好有数。”


    梁齐目光不动,回道:“是,外公。”


    景承明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重抬起眼。他眼底因年岁稍有浑浊,但那种洞穿人的锐利,却没有半分削弱。


    梁齐仍旧是那副恭敬的扑克脸,不显山露水,也不回避分毫。


    “景尧没你有分寸,却从没在女人的事儿上出过岔子。小打小闹的……”景承明停顿一下,没有直接挑明,话锋一转道,“该做什么,你得知道。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在做自己该做的事。”


    半晌,梁齐说:“我在做的是云景的事儿,我认为这是我该做的。其他的,我没有兴趣。”他的声线低沉克制,看向景承明说,“我也不会做。如果您觉得我做得不好,可以把我撤掉。”


    景承明眼皮动了动,久久未说话。


    梁齐冲老人家略一颔首,下出了手中的那一子。


    棋子搁在棋盘上,“咔哒”一声,十分清脆。


    一盘棋下完,梁齐找了个由头离开,景承明并未强留他。


    梁齐从楼上下来,刚到楼梯口,宋蓝心在楼下听到动静,立刻几步迎上来,拉着他就往前院走:“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梁齐被她拉着走,看一眼前方的门,反问她:“什么怎么打算?”


    “‘联姻’啊!”宋蓝心回头看他一眼,语气里藏不住急切,“你怎么想的?”


    梁齐好笑她这定义,笑了下,没答。


    两人走到前院的台阶边,天色深了,晚风吹动院墙边的树叶,远处渐渐有虫鸣断续。夏天的晚上,京城的户外很舒服。


    梁齐在长椅上坐下,宋蓝心跟着坐到他旁边,盯着他的侧脸,等他开口。


    梁齐望着庭院外的夜色,缓缓摇了摇头,说:“我从来没说过要和谁结婚。”


    宋蓝心说:“但你也没说过不和谁结婚啊。”


    梁齐侧眸瞧她一眼:“有区别?”


    宋蓝心冲他认真点头:“有啊。那么多姑娘,千金小姐,我就不信你一个都看不上?”


    梁齐极轻地摇了下头,看向前方说:“和我看不看得上没关系。”


    “啧。”宋蓝心不满意梁齐这模棱两可、说话只说一半的态度,轻推他手臂一下,说,“梁齐哥哥,你真是我见过最能端着的人!”


    梁齐被这么吐槽一句,一点儿不恼,反而不在意地笑了,继续跟她端着。


    宋蓝心说:“我这是关心你呢!”


    梁齐点了点头,头也不回:“谢谢。”


    宋蓝心无言,嗔瞪他一眼,说:“爷爷都开口了,你迟早得去见人的。”


    梁齐眸色略沉了几分,说:“我结不结婚,跟谁结,别人管不上。”


    “这……爷爷说的不就是默认的吗?”宋蓝心嗤地一声,“近了说景迈哥哥和景尧,远了说大伯、二伯,他们哪个不是被爷爷安排的,你还有得选?”


    梁齐说:“我和他们不一样。”


    宋蓝心眉毛一挑:“怎么不一样?”


    见梁齐不答,宋蓝心眯着眼,凑近他戏笑道:“难道说……你比他们更至死不渝啊?”


    “呵……”梁齐笑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反驳。


    他说的不一样,是认同不一样。景家姓景,而他姓梁。


    “但你刚才在书房,那么斩钉截铁的干嘛?”宋蓝心皱起眉,说,“我在旁边都快呼吸不过来了。爷爷就是让你先见女方一面嘛,探口气而已,又不会怎么样。”


    梁齐不说话。


    宋蓝心忽然眼神一变,转过头,问他:“……你该不会在恋爱吧?”


    梁齐微微仰着头,目光掠过院中高树,看向无边无际的夜空。


    风过叶动,他眯了下眼,没回答。


    “真的啊?”宋蓝心一下来劲了,扭过身来,“谁?我认识吗?”


    梁齐没接话,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淡淡道:“别太八卦了。”


    宋蓝心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对……不对!”她忽然一拍腿,起身冲到梁齐旁边,歪着头道,“你总往欧洲跑,她肯定在欧洲!是不是?”


    梁齐依旧没回答,也懒得跟她解释,两步跳下台阶,晃着手里的车钥匙:“走了。”


    “我说对了是不是?!”宋蓝心在原地两眼放光。


    梁齐迈步不停,宋蓝心着急忙慌从另一头迈下台阶:“梁齐你等等我!”


    “一起回!我没开车!”宋蓝心踩着高跟鞋在后面追着,“梁齐哥哥……”


    *


    回巴黎之后的几天,大部分时间里,姜暖瑜的注意力都在工作上,晚上稍闲暇时,才会盘算盘算日子,期待着周末其中一天和梁齐的见面。


    周五早上,手机闹钟响起。


    姜暖瑜眯着眼关掉铃声,瞥见屏幕上有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她顺手点开。


    是林知微发来的:「珍珠还没起床吧?妈妈和爸爸刚登机,巴黎时间晚上落地。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爸爸说还是提前和你说一下比较好。我们晚上见!」


    姜暖瑜倒吸一口气,一下从床上坐起。


    “……我的天呐。”


    她把落到额前的头发拢到脑后,眨了眨眼,又重新读了一遍这条消息。


    两小时前的消息,这会儿爸妈已经在来巴黎的飞机上。而她目前似乎只有一个选择——接受这个被剧透后仍足够“惊喜”的“惊喜”。


    其实,爸妈得知姜暖瑜手术住院后,就一直想来巴黎看她,之前电话里也有提过,但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定的机票,签证又是什么时候办的,姜暖瑜完全不知情。


    她在床上呆坐了两分钟,一时半会儿没从震惊中缓过来。直到第二个闹钟响了,她才下床去洗漱。


    爸妈只说了晚上到,没说具体时间,显然也没打算让她去接机,但下午时,姜暖瑜还是随手查了下航班。


    临平没有直飞巴黎的班机,他们极大概率和她周一回巴黎时坐的是同一趟,从京城起飞。


    姜暖瑜看了眼时间,如果她猜得没错,飞机就快落地。


    手边的工作已经做完,想了想,她提前半小时出了公司,朝机场去了。


    姜暖瑜提前给妈妈发了消息,飞机一落地便顺利联系上。


    她站在出口张望着人群,远远地,看见姜文睿拉着一个小号行李箱,林知微挽着他的手,两人并肩走着。


    姜暖瑜心头涌上一阵说不清的情绪,既激动,又带点久违的安心。


    亲眼看到爸妈的这刻,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才变得真实起来。


    林知微抬眼看见姜暖瑜,立刻松开姜文睿的手,快走几步,张开双臂把女儿搂进怀里。


    姜暖瑜埋在妈妈的肩膀上,熟悉的属于妈妈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安心地闭了闭眼,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


    “前段时间生病,是瘦了吗?”林知微松开姜暖瑜,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爱意难掩,“不过不影响女儿漂亮。”


    姜暖瑜被妈妈的话逗笑,说:“没有瘦,胖了。”


    姜文睿走到母女俩身边,站定,等着女儿的目光转过来。


    “爸。”姜暖瑜也去抱了抱爸爸。


    姜文睿拍拍她的后背:“终于见到我们珍珠了。”


    姜暖瑜扬起脸,说:“爸,还好你让我妈提前告诉我你们要来,不然我肯定会被这个‘惊喜’吓到不可。”


    姜文睿笑笑,姜暖瑜抿一下唇角,又补了一句:“但其实,我现在也有点被吓到。”


    姜文睿揽过女儿的肩膀,说:“明天是你生日,我们就想着趁这个时间过来。生日嘛,总要有点惊喜。”


    “我知道。”姜暖瑜挽住林知微的手,三人并肩往出口走,“可这太不符合你们的风格了。”


    姜文睿失笑:“那你觉得什么才符合我们的风格?”


    姜暖瑜认真思索了一下,说:“至少提前一个月告诉我。”


    “嗯。”另一边的林知微应和着,说,“这确实像你爸爸的风格。”


    姜暖瑜喜滋滋地问爸妈:“你们打算待多久?”


    “陪你过个周末,周日晚上我们就回了。”林知微说。


    “啊?”姜暖瑜很是意外,她原本以为爸妈会多留几天。


    “你工作也忙,没时间回家的,我们就抽空来看看你。”林知微说,“爸爸妈妈和你一起过个生日,看过你了就够了,也不影响你工作。而且爸爸的工作,他也不能太久不在。”


    听到“没时间回家”,姜暖瑜顿时心虚了一道。


    她没敢说几天前她才刚回国了一趟,虽然行程匆忙,但毕竟完全没知会爸妈。现在再提,就显得太没良心了。


    她索性闭嘴不提这茬儿,转而问爸妈待会儿想吃什么,并扬言她要请客。


    往市区走的出租车上,姜暖瑜确认了爸妈订的酒店,皱着眉道:“这地段是挺好,也贵,但那片儿的酒店房间都特别小,而且还没空调。”


    “这样啊……”林知微倒是没有姜暖瑜那么在意,说,“妈妈想着方便出行就定在那儿了。”


    姜暖瑜显得有些无奈:“你们如果提前告诉我要来,我可以给你们短租个公寓,肯定比住酒店舒服。”


    林知微闻言,看了眼身边的姜文睿,笑着摊开手:“Mybad~”


    姜暖瑜哭笑不得,但一切已成定局,她也不再多说。


    晚饭后,姜暖瑜原本打算送爸妈回酒店,谁知林知微和姜文睿却坚持要先送她回去。姜暖瑜推拒不过,只好欣然接受,被一路送到了公寓楼下。


    到单元门口了,林知微说:“这么晚了,爸爸妈妈就不上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住的地方。”


    虽是笑着说,林知微的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倦意。姜文睿解释了一句:“妈妈有点困了,不适应时差。”


    姜暖瑜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国内时间这会儿都是第二天早上了,爸妈相当于已经熬了一夜。


    她连忙点头,道:“行,那你们好好休息,明天可以晚一点再见。”


    林知微拍拍她的手,说:“好,明天见。”


    姜暖瑜目送爸妈离开,看着他们走过转角才收回目光,轻呼一口气后,转身进了楼门。


    等电梯的间隙,姜暖瑜回想起这一晚的种种,虽然措手不及,心里却莫名地踏实。


    有爸妈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


    *


    第二天上午,林知微和姜文睿如约而至。


    一进门,两人便细细打量起女儿的居住环境。整体上,他们还是满意的,公寓宽敞明亮,氛围也很温馨,几扇落地窗显得通透又舒适。


    “这个房子不错,采光也好。”林知微环视了一圈,随后话锋一转,“就是空间划分不够明确,没有独立的卧室呀。”


    姜暖瑜靠在厨房吧台边,守着正在加热的开水壶,漫不经心地答:“我都习惯了。”


    林知微走进厨房,打开橱柜,见里面空荡荡的,不禁皱了皱眉。她又拉开冰箱,看到里面有食材,这才放心了些。


    姜暖瑜在一旁瞅着妈妈的表情变化,偷偷抿唇笑了。


    姜文睿随手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翻了翻,发现是本法文书,对姜暖瑜说:“珍珠现在已经在读法语原版书了?”


    “啊?那个啊。”姜暖瑜瞥了一眼,说,“我读起来有点难的。”


    她一边拆着茶叶包装——她买了之后还没喝过——一边道:“那是一个本地设计师写的书,没有英文版的,我只能硬着头皮读原版。”


    “挺不错。”姜文睿点点头,合上书放回了原位。


    姜暖瑜给爸妈倒上茶,又在家里坐了一会儿,一家三口出门去吃午饭。


    林知微和姜文睿这趟来巴黎本就不是为了旅行,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午后,姜暖瑜索性和爸妈在咖啡馆坐了一下午。


    三人坐在户外的座位,顶上有遮阳伞,周围有微风,往远处望,还能看到埃菲尔铁塔。


    姜暖瑜和爸妈聊着自己在巴黎的日常,她聊她工作上的事情,讲到她面临的挑战、近期取得的小成就,话语里颇有回望过去几个月的感慨,以及对未来的期望。


    姜文睿和林知微也认真倾听,偶尔问一句,觉得必要时,再温和地给出建议。


    姜暖瑜说的最多的,还是有关适应的话题。


    适应语言,适应天气,适应日出日落的节律;适应工作节奏,适应和同事、周围人的社交模式;适应饮食,适应地铁里的扒手,甚至适应不是严格按照“红灯停、绿灯行”过马路的方式。


    这个话题似乎永远说不完,也没有标准答案,更看不到明确的终点。适应问题,似乎是姜暖瑜在巴黎生活的核心困扰。


    在她沉默的间隙,林知微说:“其实没有谁是‘完成时’,世界每天都在变化,大家每天都在适应,每个人都会有不确定感。意识到自己在适应,反而说明你已经进入了状态。”


    姜暖瑜听着,轻轻点了点头。她也渐渐意识到,“等适应了就好了”这种说法,在现实里似乎并不成立。比起盼望某个尘埃落定的时刻,接受“进行中”的状态,或许才是更优解。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儿,因妈妈的话备受鼓舞,开朗地“嗯!”了一声:“我知道啦!”


    林知微看着女儿这副模样,温柔又安心地笑了。


    姜暖瑜又和爸妈聊起了前阵子的生病。


    “我当时是真的太饿了,才给你发了那条消息。”她撇撇嘴,像是在抱怨自己太没出息,“本来没打算和你们说的。”


    她话虽这么说,平时却不是和父母只报喜不报忧的人。


    她的确很少和父母分享生活,也不是刻意隐瞒,就是习惯了独自面对。但一旦开了口,她可不会只拣好的说。开心的、不开心的,她都一并讲给他们听。


    她从不忌讳在父母面前展露自己的软弱,也不担心他们会因为听到她的困境而焦虑慌乱、不知所措。


    她知道他们的爱足够宽厚,能包容她所有的情绪;同样的,他们也足够理性、睿智,能在承托住她的同时,给予她理解和支持。


    林知微笑着打趣她:“肚子饿了就想妈妈啦?”


    姜暖瑜哼哼一笑,说:“不饿的时候当然也有想。”


    她这话掩饰的成分大,林知微自然了解她,和姜文睿对视一眼后,两人默契一笑,谁也没拆穿。


    姜暖瑜心安理得地眯起眼睛笑笑。


    这种可以畅所欲言的状态,让她忽然想起了梁齐,那个同样让她愿意分享自己的人。


    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压下偷偷扬起的嘴角,没让自己再往深处想。


    耳边,爸妈正在谈论巴黎的气候和街道,对比着这里与国内的不同,也说着眼见的现实和他们曾经对这座城市刻板印象之间的落差。


    姜暖瑜拿起手机,明目张胆地“偷拍”。


    两人先后看她镜头一眼,没摆pose,也没拒绝她的记录。


    姜暖瑜的镜头一落,姜文睿正侧耳听林知微说话,腿上,他两只手自然地夹着林知微的一只手,轻柔地抚拍着。


    姜暖瑜按下了快门。


    温暖的午后,空气中氤氲着咖啡香气,阳光洒在脚边,时间流淌得缓慢而惬意。


    到了晚上,姜暖瑜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来回翻看着手机。


    考虑到爸妈有时差,晚饭后,她便催着他们早点回酒店去休息。屋里只剩下她自己,身边少了爸妈的熟悉气息,她竟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这一天,除了来自叶霁的生日祝福,手机屏幕几乎安静了一整天。


    此刻已经快夜里十一点。


    看来,梁齐今天不会来了。


    不过他说了,最晚周日到巴黎,还有明天呢。


    姜暖瑜这样想着,心里还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随手丢到一旁,起身洗澡去了。


    与此同时,巴黎的另一边,梁齐落地后,正在回市区的路上。


    飞机晚点近四个小时,到巴黎已是夜晚时分,梁齐让司机直接送他回住处。


    他按原计划到了巴黎,没听景承明的,甚至最终没有迂回地拒绝了这场相亲。


    他不喜欢处于被动,哪怕想安排他的那个人是景承明。


    路上,梁齐看一眼窗外的巴黎。


    他是个理性的人,理智是他的本性,也是他的自我要求。


    他很明白,他做出扩展云景欧洲的决策,是出于商业考量。但他同样没法骗自己的是,过去的几个月里,每一次项目阶段性完成,他坐在办公桌后,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人,那个已经去往巴黎的影子。


    他是从来不回头看的人,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把他绑在原地。


    但在离开京城前的那个晚上,她让他等她回来。


    她醉意朦胧,语无伦次,但他听明白了。


    他没说的是——他或许有那个耐心,但他不想等太久。


    机场回住处的前半程,跟去姜暖瑜的公寓同路。快到该右拐的分叉路,梁齐微微偏过头,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前方。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依旧不少,汽车尾灯红彤彤一片,映衬着前方的路牌。


    司机开了转向灯,准备变道时,梁齐忽然改了主意:“前面直走。”


    司机心领神会,汽车直行,往姜暖瑜公寓的方向驶去。


    第68章


    洗完澡,姜暖瑜在浴室吹干头发,出来后换了条凉快的吊带睡裙。


    浴室没有窗户,里头还有些潮热的水汽未散去。洗手间的门又正对着床,姜暖瑜嫌换气扇吵得慌,去开了沙发边的半扇窗子,让夜晚的凉风透过窗缝吹进来。


    她点了一支喜欢的香薰蜡烛放在床头,拿着手机钻到被子里,准备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二十七岁生日。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十分钟前来自梁齐的未接来电。


    姜暖瑜原本已经接受了生日这天不会和梁齐有任何联系,期望被她拉得很低,所以看到这条未接的通话,她瞬间欢喜得不得了。


    她正准备回拨过去,梁齐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火速接通。


    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喂?梁齐?”


    她总喜欢在接电话后先叫一声他的名字,梁齐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每次也总是会回应。


    “嗯。”他又问她,“在家?”


    “对呀。”姜暖瑜拉过旁边的枕头抱在怀里,稍稍抱歉地解释,“我刚才在洗澡,才没接到你的电话。”


    电话那头,梁齐的声音平静无波:“这样啊。”


    “嗯。”


    “要睡了?”


    “嗯……”姜暖瑜翻了个身,说,“躺下了,但还不睡。”


    那头一时没了声音,姜暖瑜手里揪着枕套的蕾丝花边,试探着问:“你还在国内吗?”


    公寓楼下,梁齐耳边贴着手机,视线扫过那几扇属于她的窗户,说:“没有。”


    姜暖瑜安安静静眨巴着眼,等着他的下文。


    梁齐说:“我到巴黎了。”


    “啊。”姜暖瑜微讶,都这个点儿了,她下意识认为,梁齐到巴黎后先去忙了其他事情,“噢,那你现在忙完啦?要休息了吗?”


    梁齐没回答她,只说:“晚上起风了,躺下了也不关窗户?”


    “唔?”姜暖瑜眼珠转向那扇半开着的窗,“你怎么知……”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一顿,心跳也几乎停了半拍,反应过来后,急忙掀开被子坐起来,趿上拖鞋往窗边跑。


    她一手掀开窗帘,梁齐就站在楼下,姿态随意地半仰着头,目光不偏不倚正对着她。


    一阵风吹来,窗外的树叶哗啦啦地响,纱窗也跟着轻轻晃动起来。独属于夏夜的凉意夹杂着淡淡草木的气息,一齐涌入室内。


    两人眼神相对,一时间都没再说话,却也没挂电话。


    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姜暖瑜用只有电话里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你要上来……吧。”


    她紧急把嘴边的“吗”字换掉,提问便成了邀请。


    梁齐默了两秒,说:“好。”


    姜暖瑜不说话了,梁齐等了她一会儿,才说:“先挂了。”


    她极轻地“嗯”了一声。


    电话挂断,姜暖瑜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梁齐要上来,她应该直接去开门吗,还是等他敲门再开?她又想到,她已经给过他密码。可他会真的用吗?


    一连串问题在姜暖瑜脑海里转来转去,越想心越乱,她向前迈了一步又退回来,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


    她视线瞥向窗外,猛地想起来,楼下还有一道门禁,而且那个要刷卡才能进来。


    可门铃迟迟不响,姜暖瑜等不了了,决定直接下楼去给梁齐开门。


    路过衣帽间,她随手找了件长袖外套,只套了一只袖子,另一半还挂在胳膊上,她便急匆匆地拉开门出去。


    电梯正好到了她这一层,金属门打开,梁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抬眸,视线沉稳地落到她脸上。


    他才迈出电梯,姜暖瑜便几步上前,直接撞进他的怀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她没有犹豫,没有害羞,也不再去猜测他的反应,只想完全顺从此刻的感情,真真切切地抱住他,确认他的存在。


    梁齐揽住她肩膀,低头贴近她的发顶。此时她身上的味道,是清新中又有点甜的花香。


    梁齐给她把那件只穿了一半的外套搭在肩上,把她露了大半的后背裹起来,说:“怎么这么急着跑出来?”


    姜暖瑜脸仰起来,手却没松开他半分,她下巴搁在他身前,眉头轻轻一耸,也有些疑惑:“单元门有门禁,你怎么进来的呀?”


    “门没锁。”梁齐说。


    姜暖瑜愣了一下,道:“噢,可能又坏了吧,那个总是坏。”


    梁齐没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手捻起她额角的一簇碎发,又摸摸她的鬓角,他低着头,眼神专注地看她。


    姜暖瑜喜欢被他这样看着,但他又盯得她实在害羞,她轻哼一声,重新将脸贴在他胸前,抿着嘴角的笑意。


    她难得有些孩子气,梁齐不禁轻声笑笑,手在她后脑勺轻抚了一把,问她:“不进去了?”


    “进去。”姜暖瑜说,但抱他更紧。


    她这明显就是还不想放开他,梁齐说:“要我抱你进?”


    姜暖瑜轻快地一声:“不要。”


    话音刚落,梁齐解开她绕在腰后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兜住她的腿将她抱了起来。


    姜暖瑜搂紧他的脖子,虽然渐渐习惯梁齐的这种“抱法”,她心头还是颤了下,娇娇地“啊”了一声。


    梁齐听着她这声轻呼,无声地弯了弯唇。


    姜暖瑜家入户门的门框偏低,进门时,梁齐一只手自然地护在她头顶,姜暖瑜也很配合,脑袋低下去,贴向他肩膀。到家里了,梁齐背朝门站定,姜暖瑜伸出手,趴在他肩上把门关上。


    两人中途没说一句话,倒也默契。


    梁齐走到沙发边停下,姜暖瑜还安然地在他怀里待着,没说要下去。梁齐也不主动放开她,脖子稍稍向后仰,抬起下巴看着她。


    他眼神很直白,锚着她的双眼,偶尔游离到她嘴唇上,轻轻一点,再深深看回她的眼睛。


    姜暖瑜根本不敢长久地和梁齐对视,她一只手臂搭在他肩膀,指尖捏着他西服的衣襟。


    视线落在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她冷不丁想起在浴室里,梁齐让她给他解扣子的情景。


    梁齐瞧出她那点微妙的表情变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衬衫。再次四目相对,彼此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巧也不巧,或许是气氛忽然暧昧起来,姜暖瑜紧张了,悬在空中的脚没能勾得住拖鞋,掉了一只下去。


    “啪嗒——”,这一声儿,把空气里窜出来的那丝小火苗都给拍灭了。


    姜暖瑜抬起腿,兜了兜那只还在脚上的拖鞋,说:“你放我下来吧。”


    梁齐说:“抱够了?”


    姜暖瑜:“……”


    她不好意思承认刚才赖在人家怀里是想抱抱,换了个说法来转移焦点,说:“我怕你累。”


    梁齐抬一下眉,不太认可这个假设,他箍着她腿的手丝毫不松,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她:“我不累。”


    姜暖瑜又一个灵机一动,说:“那就是……你想抱我来着。”


    梁齐顿一秒,点了点头:“嗯。”


    他坦荡得很,这就显得姜暖瑜一下又完败。而他接着又说:“所以你让我放你下去,是不想让我抱了?”


    “……”姜暖瑜脑子转了转,发现自己还是说不过他。


    硬的不行就软的来,她在他肩膀歪了一下,跟他撒娇:“好了……”


    “好什么?”


    她脑袋转到他背后,在他耳边轻声说:“是我想让你抱。”


    梁齐嘴角勾起来,慢慢笑开,胸腔都跟着轻轻震动。


    他抬手揉揉她脑袋,在她胸前的皮肤亲了下,才放她落了地。


    姜暖瑜被他又是逗又是亲,小脸上红扑扑的。


    不算送她回来那次,今天还是梁齐第一回正式到家里来。姜暖瑜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他,略显局促地问了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梁齐没能当即回答她。他也在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之前他们的见面总有个由头,比如吃饭。但今天早就过了饭点,他还是来了。


    履行约定?他当时和她说的是周六或周日,等到明天再见面,也不算他失约。


    梁齐沉默着,姜暖瑜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仰起头问他:“你想喝酒吗?”


    话题转得太快,梁齐微微眯着眼看她一眼。


    “是我想喝了。”姜暖瑜抿抿唇角,扬起眉毛,“我们一起?”


    她一副馋酒的小表情,梁齐暗自好笑,瞧了她两秒,点头说:“好。”


    姜暖瑜立刻乐颠颠地去拿酒,走到一半,回头把半挂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往沙发上一丢,又兴冲冲地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梁齐觉得她今天这个兴奋劲儿稀奇,这和她平时那副淡定内敛的样子着实太不一样,倒是可爱的。


    他弯着唇从她的背影收回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发现两组沙发之间,和上次他来相比,多了一个矮书架。不过看这摆放的位置和大小,他估摸着是被当成了茶几用。


    他摇摇头,唇角弧度更深了些。


    厨房里头传来姜暖瑜的声音:“梁齐,你想喝什么?”


    梁齐扭头看过去。


    姜暖瑜从吧台上探出脑袋,如数家珍:“我有红酒,啤酒,甜酒,威士忌。还有一瓶烧酒呢!”


    他随口回:“都可以。”


    “那就这个?”姜暖瑜手里拿着瓶威士忌,伸出来晃了晃。


    梁齐看清她手里的酒瓶,表情顿了下,显然没想到她会选这么烈的。


    但他仍旧是顺着她来,说:“好。”


    姜暖瑜抱着酒瓶和两只杯子走回来,正巧看到梁齐在脱西装外套。他肩背宽阔,衬衫规整地收束在裤腰,从上到下勾出一道有力又性感的弧线。


    也不是真的宽衣解带,她脸上还是没出息地热了一股。


    酒倒上,淡淡的酒气在空气中弥漫散开。


    生病手术以来,姜暖瑜就刻意没去碰酒。起初是为了健康暂时戒酒,后来她睡眠变好,没再失眠,也就不需要靠酒精入睡。


    但今晚,或许是因为生日,她格外想念那种微醺之后晕乎乎又轻飘飘的感觉。


    以往过生日,都是叶霁陪着她喝。她猜叶霁怎么也想不到,今年陪她喝酒的居然是梁齐。


    姜暖瑜太久不喝,便没怎么节制,梁齐刚抿了两口,她已经下了一半,梁齐还剩一半时,她已经空了杯子。


    梁齐看着她这喝法,也不劝她。一方面是任她随性,另一方面,是觉得她是对自己有把握的人。


    姜暖瑜给自己又倒了半杯,拿起来要和梁齐碰杯。


    梁齐一手搭在膝盖,抬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说:“酒量不错?”


    姜暖瑜很有底气地说:“我一个人可以喝一瓶。”


    梁齐瞧一眼酒瓶:“威士忌?”


    “不是,但也差不多。”


    梁齐没说话,抿一口酒,显然不太信。


    “真的!”姜暖瑜说,“我说我能喝那么多,不是说我喝不醉,当然会喝醉啦。”


    梁齐蹙一下眉,纳闷:“那非喝那么多干什么?”


    “为了睡着。”姜暖瑜说,“来这边,我睡不着。”


    梁齐看向她:“为什么?”


    姜暖瑜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梁齐想起接她出院回来那次,她家里那股弥漫的酒气,还有床头摆着的酒瓶酒杯。


    他手里缓缓转着杯子,一时不知该不该再问下去。


    姜暖瑜忽说:“但我今天不想喝醉。”她抬头望向他,眼中有明亮的水光,却不是眼泪。


    她说:“因为你在这里。”


    她眼神中的情感太纯粹、太赤裸,梁齐没能说出话来。


    姜暖瑜手指头敲敲杯子,说:“所以,最后半杯,再喝就可能听不懂你说话了。”


    她冲他笑一下,梁齐看她半刻,先移开了目光。


    两个半杯下肚,姜暖瑜并没有醉,意识清楚,但她太久不喝,酒精多少有点上头。


    她怀里搂个抱枕,歪着脑袋,眼皮放松地安静望着梁齐。


    梁齐看她脸颊两片殷红,眼神也有些许迷蒙,笑问:“醉了?”


    姜暖瑜摇头:“没有。”


    “那看什么?”


    “你好看。”她很快回答,又说,“梁齐,你真好看。”


    梁齐没接话,半晌,缓缓摇头笑了。


    他没把她这句喝多了的撩人话当真,但姜暖瑜借着那股酒意,把身子往他那边倾了一点。


    她眼神黏在他脸上,又看向他的眼睛,鼓了鼓嘴巴,说:“虽然你看人的时候,好像总能把人看穿,你每次看向我,其实我都有点紧张。可是,有时候,心里也会有点痒痒的。……就像现在,你这样看着我,我心里就痒痒的。”


    梁齐半垂着眼眸看她,那抹淡笑凝在唇边,迟迟未动。


    姜暖瑜跪坐起来,手拄在沙发上,向他凑得更近了些。


    她又细细地看了他片刻,说:“梁齐,我还记得,就是一年前的今天,我扭伤了脚,你送我回家,帮我冷敷,那之后,我吻了你。”她的视线从他的眼睛一落,看着他的唇,眨了眨眼,说,“……现在,我好像又想吻你了。”


    话音刚落,她闭起眼睛,探着脖颈,在他唇角印下一个沉沉的吻。


    梁齐承接着她的吻,未回应,手指却将酒杯攥紧了些。


    她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嘴巴几乎贴着他,说出的话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轻飘飘地撩在他脸上:“梁齐,吻我好不好,我也想你吻我……”


    梁齐扭过头,同时抬起她的脸,包裹住她的唇亲吻。


    他含吮住她的唇瓣,轻柔地抿着;她启开嘴唇,配合他,轻舔他的唇。这个吻并不激烈,彼此的唇齿间带着醇醇酒香,迷醉而缠绵。


    辗转间,姜暖瑜的呼吸变得更热更重,周身血液持续升温,难以名状的渴望在汩汩奔流。


    她觉得不够。


    她稍稍撤开,抬眸看向他的眼睛;梁齐喉结滚动一下,捏着她滚烫的耳垂,嗓音低哑:“不亲了?”


    “不是。”姜暖瑜垂了垂眼,又再次抬起,“不止是这样的亲吻。我想要那种吻。”


    “哪种?”


    她凝望着他,眼睛在拼命表达,嘴巴也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她没有回答他想要哪一种吻,只说:“梁齐,我想你今晚留下来。……我想要你。”


    梁齐呼吸猛地一顿,忽然低头吻住她。


    他一手扣着她后脑勺,手臂一展,酒杯搁在茶几上,抽出隔在两人中间的抱枕,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入怀里。


    他不再温柔,舌尖霸道地探入她口中,与她纠缠着,搅动她的气息。


    姜暖瑜顿时一阵酸软,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唇舌交缠之际,她兴奋地牙关一颤,哆嗦着不小心咬了下他的唇瓣。


    她这一下力道不轻,梁齐停了动作,舔了舔被她咬的那处,他眼中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喘着气问她:“想干什么?”


    姜暖瑜慌了,羞怯怯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你疼不——”


    不等她说完,梁齐再次吻上她。


    唇上传来的痛觉彻底点燃了他几乎不剩的克制,他将她按倒在沙发,压着她,大力吮吸啃咬她的唇舌。


    姜暖瑜十指紧揪着他的衬衫,脑中一片空白,在他猛烈的亲吻下失了节奏,只能凭本能去回应他。


    她没撑多久,实在受不了,手抵在他胸口,发出难耐的呜呜声。


    梁齐松开她,她大口喘息着,发自内心地说:“你要把我亲晕了。”


    梁齐轻啄一下她鼻尖:“这儿换气儿。”


    “我换了……”姜暖瑜一边喘气儿一边嘟囔着控诉他,“你太凶了,我都来不及。”


    梁齐胸口也在起伏着,点点头,不说话了。


    他看一眼她嘴唇,两片唇瓣的确被他蹂躏得饱满通红,下唇的唇边,还有一小块亮晶晶的湿点。他低头含住给她舔掉,顺势叼住一点她的唇瓣,含在唇间,舌尖转着圈滑过。


    姜暖瑜被他舔吻得心尖儿酥麻,刚缓过来一点,就又想要更多。可他唇舌挑逗着她,手指也在逗弄着她,但就是不再与她深吻,也没有更进一步。


    这回轮到姜暖瑜等不及,她手揽住他脖子,脑袋凑上去,轻舔他嘴唇。他微启开唇,倒是配合让她舔,但没其他动作。


    她只好把舌尖往里探,他也允许,轻含着她的小舌头,除此之外仍旧不动。


    姜暖瑜小声:“我好了。”


    梁齐装不懂:“什么意思?”


    “……你吻我。”


    梁齐把手从她吊带里拿出来,捏着她下颌抬起,说:“刚才你也是这么说的,过会儿再说我凶了,怎么办?”


    姜暖瑜:“……”


    这两句话确实都是她说的。


    但现在不是较劲的时候,她心一横,说:“我喜欢你凶。”


    梁齐眉毛极轻地挑了一下,意外了。


    姜暖瑜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吞了吞嗓子。


    她似乎摸到了给梁齐顺毛的办法,那就是直白表达。讲话越直接,对梁齐来说,就越有用。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她还是擅长的。


    她拉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前,放在那里,说:“你刚才这样,我也喜欢。”


    梁齐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然浓重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直半撑着上半身,血压冲击得他脖颈的血管凸起,被衬衫衣领紧紧束缚着。


    姜暖瑜说:“梁齐,你还没回答我呢。”


    梁齐顿一下:“什么?”


    “我说……想让你留下来,你还没答应我。”


    梁齐盯着她眼睛,她双手摸向他衬衫扣子,轻声说:“我想帮你解开,……可以吗?”


    夜风掀起纱帘一角,带进一丝夏夜的清凉,屋里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于是,那衣衫只能褪下。


    梁齐吻在她耳边,刚抵近,姜暖瑜推了下他胸口:“等、等一下。”


    梁齐听言撑起上身,摸摸她脑门儿,他的声音因在压抑而格外低哑,问她:“怎么了?”


    姜暖瑜没立刻回答,缩起腿移到床边,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头摸出一个未开封的小纸盒,递给他。


    她不敢看他,在他面前,也不太好意思看那个纸盒,说:“……要不要用这个?”


    梁齐接过去,认出是什么东西后,看了她一眼,不经意问了句:“什么时候准备的?”


    姜暖瑜被他问得更加羞窘,咬起唇又松开,选择沉默。


    从京城回来第二天,她去超市采购了一波新鲜蔬菜。步行回家时,经过街口一家药店,她莫名就停下了脚步,犹豫后进了店。


    要买的时候才发现,套竟然还分不同的尺码。


    她其实还没打眼看过那儿长什么样,只能凭“感觉”选了一款。


    梁齐这句话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想一定要一个答案。她不答,他也不追问。


    他将外包装封口拆开,取了一只出来,撕开那层薄薄的包装。


    姜暖瑜撑起手肘半躺在床上,从梁齐拆外包装开始,眼珠就盯着他瞅。


    她实在好奇,视线下意识地跟着他手上的动作走。直到最后一步了,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目光停留的位置。


    脑袋嗡一声炸开,她倏地别过脸去,紧紧闭上眼睛。但那过于清晰又真实的画面实在太有视觉冲击,残留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梁齐扣住她腿将她拉回身前,一手支在她旁边,转过她的脸。


    姜暖瑜浑身上下就跟刚煮熟的小番茄似的,又红又烫。她害羞着,还不忘问他:“是合适的吗?”


    梁齐俯身,亲吻着她,说:“你很会选。”


    她安心地回吻他。


    床头那支香薰蜡烛烧得太久,火苗在长长的灯芯上摇曳着,将天花板映得时明时暗。


    光影在晃动,梁齐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火光,像无边海域中的灯塔,深邃又迷人,吸引着她沉溺其中。


    她攀上他的脖子,迎合着他贴近的身躯。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每个早上,姜暖瑜醒来后,每每意识到自己前一晚睡得很好,她都会想起梁齐。是梁齐的存在,填补了她心里的那份空缺,让她在黑夜能安稳入睡,一夜无梦。


    而现在,他同样将她的另一处空缺彻底填满。


    她一个人在巴黎,或许也不会太差。


    但她想,有了他,她在这座城市,才算更好、更完整——


    作者有话说:


    「


    你的爱会将我灌醉,我没有所谓,


    太过清醒怎么能陶醉。」


    ——《DearJohn》by比莉


    “叮——”,这是一个抽奖提示~


    详情见文章主页和下方作者公告,不白来都不白来[撒花]


    第69章


    (这章因为一些原因,有做一些修改,实际字数会比标定减少几十个,抱歉抱歉)


    家里没空调,一场□□下来,即便有香薰点着,旖旎的空气仍然是又湿又热。


    姜暖瑜缩在被子里,几乎不剩什么力气,眯着眼休缓,梁齐见她狼狈得浑身细汗,头发凌乱,将她抱去了浴室冲洗。


    姜暖瑜起初还有些羞涩的抗拒,但腰腿实在虚软得很,又觉得身上黏黏的不太舒服,只好全程搂着梁齐的腰,脸埋在他胸前,闭着眼睛不看。


    梁齐用花洒冲洗她前胸后背,热汽在小小的淋浴间蒸腾起来。他不知道她酒精代谢了多少,摸摸她脸:“头晕不晕?”


    姜暖瑜摇头:“不晕。”


    梁齐仍是把浴帘拉开了一点。


    洗到那里,他发现她肿得厉害,问她:“上次回来以后疼了吗?”


    姜暖瑜反应了一下他说的什么,摇头。


    “有不舒服?”


    “……”姜暖瑜一开始没说话,过几秒了,她小声地如实道,“走路会有一点磨。”


    梁齐没再说话,给她洗完后,用浴巾裹起来抱回了床上。


    梁齐正要回去给自己洗,姜暖瑜拉住他手腕,说:“洗手台旁边的那个储物柜,最下面那一层,有我去出差带回来的一次性拖鞋,那个比较大一些,你看你可不可以穿。”


    她讲话依旧没什么精神,眼睛基本上也是闭起来的,但这么一连串话软声软气地说出来,有种莫名的可爱。梁齐低头在她眼皮上亲了下,说:“知道了。”


    梁齐洗完澡出来,姜暖瑜正窝在被子里,背对着他,只露出半个后脑勺。


    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


    姜暖瑜精神头足了些,看到他腰间围着的浴巾,一时没忍住,轻哼一声笑了出来。


    那淡紫色的浴巾,还有花朵形状的暗纹印花,和他平时成熟稳重的精英老钱气质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梁齐眼皮一抬看向别处,明知故问:“笑什么?”


    姜暖瑜抿唇,压着嘴角的弧度,眼睛里亮盈盈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没什么。”知道他肯定不信,她索性又夸了一句,“你穿这样的颜色也挺好看的。”


    梁齐微微眯了下眼睛,没理她,关窗户去了。


    姜暖瑜的视线追随着他,看到沙发靠背上他换下的衣服,问他:“你的衣服能洗烘吗?要不要洗一下?”


    “不用。”梁齐说,“明早我让人送衣服过来。”


    “彭助理呀?”姜暖瑜下意识问。


    梁齐回过身,看了她一眼,说:“不是。”


    梁齐这几个月总往欧洲跑,彭泽跟着也几乎没了假期,这次梁齐索性让他留在国内休息两天。明天送衣服来的,是梁齐在巴黎的司机。


    姜暖瑜也不刨根问底,只道:“好吧。”


    梁齐走到床边来,姜暖瑜两手拉住他一只手轻晃,躺在那儿,抿起唇冲他笑。这笑里,五分抱歉,五分讨好。


    她把人给留下来了,但除了她自己,该有的准备一样都没,只能让人家将就。


    ……安全套除外。


    梁齐垂眸看着她,她没穿衣服,被子卡在胳肢窝下面,露出来的肩膀两头光溜溜的。他拿起被子上刚才被他脱掉的她那条吊带睡裙,问她:“还穿这个?”


    姜暖瑜点点头,接过睡裙,举起来分一下正反,把头套了进去,胳膊穿进肩带后,她钻回被子里,扭了半天,脸红扑扑地钻出来了。


    梁齐起先没明白她在干什么,默默看完她这通遮遮掩掩的操作,暗自好笑。


    她这是在防谁?


    姜暖瑜挪向床的另一边,给梁齐空出了地方。她本意是好的,是邀请,就是挪得太远,显得在躲。梁齐看了她两秒,没说话,翻开被子躺下。


    他半靠在床头,朝她展开手臂。


    姜暖瑜略一犹豫,他下半身裹着她的浴巾,上身却没有衣服可穿,他肩膀又宽,手臂又长,一眼看过去,全是精壮的肌肤。


    梁齐揉揉她脑袋,说:“来。”


    姜暖瑜慢慢朝他过去,她还是不太好意思,刚挨到他的身体就停下,手肘屈起缩在身前。


    梁齐拉过她腕子放到自己身上,揽住她后背将她往怀里搂。她这才顺势环住了他的腰,脸也贴在他胸膛。


    肌肤相亲,他胸口结实温热,她甚至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抱了一会儿,梁齐忽然问:“昨天生日?”


    姜暖瑜一怔,反应过来早就过了零点,生日的确已经是前一天的事情。


    她讶然:“你怎么知道呀?”


    梁齐说:“‘一年前的今天’,你亲我那天,不是生日?”


    姜暖瑜不知道他是将她的话听得认真,还是纯粹思维逻辑缜密,但不管哪一个,他主动提起她的生日,她都是很高兴的。


    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噢,是。”


    梁齐窝回手肘,抚了下她的发顶,说:“生日快乐。”


    姜暖瑜笑,细声娇娇地说:“都过零点了,已经是第二天啦。”


    “嗯。”梁齐没有否认,顿一秒后,他说,“那就这一年的每一天都快乐。”


    姜暖瑜的心被他这句话撩拨得一动,她仰起头,看进他半垂的眼眸,说:“其他时间,我不敢确定我会不会一定快乐,但至少今天,现在,就这一刻,我是快乐的。我很快乐,梁齐。”


    梁齐莞尔,低头用嘴唇碰了碰她额前的发际。


    姜暖瑜托着他肩膀,抬起身体回吻在他下巴。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将唇瓣贴了上去,轻轻吮吸着。


    她缓慢地顺着他下颌一点点亲上去,在靠近耳朵的位置停下,将脸贴在了他肩窝处。


    梁齐稍偏过头,配合给她放脑袋。


    姜暖瑜枕着他的肩膀,恍然觉得这样的梁齐很不真实。


    此刻的他不是那个需要她猜测的、遥远的、她仰望崇拜的梁先生,而是会体贴呵护她的、与她亲密无间的、温柔纵容她的梁齐。


    她耳边听着他的呼吸,皮肤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度,身体还有与他亲密后的余韵,她又觉得,这一刻美好得无比真切。


    她好像,忽然就走进了他的世界。无论未来如何,此刻的快乐是真的,此刻的梁齐也是真的。


    她看见他腰间露出来的那一截紫色浴巾,再次轻轻笑了出来。


    梁齐反手捞起她的脸,挑起眉,眼神询问她又笑什么。姜暖瑜自然不答,闭着嘴巴笑眼盈盈。


    她看着他,这个角度才忽然发现,他下巴中间连到脖子那里有一颗痣。


    她一讶:“你这里居然有颗痣诶。”


    她那语气就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梁齐好笑,很配合地回了句:“是么?”


    “嗯!”梁齐的反应让她更来劲了,说,“你自己是不是都看不到的?”她说着眼珠往下转,要看自己的下巴。


    梁齐无奈捏一把她的脸蛋,说:“镜子是干什么用的?”


    姜暖瑜一愣:“……”反应过来自己冒傻气了,她脑袋降下去,窘得好一阵没讲话。


    过一会儿,她忽然凑回到他下巴去,亲了亲那颗痣,亲完说:“那你能看到,肯定亲不到吧?”


    梁齐笑一下:“那是。”


    姜暖瑜那略带好胜心的占有欲这才平复了些,然后又亲他喉结一下。


    “这里你也亲不到吧?”


    梁齐嘴角勾着笑,点点头:“嗯。”


    她又来回地亲他脖子,亲他的脸,下颌,嘴角,越亲越放肆。


    梁齐被她亲得没了脾气,垂着眼皮瞧她。


    今晚的酒精就跟打通了姜暖瑜有关情事的任督二脉,她胆子大了些,去亲他的耳朵。


    她学着他在与她亲密时那样,舔一下他耳朵边,问他:“痒不痒啊?”


    梁齐耳后皮肤一阵紧缩,朝另一侧偏一下头,说:“嗯。”


    他揽住她的腰让她重新卧回他臂弯,手臂收紧,将她圈在怀里,不让她再乱动。


    姜暖瑜靠在他怀里,床头灯的侧影里,她看到他胸前偏左的地方,还有一颗小痣。


    她伸出手,食指肚在上面轻轻点了点,说:“这里还有一颗呢。”


    梁齐没说话,她的手软软的,和他胸前的皮肤相比,温热,撩人。


    姜暖瑜抚摸着这颗小小的黑痣,梁齐虽然没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行动,但就是这种不作为,反而鼓励了她继续。


    过去,即使在亲密时,她都没有亲吻过梁齐的身体,而这一次,她将嘴唇贴在了那颗小痣上。


    比起她的手指,她的嘴唇就更软、更热,加上她呼出来的热气,湿腻地拂在胸前,梁齐被她刺激得眼瞳一敛,嘴角也抿了起来。


    姜暖瑜稍稍撤开嘴巴,视线落在眼前更大一点的“痣”上,手指摸上去。


    她也不敢看他,说出的话,声音低不可闻:“你亲我的时候,想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


    梁齐眼神更深,没接她的话。


    她说:“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感觉。”


    梁齐的胸口起伏着,仍旧不说话。


    她把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许。


    她身体半趴在他身上,黑发微卷,披散在肩头;缎面的睡裙服帖地包裹着她的身形,她腰肢纤细,臀部圆润地起伏,露出来的大片后背白腻贴骨,像一条美人鱼。


    而这条鱼,正在他身上肆意游走探索。


    她回忆着他是怎么做的,一一照做。


    一股火从身下往上窜,梁齐咬一下后牙,捏住她下颌将她的脸抬起来。


    他压抑着欲望,用的力气不小。她脸蛋被捏得凹下去,一脸懵然地看向他。


    梁齐松了些手上的力道,拨弄着她下唇,说:“嘴巴不累?”


    姜暖瑜望着他此刻深而重的眼神,还有他在压制着的呼吸,隐约察觉到什么,头摇了一半便停下。


    梁齐把她按到床上去,撑在她上方看着她,几个呼吸后,他给她把被子拉到身上,低头贴了下她的脸说:“睡吧。”


    姜暖瑜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接受了。


    梁齐躺下,扭头去关灯,姜暖瑜忽然看见他左肩上有几处浅淡的细线,和他身上其他皮肤的光泽太一样。她一愣,立刻翻身支起手肘。


    梁齐回过头,就看见她蹙眉瞧着他肩膀。


    姜暖瑜伸手抚摸着那几道疤痕,她认得,和她腹部手术后留下的印记极其相似。只是梁齐肩上的这几道,大概是时间过去太久,颜色浅得几乎看不出来,手却能摸得出来。


    “是这里的伤吗?”她轻声问。


    梁齐低眸凝着她认真的神色,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他语气淡淡,姜暖瑜的心却像被刺了一下,眉心一下蹙得更深。


    她轻抚着那几处伤痕,想到伯纳德说过,梁齐经历了不止一次手术、不止一次复健,最后却只能退役,她胸口膨胀的酸意再压制不住,情难自禁地将唇覆在他肩头。


    她用眼睛细细地确认着那些伤痕,唇轻柔地从一处移向另一处,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那些痕迹,虔诚得仿佛想用这样的方式安抚他的过去。


    他将伤痛抛下,已经向前看了,她却想将那个她不曾亲眼见过、却仍无比珍视的过去包裹起来。


    梁齐打算关灯的手垂在床边,眼睛盯着天花板。他的心在轻微震动着,她每一吻落下,他心底那道防线便后退一分。


    忽然,他将她翻过来压在身下。


    她眼中荡漾着水光,心疼的柔情还未来得及散去,迷蒙而茫然地望着他。


    他视线从她的眼睛移向她的唇:“不想睡?”


    她唇瓣微启,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他吻住。


    他唇舌间的力度加重,变得深刻而炽热。她容纳着他的吻,本能地扣紧了他的肩膀。


    滚烫交触,他在她耳边喘着粗气,道:“明天别走路了。”


    她顿时懂了他先前的克制,顺从地圈住他的腰:“好……唔——”


    *


    第二天一早,姜暖瑜隐约听到一道轻微的关门声,睁开眼,意识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看见梁齐正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梁齐往床上扫了一眼,见她睁着眼睛,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醒了?”


    “嗯……”出声后,姜暖瑜发现自己嗓子哑得不像话。


    她不记得昨天晚上梁齐是怎么让她睡过去的。


    腰腹也酸痛,根本坐不起来,她揪着眉毛侧身撑起身体,看着梁齐从一个布袋里取出一套正装,她估摸着应该是刚刚送来的。


    看那套西装蛮正式的,她问:“你今天有事情啊?”


    “中午有个饭局。”梁齐抬眸看向她,“想一起去吗?”


    姜暖瑜怔了下,摇摇头:“算了吧。”


    听上去像是尚无她名分的场合,而且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可能打乱梁齐的安排。


    梁齐也没勉强,拎起袋子里剩下的衣物进了浴室。


    姜暖瑜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回忆着前一晚的温情,觉得梁齐这人,白天和晚上、床上和床下,就跟两个人似的。


    她也渐渐习惯,没再多想,转到另一边下了床。她拉开地台上的那扇窗帘,阳光瞬间沿着窗框在地上洒下一片。


    她一边揉着腰,一边出神地望着外头那一大片湛蓝的天,心想今天天气真不错时,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大概是刚才送东西的人落了什么又返回来,姜暖瑜看了眼关着的浴室门,梁齐还在换衣服。她披上那件昨晚穿了一半的外套,把自己裹起来,去开了门。


    门打开,姜暖瑜友好又略带问询的表情,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瞬间凝固。


    她张张口:“……妈?爸……”


    姜文睿和林知微风尘仆仆的,一人手里拎着个超市购物袋,里头都塞得满满当当。


    林知微露出笑容,往里走着,说:“我和爸爸去中超买了点你爱吃的,昨天看你家里都没什么存货。”


    他们有时差,巴黎这个季节天亮得又早,过了清晨就再也睡不着,干脆出门转了一圈,半路想着去超市给女儿买点吃的,买完提着东西就直接过来了。


    姜暖瑜的大脑被爸妈突然的到访劈得断了线,一时没缓过神。


    “等一下……”她慢半拍地想伸手拦,但爸妈已经进了门,“妈——”


    林知微刚要扭头回应她,目光落到沙发上的男士正装,人就一愣。她又转头,看见了刚从浴室出来的梁齐。


    梁齐已经换上了衬衫和西裤,只是还没打领带。


    姜文睿落在林知微后面,紧接着也是一个愣怔,停在原地。


    对于眼前的场景,纵使是梁齐也反应了片刻。他的视线不落痕迹地扫过两人手里的购物袋,抬眼看向他们的眼睛,沉稳而不失礼貌地微微颔首:“你们好。”


    林知微下意识回以微笑,一边笑一边努力调整着,尽量看起来不那么尴尬,回道:“你好。”


    她看一眼地台上的那张大床,略显凌乱的被子证明,这里在不久前还睡着人。


    而且,似乎不只一个人。


    姜暖瑜硬着头皮,脚步虚浮地走回去,快速瞥了一眼梁齐,他神色如常,正看着她,而爸妈似乎在等她下一步的反应。


    “那个,妈……”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床头放着的那盒安全套,在此刻显得特别引人注目,晃得她脑袋里头嗡嗡的。


    她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让梁齐的处境不那么尴尬,让爸妈不会误会,脑子里却一片空白,组织不出来一句像样的话。


    “呃——”她一手捏着外套衣襟,从额前拢一把头发,扶在后脑勺,“就是……”她低下头,眉心拧了一下。


    “有朋友在啊。”还是姜文睿替她开了口。


    姜文睿想表现得轻松一些,神情语气却仍旧不太自然,说:“啊,我们就是顺路过来,给你把东西放下就走,正好跟你妈妈在这附近转转。”


    “诶,是。”林知微也赶紧接话,“不影响你原计划。”


    话音一落,姜文睿和林知微两人没等着姜暖瑜回应,一前一后把购物袋放到厨房吧台上,转身就朝门口走,袋子里头的冷冻食品也没往冰箱里搁。


    离开前,这屋里除了姜暖瑜以外的剩下三人短暂对视一眼,梁齐淡定地朝姜父母颔了下首。


    入户门打开又关上,那声回音在家里飘了几秒后,姜暖瑜的肩膀彻底垮掉,手也垂下去。


    这事儿荒谬得比做梦还离谱。


    梁齐从地台上下来,路过看她一眼:“爸妈来了?”


    他拿起沙发靠背上的领带绕到衣领下,熟练地开始系,动作神情之从容,仿佛刚才那幕尴尬场面,对他来说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姜暖瑜见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反倒更加愧疚。


    梁齐是个讲体面、万事周全的人,是有能力掌控一切的梁先生。可她把他留下过夜,拖鞋没有,浴巾得凑合,在一早起来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又撞见这种离谱又难堪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做得太差劲了。


    “他们来巴黎给我过生日。”她声音低低的,自责又懊恼,还有些无奈的不可思议,“我们说好中午在酒店见面的,我完全没想到他们现在会来……”


    梁齐系好领带,到她旁边来,手抚上她后颈捏了捏,说:“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晚上我可以和你爸妈一起吃个饭。”


    姜暖瑜一愣,抬起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讨厌刚才这样。我这里……”她瘪一下嘴,不说了。


    “怎么?”


    “……不好。”


    梁齐说:“我没觉得不好。”


    姜暖瑜心里一阵酸软,轻轻捏住他的手腕,垂着头道:“对不起啊,梁齐……我也不好。”


    梁齐看着她,还是那句话:“我没觉得不好。”


    姜暖瑜说:“我没招待好你。”


    梁齐笑了,隔几秒说:“我没把自己当外人儿。”


    “我……”姜暖瑜被他这温柔一堵,没再能说出话来。


    梁齐抚了下她的脸,说:“你爸妈那儿,需要我的话就说。”


    他已经是第二次开口,姜暖瑜便承接了他的诚意,点点头:“唔。”又说,“我自己应该可以的。”


    梁齐看她一眼了,说:“好。”


    *


    和姜暖瑜原本担心的情况不太一样,午饭时,一切出奇地平静,平静到有些不正常。


    她不是没预料到爸妈会有分寸感,不会对她兴师问罪。只是她以为,哪怕他们不直接问,至少也会有几句旁敲侧击,或者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可从见面开始,这两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越是这样,她越坐不住。


    只要林知微或者姜文睿一开口叫她,她心里就条件反射地咯噔一下,发现他们并没有提起上午的事情后,便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但很快又陷入新一轮的坐如针毡。


    这个事情肯定要说明一下,她知道。但该怎么开口,却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午饭吃到最后,餐盘里的食物都被消耗得差不多,林知微才像是随口一提:“诶?上午见过的那个朋友呢?”


    姜暖瑜立刻坐直些许,神经全线紧绷,道:“哦,他、他有事情……”


    “哦,这样啊。”林知微轻松地回应道。


    餐桌上短暂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林知微又补了一句:“是男朋友?”


    “不——”姜暖瑜下意识要否认,接着又支支吾吾,“……不知道。”


    她这含糊不清的回答,让场面又有一阵诡异的沉默被拉长。


    原本想问的问题也没法儿问了,林知微和姜文睿对了个眼神,一时没再说什么。


    对于开放式的男女关系,他们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也保持着尊重的态度。但他们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会轻描淡写地对待亲密关系的人。


    姜文睿用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随意道:“我去个洗手间。”


    林知微看他一眼,没说话。


    姜暖瑜瞄一眼爸爸离开的背影,视线落回面前的餐盘。一直风声鹤唳的内心,此时终于确切地在“等风来”。


    等姜文睿走远些,林知微稍稍偏过头,看着女儿,说:“关于你和他的话题,想和妈妈聊聊吗?”


    姜暖瑜低头垂眸,没接话。


    林知微见她这样,笑了笑,说:“不想谈这个也没关系,妈妈就是随口一问,八卦一下。”她说着,还调皮地冲女儿眨了眨眼。


    隔一会儿了,姜暖瑜忽然说:“我很喜欢梁齐。……特别喜欢。”


    林知微愣了半下,她还是第一次听女儿说这样的话。与此同时,她也安心了些,至少这段感情对女儿而言是绝对有投入、有认真,更是有爱意的。


    “嗯。”林知微点了点头,又问,“那他呢?”


    姜暖瑜眨眨眼,看向妈妈:“什么?”


    “你说你特别喜欢他,”林知微语气温柔,问她,“那他是不是也特别喜欢你呢?”


    “啊……”姜暖瑜脸红了,“我不知道。”她低垂下眼皮,小声说,“他没说过。”


    她手里抠着餐刀柄,她其实一样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无数次揣测过他的态度。但梁齐从没说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她、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也不敢问。


    林知微瞧了一眼女儿手上的小动作,温和却认真地说:“我们珍珠可不是傻宝贝。”


    姜暖瑜抿着唇,好一会儿才道:“我真的不知道,妈妈。……可我就是,很喜欢他。喜欢他,我很开心。我也喜欢自己喜欢他。但其他的,我暂时不想去想。”


    林知微内心沉重又复杂,没能接得上女儿的话。


    姜暖瑜红着眼抬起头:“妈妈,我……”


    林知微拍拍她的手背安抚,说:“妈妈听你说这些,很高兴。”


    她说话间,姜暖瑜眼中啪嗒掉了一滴泪下来,哽咽道:“你别怪我这样。”


    林知微的眼眶瞬间也微红,给女儿擦掉脸蛋上的泪,她说:“有一个人能让你这样喜欢,你能全心全意地去爱,是件很好的事,妈妈不会怪你。”


    姜暖瑜放下刀叉,让妈妈握住她的手,“妈……”


    “就照你觉得对的方式去和他相处吧。”林知微顿了下,想说很多,安慰、叮嘱、担忧,但最后,她也只能说,“妈妈相信你。”


    姜暖瑜鼻子又是一酸,这大半天的紧绷,在这一刻才缓缓卸下。她对他的爱,在妈妈这里得到了支持。


    她点点头:“嗯。”


    姜文睿从洗手间回来,母女俩默契地结束了话题。坐回去后,林知微又凑过来,低声对姜暖瑜说:“女儿眼光不错,多帅的。”


    姜暖瑜眼皮还红着,这会儿却垂眸笑得羞涩而开心。


    林知微看女儿一眼,收回视线后,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她看得出,女儿在用全部的认真爱着一个还没给她明确答案的人。她心疼,但也欣慰女儿没有错过爱人的机会。


    爱人的过程就是一种成长,一种获得。爱本身就是值得的,哪怕结果未明。


    不过,她相信女儿的判断。她相信她的女儿,爱的是一个能足够回应她爱的人。


    *


    (这章因为一些原因,有做一些修改,实际字数会比标定减少几十个,抱歉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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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下午,姜暖瑜带爸妈去了她工作地附近的一家咖啡书店。


    这家店离杂志社就一个路口,姜暖瑜平时午休,或是下班后不想立刻回家,偶尔会步行过来坐一会儿,喝杯咖啡,观察窗外经过的路人,很解压,也蛮有趣。


    有时候遇到对她来说有难度的工作,进度卡壳,她也会带着笔记本电脑来这里换个环境,比起在工位或休息区,这样的小变化对提升工作效率往往有奇效。


    姜暖瑜之所以选择带爸妈来这里,也是想让他们近距离地感受一下,在日常生活以外,作为一个职业编辑,她工作的巴黎是什么样的,在巴黎工作的她又是怎样的。


    一壶茶,一本书,就着店里咖啡和书墨的香气,一家三口度过了下午不算长的一段时间。


    爸妈要直接出发去机场,临走前,姜暖瑜突然舍不得,就想着买点什么让爸妈带回去。


    林知微下午一直在看一本关于伦敦音乐厅的精装画册,姜暖瑜投其所好,抱了同系列的另一本过来。


    “妈,要不要带一本画册回去?”她眼睛一亮,“可以放在沙发旁边,随手翻一翻,平时还能当装饰用?”


    “好看是好看,但是太重了。”林知微婉拒道。


    姜暖瑜又看向姜文睿:“爸?放在你办公室,怎么样?”


    姜文睿笑着摇了摇头。


    姜暖瑜抿起唇,搬起画册,默默放了回去。


    店里还在卖一些周边产品,她又拎起一个帆布袋,对两人说:“那这个呢?这个轻。而且你们下次再来巴黎玩儿的时候,去市中心背这个,肯定不会被扒手盯上!”


    林知微冲她摆摆手;姜文睿也微笑沉默。


    姜暖瑜:“……”


    连续“推销”失败,她垂头丧气地不说话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无奈地偷偷笑了。


    姜文睿说:“刚才看到前台有卖茶叶的,爸爸觉得刚才喝的那个红茶不错,想带一包回去。”


    林知微也连忙附和:“是诶,我那壶是茉莉花茶,感觉和平时喝的味道也不太一样的,我也想带一包。珍珠请客好吧?”


    姜暖瑜这下开心了,扬起笑脸答应:“好呀!”


    从咖啡书店出来,爸妈直接打车去了机场,姜暖瑜自己回了家。


    进楼门的时候,她从包里掏出来门卡刷卡,刷了两次没反应,才想起来门禁坏了。


    她不禁想起早上的尴尬场景,可不就是拜这坏掉的门禁所赐吗?


    她脸上顿时又臊得慌,拉开门进去了,又转身出来,气呼呼地朝旁边的公寓管理处去了。


    她推门进去,立在门口。


    值班的工作人员看到她,礼貌问询:“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姜暖瑜调整了一下语气,平静地说:“旁边单元的门禁坏了。”


    她特意没问好就说话,以表示她的不满。


    工作人员显然没接收到,笑着说:“这个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是周末维修人员不上班,需要等工作日。您方便留一下门牌号吗?恢复正常后,我们第一时间反馈给您。”


    姜暖瑜想了想,看向对方道:“不用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姜暖瑜又说:“我就是来说一下。”


    “噢……”工作人员有些懵圈,“那,谢谢您的告知?”


    姜暖瑜一时无言,也觉得自己这趟来得莫名其妙。好在情绪是发泄了一些,她冲对方颔首示意一下,转身走了。


    上楼回到家里,推开门,爸妈不在,梁齐也不在,巨大的落差让姜暖瑜一瞬孤独得差点哭出来。


    她在玄关站了两分钟,脚都站麻了,才深吸一口气收拾心情,开始整理房间。


    她把昨晚和梁齐喝酒的酒杯洗了,还洗了衣服。把那条梁齐用过的淡紫色的浴巾放进洗衣机时,她仍然没忍住笑。


    笑完,她又惆怅了。


    那个人,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里。


    洗衣机工作的工夫,姜暖瑜歪在沙发上,吹着风扇,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随手拉过一个抱枕,她一扭头,看见抱枕底下竟然压着一条梁齐的领带。


    好嘛,人不在,还留一条领带扰她的心。


    *


    梁齐受邀参加的午宴,地点在巴黎郊区一处拥有百年历史的私人酒庄。酒庄的主人,是本地一家老牌足球俱乐部的主席。


    就在月初,这支球队刚刚结束为期十天的季前训练,地点就在云景位于南欧的一家度假村。


    整个训练营由云景全程赞助,不仅提供住宿、餐饮、训练场地,还包揽了球员家属的专属接待与交通服务。


    梁齐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钱多得没处花,也与对这支球队的个人情怀无关。


    他从不做无意义的投资。


    在云景欧洲的扩张中,梁齐并没有把所有筹码押在与康蒂深度合作这一个项目上。


    对他来说,足球就是他布局度假村品牌传播的另一部分。


    云景在海外运营的十几家度假村,服务和硬件设施已达到甚至远超国际水准,但在竞争激烈的欧洲市场,真正决定品牌层级的,反而是能为品牌做隐形背书的资源。


    而在欧洲,足球的影响力无需多言。


    一场季前训练,球队与明星球员的曝光、体育记者的动态更新、“太太团”中社媒红人的分享,都会给云景在欧洲市场带来一次持续且有效的渗透。


    这才是梁齐真正的目的。


    宴会设在庄园一侧的葡萄藤下,四周是大片绿油油的草坪,长桌上桌布洁白,藤架下人群三三两两,个个穿着讲究,却不甚张扬。


    现场宾客除了俱乐部高层,大多是当地政商圈内颇有影响力的人物。总有端着香槟的宾客循着视线找到梁齐,或点头示意,或主动靠近搭话;有人寒暄试探,有人谈合作,梁齐游刃有余地自如应对。


    说是午宴,正式开始时已接近下午茶的时间,到了傍晚,宾客仍未散。


    球队主席特意带梁齐去了主屋西侧的荣誉厅,房间不大,装潢却透着年岁的沉淀。


    木地板泛着老旧的光泽,墙上依序挂满了签名球衣、纪念勋章和各类奖杯,还有几十年前的、已经泛黄的报纸剪影。


    “这是整个酒庄里最重要、最有灵魂的空间。”主席指了指中间的一张黑白照片,自豪地分享道,“那是我十九岁,第一次上场踢正式比赛。”


    梁齐看向那张照片,相片里的年轻人身影单薄,正在球场上带球奔跑,和如今有些发福的老人已大不相同。


    “幸运的是,那场比赛我们赢了。”主席回忆道,“那天晚上,整个巴黎都在放烟火。那是我这辈子永远都忘不了的一天。”


    老先生看向梁齐,颇为感叹地说:“人生中的重要时刻,总会想留下来纪念,事后再回头看看的,对吧?”


    梁齐目光落在墙上的那些“过去”,听着主席的话,嘴角含着淡淡的、没什么明确意义的笑。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梁齐和主席又聊了几句,抽空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条新信息。


    姜:「梁先生,你的领带落在我这里了哦~」


    梁齐唇边的弧度依旧,眼中却闪过一抹柔和的神情。他盯着那行字,仿佛能想到姜暖瑜说这话时的神情和语气。


    她没有问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也不是打听他什么时候离开巴黎、今天还会不会见面。


    领带……


    梁齐轻摇了下头,打下几个字发送,回应她无声的邀约。


    「晚餐想吃什么?大概四十分钟到你楼下。」


    *


    之前姜暖瑜一度以为,和梁齐在画廊重逢那次,他是因为对巴黎不熟,才选择让她来定餐厅。但后来,她发现自己完全想错,梁齐不仅熟悉,甚至比她更了解这座城市。


    从那之后,除了有特别想去的餐厅,其余时候,姜暖瑜都让梁齐去决定吃饭的地点。尽管他还是会绅士体贴地问她的喜好,她只需要随口说个大致的方向,他便能精确地落到点上。


    不止环境和氛围,最重要的是,每一家餐厅的味道都不会差。


    今晚,梁齐带她来了一家地中海风格的海鲜餐厅。


    两人坐在临窗的位置,落地窗外的天色正好,黄昏还没完全落下,余晖映在巴黎建筑的外墙上,柏油路似乎都泛着一层金光。


    海蓝色的桌布衬着白瓷盘,盘里是现烤的龙虾和柠檬汁腌过的白鱼。


    中午和爸妈一起吃的那一餐,姜暖瑜光顾着紧张,都没怎么吃饱,这会儿胃口倒是不错。


    她叉了一块鱼肉,沾上蒜香橄榄油,刚送入口就被鲜得一愣,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她穿着一条长袖的性感风迷你连衣裙,是她上周刚买的,晚上为了见梁齐才特意换上。黑色的裙子,胸口以上除了小立领那一圈,一直到袖子都是细密的网纱。


    袖口紧紧束在手腕处,偏偏袖筒又偏大,一不留神就容易扫到饭菜。她吃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心情也因此不是很美丽,话也比平常少。


    吃到一半,梁齐瞧了她一眼,说:“裙子很漂亮。”


    姜暖瑜本来还在懊恼这裙子吃饭麻烦,被他这么一夸,那股情绪倒是泄了不少。


    但他似乎只夸了裙子,她并不完全买账,点点头:“噢。”她闭起嘴唇,微挑一下眉,说,“是Versace。”


    梁齐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他倒也愿意哄着她来,又看她一眼,说:“你穿着漂亮。你漂亮。”


    姜暖瑜这才冲他弯起眼睛,娇俏地说:“谢谢~”


    说完,她回味着他的后半句话,又兀自满足地笑了。


    她好哄得实在可爱,梁齐愉悦地弯了下嘴角。


    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鲈鱼,随口问:“白天还顺利吗?”


    姜暖瑜手里的叉子一顿,想到上午的事,她心里再度浮起一阵微妙的尴尬。


    她支吾着应了一声:“嗯……”


    梁齐看了她几秒钟,当下没多问。


    姜暖瑜微叹一口气,说:“他们已经坐傍晚的飞机回国了。”因为不舍,她语气中有些愁绪。


    梁齐顿一下,抬起眼皮看她。姜暖瑜忙说:“不不,不是因为白天的事才走的……他们原计划就是今天回国。”


    梁齐眼神明显松缓下来,点点头,“哦”了一声。


    差点就闹乌龙,姜暖瑜也觉得好笑,虚虚地笑了一下。


    “其实,就算在国内,他们也很少去北京看我的,更不会突然就到我家里来。我习惯了我住的地方只有我自己,所以……”姜暖瑜来回扒拉着盘里的小番茄,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才有实际意义。


    梁齐听着,没说话。


    忽然想到什么,姜暖瑜皱了下眉,道:“还有单元门禁!也坏得太不是时候了。整件事真的都太不凑巧。”


    一天过去,她还在耿耿于怀地过意不去,梁齐对此有那么丝意外,又觉得这和她向来较真儿的性格很搭。


    他看着她,把话尽量往明白了说:“我没关系,也不觉得尴尬,你不需要有负担。只要你爸妈不会因为这个对你有看法,这不是什么事儿。”


    梁齐的安慰总是有效的,姜暖瑜心里别着的那股劲儿松了些,说:“对我有看法也不会啦,毕竟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嘛,就算谈恋爱也——”


    意识到自己好像用了个还没被确认的说法,她舌头紧急刹车,赶忙抬眸看了梁齐一眼。


    梁齐低着眸,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姜暖瑜斗着胆子,用很轻的声音补上后半句话:“也没什么关系……”


    刚才那句话她说得太过自然,实在是在情绪松动下,没管住嘴巴。话落,她心里开始慌乱地翻腾。


    梁齐从没确认过他们到底算什么,就这样说出来,万一他听了觉得,她是在擅自定义他和她相处的意愿怎么办?万一他不认为他们之间是恋爱关系,这种说法让他感到冒犯怎么办?……


    她一连串“万一”刚起了个头,就听到对面,梁齐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暖瑜一下愣住,抬起头看他。梁齐没再说别的,却在她看过来的这一瞬抬了眸。


    视线相接的那一刻,他眼神清亮、平静笃定,深深地看进她心里去。


    刚才的翻江倒海,竟被他一个字加一个眼神便安抚住。


    胸腔里,一颗心“咚咚咚”跳得越来越响,姜暖瑜别开视线,假装认真对付盘子里的那块虾尾。


    梁齐的这声“嗯”,好像是在告诉她: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也接受并承认这段关系是恋爱。


    那他们……在谈恋爱?


    对哦,他们是做了许多谈恋爱才会做的事。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无法确定是哪个瞬间。


    但这个顺序怎么和她想得不太一样?他都没说过他喜欢她……他喜欢她吗?


    她在心里自问自答,不断确认着,眉头随着心思时而轻皱时而舒展,她自己却毫无察觉。


    “想什么呢?”梁齐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将她绵延的思绪打断。


    “……没什么。”姜暖瑜用叉子敲了敲龙虾壳,顾左右而言他,掩饰道,“这个挺好吃的。”


    梁齐轻抬了下眉梢,不置可否。


    姜暖瑜抿抿唇。


    她知道他不信,也明白他或许已经看透了她的想法。


    但既然他不说破——就像他们之间的很多事那样——那她也不要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隔了一会儿,梁齐把刚挑出来的虾肉放到她盘子里。


    姜暖瑜微微一愣,眨巴着眼看他。


    平时吃饭,梁齐虽然也会照顾着她,但远没到事无巨细的程度,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各吃各的。


    这难道是……恋爱福利?


    姜暖瑜唇角弯弯,眼睛也霎时变得亮闪闪的,有雀跃的疑惑在里头。梁齐没说话,眼皮一垂,看了眼她刚才敲的那只虾壳。


    她刚才跟他打马虎眼的时候说好吃。


    眼神看过去后,她:“……”


    无言半刻,姜暖瑜舔了下嘴角略显僵硬的笑意,若无其事地将那块虾肉叉起来,一点点都吃掉。


    如果他以后都是这样的摆她一道,那她还挺乐意的。


    她就喜欢嘴硬,她乐在其中。


    餐厅里的音乐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首,姜暖瑜耳朵忽然捕捉到歌词里的一句“Versace”。


    她凝神一听,不得了——


    歌词里唱的是“Versaceonhefloor”,“akeioffforme”,“kissillwerenaked”……


    把那件Versace脱掉,亲到□□……


    妥妥的小黄歌啊。


    姜暖瑜想到自己身上穿着的Versace,脸就烧起来了。


    她偷悄悄瞄一眼梁齐,梁齐喝着杯中的水,眼神越过杯沿,也在盯着她看。


    水含在他口中,仿佛也成了浓烈的威士忌,经过他喉结的滚动,弥漫出一派荷尔蒙的燥热。


    窗外,暮色降临。


    巴黎夜色温柔,这个晚上,一切都美得一塌糊涂。


    *


    一顿饭吃完,梁齐买了单,和姜暖瑜一起往外走。


    迎面过来的男人不知为何脚步匆匆,莽撞地就要从姜暖瑜身侧穿过。姜暖瑜已经提前侧身避让,却比不及那人靠近的速度。


    梁齐捏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他身边带了一把。


    姜暖瑜稳住脚,回头看了眼那人,可对方似乎对自己的无礼毫无意识,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也没真的被撞倒,姜暖瑜只能无奈蹙一下眉,转回了身。


    梁齐的手还扣在她腕子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掌心的温度似有若无地向她传递着。


    对梁齐这样保护性的动作,姜暖瑜感到安心,也开始习惯。她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就此放手时,他手上一松,往下滑了几寸,再度收紧时,握住了她的手。


    姜暖瑜顿时没了反应,任由他牵着,随着他的步伐往前走。


    她抬眼朝他望去,梁齐却没看她,神情自若,像是她的手他已经牵了无数次。


    姜暖瑜努力让自己像梁齐一样淡定,目视前方,却看见餐厅的双开玻璃门上面,映着她和梁齐并肩的身影——


    他身形挺拔,西装笔挺,步伐间风度尽显;她穿着双小高跟鞋,被他牵着走在他身边,刚好到他耳边的位置。


    随着他们走近,服务生拉开门,眼前的那幕画面就此闪过。但那双牵着的手,却深深印在姜暖瑜的脑袋里。


    她和梁齐,好像真的在一起了。


    不是梁齐说了算,也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汽车在熟悉的位置停下,下车后,姜暖瑜慢了两步,走在了梁齐斜后方。


    路灯洒下柔和的光,梁齐挺拔宽阔的肩膀挡住了一部分光线,他的影子也悄然覆上她的脚尖。


    姜暖瑜看着他身侧垂着的手,心里暗暗打鼓:要不要主动去牵?他还想牵吗?如果她直接上去牵了,会不会有点奇怪?


    犹豫之际,梁齐忽然转回头来。


    姜暖瑜嘴巴抿着,像个偷吃被抓包的小仓鼠,本能地抬眼看他,睫毛一颤一颤的,一脸无辜。那模样,就差没直接说“我什么都没想”。


    梁齐视线一落,伸出手给她牵。


    姜暖瑜连忙快走两步,把手递给他,他将她握紧。


    她又向他靠近,另一只手顺势挽住他手臂。他肩头的衣料,随着两人的步伐有一下没一下地擦过她的耳朵。


    她的手被他牵着,整颗心,也像被他牢牢攥住。


    快到单元楼门口时,她侧头看他,梁齐也刚好看过来。目光对上,谁都没说话,但气息已然交换。


    她在邀请;他在回应。


    他今晚不会走。她知道——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中的“小黄歌”,涉及到的歌词选自“BrunoMars——《Versaceonhefloor》”。


    “咻——”这是一条版权信息,也还、还是一个抽奖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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