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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姜暖瑜不知,一向看着清心寡淡的梁齐,原来也可以是这样充满欲望。


    一进门,没有任何多余的铺垫,他的吻就密密麻麻地落下来,带着无声却毫不掩饰的迫切。他手绕过她身后,扣掐着她的腰贴到他身上去。她被他束缚得生疼,却觉得刺激,放软腰肢全力回应他。


    她其实想先洗个澡,但她更想和他在一起。


    门关上,楼道的灯被掩在外面,白色纱帘将室内莹润的月光轻轻抖动。


    他握着她后脑勺,侧低着头,大力含吮她嘴唇。她被他吸得发麻,唇齿相碰激烈而疼痛,她启开口腔包容他。他炽烫的呼吸如热流喷在她脸上,她一步步后退,脑袋隔着他的手掌磕在墙上。


    他半俯身,抽出手用唇将她在墙上压抵住,吻着她脱掉西装外套,抽掉领带,手在她肩上拨了一道后,“啪”一声,包带滑下,她的包包应声落地。


    他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腰,重新将她提起来,腾出空间拉开她裙子背后的拉链。


    她出了细汗,随着裙身向两侧剥开,从颈背到后腰一瞬间丝丝凉凉。他舔吻在她耳后,她紧扣着他肩膀,皮肤神智都已酥麻,喘息中夹杂着几声断续的难耐呻.吟。


    他唇贴在她耳朵,湿热的呼吸钻进去,她心脏仿佛都在颤栗。


    他声音低哑:“akeioffforme.”


    屋子里霎时变得安静,心跳声、喘气声低下去,逐渐被情欲爆裂的火花声代替。


    在餐厅正襟端坐时对望的那一眼,因那一首在公共场所播放的背景音乐擦起的欲望,在这一刻默契地回溯,埋下的火种就此开始燎原。


    梁齐手抵在墙上向后撤开,撑起身体,墨黑的眼睛盯着她,说:“脱了。”


    心跳的频率被本能的羞耻心推高,卡在喉间,如进击号角的擂鼓。黑暗中,姜暖瑜吞了吞干燥的嗓子,迎着他的目光,抬起手,将裙子袖口的扣子解开,手臂缩入袖筒。


    于是,“Versaceonhefloor”。


    他手指左右一捏,她身前一凉,两片软软的乳胶落地,他挤压着她重新吻上去。


    她热切而忙乱地去解他的衬衫扣子,她被刺激得手指发抖,几乎失控,一连几次都没能解开一颗。他慢慢离开她的唇,知道他在看,她愈发着急,颤声:“我好像解不开……”


    他胸口起伏着,抬眸看她一眼后,难得像是没了耐心,仰起头手覆在她手背,帮了她。


    他将她一把托起,她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彼此的皮肤隔着一层滑腻的汗液紧紧相贴,她满足地呜咽出声:“唔……”


    她下巴靠在他肩头,脸贴着他脖颈,紧紧环着他,手臂是,腿也是。房间里只剩凌乱交叠的喘息,许久,他将她腕子从肩上拉下来,偏过头重新吻住她。


    她双腿仍然架在他腰上,后背贴在墙面,与他亲吻着缓和气息。他嘴巴与她分开,眼眸凝着她。


    她抚摸着他胸口细密的汗意,无声望向他的眼睛。没开灯的房间里,他的眼神被掩去大半,但那种沉沉的、能将她卷裹的注视,她却感受得无比清晰,心也放纵地柔软下去。


    他在她脸颊落了一个吻,微喘着问她:“去洗澡?”


    他这意思就是一起,她抿一下嘴唇:“……唔。”


    他手绕到腰后,摘掉她脚上的高跟鞋,另一手还抱着她,他不好往下弯身。


    他看一眼地上散落的衣物,把鞋丢在了他衬衫上。


    见她直愣愣看着,他说:“待会儿收拾,好不?”


    她点头:“好。”


    他将她抱去浴室,灯打开,周围变得明亮,刚才在玄关的激情旖旎,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晰、无处可掩藏。


    路过浴室镜,姜暖瑜看见自己挂在他身上的赤.裸身体,脸顿时涨红如血。


    梁齐把她放在淋浴间地上,自己在外头脱掉西裤和鞋子,等他再拉开帘子,姜暖瑜却一惊,下意识抬起手挡在胸前,黑眼珠睁得圆溜溜看他。


    梁齐愣一下,忽然缓缓笑了,说:“那我先出去?”说着要往外退。


    姜暖瑜连忙拉住他手臂:“……不用。”


    浴帘拉上,姜暖瑜默默往边上移了一步,把固定花洒的滑杆推高了些,方便梁齐的身高。


    前一天梁齐给她冲洗时,她神思迷蒙,几乎全程闭眼,这会儿没办法再赖在他怀里,她眼神来回飘,哪儿都不敢看,还总想遮挡身体。


    梁齐站在一半的水流下,打量了半晌她的表情,视线放肆地落下,在她胸前滑一道后,看见了她腰间被他掐出红印的地方。


    他伸手给她揉了揉腰,顺势将她揽到怀里,先后拉起她两只手,放到自己腰上。她呼吸一滞,小手不太自然地扶着他。


    他低眸看着她,说:“害羞什么?”


    她嘴巴闭着,不说话。


    水流哗哗地打在两人身上,溅起的微小水珠弹在她眼睫,挂了一会儿后,顺着流进她眼睛。他看着,拇指在她眼皮上轻轻抹了一把,问她:“你不喜欢这样?”


    她极轻地摇头:“不是。”


    他象征性地抬一下她下巴,并没有强迫,说:“那看着我。”


    她仿佛无条件相信他,缓缓抬起眼,水气将她一双眼眸勾勒得清润而纯净。他将她投来的目光接住,低下头吻了她。


    姜暖瑜微仰起脸,任他含住她。清水顺着他的脸流过他柔软的唇,再与她唇齿相融。同样是肌肤相贴,此刻的她,内心却是平缓而安宁。她坦然地搂住了他的腰。


    冲洗完,梁齐伸手探向淋浴间外的壁龛,里头空空如也,他回头:“浴巾呢?”


    姜暖瑜正拿着花洒冲地砖上的泡沫,眨眨眼:“噢,在烘干机里,洗澡之前忘记告诉你了。应该已经烘好了,或者,床头旁边的斗柜抽屉里还有两条粉色的。”


    梁齐顿了下,估摸着最迟从她出门吃饭前算起,有这时间怎么也该烘干了,说:“不用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姜暖瑜偷偷抿了下唇角。


    不过,当晚趁梁齐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是在手机上下单了两件和他家里同品牌的浴袍,顺带了两条深色浴巾和两双合适梁齐尺码的拖鞋。


    放下手机前,她想了想,又挑了两套男士家居服。


    都买完了,她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念头:内裤……是不是也需要?


    在搜索框上悬了几秒,她手指一滑退到桌面,把手机息屏,往旁边一扣——


    ……下次吧。


    *


    第二天星期一,闹钟响的时候,姜暖瑜还窝在被子里沉沉地睡着。


    铃声持续地响,她皱眉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按停闹铃。


    睁开眼坐起身,梁齐已经起床穿好衣服。沙发靠背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和昨天他穿的那件不一样,大概又是司机一早送来的。


    他正在沙发边系袖扣,听到她的动静,抬眸看过来:“要起床了?”


    姜暖瑜没回答他。


    今天大概是个阴天,家里比平时暗了许多,外面的天光透过白色的纱帘,在房间里投下一层淡淡的灰色晕影,衬得他的衬衫愈发洁白。


    直觉告诉她,他要走了。


    姜暖瑜问:“你要离开巴黎了?”


    梁齐默了一两秒:“嗯。”


    姜暖瑜彻底没了睡意,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低着头,手指头描摹着被套上的图案。


    梁齐扣好腕表,整理好袖口,说:“送你到杂志社。”


    姜暖瑜手上动作一顿,头也不抬,闷闷地说:“我坐地铁就行,不用耽误你的时间。”


    梁齐说:“不耽误。”


    他转身在沙发上坐下,似乎真的是不急于一时的样子。


    姜暖瑜无言片刻,关掉还没来得及响的下个闹钟,下床洗漱化妆。


    早上下了小雨,气温偏低,她挑了一条长裤,上身配一件香槟色缎面衬衫。衣服换好,她把头发拢到脑后束了个低马尾,在镜子前用梳子仔细地把小碎发都理得服服帖帖。


    一开始,姜暖瑜时不时地就瞥一眼梁齐的方向,他视线落在手机屏幕,神情说不上严肃,但也绝不随意,不知在看什么。但梁齐也实在安静,以至于到了后半段,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日常流程中。


    她收拾好自己,找出今天要背的包包,拉开鞋柜换鞋时,看见昨天的那双高跟鞋,才猛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人。


    她一扭头,看见梁齐手插兜倚在沙发侧面。他已经穿上西装外套,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姜暖瑜不知他在那里看了她多久,莫名有点脸热,她拿出鞋子,把脚在鞋里稳好,调整了一下包带,转向他道:“我好了。”


    梁齐闻言收回目光,提起沙发上装有换洗衣物的袋子,到她身边站定:“走吧。”


    电梯下到一楼,出来后,姜暖瑜又不自觉地放慢了一步,梁齐的步子迈了一半也忽然停住,两人的手就此碰在了一起。


    不确定是谁先动,下一秒,两只手自然而然地牵住。


    外头的雨刚停,空气里伴着一股清新的凉意。他的掌心很暖,她的也是。


    车上,姜暖瑜依旧没问梁齐这次要去哪里。反正只要他不在巴黎,对她来说都是一样。


    她家离公司实在不算远,眨眼间路程就已过半。红灯亮起,汽车停稳,姜暖瑜望着窗外雨后初晴的天空。车窗上还有点点水珠,每个里面都是一个世界的缩影。


    她忽然想到什么,手摸在包上,转头看向梁齐。她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梁齐挑起眉,问她:“怎么了?”


    她露出一点白白的牙齿,笑意中带着点俏皮的讨好,又有几分狡黠,问:“梁先生,我可以加你的微信么?见不到的时候,你不忙、我也不忙的话,我们可以视频……吗?”


    她说这话时不像在请求,略微上扬的尾音,更像是在撒娇。


    梁齐看着她,一时没说话。和他想的一样,她这么叫他时的神情和语调,的确值得他细细品味一下。


    姜暖瑜眨了眨眼睛,催促他:“嗯?”


    梁齐从西装内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后直接递给了她。


    姜暖瑜手上接过手机,内心却没立刻反应过来。看着屏幕上的一个个图标,她有种在闯入梁齐私人领域的感觉,心虚得很。


    她找到微信的图标点开,很突然地,脑袋里蹦出了余淼的身影。


    姜暖瑜还记得余淼要加梁齐微信时的场景,还有她来巴黎前一天晚上,余淼给她发的那条有关梁齐的消息,她也一直没问清楚。


    姜暖瑜偷偷瞄了梁齐一眼,他正看着窗外。她一边在搜索框输入自己的账号,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后来……见过余淼吗?”


    梁齐收回视线,回想了一下,问:“你那个朋友?”


    “嗯。”


    “见过。”梁齐说。


    姜暖瑜打字的手指一僵,醋意上涌,她真想点开他的好友列表看一眼,可惜她没那胆子。


    梁齐扫了眼她手里的手机,视线略抬,落到她脸上,说:“有问题想问?”


    姜暖瑜摇摇头,把手机递回去,说:“没有。”


    梁齐没接话,停顿了半刻,忽然道:“在唐湾碰到过两次。”


    “噢。”姜暖瑜还等着他再说更多,但她忘了她旁边坐着的这位,可是最擅长有话不直说的男人,能给她主动透露一句,已经是稀罕事中的稀罕事。


    但她转念一想,他虽然没直接说明他们在谈恋爱,但也没否认不是?既然如此,作为恋爱对象,她问个一两句应该无可厚非吧?


    她手放腿上,手指头快速轻敲着腿面,说:“两次啊?”


    “嗯。”梁齐回答得很快,也极简单。


    姜暖瑜:“……”她又问,“是最近?”


    “年初吧。”梁齐说,“你来法国之前。”


    那就是很久没再见。姜暖瑜心里稍微好受些,但也不是完全舒坦。


    见她不说话了,梁齐问:“还有问题?”


    姜暖瑜:“有。”


    她难得干脆,梁齐点一下头,示意她继续:“嗯。”


    姜暖瑜想问他和余淼见面都干嘛了,话到嘴边,又觉得直接讲出来显得她太小气,酝酿半天,她说:“没有了。”


    梁齐被她这反复无常闪得一顿,知道她这句是心口不一,他说:“就在走廊里打过两个照面,话都没说几句。”


    “……”姜暖瑜皱眉纳闷:“走廊?”


    “嗯。”


    姜暖瑜虽有不解,却再无话可说。梁齐不是说假话的人,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哄骗她。


    梁齐瞧着她,说:“她一小姑娘,小孩儿一个,你觉得我对她能有什么?”


    他态度已经很明确,但这话听在姜暖瑜耳朵里头,就好像他对余淼没兴趣的原因只是余淼年纪小。


    她依然酸言酸语:“人家也不小,现在都大四了呢。就算是年初,至少也有二十岁,和‘小孩儿’……可没什么关系。”


    梁齐故意说:“照你这么说,我就该对她有点想法?这么才对?”


    “不知道。我说了又不算。”姜暖瑜也丝毫不让,说,“万一你就对小姑娘有意思呢?”


    梁齐抿着嘴角,没立刻说出话来。他发现她这人真怼起人来,嘴皮子也是厉害的。


    他不和她计较,笑了下,抬起手,想摸她后脑勺。


    姜暖瑜一个倾身躲开了他的触碰,梁齐动作一停,手悬在半空。


    一时间,姜暖瑜比被“拒绝”的梁齐更不知所措。她只是下意识地想保护她整了好几分钟的发型,并非在和他闹脾气、不给他面子。


    她小声解释:“那个,头发要乱了。”


    梁齐的手落下来,微挑一下眉,说:“好。”


    姜暖瑜虽然不是有意的,但毕竟尴尬是她造成的,偏偏她不太懂该怎么哄他。


    气氛轻微僵持之时,梁齐转了下手里的手机,问她:“加好了?”


    姜暖瑜这才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通过了好友申请。


    那边,梁齐的手机提示音轻响了一声。


    “加好了。”她说。


    梁齐将手机放回口袋,车刚好在这时停在杂志社楼下。


    路边不能长时间停车,多余的话没法接着说,简单道别后,姜暖瑜正要推门下车,梁齐叫住她。


    司机从副驾驶的座位上递了一个纸袋过来,姜暖瑜接过,低头一看,里面是一份早餐。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又满又空,后悔路上的大半时间都在吃没用的飞醋,浪费了宝贵的还能和他待在同一空间里的时光。


    她鼻尖微红,捏着纸袋没了动作。


    梁齐抬手靠近她脸颊,见她没躲,他用指背轻触了一下她的皮肤,说:“妆要花了,嗯?”


    “嗯?”姜暖瑜懵懵地抬起眼,她还没哭呢。见他唇角带着隐约的笑意,她才读懂他话里对她刚才躲避他摸头发的揶揄。


    这次算她不好,他记仇也没关系。她软声说:“你可以摸。”


    梁齐无声笑了下,得到许可了,也没去摸她的脸,他手往后,抚过她的耳朵,拇指和食指夹着她的耳垂,在指尖轻轻摩挲着。


    他目光深深,一道道描摹着她的侧脸,忽然,他动作停住,说:“可以随时打给我。”


    她鼻子更酸,轻轻点了点头:“嗯。”


    梁齐放下手,朝窗外看了眼,说:“进去吧。”


    姜暖瑜恋恋不舍地下了车,纵使已经道别过,关车门前,她还是忍不住又回头:“那我走了。”


    梁齐看着她:“好。”


    姜暖瑜说:“再见。”


    梁齐点头:“再见。”


    她揪揪地看着他:“下次见。”


    梁齐:“……下次见。”


    第72章


    十一月初,天奇与康蒂联合发布公告,宣布共同成立“文化与生活方式发展基金会”,作为双方达成战略合作一周年的重要延伸。


    基金会成立的首场文化交流活动,将于十一月中旬在米兰举办,为期两天。


    活动邀请了来自国际艺术界、时尚界、商界及相关政府部门的重量级嘉宾,《Chaleur》作为法国时尚领域的标杆媒体,自然名列其中。


    由于天奇的中国背景,姜暖瑜顺理成章地成为这次报道团队的一员。


    最近一段时间,姜暖瑜特别忙,年末和明年初的双月合刊项目,正到了收尾的关键阶段。


    这期合刊是她第一次独立执行一个完整专题,且涉及到品牌赞助,各种人事都需要她应付把关,她每天一睁眼就是焦头烂额。


    这次米兰之行纯属额外的工作安排,但因为“天奇”的存在,收到邮件通知的那刻,她仍然兴冲冲地给梁齐发了微信。


    没过多久,梁齐的消息回过来,言简意赅:「米兰见。」


    姜暖瑜盯着他的回复,眼神不自觉地柔和起来,她慢慢打下几个字:「米兰见~」


    息屏前,她又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兀自欣赏了会儿,才扣起手机继续手头的工作。


    出发米兰当天是个星期四,候机时,姜暖瑜和Eric坐在一起闲聊。


    “Nora,你来《Chaleur》都快一年了吧?”Eric感叹着,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真正合作同一个项目,真不可思议。”


    姜暖瑜回想了下,点头说:“好像还真是。”


    《Chaleur》的体系比《Florian》要大得多,虽然和Eric同在一家杂志社,但因为不属于同一个专题小组,二人平时在工作上的交集的确不多。


    Eric说:“当初推荐你来,其实就是想有一天能和你共事,结果反倒是莉诺先抢了人。”


    姜暖瑜笑起来,说:“一直没当面感谢当初你对我的推荐。谢谢你,Eric。”


    Eric并不邀功,摆摆手:“团队做出邀请你的决定,是出于对你本人的认可,和我的推荐关系不大。”


    姜暖瑜坚持道:“还是要谢谢你。”


    她是真心感谢Eric对她的欣赏和推荐,时尚圈人才济济,伯乐却不常有,这又是一个走到头部才能有话语权的行业,怀才不遇的苦涩比比皆是。


    来到《Chaleur》后的经历,拓宽了她能力的边界,搭建起让她走向更高更远处的第一个台阶,对此,她始终心怀感激。


    Eric说:“你如果一定要这样讲,我就要开始感谢你接受邀请了哦。”他斜着看她一眼,说,“你准备好和我‘过招’了吗?”


    姜暖瑜被Eric的幽默逗笑,很识趣地及时打住,不再和他就这个话题客套推拉。


    Eric说:“你应该是没法再来我的专题组。等你续约的时候,估计都升职了。”


    姜暖瑜摇头说:“不会那么快的。”


    “说不定哦。”Eric说,“玛丽安娜对你的评价很高。小组牵头人的会议上,你的提案被讨论的频率可不低。”


    说到这,Eric耸耸肩,蓝眼睛向上看一眼,道:“噢,别提了!每次提到你的名字,莉诺都得意得不得了。我真是受不了她这个人。”


    Eric提起莉诺时的语气虽轻松,但他和莉诺的确存在实际的竞争关系,两人之间的大小摩擦姜暖瑜也有所耳闻。


    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同事在,莉诺又是自己的直属领导,姜暖瑜便没接Eric的这话,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过了会儿,Eric忽然靠近,小声说:“我听说,集团高层正在酝酿设立亚太分部。未来哪天真有《ChaleurChina》的项目,主编的位置,说不定写的就是你的名字。”


    姜暖瑜眉毛一下耸起来,不可置信地笑道:“你别开我玩笑了。”


    “你绝对是合适的人选。”Eric一只手挡在嘴边,正色道,“你背景符合,有能力,也有在《Chaleur》的资历,最关键的,你有那种想把一件事做好、做得漂亮的意愿,这才是真正稀缺的。”


    姜暖瑜完全不敢设想,说:“我在巴黎可还没待够,你怎么就想着让我回去啊?”她冲Eric摇头笑一下。


    Eric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给她递了一个“我懂”的眼神。


    分部的设立也未尘埃落定,候机后半程,两人便没再深谈。


    飞机上,姜暖瑜短暂地回味了候机时Eric对她说的话。


    她当然渴望成长为更有影响力的人,但比起畅想未来带来的不真实感,她还是想先把当下的事做好。


    她或许还远远算不上强大,但至少目前,她可以借助《Chaleur》这个国际平台表达自己所关心的话题,她对拥有这样的机会已经感到满足。


    *


    落地米兰后,从机场到酒店的商务车由主办方安排。


    路上,姜暖瑜丝毫没有旅途过后的疲惫,看着窗外米兰的深秋街景,她甚至有些兴奋。


    到酒店时已是下午,登记入住后,姜暖瑜在房间里拆开欢迎包,翻看起主办方提供的小册子。


    当晚只是一场欢迎晚宴,次日才是本次活动的重头戏:文化艺术品慈善拍卖会。


    晚宴和拍卖会都被安排在酒店内部,姜暖瑜顺手在手册边角标注好活动所在的具体楼层后,忽然好奇,便查了下酒店的信息。果然,这是康蒂集团旗下的产业。


    她轻哂一声:“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哪。”


    她又随意翻开重要嘉宾名单,目光停在第一页最上方的“LiangQi”,她嘴角就勾了起来。


    只是看着他的名字,她心里就莫名熨帖。


    她拿起手机,仰面躺在床上,本想给梁齐发条消息,问他到米兰了没有,打开对话框又关掉——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似乎是受不了自己刚才黏人的想法,她冲天花板摇了摇头。


    飞行终究还是有点累人的,她眼睛不知不觉闭上,竟然眯了一觉,等再睁眼,窗外的天光都开始暗淡。她起来去洗了把脸。


    晚上虽是晚宴,但姜暖瑜要先配合Eric做采访,便没选择换那套长礼服,暂时维持了原本的穿搭:宝蓝色羊毛短外套配黑色牛仔裤的套装。


    不过,为了节省后续的换装时间,她提前用卷发棒卷了头发,补了个妆后,才提起手包下了楼。


    晚宴设在三楼的宴会厅,现场人头攒动。场地被精心设计的灯光分割成一个个光影交错的社交岛屿,靠近入口处,则是一个巨大的香槟塔,酒液中的气泡伴随着爵士乐欢乐地向上升腾。


    晚宴正式开始前,康蒂和天奇各自的代表依次发言,简短开场的同时,再次介绍基金会的成立背景与合作愿景。


    这类致辞大多是惯常的场面话,信息量不大,但出于职业习惯,姜暖瑜仍是在本子上做了几笔精简的记录。


    然而,第二位发言人登台时,她却着实感到意外——基金会天奇方面的代表人,是宋蓝心。


    姜暖瑜和宋蓝心只在后者的生日宴上见过一次,印象中,对方是个情商极高、不露锋芒,总是笑意甜甜的千金小姐。


    而此刻的宋蓝心,发言条理清晰,表达流畅,陈述完毕后,面对主持人的即兴提问,她能用英文自如地接住,谈到关键节点,她也懂得适时停顿,给听众充分的反应空间。


    姜暖瑜望着台上在大场面游刃有余的宋蓝心,短暂诧异后,又觉得这一幕格外合情合理。毕竟那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出来的人,没有几个是真正娇生惯养的,不可能只有笑容和礼貌。


    在宋蓝心之后出场的,对姜暖瑜来说,也算是“熟人”。


    作为本次晚宴真正的东道主,朱利身穿一袭深蓝色露肩长礼服,梳着盘发,自信又松弛地迈步上台。


    比起前两位代表的官式发言,朱利的开场,更像是主人与客人之间轻松的对话。她不疾不徐地欢迎着在场所有嘉宾,用一句句得体的俏皮话将全场目光轻易地拉向她。


    朱利真的很耀眼,但对姜暖瑜来说,朱利散发出的光芒,是她无法坦荡直视的一道。


    她不愿承认的是,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她这边还在出神,台上的朱利已经要结束发言。


    “希望大家今晚聊得愉快,正式的问题,请移步采访区找我。当然,我也不会孤单。我的完美合作伙伴——”朱利转身望向会场左侧,含笑点头,“梁齐先生,会和我一起。”


    话音一落,全场的目光顺势转了过去。


    梁齐起身,扣起西装扣子,朝台上微微颔首。


    姜暖瑜在采访区,隔着重重人影远望着那道身影。聚光灯落在梁齐身上,更显得他轮廓分明,肩背挺直。


    她能看见他,他却没有看向她的方向。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会对她说“米兰见”的梁齐,而是完全属于他自己商业世界的梁先生。


    朱利踩着高跟鞋下台,台阶大概五六级,梁齐伸出手,绅士地虚扶了一下。


    朱利将手自然地搭在他掌心,提着裙摆缓缓踏下台阶。落地后,她顺势挽住了梁齐的手臂,与他并肩走向采访区。


    掌声再度响起,会场中的气氛也在这一瞬变得热络又微妙。


    采访场地被布置在会场边缘的一块独立区域,采访形式是站立式的快采,没有台上台下的明确界限。


    与发言顺序恰恰相反,梁齐和朱利最先接受采访。


    《Chaleur》这边由Eric提问,姜暖瑜只负责内容记录与整理。


    快走到采访区,梁齐朝已在等待的媒体方向看了一眼。姜暖瑜站在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眼睛紧盯着他看。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有个不明显的停留,经过她时,他将视线自然转开,继续扫了过去。


    姜暖瑜又看了他后脑勺一眼,气鼓鼓地收回了目光。


    今晚属于工作场合,她本就没指望两人时隔一周多的见面能有多亲密,但也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


    她也不是不懂他在配合场合,但他这轻描淡写的一眼,还是让她心里那点酸意控制不住地翻涌起来。


    协调员宣布采访可以开始,姜暖瑜深深吸了口气,尽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站立式的采访,气氛不像正式发布会那样拘谨,更强调个人风格和人物之间的互动。


    话筒与镜头扫来扫去,记者们的问题有些切中项目本身,有些则绕着弯儿地奔着个人而来。


    姜暖瑜觉得对面的画面刺眼得很,能不抬头就不抬头。她眼睛不看,耳朵却没法将二人的声音屏蔽掉。


    朱利和梁齐是一个路子的,面对各类问题,两人一来一往自如应对,话术既贴合活动调性,又不失个人魅力,专业和亲近之间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很快轮到《Chaleur》提问,姜暖瑜这才朝台上看了一眼。Eric一开口,朱利和梁齐便同时偏头看过来。姜暖瑜火速低了头,盯着手中的笔记本。


    Eric先介绍了自己的媒体身份,随即问两人,对第二天拍卖会上的拍品,最期待的是哪一个。


    中途,姜暖瑜还是没忍住,抬眼瞥向梁齐的方向。梁齐原本看着正在讲话的Eric,几乎在她看过来的下一秒,他的视线移了一个身位,和她的眼神对上。


    台上人的视觉焦点本就在Eric这里,此时梁齐看着她,其他人还以为他在看Eric。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一眼看得直白到放肆。


    姜暖瑜其实感受到了他眼中的安抚,却故意跟他较劲,立刻转眼去看朱利,正好后者开始回答Eric的问题。


    她眼睛盯着朱利,反倒完全听不进去对方在说什么,脑袋里都是刚才那一幕和梁齐的对视。


    等朱利回答完问题,她再看回去时,发现梁齐竟然还在看着她。


    姜暖瑜心尖儿一跳,刚立起的那道心墙顿时就松动了,然而紧接着,Eric的追问落在了梁齐这边,梁齐随即自然地转眸,移开了视线。


    姜暖瑜:“……”


    刚才那一切,就跟她的错觉似的。


    她心里太不是滋味了。


    Eric的提问结束,采访继续下去。到了最后几个问题,媒体明显放松不少,开始毫不掩饰地展现八卦本能。


    有记者笑着问:“看得出来,你们两位配合得非常默契,这种默契是来自工作,还是私下的沟通呢?”


    这个提问没有指定谁来回答,没等梁齐做反应,朱利就笑意盈盈地接过话头,说:“梁齐先生是我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坦白讲,很多事情是在和他交流后才逐渐清晰起来。他给了我很多前瞻性的启发。”


    “当然,他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搭档,对我来说,他是非常珍贵的朋友。”朱利再次挽住梁齐的手臂,说,“所以我想,这种默契是双向的。工作上我们很合拍,私下……”她轻快地补了一句,“也不差。”


    朱利挽臂的动作,再加上“朋友”这个在此刻有些暧昧的定义,媒体区里笑声渐起,气氛肉眼可见地因她的回答迅速升温。


    朱利说话时,姜暖瑜一直看着梁齐。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只是在朱利话音落下时,他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是这一笑,让姜暖瑜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心口像被一把带着细细倒刺的刷子洗擦着,说不上哪疼,却搅得她难受。


    她别开眼神,感觉脸都气得热了起来。


    刚才的那位记者顺势追问:“如此紧密的合作,就从没发生过分歧吗?或者说,遇到分歧又是怎么解决的呢?”


    这次,朱利没立刻回答,她微微侧头看了梁齐一眼,状若回忆着说:“我好像没有什么印象。”她接着看向媒体,补充道,“梁先生总是能在分歧真正产生之前解决它,或者,在我还没意识到问题之前,他就已经把我说服了。”


    媒体们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姜暖瑜低着头,连附和的假笑都做不出来。


    她懂朱利所说的。梁齐好像天生有解决问题、说服别人的能力,和他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更是对此深有体会,只是她没想到,朱利也会有这样的感受。


    姜暖瑜更加不痛快,用笔在本上来回描着写下的字,笔迹都快辨认不出来。


    这时,又有人举手,半调侃半认真地问:“今晚二位的造型是自己选的吗?彼此有没有提前沟通过风格?”


    姜暖瑜这才发现,梁齐衬衫衣领下那条墨蓝色的领带,和朱利身上深蓝色的礼服竟莫名和谐。


    她并不认为那根领带是朱利挑的,梁齐从不需要别人为他做这些。但朱利却没有正面回答,只笑道:“我说过,我们很有默契。”


    姜暖瑜咬着唇角,看向手中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记录中,其中被描得最深的,便是“默契”两个字。她讨厌这两个字。


    终于,有人将那个最容易产生爆点的问题问出了口。


    一个戴眼镜的记者递上话筒,语气暧昧:“那除了工作,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进一步发展?比如,建立超越合作伙伴和朋友的关系?”


    周围一瞬安静,空气里充斥着无声又热烈的躁动。


    朱利这一次没有主动接话,她扭头看向梁齐,轻扬起眉梢,等着他来回答。


    Eric回头冲姜暖瑜眨眨眼,低声道:“有好戏看了。”


    姜暖瑜一口气梗在喉咙,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如果可以,她真想转头走掉,她害怕听到梁齐为了维持体面而做出模棱两可的回答。可内心深处,她又渴望他可以确切地否认。


    他已经是她的男朋友,她已经把他当作她的男朋友,他怎么能保留和其他女人发展超越朋友关系的可能呢?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梁齐身上,连举着相机的摄影师都从取景框里抬起了眼看他。


    梁齐几乎没有迟疑,说:“当然。”


    姜暖瑜的心重重一沉。


    梁齐接着道:“朱利是非常出色的合作对象。她有远见,有热情,也非常懂得应该怎么在文化项目里兼顾创造性和落地性。能和她共同推进这个基金会,是我的幸运。希望未来,除了这个基金会,天奇和康蒂还能展开更多值得期待、有深远意义的合作。”


    他说话时,目光从容地看向对面每一个举着麦克风的记者,他明亮的眼神里虽透着洞察的锐意,但嘴角那抹浅淡的弧度,却将那份犀利的压迫感中和掉不少。


    话音落下,一众期待吃瓜的媒体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应片刻,众人才读懂他那句“当然”,只是在给朱利面子而已。


    他的回答清晰而明确地划出了二人关系的边界,他与朱利未来也只会是合作伙伴而已。


    朱利微笑点头,仿佛梁齐的回答和她预期中一模一样。只是她挽着梁齐的手,却不经意下滑了几寸,又悄无声息地放开。


    朱利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活动协调员,示意本轮采访可以结束。


    协调员立即会意,上前一步小幅度点头:“感谢朱利女士与梁齐先生的分享。”


    朱利向媒体席轻轻颔首,梁齐也略点头致意,转身离开采访区。


    姜暖瑜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协调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进入下一组嘉宾的采访时间……”


    第73章


    这场采访活动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Chaleur》团队的三人原地整理收拢了各自的工作内容,做好后续分工后,Eric和随行摄影师上楼去换装,准备参加接下来的晚宴。


    姜暖瑜没随他们一同上楼,采访任务完成,晚宴只剩下社交场,但她忽然就提不起兴趣再换一身礼服,端着香槟去与人结识寒暄。


    手机里,梁齐也没给她发消息。


    她又气又伤心,原本还打算在餐区吃点东西垫垫空荡的肚子,站在食物台前,沮丧的情绪压得她没一点胃口。她把餐盘放回去,决定直接回房间。


    拐进电梯厅,斜对面刚好一部上行的电梯正要关门。


    姜暖瑜快步走过去,一手按住门边的按钮,合了一半的门重新打开。她朝里头点了下头,下意识要道谢,抬起眼,话就堵在了嘴边。


    梁齐半垂眼帘站在电梯里,抬眸看见她了,他收敛起独处时的冷淡神色,冲她牵一下唇角,往侧身挪了半步,给她腾位置。


    姜暖瑜看到他这样,刚想硬起来的心就软了下去。然而,瞥见他那条墨蓝色领带,那股酸气又重新顶在胸口。


    扭头就走太不像话,她略一迟疑,绷着脸抬脚走了进去。


    她按下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面板上亮着的另一个数字,比她的楼层高多了,大概率是套房。


    电梯门关上,姜暖瑜盯着门板不讲话。


    梁齐问:“待会儿还有工作安排吗?”


    隔了好几秒,姜暖瑜才回答他:“没有。”


    她声音语调皆透着刻意的疏离冷硬,梁齐垂眸扫了她一眼,又问她:“什么时候到米兰的?”


    “下午。”她语气仍然不能算好。


    梁齐又看了她一眼,脸转向前方,没再说话。


    电梯上行,不大的空间被越来越紧绷的安静塞满。


    姜暖瑜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时,“叮——”一声响,电梯到了她的楼层。


    门打开,她一言不发就要往出走,刚迈了一步,梁齐在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跳卡在喉咙,脚步顿住,眼睛看着外头,却期待电梯里的梁齐对她说些什么。只要一句话,他就能留下她。


    四周一片静悄悄,电梯门敞开了几秒,忽然开始缓缓往回合。


    姜暖瑜回过神,忙去按开门键,另一只手也跟着一挣,将梁齐的手甩开,头也不回道:“我要回房间了。”话音还没落,她便快步走出电梯。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些什么。她越往前走越清醒,心也就越慌,拐过转角,刚到走廊她便后悔了,赶紧转身挎着包带小跑回去。可那部电梯已经离开这一层,往上走了。


    姜暖瑜立在寂静的电梯厅里,一瞬间眼鼻发酸,想哭的心情都有了。


    她也说不清自己刚才在闹什么别扭,梁齐没做错,这一点她是清楚的。在公开场合,那么多媒体面前,他只能是梁先生。即使这样,他甚至已经在用他的方式尽力安抚她、隐晦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几部电梯上的数字来回变化着,上行下行不断,却没有一部停在她这层。


    姜暖瑜万分颓丧地走回房间,反手关上门,灯也不开,借着窗外的光,坐在床的一角。


    被自责的情绪裹卷着,她的心沉到谷底。梁齐在巴黎的时间本来就有限,这次在米兰,也是很久没见后难得的相伴机会,她明明很想他,却让事情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和梁齐还没有真正产生过矛盾。她忽然开始担心他会认为她太过情绪化、反感她的不成熟。如果他因为这件事重新评估他们的关系,她该怎么办?


    姜暖瑜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她刚想去把灯打开,包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她没抱任何希望,还以为是Eric打来的,慢吞吞地把手机拿出来,看见来电显示上梁齐的名字,她心都颤了下。


    她几乎没犹豫便接通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却一时哑了声。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梁齐的声音如常,问她:“你房间号多少?”


    姜暖瑜的呼吸很轻:“……1007。”


    门外,梁齐脚步一顿,往后撤了半步,扭过头扫了眼左手边的门牌号——正是1007。


    他站定,道:“开门。”


    姜暖瑜立刻瞥向门口,反应过来梁齐或许已经在门外,她慌忙起身去开门。


    门拉开,和房间里一片漆黑不同,走廊光线明亮,梁齐就站在那片明亮里,把手机放回兜里,抬眸看向她。


    姜暖瑜眉毛一揪,上前一大步扑进他怀里,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颤声道了句:“对不起。”


    梁齐没说话,抬手环住她的肩,又揽过她腰背,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回抱了她。


    感受到他的力道,她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忽然就开始控制不住,一颗接一颗往下落。


    她把脑袋埋得更深,哽咽着重复道:“对不起……”


    梁齐听到她这哭声,侧过头瞧了眼,她鼻尖憋的通红,闭着眼睛,两边眼角和眼下同时在往下淌泪。


    瞧见她这样,他感觉心都让她的眼泪冲掉一层。


    他用手背不那么仔细地擦了擦她一边脸颊的泪痕,又重新拥住她,说:“给我衣服哭湿了,我还得上去换一次,明天没得穿了怎么办?”


    姜暖瑜抽泣的声音停下,抬起眼皮向上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换了衣服,不是采访时穿的那一套。


    她吸一下鼻子,闷声问:“你换衣服了?”


    “嗯。”梁齐低头看她,又顺手抹了一道她眼睫上的眼泪,逗她说,“我看你不太喜欢那身,是不是?”


    她喉咙忽又哽了一下,手臂力度收紧,把他腰圈住,嘴上却不肯承认:“没有。”


    梁齐说:“我看有。”


    “没有……”这一句的底气已然消了一大半,过两秒,她又说,“……我只是不太喜欢那条领带。”


    “哦。”见她这会儿主动开口了,梁齐心里门儿清,却问她,“那领带怎么招你了?”


    姜暖瑜听出他是故意的,哑着嗓子,不满意地拖长声音:“嗯——”


    梁齐笑了:“不能问?”


    姜暖瑜不吭声,梁齐低头用嘴唇碰碰她鬓角:“说话。”


    她嘴巴瘪一下,不说。


    他在她耳朵上亲了一口,说:“告诉我,是不是不能问?”


    在他温柔且亲呢的攻势下,姜暖瑜下意识就说:“能问。”


    “嗯,”梁齐抬起她下巴,手顺势虚握住她脖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那说说。”


    姜暖瑜隐约感觉他又给她下套了,眨巴了几下眼睛,说:“你能问,……但我不回答你。”


    梁齐顿了一下,觉得她这又乖又倔的机灵劲儿真是有意思,他瞧着她,缓缓笑起来。


    看出她是真不想主动提今晚朱利的话题,他也不再逼她,揉揉她后脑勺的发丝,把她脑袋按回怀里,说:“行。可以不回答。”


    姜暖瑜脸贴在他胸前,被他抱着,心软得一塌糊涂。有刚才独自在房间里的无助不安做对比,这一刻他给她的安心和幸福,她觉得既清晰又宝贵。


    她唤他:“梁齐。”


    “嗯。”


    “那会儿电梯里,我不该甩开你就走。”


    梁齐闭了闭眼,说:“可以甩。”


    她软声坚持:“不可以。”


    他于是顺着她说:“那不可以。”


    她再次委屈道歉:“所以对不起……”


    他接受道:“好。”


    她没声儿了,他问:“这样好了?”


    隔了两秒,怀里的人点了点头。


    梁齐抬起头,看一眼对面墙和天花板的夹角,稍缓了一口气。


    过一会儿,他摸摸她脑袋,说:“下午才到,那还没吃东西吧,饿不饿?”


    “唔。”她如实道。


    “嗯,我也饿了。”


    姜暖瑜一愣,听他这么说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一天里,梁齐肯定要比她忙得多,没准儿还有时差。


    她想起楼下电梯里他安静却有些倦意的神情,有点心疼了,抬起脸看他,说:“你想吃什么呀?”


    梁齐牵起嘴角:“你有想法?”


    姜暖瑜之前来米兰出差过一次,行程匆忙,也没吃几顿饭,远没到可以“有想法”的程度。但她想为此刻的梁齐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替他决定他们吃饭的餐厅。


    她说:“去试试本地做法的荞麦意面,好不好?你想不想吃?”


    梁齐点头:“好。”


    姜暖瑜用力眨了眨眼,把眼眶残余的泪都眨掉,犹豫一下,还是说:“……我想先补个妆。”


    她可不想顶着一张花脸和梁齐一起吃饭。


    梁齐弯了弯唇,低头吻了下她发红的鼻尖,放开她说:“好。”


    回房间快速补了个妆后,姜暖瑜牵着梁齐的手下了楼。


    从电梯里出来,拐到大堂,她脚步忽然顿住。


    刚才匆匆补妆,不知什么小颗粒掉到了眼睛里,这会儿右眼有些发涩。她抬手揉了揉,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梁齐停下,转头看她:“怎么了?”


    姜暖瑜朝他身侧靠了靠,仰起脸,指着自己的右眼:“这只眼睛好像进东西了。”


    她说着又要去揉,梁齐先一步握住她的手。他脸低下去,凑近她,用指腹轻轻掀开她眼皮,果然,眼尾窝着一根睫毛。


    他给她将睫毛摆顺,收回手问:“好了吗?”


    姜暖瑜试着眨了两下:“好像……好了。”


    “嗯。”他还盯着她那只泛红的右眼看。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梁齐上半身微微前倾着,灯光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姜暖瑜被他的柔影笼住,觉得这酒店大堂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她又眨了几下眼睛,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不舒服。


    察觉到气氛的不一样,梁齐的眼神也变了变,他的视线从她眼睛扫过,向下一落,停在她的嘴唇。


    他们好多天没见面,自然也好久没有接吻了。姜暖瑜抿了抿嘴巴,脸颊上也悄然浮起一层红晕。


    梁齐盯她片刻,忽然无声地笑了下。


    在他面前,她总是太容易害羞,哪怕什么都还没发生。


    不过他终究没选择在这里吻她,手抚了下她脑袋,重新牵起她的手往门口走。


    大堂另一头,宋蓝心挽着景儒迎面走了过来。


    梁齐看见她们,侧眸看了姜暖瑜一眼,脚步却没停。姜暖瑜也认出了宋蓝心,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握着梁齐的手不自觉地就松了几分。


    宋蓝心和景儒早就看到了他们,将二人刚才的互动包揽眼底后,宋蓝心远远地就冲梁齐笑,露出一副“终于被我逮到了”的神情。


    景儒微笑着张开双臂,梁齐上前一步和她拥抱:“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景儒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松开后,她看向一旁站着的姜暖瑜。


    梁齐也扭头看她一眼,牵起她的手,对景儒道:“妈,这是姜暖瑜。”


    姜暖瑜听到“妈”这个称呼,吃惊得霎时轻吸一口气。


    她飞快地瞥了梁齐一眼,还没从意外中缓过神来,已经本能地对景儒礼貌地颔了下首,微笑道:“您好……”


    “你好。”景儒也朝她浅笑着,温和地问了句,“是……媒体人?”


    姜暖瑜点点头,说:“是,我在《Chaleur》杂志工作。”


    “时尚媒体啊。”景儒轻扬了下眉稍,视线在姜暖瑜身上颇有分寸地轻轻一扫,道,“难怪,看着就气质出众。”


    姜暖瑜抿起嘴唇笑一下,这句似乎是夸奖,但她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毫无预兆地面对梁齐的母亲,她难免会有些拘谨。


    好在宋蓝心忽然发问:“诶?我们在哪儿见过来着?”她看一眼梁齐,确认了一句,“我们是见过吧?”


    姜暖瑜脸上一热,觉得更加尴尬。


    上次见面,她是作为景尧的朋友出现——至少其他人是这样认为——而现在她却和梁齐在一起,她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梁齐看她一眼,替她接了宋蓝心的话:“你生日上见过。”又补充,“去年的。”


    “哦——”宋蓝心回忆着道,“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她话只说到一半便收了口,显然是也想到了景尧那茬。


    气氛骤然有点微妙,梁齐看向景儒,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问:“你怎么过来了?”


    景儒还未开口,宋蓝心便抢着答道:“我让姑姑来的呀,给我撑撑场面!”她半撒娇半埋怨地哼了一声,说,“你忙得跟什么似的,人影儿都见不到,我可不敢麻烦你。”


    她这阴阳怪气的,梁齐瞧着她,倒是没立刻怼回去,但表情不善。


    宋蓝心隐隐感觉到他的“威胁”,没胆子再吱声。


    景儒看两人一眼,笑着说:“正好我和你爸都在意大利,碰上这个活动,就顺便来看看。”


    景儒这次现身虽并非提前计划,但作为天奇慈善与文化委员会主席,她的露面,也是天奇高层对这一主打文化层面的基金会的亲力背书。


    “对哦。”宋蓝心这才想起来,扭头问景儒,“姑父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明天才到,今天被朋友留在托斯卡纳了。”景儒佯装抱怨一句,“他比我忙。”


    宋蓝心打趣道:“哎呀,你们也不用天天腻在一起嘛。”


    景儒瞥她一眼,笑道:“乱说!”


    宋蓝心嘿嘿一笑,将目光重新投向梁齐和姜暖瑜,她嘴角翘起来,暧昧道:“你们这是……要出去?”


    梁齐点头:“去吃点儿东西。”


    “好啊!”宋蓝心手指在对面两人之间虚点,“不参加晚宴,跑去约会哈?”


    姜暖瑜面颊发烫,梁齐却不为所动,自如回道:“不是有你在么。”


    “……”宋蓝心被他堵得一愣,“你还真放心我。”


    梁齐挑一下眉:“当然。”


    宋蓝心:“……”她没招儿了,只能不服气地瞪着他。


    梁齐勾起嘴角,朝她淡淡一笑,眼神却在持续压制她。


    宋蓝心愈发气不过,挽起景儒的手,开始搬救兵:“姑姑你看他!”


    景儒笑了,对梁齐说:“那我们先上去,正好也不打扰你们了。”她目光转向姜暖瑜,温和一笑,“明天见。”


    姜暖瑜点头笑:“明天见。”


    几人打过招呼后各自分开,去餐厅的车上,姜暖瑜还没从先前的状况中缓过神来。


    梁齐握着她一只手搁在腿上,与她十指相扣着。


    察觉到她的安静,他偏头看她一眼,就见她撇着眉毛,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他收回视线,无声地紧了紧她的手。


    姜暖瑜转过头,怔怔地问:“梁齐,我刚才……没搞砸吧?”


    梁齐笑了下,转眸看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他又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姜暖瑜不高兴地推了一下他的腿,手覆上他那只握着她的手。


    她手指头无意识地绕着他的指节打圈圈,说:“我不知道,我有点懵。”


    她是真的懵。就算当时来不及多想,事后仍然会感到不安和紧张。


    而且看样子,景儒的出现并不在梁齐的预料之内,也就是说,刚才的介绍是他临时做出的决定。所以……那应该算什么呢?


    梁齐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说:“总要认识的。”


    姜暖瑜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抬起眼皮看他。梁齐沉稳地看回来,接住她的目光。


    他什么都没说,她却一下子窝心得很,开心地把脑袋靠了过去,蹭了蹭他的手臂。


    “不过……”过了会儿,她忽然说,“你妈妈真的好漂亮,又年轻,看起来完全不像长辈。”她仰起脸,颇真心地说,“虽然她只和我说了几句话,但我已经对她有好感了呢。”


    梁齐摸摸她的脸,说:“她大概也是这么认为的。”


    “嗯?”姜暖没反应过来,“认为什么?”


    梁齐低眸看着她:“你。”


    姜暖瑜眨眨眼,愣了一拍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她面朝他坐起来,睁了睁眼,心中惊喜,又不敢相信:“真的吗?”


    梁齐视线落在前方,没回答她。


    她咬着唇笑了一下,虽然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但她忽然就想让他把话说清楚。


    她于是凑到他脸跟前,半仰着头看他,娇俏地重复了一遍:“真的嘛?”


    梁齐还是不看她,反问:“你想怎么确认?”


    姜暖瑜摇摇脑袋,非常笃定地说:“不确认!我当然相信你的判断。”


    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梁齐抿了下唇角,没接话。


    姜暖瑜自然耐不住,问他:“那你呢?”


    “我什么?”


    “你也是那么认为的吗?”她脸越凑越近,一个接一个追问,“你觉得我漂亮?我年轻?你也对我有好感?……你喜欢我?”


    她嘴唇都要贴在他下巴上了,梁齐终于垂眸看向她。


    车灯与路灯交错,透过车窗照进来,暖色的光影在车内流转。她身上那件宝蓝色的外套,在她周身泛着一圈淡淡的柔光,她的眼神也像被那灯光勾亮,宛如两汪含情的水。


    车内安静,他看着她,眼底也有情绪在轻缓地起伏。


    片刻后,他说:“你觉得呢?”


    “……”姜暖瑜登时无言,笑容在脸上凝固,幽幽瞥他一眼后,丧气地靠回了座椅。


    她早该知道,想从梁齐嘴里套出一句实打实的喜欢,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梁齐任由她在旁边生闷气,反而很是愉悦地轻声笑了下。


    姜暖瑜更是气得呼呼的,看着他腿上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她忽然泄愤似的用力攥了一下。


    十根手指都没什么多余的肉,骨节顶骨节,她倒是先吃痛了下。


    “嘶——”


    这一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第74章


    吃完饭回来,晚宴已接近尾声。酒店门前灯火通明,人群从大堂陆续出来,一派热闹的散场景象。


    泊车员在前头调度,车流缓慢有序地向前挪动。


    汽车内,后排座位上,姜暖瑜脑袋靠在梁齐肩膀,隔着挡风玻璃望向灯影下身着晚礼服的人们,男士西装革履,女士衣裙精致,正在三三两两地告别。


    她本来也应该是其中一员,却在晚宴前跑了出来。


    想到这,姜暖瑜仰起头,视线顺着梁齐的下颌一路往上。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刚好有一束灯折进他眼眸,映出一片清亮的光。


    姜暖瑜望着他,思绪不自觉地开始飘荡。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撩动她的心旌,让她凭白感到心动。


    她冲他努起嘴巴,隔空偷偷地亲他。梁齐眼皮一垂看过来,她立刻收敛,改成弯唇笑。


    她吃饭时喝了酒,远没有醉,但此时眼神松散,颇有些别样的柔软亲昵。


    梁齐看她几秒,明知故问:“干什么呢?”


    姜暖瑜瞅一眼司机,估摸着对方肯定听不懂中文,便将心里话直接讲出来,说:“想亲你。”


    梁齐牵起唇角,似乎对她的这个回答很满意,偏过头在她额头触吻一下。


    虽然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姜暖瑜仍是美滋滋的。毕竟现在算是在外面,车窗另一边还都是今晚活动的嘉宾。


    她忽然想到什么,抬起脸问他:“你本来就没打算参加晚宴的吗?还是因为……”她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闹脾气的缘故。


    梁齐听懂她的欲言又止,却没打趣她,认真解释了一句:“这个基金会只是合作的一部分,之后蓝心会接手,我不需要参与太多。”


    姜暖瑜“哦——”了一声,点点头。说到宋蓝心,她心里冒出一丝小小的好奇。


    宋蓝心和景家明显关系不浅,她原以为是有什么亲缘,可那会儿又听宋蓝心叫景儒“姑姑”,她便没了头绪。


    梁齐瞧她一眼,问:“有话说?”


    姜暖瑜摇头:“没有。”


    好奇归好奇,景家的事情她本就没立场探究,也不打算问梁齐这样的问题,像在查户口。


    而她不说,梁齐也不追问。


    车行驶到门口停下,姜暖瑜从靠外那侧下车,关门回身时,发觉不远处有一小簇人朝她的方向投来了目光,显然是因为认出了梁齐。


    姜暖瑜立在原地不动,在车里她还能和梁齐浓情蜜意,但真的面对那一道道探究的视线,她霎时就跟突然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后台演员似的,慌张而不知所措。


    她隔着车顶看向梁齐,梁齐扭头朝人群扫了眼,对她说:“过来啊。”


    姜暖瑜犹豫地抬起脚步,绕过车尾后停下,刻意比平时站得远了些。梁齐看了她片刻,想着牵手她估计是不敢牵的,他转了半个身位,微弯起手臂。


    姜暖瑜迟疑两三秒,走过去抬手挽住他,和他一起往酒店里头走。


    进了大堂,她忍不住问他:“这样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梁齐说:“影响什么?”


    姜暖瑜回头看一眼,说:“门口的人都认得你,这种私下的场合,我挽着你的手……别人该多想了。”


    梁齐敛一下眉,问:“什么是多想?”


    姜暖瑜说:“大家都认为你单身啊,要不然怎么会说你和朱利……”提到朱利,她及时收了声。


    梁齐缓缓道:“我和朱利怎么了?”


    姜暖瑜气自己失言,也恼他这不咸不淡的态度,闭着嘴巴不讲话。


    过半晌,梁齐冷不丁说:“你以为我跟你偷情呢?”


    姜暖瑜的脸因为他这句话臊得火热,挽着他的手轻轻搡了他一下。


    “推我干什么,让我说对了?”梁齐垂眸看她,“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是!”姜暖瑜很是不服气,顺着他话头故意说,“你和我在巴黎都没有共同认识的人,就一个彭泽,还是你助理。每次你到巴黎,除了公事,就是跟我吃饭睡觉。有时候都没有公事,可不就跟偷情一样。”


    她这破罐子破摔、把好的说成赖的的态度,给梁齐刺激得没说出话。


    她见好不收,继续道:“八卦是人的天性,人家看到你身边有女人出现,肯定会去探究是谁,结果发现就是个没有背景、社会阶级和你差大了一大截儿的编辑,和朱利之类的一比,到时候别人说你眼光差,怎么办?我是为你考虑,善意提醒。”


    她说得头头是道,梁齐默了一会儿,说:“这么说,你心底里还挺乐意跟我偷情的?”


    “我……”姜暖瑜哑口愣住,都没反应过来是哪一句话让他抓住了把柄。


    “忽然想起一事儿来。”梁齐说,“上月在里斯本,你有同事一起,愣是躲了两天没来见我。怎么,这也是为我考虑?”


    姜暖瑜无辜极了:“那,那是因为朱尔之前……我……”谈及朱尔,她忽然就有理说不出。


    她最初确实不愿让同事知道她和梁齐的私人关系,才对朱尔说了谎,但那是因为当时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和梁齐之间算什么。


    但要说她后来的种种隐瞒还是为了她自己,她当真觉得冤枉。


    说话间,两人拐进电梯间。等电梯的间隙,梁齐低头看她一眼,说:“介意让别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没有!”姜暖瑜听出他这句问话里的认真,怕他真误会了,急得音调都高了一分。


    她垂下脑袋小声嘟哝:“我是怕你还不确定……”


    梁齐忽然不知该说什么,抬起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无声叹了口气,将她挽着他的那只手握在了掌心。


    姜暖瑜轻轻回握住他,还在猜测这也许是梁齐给她的确定回应,电梯到了。


    进去后,梁齐只摁了一个数字。姜暖瑜瞥了一眼面板,亮起的不是她房间所在的那一层。


    局面已经足够清楚,她耳根一热,垂下眼睫一言不发。


    电梯开始上行,梁齐问:“有东西要拿吗?”


    姜暖瑜顿了下,用小到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明天……可能要换一套衣服。”


    实际上,必要的除了换洗衣服,还有护肤品、化妆品,小零碎一堆。但她怕梁齐以为她不想和他一起睡,才只提了最简单的一项。


    最后,她带着一整个行李箱到了梁齐的房间。


    多日未见的思念,或许还有晚上那场小别扭的催化,姜暖瑜迫切需要把那份情绪释放出来。


    梁齐刚脱下外套,正要拿衣架挂起,她就从他身侧环住他的腰,脑袋从他手臂下面一钻,仰头吻上他的下巴。梁齐低头看她,她顺势踮起脚含住他的唇。


    梁齐只愣了半下,被她吻着,手一扬,外套落到衣柜里。他揽住她腰将她圈起来,开始回吻她。


    衣帽间里,衣服一件件褪下,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不断向外蒸腾着热度。


    先撩人的姜暖瑜寻了个空隙,撤开脑袋,按住他逗弄她的手:“梁齐——”


    梁齐正被她撩起了火,额头贴着她缓了几秒,抿一下她嘴唇,哑声问:“怎么了?”


    姜暖瑜小声:“我到米兰还没洗澡,先洗个澡好不好……”


    梁齐喘着气,深深地看她一眼,说:“好。”


    姜暖瑜正纳闷他竟然这么痛快地就答应她,下一秒,人便被他扛起来,朝浴室去了。


    淋浴间中央,顶上巨大的花洒一开,雾气瞬间开始升腾。


    他将她转过去,湿热的水雾中,她扶着微凉的墙砖,水流在身上滑过,他结实宽阔的仿佛热烫的身躯紧贴着她的后背,她被这温差刺激得微微发抖。


    他一手环着她的腰,扣住她的小身板将她的脸抬起来。她扭回头,仰着脖子靠在他胸膛,迎着他的吻。


    肌肤相贴,热切的汗液泌出后,很快被清水冲刷掉。周围的水声隔绝了外头的一切声音,整个世界仿佛只剩彼此相隔不远的心跳,在毫无顾忌地将贪得无厌的爱意诉说。


    她后背抵在坚硬的墙砖上,肩胛处的皮肤又薄,时间久了擦得她骨头生疼。她扶着他肩膀,推了推他说:“好疼啊……”


    梁齐停下,松开她扣在他掌心的腿,让她环在他腰上。他凑近她,吻了下她在滴水的鼻尖,微喘着安抚:“我不好,你缓缓。”


    “不是……”她黑发湿着,摸摸他同样挂着水珠的脸,有点难为情地解释,“是后背硌得疼。”


    他于是将她托起离开墙面,整个抱在了怀里。身后一下没了支撑,姜暖瑜吓了一跳,本能地用手臂紧紧缠住他脖子。


    她动作向前扑,胸前既柔软又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身上。他笑一下,却说:“还怕掉下去?”


    她从他身后看着远远的地面,在他肩上点头:“嗯。”


    他唇边笑意仍在,隔几秒说:“不会的。”


    他手抚上她后背,牢牢地按在身前。她感到幸福而安全,偏过头吻他的脖子。到最后,她连搂着他的力气都不剩。他就地给她冲洗干净,用浴巾裹好抱到了床上。


    梁齐在浴室收拾自己的工夫,姜暖瑜懒懒地缩在被子里,疲累又满足。


    她眼睛闭一会儿睁一会儿,大床的那一头,整面的落地窗连着宽阔的玻璃阳台,远处米兰的夜景一览无余,像铺开的银河。


    阳台的玻璃门没完全合上,夜风顺着缝隙吹进来,拂过被子外的皮肤,有些凉凉的。


    姜暖瑜翻了个身,身上的浴巾随之散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梁齐穿着浴袍拉开门出来时,她正略显慌忙地把浴巾往身前扯。


    彼此的身体已经亲密无间多次,她还是会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刻表现出近乎纯真的羞涩。殊不知,和直接的挑逗相比,她这份半遮半掩,才是能真正将男人心底最深处的征服欲挑起的举动。


    她的脸蛋和肩膀还是红扑扑的,梁齐眼神肆意地盯了她半晌,唇角一勾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


    姜暖瑜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是她的手机铃声。


    梁齐又看她一眼,转身去接电话。


    拿起手机后,他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接通了放到耳边:“Hello?”


    姜暖瑜正下床打算换浴袍,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放慢动作,竖起了耳朵。


    梁齐讲的是英文,她听了几句,谈话内容像是有关明天活动的事宜。虽是公事,但他语调平和,松弛自然,完全不像是在跟工作人员交接要务。


    她心里顿时又开始堵得慌。


    尽管没有确凿证据,直觉告诉她,电话那头多半是朱利。


    她咬了咬牙,忽然不想再听也不想确认,穿起拖鞋裹紧浴巾去了浴室。


    她换了浴袍,又仔细洗了把脸,把残留的妆卸干净,出来后梁齐已经挂了电话,正站在玻璃的这头,看着外面的夜色。


    听到她的动静,梁齐回过头,把手机随手往沙发一丢就要过来。


    姜暖瑜立刻装作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样子,径直往外间门廊走了。


    等她拉着行李箱回来,梁齐还在她和他擦身而过的地方站着。


    视线对上,梁齐冲她微挑起眉,歪一下头表示疑惑。姜暖瑜火速移开目光,目不斜视地走到沙发旁边,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


    梁齐舔一下后牙,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她旁边的沙发上一坐,抿着唇角,眼神带点玩味地看着她翻找东西。


    姜暖瑜眼睛没看他,却能感觉到他依然云淡风轻的气场。


    她胸口像闷着一团亟待燃烧的小火苗,燎得她烦躁无比,奈何他就是不来煽风点火,也不给她掐灭。


    她也学着他,当他不存在般操作了一会儿。


    她气鼓鼓地把化妆包拿到茶几上,又找出明天要穿的衣服,抱着起身去外头了。


    衣帽间里一地“惨状”,两人的衣服凌乱地散落各处。想起不久前的激烈亲密,姜暖瑜脸上又是一热。


    她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整理起来,将自己的衣物和梁齐的衬衫外套并排挂好后,叉着腰瞧了一眼,竟觉得甜滋滋的。可一转头,瞥见另一个格子里那条墨蓝色的领带,她气儿又不顺了。


    她冷着面回到里间,梁齐正懒懒地靠在沙发里,表情放松,眼神却沉沉地盯着她。


    姜暖瑜莫名被他此刻的神情压了一头,心虚地滚了滚嗓子,但想到她的情绪都明显成这样了他都不哄她,行为实在恶劣,她底气又足了些,挺直肩膀,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她到沙发跟前了,梁齐下巴指了指行李箱里她的黑色礼服,问了句:“本来打算参加晚宴的?”


    姜暖瑜含糊地“嗯”了一声,坐到一边,拉开化妆包。


    她找出精华,在手心挤了几滴,手掌合在一起搓了搓,轻轻按到脸上。


    梁齐没问她后来为什么又没去,原因他清楚得很。这一点姜暖瑜也知道,却还是希望他能主动提。


    但她大概忘了梁齐是个什么人。


    他一时半刻没再讲话,视线慢条斯理地随着她的动作挪动,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道:“要不我现在点瓶香槟,给你补上?”


    姜暖瑜手上动作一顿,转头朝他看去。对上他眼中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她嘴巴动了动,一时没了言语。


    她的重点是晚宴吗?是香槟吗?当然不是。可这人避重就轻的本事真是!


    她气不过,小脸一横,挑眉道:“行啊。”


    她本来只是顺嘴一说,想着堵他一句,没料梁齐点了下头,真的起身去拿电话拨了客房服务。


    姜暖瑜忿忿地瞪着他的背影,觉得脖颈的血管在剧烈地搏动。


    她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将情绪平复下来,继续往脸上搽护肤品。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本来该涂面霜的,被他搅得,涂了两遍精华。


    她内心:!!


    第75章


    门铃很快响起,梁齐去开门。


    服务生推着一辆小型酒车进来,递上一个白色的礼物袋:“先生,这是一位姓景的女士托前台转交给您的。”


    梁齐接过袋子,没打开看,经过茶几时随手搁在了上头。


    服务生将酒车推到靠近阳台的小桌旁,把酒杯、甜品和果盘一一摆好,又给两人倒上香槟,微微欠身道:“祝您夜晚愉快。”


    趁这工夫,姜暖瑜跑到阳台上吹风去了,梁齐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隔两秒才朝对方点了下头,道了句意大利语的“谢谢”。


    他又看向玻璃那头,姜暖瑜裹着一件薄薄的丝绸睡袍,正抱着手臂望着远处,垂落肩头的发丝被吹来的风轻轻扬起。


    已是十一月中旬,米兰夜风清冷。梁齐走到她旁边去,带着她肩膀将她拢到怀里。她回过身顺从地贴在他身前。


    她心里还生气着,但一码归一码,行动上,她并不排斥与他靠近。


    她身上已经沾染了一层凉意,梁齐用掌心给她搓着腰背,低头问:“冷不冷?”


    姜暖瑜摇摇头说不冷,却还是往他臂弯里钻了钻,汲取他的体温。她眼珠转向落地窗另一边,隐约可见小桌边的那辆酒车。


    她仰起头,有点凶地用下巴推一下他胸口:“你要陪我喝。”


    梁齐这会儿很好说话:“可以。”


    两人在小圆桌旁相对而坐,阳台和房间的灯都亮着,唯独这一小片区域没有开灯,隐在朦胧柔和的光影中。


    果盘里整齐码着切成片的草莓、白桃、无花果和梨,另一个小碟里则是整颗的蓝莓和树莓,中间点缀着几片薄荷叶。旁边的甜品架上,各式点心小巧又精致。


    姜暖瑜抿了一口香槟,叉一小片白桃到嘴里。果香甜润,刚好中和掉酒液残留的微酸余味,她不禁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梁齐只陪她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凝神瞧着她。她安安静静的,专注吃着水果,似乎没打算再提先前的事。


    但她不提不等于不在意,她这人心气儿高,八杆子打不着的余淼的醋,她都拉不下脸明明白白地跟他吃,更不要说朱利。


    一直纵她生闷气也不是个事儿,过一会儿,梁齐给她把杯里的酒续上,顺口问了句:“明天什么安排?”


    “嗯……”姜暖瑜想了想,认真地一件件罗列,“上午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起得早的话,就提前去签到区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抓到感兴趣的人聊几句。”


    “正式拍卖的时候就是收集素材、做记录。会后还要配合Eric做几个采访。”她叉一颗蓝莓放进嘴里,补充道,“噢,Eric就是今天站我旁边负责提问的那个男生。”


    梁齐点了点头,没讲话。


    姜暖瑜原本没多想,但说起Eric这一茬,晚上那场采访时的不痛快又全都反上来。


    她装作不经意地问:“明天你还会接受类似的采访吗?”


    梁齐说:“大概不会。”


    姜暖瑜点一下头:“噢。”


    想到第二天不用再面对她不想看的画面,她顿时舒心不少,轻巧地又吃了一颗蓝莓。


    梁齐忽说:“明天第一件拍品的揭幕仪式,由我和朱利来做。”


    姜暖瑜闻言眉毛一跳,伸向下一颗蓝莓的叉子在半路顿住。她不知该作何反应,闷着头不发一言。


    梁齐帮她挑着蓝莓碟里的薄荷叶,说:“那件作品的作者,刚和度假村签了合作,也属于朱利那家画廊的代理。这条线和目前度假村的定位正契合,借这次拍卖活动顺势进行曝光。”


    姜暖瑜听出他这是在解释,心软了点,但还是介意。半晌,她呐呐吐出一句:“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梁齐知道她还在赌气,没回答她,他靠向椅背,试图和她讲道理,说:“只要天奇和康蒂的合作存续,这类事情就一定还会有。”


    姜暖瑜听着他近乎下通牒式的说法,脑袋砰一声炸开,抬头看他:“所以呢?你什么意思啊?”她努力维持着相对平静的语气,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语,刻薄地讽刺道,“是……你们会一直‘默契’的意思?”


    梁齐神情静默,目光幽深地盯着她,好几秒没说话。她倔强与他对视,却不敌他的定力,片刻后先败下阵来,嘴唇紧抿看向别处。


    空气霎时绷得紧紧的,短暂沉默后,梁齐面色松缓几分,但依然没哄着她说,直接道:“我和朱利是商业合作的关系,合作是集团之间的利益绑定,我不会因为私人情感刻意回避。”


    姜暖瑜心里一刺,鼻腔顿时涌上酸意。他摆明了不会退让,而她的自尊心同样不允许她在此刻服软。


    她冷冷看回他,轻飘飘地反问:“私人感情?我么?你是在告诉我,你不会因为我回避她?”


    梁齐极轻地点一下头,面无表情道:“是。”


    姜暖瑜蹙起眉,再难支撑住,瞪着他的眼睛里开始闪起水光。


    话需要讲到这个份上,梁齐心里也很不痛快,但给她弄哭不是他提起这件事的目的。


    他耐着性子,稍缓语气道:“合作关系不会变,这只是一方面。但除了这个,其他的也不会变。”


    姜暖瑜难过到没法用理智与他对话,越知道自己的态度不讲道理,她就越想以此打破他的理性来刺激他。


    她咄咄逼人地追问:“其他不会变的是什么?你不会喜欢她?还是你能让她不喜欢你?”


    她终于说出口,声音里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哽咽:“朱利她……我能看出来,她喜欢你。”


    梁齐眼神微冷,他的耐性被她耗得差不多了,无意再就此解释,没再接话。


    姜暖瑜坚持说:“不是合作伙伴之间默契配合的那种喜欢,也不是朋友之间理性欣赏的那种喜欢,”她摇摇头,轻声说,“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梁齐闭一下眼睛,反问:“所以?”


    姜暖瑜被他的反应一噎:“……你是知道她喜欢你的?”


    梁齐没说话,他的确知道。他不是一个迟钝的人。但就像他说的,他不会因为他和姜暖瑜的私人感情回避集团的利益。对其他人,他就更没那个义务。


    梁齐的默认让姜暖瑜突然不安起来,一个念头冷不丁在她脑中闪过。她下意识就问:“梁齐,你和朱利有没有……”她眼睛紧揪着他看。


    梁齐平静地迎视她,并未打算根据预设提前反应,而是在等她把话说完。


    姜暖瑜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他是否真的没猜到她的问题,只好直接问:“你们有没有在一起过?”


    梁齐看着她,忽然眯起眼睛。姜暖瑜心里猛地一缩,觉出他因为她的话生气了,没敢再吭声。


    隔了数秒,梁齐看一眼别处,问她:“哪种?”


    见他接了话,姜暖瑜才对刚才的问题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在你和我在巴黎重逢之前,不是怀疑你——”


    梁齐再次移开视线,姜暖瑜自动收了声,想说的话便没能说完。


    梁齐一只手搁在桌上,虚握着拳,缓缓搓了搓手指,还是那句话,说:“哪种?”


    姜暖瑜抿起唇角,因他无声的指责,屈辱得说不出口。


    梁齐很快追问:“你和我之前的那种?”


    姜暖瑜听言愣住。


    梁齐的脸色彻底冷下去,说:“借工作之便发生性关系,谈完公事儿,感觉来了,就一起睡一觉,是不是?”


    他言语赤裸,语气平缓,表情却没一丝温度。姜暖瑜对他的话完全没有预料,看向他的眼眸中满是受伤的不可置信。


    梁齐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继续不留情面道:“你觉得当初我和你发生关系就是这样的理由?”他忽然点点头,说,“哦,再加一个你喜欢我,是吗?”


    姜暖瑜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结实拍在她脸上的巴掌。她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心里翻涌着难堪和委屈,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梁齐看着她,桌上的拳头忽然收紧。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重了,他烦躁地蹙一下眉,垂眸落下视线。


    他把椅子拉到她旁边,手背在她左右眼下各抹了一道,拍了拍腿说:“过来。”


    姜暖瑜瘪着嘴,脸扭向另一边,身体不动。


    梁齐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捏一下,声音放得更轻,把她往身边带:“来。”


    姜暖瑜依然不动。


    梁齐看她一两秒,忽然伸手揽过她的腰,兜住她腿将她抱到他腿中间。


    姜暖瑜顿时像炸毛的小豹子,解着腰间他的手就要起身。梁齐手臂一箍圈紧她腰,一只手将她两只细细的腕子捏住,同时腿收拢夹住她小腿,不让她动弹。


    他将她的后背贴在他身前,下巴抵着她的鬓发,低头道:“跑什么?”


    姜暖瑜知道挣扎不过他,卸了力,喘两口气要说什么,委屈得讲不出,低眸看见被他束缚得歪歪斜斜的身体,忽然眼睛一闭,开始放开声呜呜哭。


    梁齐松了力气,腾出手给她擦眼泪。她倒是不抗拒,任他的手在她脸上、下巴脖子上抹,只是越哭越伤心。


    她沉溺在情绪里,激动得身体都开始发热。他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摸着她脸拢在身前,说:“我刚才话说得不好,你随便听听,别当真了。”


    话音落下,姜暖瑜嘴角一撇,眼下又是冒出两行热泪。


    梁齐吞一下嗓子,面对被他欺负出来的止不住的眼泪,一时没了办法。


    他把脸低下去,贴了贴她发烫的脸蛋,说:“你说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身边的女人,只要是喜欢我了,我就能跟她睡。你就这么看我?”


    姜暖瑜没立刻回话,却慢慢睁开眼睛看他,他说:“还有你这么说,把你自己当什么了?嗯?”


    姜暖瑜断断续续地抽噎道:“我就是觉得朱利很好啊,她还喜欢你,那你能和我……就……”


    梁齐说:“你觉着朱利比你好?”


    姜暖瑜委屈地“嗯——”了一声。


    “我不这么觉得。”梁齐说,“我没觉着你们谁更好,压根儿没放一起比。”


    姜暖瑜渐渐止了哭,泪眼汪汪地望着他,人还半蒙着,没吱声。


    他微挑起眉:“不信?”


    她好一会儿才说:“也不是不信。”


    他眉毛挑更高:“也不是不信?”


    “你要非说的话,我只好你这口。”梁齐说,“明白了不?”


    姜暖瑜胸口突突的,一直不安叫嚣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她静悄了好一会儿,在脑子里将有关朱利的事情全部梳理了一遍,惊觉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的心理在作祟。


    梁齐对待朱利,从未超出友好的合作伙伴这个范畴。至于朱利,退一万步讲,就算在喜欢梁齐的前提下,朱利虽有试探,却没有实质的出格行为。


    梁齐和朱利皆是体面,只有她因为不自信,用猜疑妒忌惹恼了梁齐,也伤害了她自己。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梁齐怀疑她和同事有过不那么寻常的关系,她非得气死疯不可。


    她抬起眼看他:“梁齐。”


    梁齐正看着外头,也在思考。他低眸看回来,问她:“想说什么?”


    姜暖瑜说:“我那么推测你,不是不相信你,你别生我气。我只是……”


    梁齐摇摇头,说:“比起你不相信我,我更介意你因为我,或者我身边的其他人不相信你自己。这不是我想看到的。也不是我所理解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


    他看着她,在不那么明亮的光线里,他认真而直白的眼神仍然清晰地看进了她心里。


    她点头回应他:“嗯。”


    她回味着他的话,确认了他的确是那个拥有完整自我的梁齐,心里竟然不是因为他不需要她而产生的无措的伤痛,反而是更多的安定、踏实。


    她窝在他怀里,眼珠仍望着他,忽然问:“梁齐,我没给你压力吧?”


    梁齐笑了下:“你觉得你给我什么压力了?”


    “你理解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意义,我应该也是认同的。”姜暖瑜徐徐说,“虽然听到你说你不会为了我回避朱利,在那一瞬间我很难过,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是因为在你那里,商业利益和私人感情不是一回事,相互影响不到的,对不对?”


    梁齐目色温和,他的心仿佛随着她轻柔的语调软下去。她总是在一层韧壳里包裹着属于她的柔软,既能保护好自己,又不会真正伤害到别人。


    他握住她后颈揉了揉,冲她点点头。


    姜暖瑜弯一下唇角,说:“所以我不是要求你把我放在第一顺位,放在你的事业之前,或者在其他任何一件事情之前。不是的。我希望你始终能先为你自己做选择,不管那个选择是不是我。梁齐,我喜欢你这样。”


    梁齐点头说:“我知道了。”


    “但是……”她眼皮垂下去,酝酿一会儿,还是说,“在私人感情这里,如果你的选择一直是我,就更好了。”


    梁齐轻轻笑了,看她半刻,手捞过她脑袋,在她发际亲了一下。


    刚才动作间,她的睡袍乱了些,此时衣襟半敞,那处的肌肤白玉般反射着细腻的光线。梁齐低头看见了,给她把领口拉好。


    姜暖瑜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衣衫不整,缩了缩肩膀,不自在地收拢手臂,想坐起来。


    梁齐顺势握住她的小拳头,重新把她圈得更紧了些,下巴放她肩膀上,贴着她的脖子。


    他的呼吸撩到她皮肤上痒得很,她侧仰着脑袋躲开,笑说:“你干什么呀?”


    梁齐说:“抱你会儿。”


    她心尖儿一颤,脑袋又靠回来,软软地回应他:“好~”


    无言温存中,茶几上那只小巧的复古翻页时钟“咔哒”一声轻响。零点了。


    姜暖瑜顺着声音转头看过去,却注意到茶几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白色的纸袋。


    她盯了一眼,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梁齐扭头看了一眼,问她:“想看?”


    姜暖瑜点点头,又问:“可以吗?”


    梁齐没答,直接抱着她到沙发坐下。他让她窝在了他腿上坐着,完全没打算放人的样子。


    他把纸袋放她腿上,示意她自己看。


    姜暖瑜拿出袋子里的方盒,黑色皮质的盒子,用银灰色的丝带打着结,很是精致。


    她把盒子捧在手里,犹豫一阵儿,感觉由她拆开不太好,递给梁齐说:“还是你拆吧。”


    梁齐也没推脱,搂着她拆开礼盒包装。


    盒盖拿开,最上面是一张卡片。他扫了一眼,随手放到了纸袋里。


    盒子里是一只价值不菲的腕表,姜暖瑜认出表的品牌,更加好奇是谁送的。


    她探头探脑地往纸袋里瞄,想看看卡片上的字,却瞥见了“HappyBirhday”的字样。


    她睁大眼睛,拿出卡片定睛一看,竟然是景儒写给梁齐的生日贺卡。


    她怔了半刻,抬起头,惊道:“今天是你生日啊?!”


    “不是。”梁齐说。


    姜暖瑜眨眨眼,想起刚才零点已过,摇摇头,纠正道:“不,那昨天?昨天是你生日?”


    “也不是。”见她一头雾水,梁齐补了一句,“一周前的事儿了。”


    姜暖瑜呆住。


    一周前……


    那几天她虽忙,但和梁齐几乎每天都有联系,可她却错过了他的生日。


    她眉毛顿时皱在一起,懊恼自责又埋怨地揪了揪他的浴袍,嘤嘤道:“你都不告诉我……”


    梁齐把礼盒搁到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忽而笑了下,抬起手捏了捏她不高兴的嘴角。


    姜暖瑜努努嘴,想到她过生日那天也没有主动和梁齐提起,心里平衡了些,没那么计较了。


    她扶着他肩膀凑过去,在他一边唇角轻吻了下,娇软着道:“生日快乐,梁齐。”


    这个迟到的生日“礼物”,梁齐似乎很是受用。他低眸看她,眼神微动:“谢谢。”


    姜暖瑜又在他另一边唇角啄一口,俏皮又略显神秘地笑道:“梁先生,三十二岁生日快乐。”


    她抿唇笑着,眉眼弯弯,似乎对她早已知道他年龄这件事颇为得意——那可是在施宥宁给她梁齐的那些照片时,她根据时间戳偷偷推算出来的。


    梁齐低低笑了一声,没问她是怎么知道他年纪的,他眯一下眼睛,轻抬下巴问她:“你多大?”


    姜暖瑜抿一下嘴巴,无语道:“你现在才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点啊?”


    “也是。”梁齐配合地点了点头,道,“不过也不重要。”


    姜暖瑜被他这副轻描淡写的态度勾得,顿时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不重要?”


    梁齐靠向沙发,一只手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放肆地在她腰上揉捏着,说:“你总不会还是未成年?”


    姜暖瑜:“……”


    她脸莫名热起来,他这话配上他在她身上不那么安分的动作,她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挑不出毛病。


    他这人总是不正经得很突然,又很隐晦。她又联想到了“斯文败类”这个词儿。


    梁齐瞧着她表情,握一下她的腰,故意问:“想什么呢?”


    姜暖瑜一下收敛起神色,摇头:“没啊。”又问,“那你猜我多大?”说着挺了挺腰板儿。


    梁齐看着她,思考了一瞬,微挑起眉给出答案:“二十七?”


    他就这么给出了一个具体且正确的数字,姜暖瑜挺直的腰板儿一松,撇了撇嘴说:“你早就知道吧?”


    梁齐摇头,无奈笑笑。


    姜暖瑜在他腿上转了半个身位,像只不依不饶的小动物,继续追问:“那你是怎么猜到的?”


    梁齐抬起手腕,搁到她肩上,手指慢条斯理地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说:“外貌……确实看不太出来。”


    姜暖瑜听了,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心里美滋滋的。毕竟,谁不希望自己身上没有岁月的痕迹呢!


    她愈发期待他的回答,问:“那是……?”


    梁齐说:“工作能力,入行年限,毕业时间,推算而已。”


    就这么简单?姜暖瑜愣住。


    她暗暗佩服梁齐敏锐洞察的识人能力,她甚至觉得这是不是一种遗传——景儒也是,一眼就看出她是做媒体一行的。


    梁齐的回答没有一句讨好的甜言蜜语,但他的观察和推算,却让她真切地感受到那种被看见、被认可的感觉。


    她心里发软,嘴上却不服气道:“那我就不能是天赋异禀、能力超群,轻轻松松就甩开同龄人的天才吗?二十岁就大学毕业,工作一年就能升职,两年就在行业里站稳脚跟!”


    “也不是不可以。”梁齐回答得很快,又说,“只不过,我觉得你这样就刚刚好。”


    姜暖瑜眨一下眼睛:“什么意思?”


    梁齐看着她,说:“意思就是,我喜欢你现在这样儿。”


    猝不及防听到“喜欢”这两个字,姜暖瑜一怔,心脏在胸腔乱跳了两下,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原来,本来就喜、喜欢我这样的啊……”她忽然不好意思起来,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哦,你那会儿说了,你就好我这口。”


    梁齐极小幅度地摇了下头,说:“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儿。”


    姜暖瑜:??


    他什么意思?又不好她这口了?


    梁齐把她往他腰上揽了揽,目光和指尖同步在她发际、眉眼间走了一道。


    “姜暖瑜,”他说,“我是不是从来没告诉过你,我是喜欢你的。”


    姜暖瑜呼吸一轻,脑中骤然一片空白。


    这是她一直想听他说的,是她一次次渴望、在深夜那些不知名的梦境中无数次幻想过的话。可真听到,她却一下子红了眼。


    眼泪很快充满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甚至不敢动,不敢眨眼,不敢大幅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一刻。


    她眼中两大颗泪砸下来,她却仿若不觉,安静无声地凝望着他。梁齐不知是否被她的眼泪触动,嘴巴动了动,却有几秒没言语。


    几个呼吸后,他说:“我是喜欢你的。”他兀自点了点头,像是在和自己确认,“如果用你的定义,那我对你,是朋友之间理性欣赏的喜欢,也可以是合作伙伴之间同频的喜欢,是拥有共同情趣爱好的喜欢,……也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姜暖瑜呼吸颤抖,心仿佛随他说的“喜欢”炸开成一朵朵鸢尾形状的烟花。她痛,但更痛快。


    他胸口深和缓慢地上下起伏,眼中是按捺着的深意,他说:“姜暖瑜,我是喜欢你的,因为喜欢你,所以好了你这口。”


    姜暖瑜一口气卡了壳,所有自持的高墙就此崩塌。她扑到他身上,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眨眼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他衣领里滚。


    过去的委屈、不安、挣扎,此刻的幸福、释然和依恋,被这些情绪冲刷席卷着,她说:“我也喜欢你……”


    她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哭腔。


    她曾说过,她再也不要说喜欢他。可真到了这刻,她却无比庆幸她还能说出口。


    “梁齐……我也喜欢你。”她把脸埋进他肩膀,哽咽却一字一句道,“很喜欢,很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会越来越喜欢你的……”


    梁齐一手揽着她,一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她的头发。


    他仰面靠在沙发上,听着耳边她的告白、她的抽泣,心里是丝丝缕缕的疼。直到此刻,他才有那么些后悔,后悔现在才说这样的话。


    他对自己的感受向来十分确定,他不需要用言语向自己证明情感的定义,或是通过说“我喜欢你”来满足投射感情的需求。但他忘了,她或许需要。她需要他的一句喜欢。


    他侧过头,轻吻她的脖子。她后颈哭出了一层细汗,他将她身后的头发拨开,用手掌擦了擦,还不够,呼气想给她吹干。


    姜暖瑜情绪已经缓了一些,被他吹得整个后背一阵阵酥麻,她扭着身板抗拒:“不要……”


    她将后背转向远离他那一侧,抹一下眼泪说:“你故意的。”


    梁齐顿了下,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她与他□□,每次他从后面时,她都不让他亲她后颈那一处。那是她的禁忌。


    此刻他手摸着,说:“我要说不是故意的呢?”


    “……那就不是。”


    梁齐笑了,托着她的肩,将她从他身上推起来。


    他捧起她的脸,半仰着头看着她,用心注视着她。他微抬起下巴,手上的力道带着她的脸一点点靠近,直到他可以触上她的唇。


    她咸咸的眼泪在两人嘴唇间晕开,被他细细地吮住,再一点点舔舐掉。


    这是一个极轻极软的吻,是姜暖瑜感受过梁齐给他的最柔软、最绵长的一个吻。不带欲望的,慢条斯理的,不会让她喘不过气,却渗透到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去。


    他们甚至都没有完全闭上眼睛。她与他吻着,用嘴巴,用唇舌间最细腻的触觉,也用眼睛,感受着彼此,确认着爱意。


    又一滴泪悄然滴在梁齐的下巴上,姜暖瑜稍稍撤开,用指腹替他拭去,又顺着他的下颌抚摸着他的脸、他的骨头。她轻轻摸着他鼻骨上的那处凸起,心在轻轻震动。


    这是她爱的人。


    是她终于可以用回应的方式来表达爱意的,她的爱人。


    梁齐将她脸上的泪痕一处处擦掉,从脸颊,到眼下,再到眼角,落下一滴就擦一滴。终于,她不再流泪。


    她哭得泪眼婆娑,睫毛一簇簇并在一起,眼下、鼻尖,甚至眉毛都是红红的。


    他瞧着,说:“一晚上哭三回,嗯?”


    “那你哄了我三回。”她说。


    “那是。”梁齐随口接一句,又说,“之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那眼泪就跟流不完似的。”


    姜暖瑜一句句跟他接:“我之前也没发现,你这么会哄人。”


    梁齐说:“哦,我以为你说我这么会欺负人呢。”


    姜暖瑜抿唇笑出声,听他话语间似乎在说是他的不好,她又小声说:“不是你欺负的。”


    梁齐意外了,隔一会儿说:“那是你自己欺负的自己?”


    姜暖瑜想一想,点头:“算是吧。”


    梁齐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隔半刻,在她脸上揉了一把。


    她窝着腿,面对面蜷坐在他腿上,手里捏着他浴袍的腰带,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结、解开,再打结、再解开。


    她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问:“我重不重啊?”


    梁齐没回答,只安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照旧带着令人心悸的专注,姜暖瑜被他盯得脸发烫,眼神开始不自觉地躲闪。


    梁齐的拇指落到她的唇,一下下描摹着她的唇形。


    姜暖瑜下意识抿起唇,又被他拨开,轻轻拉扯着。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而他本来看着她的嘴巴,却在她悄然看过来时,眼眸一抬,精准地接住她的目光。


    昏暖的灯光映在他眼底,那样深的眸色,里面蕴含着什么,她已经熟悉不过。


    她身体不由得紧绷了一下。


    梁齐支起上半身,手顺势滑到她后颈,稍用力一带,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和刚才的大不一样,带着明显的侵略性。姜暖瑜缩起脖子,浑身顷刻间软下去,手指无措地攥着他的浴袍。


    衣襟再度散开,身前掠过一丝凉意,被他掌心包裹上来的温度弥补。


    她羞得抬不起眼:“已经很晚了……”


    话虽如此,她却连拉拢衣服的动作都没有,只揪住他腰间的布料不肯松开。


    “嗯。”梁齐慢慢解开她的手,然后是他的腰带,看着她说,“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将他的浴袍丢到旁边沙发,脱着她的那一件,一边说:“你说不想,就不做。”


    她:“……”


    他再次贴上来时,她被他身体的温度烫得一个激灵。


    但她是真的喜欢在言语上挑战他,小声嘟囔:“你怎么这么欲求不满……”


    梁齐勾起嘴角,没立刻反驳她。他的手沿着她身体的曲线往下走,她忽然一颤。


    他将已然湿泞的手指拿到她眼跟前,来回翻转地看了看,这才不轻不重地开口:“‘欲求不满’,嗯?”


    姜暖瑜血液直冲脑门,脸偏向一边,哪敢再顶嘴。


    周围没有擦手的东西,梁齐用那只手的指背轻轻在她脸上拍了一下,去茶几抽了张纸巾把手擦干净。


    回来时,他去拿了块浴巾过来,一边往她身下垫,说:“怕你待会儿——”


    姜暖瑜赶紧用手覆上他的嘴巴制止他:“不许说……”


    梁齐闻着她指尖隐隐的熟悉味道,似乎是她的某种护肤品,很淡,很好闻。


    他撤开一下,低头含咬住她的手指。


    “唔……”她惊得收回了手,可解放了他的嘴巴,她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梁齐俯身吻住她,手掌扣在她腰间,把她牢牢压在身下。他掌心火热,熨烫着她的皮肤,同样炽热的呼吸在她身上四处飘散。


    她仰起脖子,喉间溢出一声细细的轻吟:“哈……”还有点难耐的颤音。


    梁齐浑身肌肉一紧,说话的声音却又轻又散:“喜欢这样?”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控,姜暖瑜清醒了些,咬起一点嘴唇,像在控制着不要再发出声音。


    “不说话?”梁齐见她这模样,说,“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重复;


    她也:“哈……”


    她把脑袋往被子里埋,她要羞死了……


    在一起后的这段时间,梁齐已经把她的敏感处摸得一清二楚。可明明知道她受不了,他偏要慢条斯理,一步步推着她到临界点,却又不让她解脱,耐心到近乎恶劣的程度。


    他似乎格外享受她在身下难耐地“嘤嘤嗯嗯”的样子。


    但她对此竟毫无办法,只能一边忍着羞耻,一边在心里没出息地期待着他什么时候大发慈悲,给她个痛快。


    好在这样的时候也不少。


    比如现在。


    她抓紧他的手臂,声音也变了调,好似带着哭腔:“梁齐……”


    梁齐俯身吻在她耳后,她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


    她知道他还不打算结束,而她新一轮的难耐又要开始。


    承受并享受着他给她带来的一切,她忽然想——


    她一直因为喜欢他而快乐,但现在,她有了更快乐的理由。


    因为,他也喜欢她。《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