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离开
时越觉得胸口闷闷的, 难受极了。
裴玄掐着他的脸,让他被迫直视着自己,对上那双含着水光的眸子, 让他每一次呼吸都酸涩极了, 刻薄的话挂在嘴巴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裴玄只能耷拉着眉眼,像是一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人:“你把我留在身边就是因为我这张和阿遥相似的脸吗?这张脸很让你满意吗?”
“不是这样的……”时越有点焦急, 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虽然很多时候的确是因着那双相似的脸而对他多有留意,但是大部分只是把他当做裴玄的。
以前裴玄也经常掐时越的脸, 但那只是轻轻的,强迫时越抬头看他罢了, 而此时裴玄手劲格外的大, 掐的脸颊痛极了。
时越忍住脸颊的疼痛, 眼眶泛着红,声音有一点颤抖:“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是因为你长得像阿遥, 但是后来发现你们两人性格根本不一样……”
现在的裴玄好吓人,漆黑的眼瞳里翻滚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 不禁让时越想起来上一世的裴玄也是这个样子。
可能是这一世的裴玄在自己面前装的过于温顺和乖巧了,以至于让时越忘记裴玄的性格本来就是阴鸷冷漠的人。
裴玄声音有些哑:“不一样?你知不知道昨晚你亲我的时候嘴里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时越愣住了, 昨晚他迷迷糊糊之间具体活了什么根本记不清, 难不成自己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边亲裴玄一边喊阿遥??
“我……我不记得了,可能脑子不清醒瞎喊的吧……”时越说着话时没什么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心虚的狠。
裴玄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情绪,他还记得第一次见时越,他挥手洒金救了自己,还拿着帕子给自己擦脸, 那时的眼神就透着说不出的眷恋。
他当时还觉得这人好生奇怪,明明从来没见过彼此。
现下才明白,竟是这般原因。
裴玄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世上再没有比心上人只把自己当替身更让人难过的事了。
或许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在留在这里了,继续留在这里他可能会做出某些不好的事情来。
好好惩罚他,囚禁他,拿金锁锁住他,让他从此只能依赖于自己存活。
裴玄没什么情绪的看着时越,然后扭头就要走。
时越慌乱的抓着裴玄的胳膊:“你是你,阿遥是阿遥,刚开始的确是因为你像阿遥才留下你,但是后来早就不是了!我这几天还因为一年之约快要到期,你要离开我还很难过……”
“舍不得?”裴玄嗤笑一声,指腹摩挲着刚才用力留下的红痕,动作却毫无温度,“你舍不得的,是这张脸带来的熟悉感吧?时越,你摸着良心说,要是我长了另一副模样,你还会三番五次救我,还会让我留在你身边当侍卫吗?”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时越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
裴玄盯着时越无措的眼睛步步紧逼。
时越有些害怕,此刻的裴玄太吓人了,满脸都是阴郁和偏执,他不自觉的后退着,直到靠在墙上,再也无法后退。
“你偶尔逗我一下,夸赞我一下,我就脸红心跳的像一个傻子,这样的我被你戏弄,看着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裴玄个头要比时越高半个头,再加上他练武,此刻站在时越面前,宛如一道墙壁,将时越紧紧相逼在自己的一隅天地。
时越只能仰起脖子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时越摇摇头,目光里满是诚恳:“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裴玄不想再从他这张嘴里听见这些令人厌烦的话,于是低头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唇瓣。
“唔……”
这个吻没有任何的情意可言,倒像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酷刑,只有近乎粗暴的掠夺。
时越痛的闷哼出声,手撑在两人中间,推搡着他,下意识的想偏头躲开,但是却被对方狠狠的捏住后颈,强迫他承受着惩罚一般的亲吻。
时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紧绷,以及这吻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怨怼,仿佛要将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与不甘,都通过这个吻,尽数发泄在自己身上。
直到时越快要喘不上来气,裴玄才放开他,眸光暗淡,却转而又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时越看着裴玄离开的背影,心里好像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样,说不出的酸涩翻涌而出,那蚀骨的难受像不可遏制的暗流,剥离了他的呼吸。
该怎么办?
他不想这样的。
阿遥是他心里的执念,可是和裴玄这么久的相处,他早已成为了另外一个重要的人。
如果不是喜欢,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裴玄一直留在身边徒增烦恼,更何况他的身份还非同寻常……
时越靠着墙壁慢慢蹲了下来,烦恼的揉了揉头发,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捅破了呢?
要不然他俩就可以维持这种亲密的状态直到一年之约结束。
届时再慢慢告诉他这些事情以及自己的心意。
可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这时石头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看见时越整个人蹲在阴影里,紧张的说:“二公子您怎么了,哎呦您的嘴怎么流血了??”
时越搓了搓混乱的脑子,闷闷的说:“没事,磕着了,你怎么来了?”
石头觉得这伤口不像磕的,反而像是被咬的。
“快说,发生什么事了!”
石头这才继续道:“裴侍卫刚刚离开侯府了,二公子需要跟着吗?小的感觉他脸色不太好。”
走了吗……
时越嘴唇动了动,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挫败的低下头:“没事,走就走吧,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是。”
石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来这两位是吵架了。
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他家公子单方面把人惹毛了。
石头决定不在这里触霉头,汇报完之后便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留时越一个人在屋里皱着眉头唉声叹气。
“哎……”
“哎!……”
“哎!!!!……”
好烦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越的内心疯狂的咆哮着,皱着眉头,放任自己靠在墙上,然后抵着墙烦躁的“哐哐”装着浆糊一般的脑子。
接下来的几天,时越再也没了裴玄的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
果然,这狐狸主动想藏起来的时候,别人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自从把伤痕累累的裴玄捡回来,他就跟自己的尾巴一样,自己走到哪,裴玄就跟到哪儿,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分开这么久。
于是时越动不动就忍不住睹物思人。
譬如庭院里的亭子下,回想起裴玄会把各种剥好的水果递给自己。
譬如马车里会想起裴玄为了自己不冻着,亲自狩来了白虎皮做了一张绒绒的毛毯。
又譬如手里的这把袖箭还有墙上挂着的那张弓。
时越才发觉出原来裴玄在自己生活中留下的痕迹这么多。
走到哪都能勾起对他的回忆。
时越因着闭了眼脑子里是裴玄,睁了眼还是裴玄,导致他接连几日都睡不好一个囫囵觉。
时越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屋。
今日是三年一度的鹿逐大会,本来应在春季举行,但是由于玉陇使者到此,所以直接提前了许久。
鹿逐大会就是一场展示国力与勇士的大会,大雍会在这一天在演武场上挑选最厉害的将士进行比赛,最终赢得头筹的可以向陛下讨一个奖赏。
一来可以彰显大雍将士的威武,二来可以提升士气。
而如今邀请玉陇一同参加,能更好的威慑西域小国,让他们知道大雍领土是神圣且不可侵犯的。
时越觉得身心俱疲,但是今日阿木尔亦会到场,所以他要提高警惕不能掉以轻心,防止落入他的圈套,尤其是也牵连到了大皇子。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稳的声响。
由于是宫廷大宴,时越今日身着一袭月白锦袍,领口与袖口绣着暗金色云纹,衬得他本就清俊的面容愈发温润,只是脸色带着惯有的苍白。
对面坐着的父亲时文敬,一身藏青色朝服,面容威严,正闭目养神。
身旁的兄长时渊察觉到他的失神,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问道:“在想什么?脸色这么差。”
时越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许是昨晚没睡好。”
“这几日怎的不见你那个侍卫了,以前他不是缠你的很。”
“他……有事,离开了。”时越垂下眸子,让人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时渊探究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于是安抚般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越勾起唇角,回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郊外的演武场上。
刚一掀开帘子,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
演武场占地广阔,中央是一片平整的沙地,四周则是层层叠叠的看台,在演武场的边缘,已经站立了许多身着银色铠甲的将士。
此时已有不少王公贵臣相继到达,断断续续的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时越三人在小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刚一坐到位置上,时越就感受出一道黏糊的视线贴在了自己身上,让人倍感不适。
时越扭头看去,就见阿木尔坐在自己右后方不远的位置上,手里正拿着一杯酒,一边慢慢抿,一边用墨绿色的眼神直勾勾的、毫不掩饰欲望的看着时越,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52章 诬陷
时越对阿木尔当真是厌恶至极, 以前还能因为他的身份装一装,现在连表面功夫,装都不想装了。
时越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扭过头不再看他。
不多时, 元嘉帝和皇后乘坐着华丽的銮驾,后面跟着其他皇亲贵胄, 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登上了中央的高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
元嘉帝面色相比较前段时间的沧桑,今日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他目光沉沉的环顾了全场,尤其是看见演武场上士兵们都摩拳擦掌眼神锐利, 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后, 元嘉帝更是满意的点点头。
“今日鹿逐大会, 乃我大雍彰显国力、选拔勇士之时。望众将士奋勇拼搏,展我大雍雄风!”
话音落下, 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将士们各展所长,有的持长枪, 有的耍大刀,有的舞长鞭, 真是八仙过海, 各显神通,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场下观看的群臣们都忍不住发出阵阵喝彩,在玉陇外族面前展现大雍的威仪,不禁脸上皆浮现出一种自豪之色。
这些人大多都是时文敬的部下, 时文敬军纪严明,带出来的士兵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就在这时,阿木尔陡然出声,嘴角含笑说:“大雍将士果然风采依旧, 不知陛下可否允许我玉陇的勇士上台切磋一二?”
语气上扬,带着一股挑衅之意。
元嘉帝闻言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他看向阿木尔,对方脸上挂着谦逊的笑意,但是话语说的却是相当不客气。
皇后在一旁佯装生气的看他一眼:“胡闹,这等场合是允许你胡闹的?”
阿木尔便顺从的笑了笑:“是在下唐突了。”
既然他退了一步,相互切磋也不是什么大事,如若赢了比赛,对于威慑玉陇成效更佳。
于是元嘉帝沉吟片刻:“小事一桩,既如此朕便应允了。”
阿木尔藏下眼底的凶狠,恭敬顺从的行礼:“谢陛下恩准,陛下英明。”
他侧身拍了拍手,身后立刻走出一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玉陇勇士。
此人名唤巴图,是玉陇有名的勇士。
他虎背熊腰,肌肉虬结,站在演武场中央,宛如一座小山,手中握着一柄沉重的狼牙棒,棒身寒光闪闪,一看便知分量非凡。
大雍这边选来选去,选了一个姓魏的副将。
魏副将枪法精湛,武术造诣在军中早有口碑。
魏副将手持一杆长枪,跃上场中,面色肃穆,朗声道:“大雍魏某,前来讨教阁下高招!”
可是那玉陇勇士傲的很,只是仰着头看他一眼便什么话也不说了。
“开始!”
随着裁判官一声令下,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魏副将枪法精湛,枪影如梨花纷飞,招招直指对方要害。
然而巴图却凭借着惊人的力量和防御力,将狼牙棒使得虎虎生风,每一次碰撞都让赵副将虎口发麻,长枪险些脱手。
巴图并不急于进攻,只是稳稳地防守,寻找着反击的机会,他的耐力和力量优势在持久战中逐渐显现。
许久过后,两人仍分不出胜负,只不过魏副将的体力逐渐落于下风,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反观巴图,他仍是气定神闲,好似玩耍一般不见丝毫疲倦。
突然,巴图一声暴喝,狼牙棒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而出,魏副将急忙横枪去挡,只听“铛”的一声巨响,长枪竟被直接震飞。
不等魏副将反应,巴图欺身而上,一掌印在他的胸口。
魏副将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再也爬不起来。
“魏副将!”
魏副将身边的将士立马着急忙慌的全都跑了过来,围着他问东问西,最终一群人连忙架着他离开了演武场,去找军医去了。
演武场上瞬间鸦雀无声,群臣以及元嘉帝都变了脸色,刚刚还洋溢在脸上的自豪之色消失殆尽,转而变成尴尬与愤怒。
大皇子端坐在高台上,面色尽显不愉。
而阿木尔为首的玉陇使团则是哄堂大笑,分外不顾及礼仪,看向大雍的眼神里满是嘲弄与讽刺。
时越没想到这个玉陇人竟然如此厉害,还是他们轻敌了。
元嘉帝脸色铁青,但是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绷着一张脸道:“玉陇还有这等勇士。”
阿木尔缓缓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惋惜”的表情,但是语气却带着明显的炫耀:“皇上谬赞,想来今日应是魏副将身体不适,所以才让巴图钻了空子。”
他顿了顿,眼神在时文敬身上一闪而过:
“不过话说回来,玉陇的勇士能有今日的身手,全赖我国将领平日里的严苛训练和悉心指导。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终究要看领兵之人的能力。”
这番话说的,含沙射影的贬低大雍将领不会治军,并且没有起到好的引导作用,这才导致了今日的失败。
元嘉帝脸色一沉,自是听出了这话中的弦外之意。
时越也骤然变了脸色。
魏副将是父亲的部下,阿木尔这么说可不就是把父亲架到火上烤了。
时文敬端坐在座位上,没有言语,只是面色有些紧绷。
阿木尔见元嘉帝和时文敬都没有接话,又继续煽风点火:“陛下,臣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军中之事事关国本,容不得半点马虎。若是领兵将领自身能力不足,甚至心有旁骛,那底下的士兵就算再勇猛,也难以形成真正的战力啊。”
演武场上的气氛,因为阿木尔这番不阴不阳的话,变得愈发凝重起来。
甚至这些话直指时文敬。
元嘉帝虽然因为这话对时文敬产生了些许不满,但也容不得一个外族人当着王亲贵族的面胡说八道。
“大雍的军政之事,自有朕与群臣商议,就不劳阿木尔王子费心了。”
这话已经带着明显的警告,演武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旌旗飘动的簌簌风声。
阿木尔无所谓的笑了笑,眼底埋藏着算计:“陛下息怒,在下并非多管闲事,只是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些东西,思来想去,还是该呈给陛下看看才好。”
话音刚落,他拍了拍手,一名身着侍卫服的男子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侍卫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眼神躲闪,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阿木尔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且向陛下说说,那日你都看见了什么?”
侍卫紧张的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的说:“回、回陛下,三日前的傍晚,小的奉令去西郊巡查,路过一座荒山时,远远看到时将军的小公子和大皇子殿下身边的梁学士……他们在山脚下鬼鬼祟祟的,还对着山的方向指指点点,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时越眉头蹙了起来。
他们倒是会挑时间,专在人多的时候将这件事捅了出来。
看来这场鹿逐大会是侯府与大皇子殿下的鸿门宴啊。
元嘉帝面色不虞。
只牵扯一个安定侯就算了,怎么大皇子也参与了进来。
阿木尔掩面失笑:“陛下,这侍卫口中西郊的荒山,乃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矿山,侯爷与大皇子殿下遇矿不报是何道理?”
听了这话,满朝文武都躁动了起来。
大雍对矿山一类管控极为严格,所有采矿事宜皆由皇帝亲自决定和部署,私自开矿可是死罪。
周牧松猛的站起身,怒喝道:“你可知私自开矿是死罪?你竟敢如此污蔑于我!”
那侍卫被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不敢撒谎!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凌迟之刑!”
演武场上瞬间炸开了锅,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私通禁地矿山,这可不是小事,一旦坐实,那可是谋逆的大罪!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时文敬和大皇子,有怀疑,有探究,也有幸灾乐祸。
阿木尔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仿佛自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看客,还有时间扭头看向时越,挑衅一般的扬起唇角。
时越脸色沉了下来,没有什么温度。
这人为了向他们身上泼脏水,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人都能收买。
元嘉帝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大皇子和时文敬,声音低沉而威严:“皇儿,时爱卿,他说的可是真的?”
大皇子连忙出列:“父皇明鉴!儿臣近日一直在府中处理公务,从未去过西郊荒山,更不可能与时将军在那里接头!这分明是有人恶意中伤!”
时文敬也跪了下来,沉声道:“陛下,臣以全家性命担保,臣从未私闯荒山,更无霸占矿山之意。此事定是误会,还请陛下明察。”
时越告知过自己这些事情,也知道那里有铁矿,但是时文敬当下不能说出来,否则更不易解释了。
“误会?”阿木尔轻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缓缓展开,“陛下请看,这是在下前些时日偶然得到的大皇子与时将军的往来书信,上面写的可清清楚楚。”
元嘉帝朝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恭顺的点点头,便下去将那信件拿了过来,呈给元嘉帝——
作者有话说:狐狸:老婆等我一章!
第53章 担心
元嘉帝展开书信看了几眼, 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皇后也适时的将眼瞥了过去,然后吃惊道:“呀!这字竟然真是时将军的!”
牛皮黄色的信纸上,清清楚楚。
而且那字与时文敬的一手草书一模一样。
元嘉帝气的浑身发抖, 猛的把手里的书信扔在地上:“好!好一个忠心耿耿的时将军!好一个朕寄予厚望的皇儿!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周牧松与时文敬看着那一封封书信, 脸色骤变。
周牧松辩解道:“父皇,这封信是假的!儿臣从未写过这样的信!”
时文敬也连连摇头:“陛下, 这字迹模仿得极为相似,但绝非臣所写, 臣的笔迹虽刚劲,但在‘敬’字的起笔处有一个小小的弯钩, 这封信上却没有, 还请陛下仔细辨认。”
元嘉帝闻言,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再次拿起那封书信, 仔细查看。
的确如时文敬所言,这封书信最后的落款名字上, 敬字少了一个弯钩。
阿木尔不屑的笑了笑:“安定侯当真会为自己开脱,这种不易察觉的小误差, 怎么能当做证据?”
时越看着在演武场中间势单力薄的父亲, 以及咄咄逼人的阿木尔,眉头紧锁。
这时石头弯着腰跑了过来,趴在时越耳边轻声道:“把他带来了。”
时越问:“没受伤吧?”
石头:“没有。”
时越得到确切的答案后,眉毛慢慢舒展开, 转而变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踱步到了演武场上。
元嘉帝看着走出来的时越,眯了眯眼,以为这是又要求情, 于是不耐的说:“时小公子有何事要禀?”
“陛下,这是阿木尔蓄意栽赃!还请陛下明鉴。”时越朗声道。
“哦?”元嘉帝饶有兴趣的抬起了眼,带着不怒自视的威仪看向时越:“你来说说他为何要诬陷?”
时越身杆子挺拔,不卑不亢的朗声道:“玉陇觊觎我朝铁矿资源,于是在鹿逐大会之上故意栽赃于我父亲和大皇子殿下,就是为了扰乱我大雍朝廷安定,趁机私自夺取铁矿资源。”
元嘉帝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没有说话。
“哦?口说无凭,不如时小公子倒是说说,本王子如何陷害他们了?”阿木尔挑眉看向时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难道这书信也是本王子伪造的?”
“自然!”
此话一出,安静的演武场变得嘈杂起来,王公贵臣左一句右一句的讨论起来。
皇后一双乌亮的眼睛暗光流转,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与阿木尔对视,都迸发出阴狠的目光。
元嘉帝朝时越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是让他继续说的意思。
于是时越清了清嗓子,斯文条理的说:“陛下,这封书信虽与我父字迹相同,但如我父亲所言,写信时敬字尾笔常会钩起,而这封信却没有,另外,这封信如果真是我父亲为了私采铁矿一事而写,已半月有余,那墨迹应当呈现玄绿色,而这上面的字迹却由黑显红,颜色偏浅,可见这封信书写时日必不多于三日之内。”
元嘉帝懒得再去看,转手递给身边的小太监,让他查看时越说的正确与否。
小太监恭恭敬敬的接过,仔细的辨认过后,低头答道:“回陛下的话,此信的确如时小公子所言,墨迹清晰可见,应当是不久前才写下的字迹。”
元嘉帝一记目光就看向阿木尔:“你还有何可说的?”
阿木尔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就重新镇定下来:“时小公子口说无凭,全是狡辩之意!根本毫无证据!”
话音刚落,时越便再次道:“陛下,臣有证据,他已在演武场外等候。”
“让他进来。”
“是!”
没一会,就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是时文敬的旧部于世帅。
阿木尔看见于世帅脸的那一刻惊诧的瞪大眼睛,怒火在胸膛熊熊燃烧。
这帮不着调的蠢货!
他怎么出来了!?
不是让人好好看着了吗?
于世帅走到场中央,跪在地上,对着元嘉帝磕了一个头,声音微颤道:“陛下,罪臣于世帅,今日要向陛下坦白一件事。”
元嘉帝看着又被牵扯出的于世帅,皱眉道:“何事?”
于世帅跪倒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回陛下,前些时日玉陇王子派人抓走了我唯一的女儿,以此要挟我潜入安定侯府家中,盗取其书信,其目的就是为了仿写侯爷的笔迹。”
“我一时糊涂,为了解救女儿,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幸而时小公子和梁学士及时发现,暗地解救了我的女儿,才没有酿成大错。”
说到这里,于世帅抬起头,怒视着阿木尔:“阿木尔,你用我女儿的性命威胁我,让我助你陷害时将军和大皇子殿下,你简直卑鄙无耻!”
皇后蹙眉看着让人闹心的阿木尔。
一个两个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什么都做不好!
阿木尔脸色铁青,那日要不是那个裴玄扰了他的计划,打伤自己将时越救走,自己的计划怎么可能会落得如此田地!
阿木尔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厉声道:“你胡说!本王子何时威胁过你?分明是你们串通一气故意污蔑本王子!”
于世帅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呈给陛下:“陛下,这是阿木尔给我的信物,他命我做完这些事情后,凭借此信物去换我女儿性命。”
元嘉帝递给小太监一个眼神,小太监麻溜的从于世帅手里接过,检查后又交到了元嘉帝的手中。
玉佩通体显现出绿色,样子是狮子的造型,上面用玉陇文字鬼画符一般写着两个字。
这的确是玉陇的玉佩无疑。
元嘉帝沉着脸,没说话。
时越见状,继续道:“除此之外,臣与梁学士在前不久还发现玉陇运送回的那批大雍军民,根本不是中原人,而是玉陇陪派人假扮的!他们偷偷潜入大雍不知是何目的,还请陛下定夺。”
演武场外的一座高山亭落上。
风吹竹林,竹叶抖动,发出萧萧声响。
裴珩早就料到这场赛事上会出幺蛾子,于是干脆称病告假,没有参加此次鹿逐大会,但实则是与裴玄一同来到了这僻静之地,以第三者的身份坐山观虎斗。
裴珩气定神闲的抿着手中的茶水,然后瞥了眼裴玄。
从他前几日从安定侯府里出来就这样魂不守舍的,跟谁欠了他八千两银子一般,臭着一张脸,谁跟他不爽他就骂谁。
那张嘴刻薄的好生厉害。
裴珩放下手中的瓷杯,饶有兴趣的问:“以前让你来找我你偏不来,时时刻刻都跟在你那小公子身边,怎的现在不黏着他了?”
裴玄紧紧盯着演武场上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上,听见裴珩的话好似一点也不在意,淡淡道:“没什么,一年之约已经到了,该离开了。”
“是吗?”裴珩勾起唇角:“可你的眼睛好像不是这么想的。”
裴玄抿着唇没有说话。
裴珩掩面失笑:“你的这位小公子看起来病殃殃的,却没想到也是有勇有谋之辈。”
裴玄干巴巴的说:“他本来就厉害。”
裴珩看他那副自己人被夸了我好骄傲但又傲娇不好意思夸他的表情就想笑。
裴玄眨了眨眼睛,收回了视线,可没一会又忍不住的朝演武场上看了过去。
一个小病秧子,在这时候非要出头。
那么多人谁去说都好,非要自己去。
万一出一点问题,小命是不想要了吗。
蠢。
裴珩叹了口气:“罢了,你们小年轻的感情问题我就不参与了,话说你觉得皇后可有参与此事?”
裴玄喉结动了动,不怎么走心的回:“不清楚,皇后母家就是玉陇,此事她应当有所参与,但是并无证据,况且一直都是阿木尔在明面。”
裴珩玩弄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眸子晦涩不明:“这京城早晚要变天。”
演武场上。
时越说完那些话,心跳的飞快,脸色都比着之前要苍白不少,黑羽般的长睫微微颤抖着。
元嘉帝掀起眼皮把视线落在少年单薄的身影上:“你可知冤枉西域使者是何罪责?”
“回禀陛下,臣口中并无半点不实之言,”时越不卑不亢的说着,还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这是臣查到的证据,上面显示了那批军民的活动轨迹以及重重疑点,足以证明他们并非是真正的大雍军民!”
元嘉帝看着眼前的证据,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阿木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拍龙椅:
“好你个阿木尔!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耍如此阴谋诡计!不仅蓄意陷害朕的皇子和忠臣,还妄图盗取我大雍的铁矿资源,简直是罪该万死!”
元嘉帝复又想起上次春猎上,那名玉陇细作竟然当着群臣和自己的面高呼大雍亡矣的言论,还大言不惭的说玉陇的铁骑将会踏破京城。
一桩桩一件件,全踩在了元嘉帝的雷点上。
春猎那事情就没和玉陇计较,没想到玉陇胆子竟越来越大,这次把手直接伸到鹿逐大会上了!
简直是在蔑视大雍朝的国威!
阿木尔没想到自己事情就这样被暴露了,于是干脆撕破脸皮:“陷害又如何!?如果能获取铁矿,死一个皇子和将军又有何不可!”
“无知小儿!”元嘉帝怒目圆瞪,冷笑一声:“别以为你是玉陇王子朕就不敢惩治你!来人,把玉陇使团所有人全部拿下!”——
作者有话说:裴玄——一枚钟爱破防的望妻石
第54章 身影
阿木尔见状, 又惊又怒,猛地站起身,高声道:“你们敢!本王子是玉陇的使者,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父亲是玉陇的可汗, 若是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玉陇大军定不饶你们!”
“哼, 事到如今,还敢威胁朕?”元嘉帝眼神冰冷, “朕倒要看看,你玉陇大军能奈朕何!拿下!”
皇后本不想再参与进来, 此刻最重要的是明哲保身, 但是阿木尔毕竟唤自己一声“阿帕”, 她只能朝元嘉帝道:“阿木尔一时糊涂,还望陛下宽恕。”
元嘉帝瞪她一眼:“你的好母家要造反!你以为你能逃得了惩治?等回朝, 就算没参与此事朕也要罚你!”
侍卫们早就看这个高傲的玉陇人不爽了,不再犹豫, 上前一把将阿木尔按住。
阿木尔今日未带弯弓,本想殊死一搏也不愿被汉人抓住, 但是蓦的对上皇后的视线, 皇后皱着眉头,警告他安分一点,不要再惹出事端。
阿木尔只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挣扎间衣袍凌乱, 满脸尽是阴郁与愤恨。
被架走途中还不忘狠狠的瞪着时越,那眼神仿佛要把时越生吞活剥了。
时越不甚在意的翻了个白眼,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就会用鼻孔瞪人的傻b。
元嘉帝余怒未消,对剩下的鹿逐大会也失了兴致, 胸口被这一个个不省心的人气的发闷,于是他眉毛一横,甩甩衣袖站起来就离开了。
皇后咬咬牙,也站起身跟着离开,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眼神里满是郁色。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虽然没有直指自己,脱了身,但是也少不了皇帝对自己的一顿责罚。
帝后都已离开,这场闹剧才算谢了场,演武场上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一大半。
吃瓜群臣们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发觉没什么事之后,便相互道了再见慢慢自行离去了。
只有太子一党的人唉声叹气:
“真没想到大皇子殿下竟然没被罚。”
“可不是,阿木尔太不中用了,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扳倒大皇子,太可惜了。”
“本来想坐虎观山斗,大皇子失了宠,咱们太子殿下不就安心了。”
“哎,这大皇子命真好,又逃一劫。”
几人交换着眼神,语气中满是不甘,却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随着人流离开了演武场。
这边的时越连忙将时文敬扶了起来,还将他爹沾了点灰的裤腿拍了拍。
“父亲,你没事吧?”
时文敬拍了拍他的手,眼里满是赞许和欣慰:“无碍,多亏了你提前安排。”
周牧松等着梁泽林也扶自己起来,结果就看见这人跟站军姿一样挺拔的站在一边。
周牧松轻轻一笑,朝他挤了挤眼睛:“梁学士怎的不扶本王呢?”
梁泽林看了看四周,低低的说:“人多,不要。”
“那好吧。”周牧松惋惜的摇摇头,最后由小太监扶着站了起来,然后贴近他:“梁学士果真是被本王宠坏了,没大没小,连敬语都没了。”
梁泽林在他贴过来的一瞬间,先是瞄了眼四周,见无人在意他们,才放下心来。
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而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听完他的话,梁泽林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在公共场合也这般不着调。
周牧松在两人宽松的袖子下捏了捏他的手。
梁泽林被他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时文敬看不见他们二人袖子下暗戳戳的互动,走上前去行了一礼:“让殿下受惊了。”
周牧松这才松开手,不在意的说:“无妨,倒是还要多谢时小公子了,算本王欠你一个人情,你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找本王。”
时越微微颔首,客气道:“殿下言重了,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何况我父亲也被参与其中。”
时越非常庆幸那日正巧碰见了于世帅,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其女儿的被囚禁的地方,并解救了他的女儿,于世帅这才放心的为他们作证。
要不然今天就真的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阿木尔证据充足且安排了假证人,如果自己没有推翻他们的证据,那大皇子和父亲今日都将要难逃一劫。
于世帅自小参军便跟着时文敬了,时文敬待自己更如亲兄弟一般,眼下虽然是被阿木尔胁迫,但是他依然为自己背叛的行为而感到不耻。
于世帅此刻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想说话但又老脸一红说不出口。
时文敬看出了他的踌躇,便主动走了过来:“世帅。”
“将军。”于世帅立马应道,作势便要向他下跪:“属下对不起您啊!”
时文敬托着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没让他跪成功:“你也是被逼无奈,你就那一个女儿,人之常情。”
简简单单几句话,于世帅忍不住的落了泪。
“只是以后要千万小心,别再着了坏人的奸计了。”
于世帅重重的点头。
几人又寒暄几句过后,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空气中悄然增了一些令人瑟骨的寒意。
一阵冷风吹来,时越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时越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下意识的向四周环顾了一圈。
怎么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呢?
但是他看了一圈,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梁泽林见时越的鼻尖冻得通红,关心道:“听闻时小公子身体自小不大好,此时温度降下来了,侯爷和公子快回府吧。”
“既如此,臣便带越儿先行离开了。”
时越跟着父亲向停靠马车的地方走着,脑海里不自觉的又想起了裴玄。
自从两人上次争吵过后,就再也没见过裴玄了。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会不会想自己……
“越儿?”时文敬唤道。
“嗯?”时越讶异的抬起头,“怎么了父亲?”
时文敬拧着眉头,眼里含着担忧:“越儿,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时越身量本就纤弱,脸色是惯有的冷白,这几日又因为睡不好觉,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时越扬起唇角:“没有啊父亲,只不过是这几日没睡好觉罢了。”
“为父总觉得这一年来你变了许多,你以前天性烂漫,从不喜欢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如今却懂得为父亲分忧了。”
时越道:“人总是要成长的,总不能一直拖你和兄长的后腿。”
时文敬虽身为将军,但是面对自己的孩子却总是温柔的不像话,此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我和渊儿可从来不会这么想,我们只希望你平安快乐就好了。”
“父亲您就放宽心吧,我真没事。”时越一脸认真的保证,听着时文敬的话,心里荡漾起暖意。
上一辈子他就没有护下父亲和兄长,这一世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都要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时文敬看他的确不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但是依然苦口婆心的说:“但是只要有麻烦的事情,就要告诉我或者渊儿,我们会帮你解决的。”
“知道啦!谢谢爹!”
时越扶着时文敬的胳膊让他先上了马车,随即自己也迈开腿要上去,却发现原来这个台阶还挺高,自己一个人上着是有些费劲。
于是时越不可避免的就想起来了裴玄。
以前上马车,裴玄总会在旁边支起自己的胳膊,然后时越便搭在他有力的胳膊上,稳稳当当的上去,从来不会担心会有摔倒或踩空的意外。
时越收回思绪,刚要掀开马车的帘子,却有一种莫名的心悸,迫使他向旁边的林子里看去。
仓促间,他瞥见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藏匿于一棵粗壮的榕树后,似乎没想到时越会突然扭头看过来,他慌不择路的躲了回去,慌忙离开。
时越眼睛倏地一下变大了,虽然此刻太阳已经下山,视野并不算清晰,那道身影在树枝的遮挡下影影绰绰,但是时越就是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那个身影一定是裴玄!
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时越得到那道身影可能是裴玄,并且知道裴玄可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这个结论后,再也顾不得其他。
他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那就是去见他。
时越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狂跳的内心,掀开帘子对时文敬说:“父亲,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您先回府吧,我一会自己回去!”
时文敬有些疑惑,但看时越眼神透着一股急切,以为他真有什么急事,便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早点回来。”
“放心吧父亲。”
时越说完,便立马跳下了马车,往那道身影离去的地方追去。
时越一头扎进了暮色时分的林子里,挺拔繁茂的树木遮挡住了为数不多的光线,此刻的林子里只剩下漆黑与静谧,还有脚下踩到落叶发出的“咔嚓”脆响。
带着凉意的风吹拂在时越脸上,但他现在顾不得思考这些。
只想找到裴玄。
“裴玄?是你吗?我刚刚看到你了。”时越小声呼唤着。
树林里静悄悄的,除了沙沙的风声无人回应。
时越有点难过,他可以肯定那个身影就是裴玄,自己不可能认错的。
可是裴玄为什么要跑呢?
他当真就这么不想见自己吗?
时越委屈的瘪着嘴,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眼眶里不自觉的泛起水光。
但是忍不住的又埋怨起裴玄。
明明不想见自己,为何还要跟着自己。
他把阿遥弄丢了,现在也要把裴玄弄丢了吗?
时越因为冷风吹的过于久,鼻子有些囊囊的,他在林子里漫无目的的转着,希望可以撞见乱跑的坏狐狸——
作者有话说:笨蛋~来抓我呀
第55章 梦境
可是走着走着, 时越就发觉不对劲了。
他好像迷路了……
硕大的密林遮天蔽日,此刻天色渐晚,可视范围越来越小, 更是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时越再一次打了一个喷嚏, 然后缩着脖子抱起了可怜无助的自己。
他在密林里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兜兜转转,整个林子安静极了, 只剩下脚踩落叶的沙沙声,还有几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一声一声的蹄叫着。
时越抬头望了望天, 暮色已浓,仅余几颗疏星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 微弱的光根本无法穿透浓密的树冠。
他曾在书上阅读过, 在野外可根据天上的星辰辨别方向, 最亮的那一颗指向的是北方。
时越咬着唇,一边哆嗦一边辨认着天上的星星, 顺着他的方向向前走,还不时拿着石头在树上做标记。
时越一边走一边接连不断的打喷嚏, 忍不住嘟囔起来:“这人可太坏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狠下心走了,还是又悄悄摸摸在某个小角落冷眼看自己这么狼狈。
这个小疯子!
直到自己腿肚子都有点发抖, 时越才停下来, 因为他再次看到了那棵被做了标记的老榕树。
明明是朝一个方向走的怎么又绕回来了?
时越卸了力气,他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一天又是演武场又是据理力争又是没睡好觉又是在林子里兜风,早就身心俱疲了, 本就白皙的小脸此刻更是苍白,气血不足的蹲了下来。
时越累的够呛,只想蹲在地上,甚至还在思考如果自己装一下晕倒, 裴玄会不会出现。
敢这么想,时越就敢这么做,刚准备表演一个奥斯卡演技往地上躺,却骤然嗅见一丝奇异的幽香。
这林子里都是树,没见有花啊?这香味从哪里飘来的。
这个味道古怪非常,由于上一次被阿木尔下迷药的经验,于是时越这一次飞快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然后就看见远处的草丛里,有一团淡紫色的光晕。
时越害怕前方会是妖什么危险的东西,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病弱少爷。
他可不会莫名其妙的去送死。
时越决定就蹲在这里不动,等那团奇异的紫色光晕消失再过去。
可是左等右等,那团紫色的光晕没有消失反而离时越越来越近,甚至那股香味也逐渐变得浓郁,哪怕时越一直捂着口鼻,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入了一些。
时越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眼皮像是挂了铅块一样,再也睁不开,他踉跄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厚厚的落叶上,意识瞬间陷入了黑暗。
失去意识前,时越只觉得自己倒霉,怎么又中招了……
陷入沉睡的时越在昏昏沉沉中,眼前渐渐浮现了清栾山的场景。
漫山遍野的野花开的正盛,阳光铺洒在草垛上,泛起星星点点的柔光。
“你在干什么?”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时越猛的扭头,就看见阿遥站在一旁,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时越看见自己多年未见的阿遥,他激动的跑了过去,一把抱着阿遥:“我好想你,阿遥。”
阿遥虽然不解,但还是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直都在,不要怕。”
时越紧紧的抱着阿遥,不愿分开。
“小侯爷要抱到什么时候?”
时越听见这声音犹如五雷轰顶,瞪大眼睛松开了阿遥。
还是那张脸,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了,变成裴玄似笑非笑的样子,一双凤眸如寻到了自己猎物般,透露着偏执的光。
裴玄摸了摸他的脸,阴翳的笑着:“怎么了小侯爷,刚刚不是还含情脉脉,怎得突然变了?”
“你不是阿遥!”
裴玄不赞同的拧眉:“我就是阿遥,你心里竟然还想着旁的人?”
时越觉得自己肯定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直接梦到两人合二为一了,这太天方夜谭了,太诡异了!
“不……你不是阿遥,你只是裴玄。”时越喃喃道。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是时越脑子里却突兀的想,如果裴玄真的是阿遥就好了。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裴玄真的是阿遥呢?要不然怎么解释两人拥有近乎一样的相貌。
原本他确切认定两个人不一样,是因为小时候用那枚玉佩测试过,阿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点妖力都没有。
那若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当年玉佩测试结果出错了?所以导致了认知偏差,而裴玄就是阿遥?
可是两人除了相貌,性格身份经历完全对不上啊。
时越越想越烦,总觉得这两个人身上都有大大的谜团。
密林中。
裴玄只是想悄悄的关注一下时越,要不然刚吵完架,自己又巴巴的跑上来关心他,倒显得自己多在意他一样……他才拉不下那个脸皮。
结果没想到时越眼睛跟装了雷达一样,一下就看见了自己。
裴玄慌不择路的离开了林子。
刚走没一会就想起来那林子里又黑又大,时越这个笨蛋脑子会不会在里面找不到方向迷路?
而且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林子里好像有一只梦魇兽。
梦魇兽是一种似鹿非鹿的精怪,比鹿大没马高,通体则呈现出紫色的光晕。
这种兽会散发出奇异的香味,如若吸入太多,便会陷入深沉的梦境之中,会梦到自己最期望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梦魇兽便会摄取梦境以补充自己的能量。
而被摄取梦境的人,便会从此永远陷入梦境之中,再也醒不过来。
简单点说,就是嗝屁了。
裴玄看见梦魇兽的一瞬间,一种没来由的担心就浮上心头。
如果时越不小心遇上梦魇兽,后果将不堪设想。
裴玄担心时间越长,时越就会多一分危险,于是他施法追踪起时越的去向。
赶来的一瞬间,果不其然看见梦魇兽正贪婪的盯着昏迷的时越,嘴角不自觉的流着涎水。
梦魇兽大嘴一张就要吸食时越的梦境,一道金光突然从旁边闪过,梦魇妖惨叫一声,被金光击飞了出去。
正准备干饭的梦魇兽突兀的被打断,它愤怒的龇牙咧嘴,身上紫色皮毛发出更加刺眼的光晕,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发出嘶吼,然后低着头直冲裴玄而来。
裴玄眼中寒光乍现,周身瞬间腾起淡金色妖气,他周身发出轻微的脆响,雪白的狐耳从发间冒出,身后更是簌簌展开八条蓬松的狐尾,尾尖泛着淡淡的金光,妖力瞬间席卷了周遭的密林。
“不知死活的东西。”
梦魇兽似乎感受到了对方强大的妖力,略微瑟缩了一下,但是依然没停下步子,朝着裴玄没头没脑的冲撞。
裴玄身形一晃便躲过了它的攻击,他抬手凝出一道金色妖力刃,精准劈向梦魇兽的侧颈。
梦魇兽反应极快,侧身躲开,却还是被妖力擦到,紫色的血珠滴落在落叶上,瞬间将周围的草木染成了深紫。
一人一兽就在这昏暗的密林中争斗了起来。
梦魇兽还不停的释放着能令人昏迷的幽香,可惜裴玄身为大妖,这点妖法根本不足以让他昏迷。
最终他瞅准梦魇兽攻击的间隙,纵身跃起,双手凝聚出更强的妖力,狠狠拍在梦魇兽的天灵盖上,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梦魇兽周身的紫色光晕瞬间黯淡,庞大的身躯重重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他捂着自己小臂,刚刚没注意被梦魇兽的犄角划了一道,此刻鲜血正缓缓的向外淌,不过眼下他没有什么心情去管自己的伤口。
裴玄眸色阴翳,整个人都散发着嗜血之气,他慢慢的平复着自己膨胀的妖力,还顺便把八只大尾巴也收了回去。
独独留了那一对毛绒绒的耳朵立在头顶,给他增加了一些反差。
至于裴玄为什么要留狐狸耳朵,这是他的小心机。
裴玄走到时越身边,端详着他苍白的小脸。
由于奔波了一整天,时越的发型显得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随着微风在他的脸上飘动,鸦羽般的长睫垂了下来,此刻整个人歪倒在地上,看起来当真是可怜极了。
像一个破碎的玩偶。
裴玄是这么形容的。
他先是摇了摇时越,见他没反应,于是没再犹豫,咬破自己的指尖,将渗着金色妖力的鲜血递到时越唇边。
“唔。”
温热的液体让时越不自觉的张开了嘴,但是浓重的血腥味让他颇有些嫌弃,他便歪了歪脑袋,要躲避这难喝的液体。
“躲什么,必须喝。”
裴玄强硬的捏着他的小脸,时越的嘴巴被迫成了o型,没什么反抗余地的又被喂了几口鲜血。
梦境中的时越只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轻,好像马上就要远离这里。
于是他下意识的喊:“阿遥。”
裴玄刚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时越身上,就听见他嘴里吐出了自己最不喜欢的两个字。
“阿遥。”
裴玄的动作猛的停顿下来,本就阴郁的一张脸此刻更是难看的要命,因为听见了这两个字,连带着感觉伤口都愈发疼痛了。
裴玄只觉得自己心里难受的要命,明明现在陪着他的是自己,保护他的也是自己,可为何阿遥这个名字却总是阴魂不散?
裴玄暗暗发誓,如果哪一天他发现了这个什么劳什子阿遥,肯定立马把他就地斩杀!绝对不会允许他出现在时越的视线里!
裴玄恶狠狠的眯着眼磨着牙,在心里演示了一百零八种可以杀人不被发现方法。
可就在这时,晕乎乎的时越又下意识的喃喃道:“裴玄……不要走。”
一瞬间,裴玄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凶巴巴的表情也骤然卡在了脸上,然后慢慢转而雨过天晴,扬起了唇角——
作者有话说:心机狐:留下一对毛绒绒的耳朵勾引小侯爷[害羞]
第56章 出逃
裴玄压了压嘴角的弧度。
他这是也梦见自己了?
不知道在梦里是自己更好一点还是那个狗屁阿遥好一点。
裴玄觉得肯定是自己好。
因为刚刚时越只喊了阿遥两个字, 而自己则是“裴玄不要走”五个字。
作为胜利一方的裴玄,刚刚蓄起的怒火又被抚平了。
裴玄决定看在时越做梦还念着自己的份上,小小的伺候一下他。
他用法术变出了一个湿帕子, 慢慢的贴在时越脸上, 轻柔的替他擦除脸颊上的脏灰,动作温柔的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又把大衣紧紧的围在时越身上, 还捏了一个避风的法术。
还在迷糊中的时越察觉到了温暖,紧绷的肩膀缓缓垂了下来。
等做完这一切, 裴玄确认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体内的迷香也逐渐消散, 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 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落叶中的时越, 转身消失在密林的夜色里——他可不想等时越醒了,又被追问这追问那, 丢不起这个脸……
于是裴玄宛如活雷锋一般,做完好事头也不回, 非常决然的离开了……
三秒后。
裴玄爬到了时越头顶的树干上。
没错,他就是走了, 只不过有些累, 来这里歇歇脚养养伤而已。
树上是歇脚的裴玄,树下是昏迷的时越。
时越发觉自己的意识在渐渐回笼,等完全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刚刚的景象是自己在做梦。
他忽然想起了来梦境里的事情, 如果裴玄和阿遥真的是一个人呢?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宛如藤蔓般缠绕在自己心上,还带了些莫名的期待与喜悦。
时越收拾好心情,决定回去一定要好好探查这一个事情, 看看那个玉佩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又或许是当年阿遥由于某些缘故,而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时越感觉自己暖暖的,一低头才发现身上盖着件玄色大氅。
这不是裴玄的衣服吗?
时越抱着那件大氅把脸埋在了上面,软软的还带着裴玄身上惯有的清冽气息,会让他情不自禁的感受到依赖和放松。
时越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但是又忍不住想埋怨裴玄。
明明就在附近,关心自己还非要偷偷摸摸,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躲着自己。
时越把那件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才迈开腿打算离开这。
刚走了没几步,就吓得他停下了脚步。
那只被裴玄杀死的梦魇兽,尸体还冒着热气,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身上的淡紫色气息已经变得很淡,但是时越还是看出来,这就是他那时看见的紫色光晕。
时越看着它身上的伤口和鲜血,不知道它死透了没,万一没死透突然起身咬自己一口可就完蛋了。
时越躲在树后看了半天,又拿起石头向梦魇兽身上砸了砸,又拿树枝戳了戳,都毫无动静。
嗯,应该是嗝屁的不能再嗝屁了。
时越这才慢慢挪到了梦魇兽旁边。
一仔细观察这玩意的长相,时越就忍不住皱巴起小脸。
好丑。
这什么东西?长得跟牛头马面一样。
时越颇有些嫌弃,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根本不了解这些精怪,只以为他是鹿妖或者马妖什么的。
但是他眼睛一瞥,却看见了几滴与众不同的血迹。
这个牛头马面的伤口和血液呈现紫色光晕,而旁边树下却有几颗泛着金色光芒的血滴。
时越以前见过裴玄使用妖术时流的血,就是会有金色光晕。
他一时间担忧的心脏乱跳,裴玄受伤了吗?这个怪物看起来这么高大,对付起来应当不是很容易。
“裴玄?!”
时越向空旷的林子里喊着。
他不知道裴玄走了没有,但是心里下意识的就觉得他没有走,还在某个阴湿角落悄悄看自己呢。
可惜,除了自己的回声,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时越不开心的撇撇嘴,算了,既然他想当哑巴那就当哑巴吧。
而此时的裴玄正站在时越头顶上的树枝上,在时越醒来的那一瞬间,裴玄就已经紧紧的盯着时越了。
听见时越喊自己,他下意识的就想从树上蹦下来,但是最后硬生生止住了。
因为自己在闹别扭,一个很严重的别扭。
裴玄就是不希望自己永远活在那个什么狗屁阿遥的阴影下,他就是裴玄,不是阿遥。
现在再凑到时越面前,继续当影子吗?
裴玄抿着唇,一脸不爽。
——
阿木尔被粗麻绳绑着双手,士兵将他毫不客气的塞进了牢车里,粗糙的麻绳绑的他手腕生疼,头还磕到了牢车的柱子上。
阿木尔目露凶光,眼神犀利的仿佛要吃人,他恶声恶气道:“你们竟然敢如此对待我!我可是玉陇的王子!”
士兵翻了个白眼,对他的威胁一点都不怕,毫不客气的回怼:“你可拉倒吧,你就是个阶下囚!神气什么啊。”
阿木尔咬着牙,眼里几乎要爆发出火焰。
他原本以为凭借假造的书信以及于世帅的指认,就算时文敬和大皇子不被废,也得脱层皮,结果没想到时越竟然找到了证据!
阿木尔还在心里怨恨看管于世帅女儿的那几名侍卫,连一个女子都看不好!最后被时越的人救走!要他们有何用?回去立马把他们做成人彘喂给牛马!
“王子,救您的人马上来了,您暂且忍耐一下。”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快步走到阿木尔的牢车旁边,用玉陇语低声道。
“忍?”阿木尔冷笑一声:“本王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等本王出去,定要将时越碎尸万段!”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鹰唳。
阿木尔猛地抬头,只见一只翼展足有丈余的巨大鹰隼盘旋在半空,那鹰隼羽毛呈深褐色,喙爪锋利如铁,正是他豢养的苍鹰——逐风。
那硕大的苍鹰猛的俯冲下来,锋利的爪瞬间将一个侍卫的胸膛抓破,鲜血喷涌而出。
大雍侍卫霎时间乱作一团,手忙脚乱的拿出箭羽向那巨鹰射去。
可是巨鹰速度极快,根本瞄不准,反而乱了阵脚,又被它锋利的爪牙抓伤一片。
混乱之时,两侧的稻草地里突然冲出数十名身着劲装的玉陇武士,他们手持弯刀,动作迅猛如豹,眨眼间就与押送的大雍侍卫缠斗起来。
“保护王子!”玉陇武士齐声大喝,手中的弯刀寒光闪烁,很快就将几名侍卫砍倒在地。
为首的武士飞身跳上牢车,一刀斩断捆着阿木尔的麻绳,单膝跪地:“王子殿下,属下奉命前来接应!”
阿木尔揉了揉被勒得发红的手腕,站起身时,倨傲的姿态又回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混乱的战场,冷声道:“把这些碍事的汉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是!”
玉陇武士得令,攻势愈发凶猛。
大雍押送阿木尔的侍卫本就人数不多,又没料到会遭遇埋伏,很快就节节败退。
没一会儿,押送队伍便全军覆没,稻草地里满是血迹,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阿木尔轻蔑的笑了笑,对着一个武士说:“把你刀给我。”
那名武士立马双手将弯刀奉上。
阿木尔看着最后一个没死的侍卫,是刚刚朝他翻白眼的那个。
那名侍卫吓得浑身直哆嗦,害怕的跪到了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宛如夜叉般的阿木尔,声音颤抖:“求您放了……放了我。”
阿木尔目光凶狠,拿起弯刀拍了拍他的脸颊,拍一下侍卫就哆嗦一下。
“晚了。”
下一秒,阿木尔眯着眼拿起弯刀就向下一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一颗脑袋就咕噜咕噜掉了下来,阿木尔猛的踹了下他,一个残缺的身体就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阿木尔爽快的笑了笑,仿佛出了一口大恶气,把弯刀还给下属。
他吹了一声口哨,在空中一直盘旋的巨鹰瞬间飞向了阿木尔,最后停留在阿木尔的肩膀上。
原本可怖的飞禽此刻宛如一只亲人的小动物,乖巧的落在阿木尔身边。
阿木尔抚摸着逐风乌黑顺滑的羽翼,脑子里想的却是时越刚刚在演武场上的景色。
他一想到时越单薄的身影站在上面振振有词,一种对他的恶毒的征服欲就更加浓烈和旺盛。
阿木尔阴森森的笑了起来,拍了拍逐风的脑袋,对着它用一种稀奇古怪的语言balabala的讲了一通。
逐风似是听懂了,再次发出一声鹰唳,振翅飞向天空,很快就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阿木尔看着鹰隼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时越,本王子倒要看看,这次谁还能救你!”
说罢,他翻身上马,带着玉陇武士朝着逐风飞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此时的密林中,时越还在努力寻找离开密林的路线,可是他已经在密林中转了大半天,早已饿的饥肠辘辘。
“哎,好饿。”
“哎,好渴。”
“哎,好累。”
时越三连哎,整个背影都透着一股丧。
裴玄悄摸跟在身后,听见他接三连二的唉声叹气,皱了皱眉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果子,思考了一番,最后啪嗒一下砸到时越脑袋上。
“哎哟!哪个天杀的砸我!”
时越摸着脑袋,被砸的破口大骂,凶巴巴的低头看向凶器,才发现是一个黄橙橙的李子。
“?”
天降李子?
时越捡了起来。
呦,还是洗的干干净净的李子。
时越不用猜都知道是裴玄那个家伙扔来的。
时越拿起李子,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腹诽着裴玄真是相当幼稚。
既然他非要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那自己也没办法。
时越三下两除二的就啃完了一个李子,刚把核扔了,就听见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鸣叫——
作者有话说:裴玄:新时代好少年,活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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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怄气
时越好奇的抬头, 只见一只巨大的鹰隼盘旋在半空,那双锐利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那鹰隼的眼神极为锐利,看的时越心里咯噔一下。
就当时越以为它要飞下来袭击自己时, 却没想到他它又拍了拍翅膀震翅离去了。
时越皱着眉头, 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为它的离开而消散,反而越发强烈, 他加快了腿上的动作,向着密林外围飞速的走着。
“王子殿下, 逐风刚才就在这附近盘旋,时越肯定在这林子里!”
“搜!仔细搜!就算把这片林子翻过来, 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阿木尔的声音!时越心脏怦怦乱跳。
他不是被元嘉帝派人捆走了吗?他竟然逃出来了。
时越气的直想扇阿木尔的巴掌, 跟鬼一样总缠着自己干什么?有这功夫赶紧滚回玉陇找你爹哭不好吗, 非要来找自己麻烦。
时越厌恶至极,趁他还没有完全找到自己, 他只好朝有遮挡物的地方猫着腰慢慢移动。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没走几步, 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往哪里去啊小侯爷?你可真是让本王子找的好生辛苦。”
时越鄙夷道:“你是狗皮膏药吗甩都甩不掉?年糕都没你粘的结实。”
阿木尔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因为他看了一圈, 都没有发现那个碍眼的侍卫。
没了那个侍卫, 时越也不过是一个被拔了爪牙的小野猫而已,任他再怎么张牙舞爪,也没什么攻击力。
想起自己的好事被时越毁于一旦,阿木尔的怒火就从胸膛中烧了起来, 阴翳的说:“你坏了本王子的好事还想活命?是个聪明的现在就应该对我俯首称臣!本王子说不定还能考虑留你一命,否则……”
“呸!”时越连他话都懒得听完:“你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
阿木尔怒道:“时越!我不过看你有几分姿色才对你有如此耐心!你竟敢这般同我说话!”
时越撇撇嘴,满脸的嫌恶:“滚一边去,真够恶心的。”
阿木尔被气笑了, 或者说是被气破防了,破口大骂:“你那个侍卫现在可不在你身边!你要想想自己会承担什么后果!”
“哇~我好怕怕呀~”
时越作势害怕的捂着自己小心脏满脸惊恐。
他才不怕呢,他敢百分百保证,裴玄那小疯子肯定就在附近悄摸看自己呢。
不远处一棵树上当猫头鹰的裴玄:“……”
阿木尔后槽牙气的都快咬碎了:“好,好的很,你最好一会也有心情这样和本王子说话!你们给我上!抓活的,别弄死了残了,那可不好玩了。”
“是!”
那几名武士瞬间犹如出鞘的利刃,面露凶色持着一柄弯刀就朝时越冲了过去。
时越猛的大叫一声:“裴玄!”
下一秒,裴玄果不其然从天而降,在时越看来这个出场堪比菩萨临世,秦始皇再现。
“哇!”时越毫不意外的捧场鼓掌加呐喊。
“……”
裴玄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这病秧子少爷几天没见精神状况堪忧。
阿木尔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侍卫竟然还在!
演武场上就只有时越一个人,刚刚也是一个人,阿木尔还以为这个侍卫不再跟着时越了,没曾想竟然在树上躲着。
不过,眼下他们人多势众,而裴玄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何况还带着时越这个拖油瓶。
阿木尔很快又变成气定神闲的样子,歪着头笑了笑:“我看你武功不错,不如跟了本王子吧,我封你为将军,带领我玉陇勇士冲破边关拿下大雍,不比做这平平无奇的侍卫有意思?”
“不稀罕。”裴玄薄唇微启,没什么表情的说。
时越有了裴玄,更不怕阿木尔了,此刻说话更是嚣张:“挖人挖到我眼皮子底下!?裴玄是我的人!你滚一边去,不许觊觎!”
裴玄眼睫颤了颤,满脑子只剩下三个字:我的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勇士们给我上!杀了这个黑衣服的我赏千两金银和貌美舞姬!”
一听这话,在场的二三十名玉陇武士瞬间兴奋起来,身上的肌肉都勃发起来,狠厉凶猛的目光紧紧盯着裴玄,然后大吼一声,朝裴玄扑了过来。
裴玄眸光锐利,“唰”的一下长剑出鞘,寒光瞬间划破空气。
玉陇勇士气势汹汹的带着弯刀砍了过来,弯刀砍过的地方,皆出现了一个大豁口。
裴玄却丝毫不惧,身姿灵活宛如游龙,长剑旋出一道利落的弧光,精准地格开左侧袭来的弯刀,同时反手一刺,剑尖擦着另一名武士的肩胛掠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时越趁乱躲在了一旁草垛后面,拿出袖箭,只要看到有武士出现在裴玄身后,或者弯刀快要触碰到裴玄,他就立马“嗖”的一声,射出一支短箭。
阿木尔瞪着时越,脚尖轻点腾空而起,就要去抓时越。
裴玄眼底瞬间染上阴暗的情绪,他击退身前的一个人,拿起剑毫不客气的踩在一旁的榕树上,刺向阿木尔。
阿木尔只好转变方向,格挡着裴玄猛烈的攻击,不多时就败下阵来,被狠狠的踹到了地上,激起一地的尘土。
裴玄的脸上被溅上了湿热的鲜血,腥臭的味道让他恶心至极,一双黑眸带着压迫感看向阿木尔。
二三十名武士伤的伤,死的死,剩下的此刻皆一脸惧意,踌躇着站在原地,不敢再向前。
阿木尔捂着自己闷痛的胸口,气急败坏:“你们愣着干什么!养你们吃白饭的吗?给我上杀了他!不想要银子美人了吗!?再不动本王子一会砍了你们!”
没办法,剩余的武士们只能大喝一声再次冲了过来。
裴玄的左手臂刚刚在和梦魇兽的缠斗中受了伤,此刻又拿着剑与这些大肌肉武士对打半天,刚刚停止流血的胳膊又开始向外渗血。
阿木尔眼尖的一下就看见了裴玄的伤口,于是高呼:“攻他左手!他左胳膊受伤了哈哈哈哈哈哈!”
武士们一听凝神专注的攻击起裴玄的左臂。
时越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紧张的看着他的胳膊。
裴玄喜爱穿玄色衣服,上辈子时越问过他。
“你为何总穿这般重色的衣服?年轻人不该如此沉闷。”
“玄色可遮血迹,看不出来。”
那时的裴玄虽是处于左相的高位,但是被暗杀的次数可不少,穿着玄色的衣物,就算受伤了,敌人也看不出他的弱点。
一股难以言状的心痛自时越内心深处翻涌而出,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直至喉口,哽的他满是酸涩。
他蓦的想起来上辈子自己最后要死的时候,就看见裴玄一脸紧张的跑了进来,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无措与慌乱,后来在意识沉沦之间,还感受到了一滴一滴的凉意滑落在颈间。
那是他的眼泪吗?
为何要哭?
时越上辈子一直以为裴玄是讨厌他的,所以才总是恶语相向,可是现在想来,他虽然嘴上功夫厉害,但是对自己却是极好的。
他好像习惯用嘴上的刻薄掩盖自己的内心。
可是上一辈子的事只有自己清楚,就算如今再想询问,也是天方夜谭了。
武士们调转方向,数柄弯刀同时朝裴玄左臂砍去。
裴玄挥剑格挡,却因伤口牵扯,动作慢了半分,一柄弯刀擦着他的胳膊划过,旧伤被撕裂再加上新伤,鲜血瞬间染透了黑衣。
“裴玄!”时越心头一紧,他急得想要再发袖箭,却发现箭囊已空。
裴玄闷哼一声,却没半分退缩,他猛地提气,长剑舞得更快,逼退身前的武士后,迅速冲到时越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腰:“抓紧!”
他没办法在此刻用法术,否则自己是妖的事情就会暴露,到时候自己麻烦不说,还会连累时越和裴珩等人。
时越立刻听话的抱住他的脖子,只觉脚下一轻,裴玄已带着他纵身跃起,足尖点过树梢,朝着密林深处飞去。
阿木尔瞪大眼睛,想要继续追上前去,但是无奈刚刚被裴玄重击,此刻浑身酸痛根本动不了。
他怒目圆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看着裴玄带着时越离开。
阿木尔整张脸紧绷着,咬牙切齿:“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新仇旧恨,下一次一起报!”
顿了顿又突然笑了起来,吩咐道:“裴玄受了伤跑不远,带人把这片山围起来,我看他们还想怎么跑。”
“是!”
裴玄抱着时越,用轻功飞出去好远,见阿木尔没有继续追才慢慢停了下来。
先把时越稳当的放了下来,然后裴玄就体力不支的歪倒在树上,冷白如玉的脸庞沾着鲜红的血迹,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显得孤寂又脆弱,骨节分明的手上全是顺流而下的血迹。
这是自上次吵架以来,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时越被那抹红刺痛了双眼,一落地就作势要扒裴玄的衣服,紧张兮兮的问:“裴玄……你伤的重不重!快让我看看!”
裴玄挡着他的手,阴阳怪气:“我不是阿遥,现下既然挑明了关系,小侯爷也用不着这么演了,挺累的。”
时越被这一句话气的想揍他!
都什么时候了,血都哗啦啦淌成小溪了,还想着跟自己怄气呢!
幼稚鬼。
时越气的哼哧半天,但是还得忍,毕竟谁让他这一身伤都是因为自己呢。
时越道:“哦,如果你再不包扎伤口,流血流嗝屁的话,我就只能去找阿遥了,没你什么事了。”
“你敢!”裴玄瞬间急眼了,猛的坐起来还扯到了自己的伤口,疼的他皱起眉。
第58章 作陪
时越估摸着裴玄还有心情跟自己打嘴炮, 那应该伤的也不是很严重。
他不打算和某个幼稚鬼废话了,说了也是白说,直接抬起他的胳膊, 打量起他的伤口。
玄色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染透, 湿哒哒的贴在伤口上,那弯刀锋利无比, 恰好又砍在梦魇兽的那一个伤口上,更是雪上加霜, 刀伤深可见骨。
“嘶。”时越第一次直观的看见这么严重的伤口,吓得他深吸了一口凉气。
时越瘪着嘴, 仿佛是自己受伤了一样, 难过极了。
“一定很疼吧。”
时越低着头, 从裴玄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乌黑的长睫,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的伤口。
裴玄却不自觉的想起, 时越对自己这个假货都如此用心,那对阿遥岂不是更倍感呵护。
裴玄讨厌那个阿遥, 讨厌他哪怕不在时越身边,也在他内心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自从知道了阿遥的存在, 裴玄就忍不住的跟这个情敌做比较。
裴玄想起阿遥就来气, 面色淡淡的说:“这是我的事,小侯爷不用操心了,你还是赶紧离开林子,继续找你那个阿遥吧。”
这话里话外的酸味都快溢出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时越抬头瞪着他, 可是转眼看见他血迹斑斑的手臂心一下子就又软了下来,轻柔的摸了摸他的脸,又耐心的哄着:“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你,而不是赌气, 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裴玄别开脸,不去看他那湿漉漉的眼神,阿遥这个身份就像自己心口上的一根刺,总在他心头上扎着,怎么也忘不掉。
他抿着唇不说话,闷闷地哼了一声,算是勉勉强强默认了时越的靠近。
时越心里长舒一口气,赶紧摸出一块干净的衣裳,撕下一块布。
他们眼下在密林中,没有药物,只能先帮他包扎慢慢止血,等回到侯府再仔细医治。
“你忍一下,我先帮你把伤口上的血迹擦一擦。”
时越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周边的血迹和灰土,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物品,生怕弄疼了他,还时不时的低头吹吹气。
裴玄垂眸看着时越的发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泛着细碎的金光。
其实这点伤口对于裴玄来说真不算什么,虽然看起来吓人了些,但没有中毒已经是好事了。
以前在斗兽场身上的伤口都没有重复过,新伤旧伤重重叠叠,也没有人会愿意为他们这群妖更换药物。
发脓流水是常有的事。
时越擦完之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副大事告成的模样,抬眸认真的看着裴玄:“疼吗?”
裴玄正盯着时越呢,措不及防的对上了时越的视线。
那是一双饱含温柔与心疼的眼睛。
裴玄喉结滚了滚,蓦的抬起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掐着时越的下巴朝自己勾过来。
时越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随着对方的动作向裴玄靠近。
直到两人鼻尖都贴在了一起,裴玄陡然低下头,深深的吻住了时越的唇瓣。
念着阿遥又怎样,能亲他的不还是自己?
“唔。”
时越下意识想推开裴玄,但是顾忌着他的伤口就没动。
这个吻轻轻的,却无端的让时越感受到了裴玄的难过,因为自己能感受到,裴玄的嘴唇正在轻轻的颤抖。
时越缓缓抱住裴玄,白藕般的手臂环在了裴玄的脖子上,让自己紧紧的陷在了裴玄的怀中,用这种方式默默的安抚着他。
最后时越被吻的实在喘不上气了,才轻轻的推搡着裴玄的胸口,两人这才分开。
时越轻喘着,嫣红的嘴唇还带着一层水光。
“帮我包扎。”
时越红着脸点了点头。
时越没怎么给人包扎过,毕竟在侯府他就是个被宠大的小公子,此刻给裴玄包扎的那叫一个艰难坎坷。
裴玄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己被缠的乱七八糟的胳膊。
时越也觉得自己缠的歪歪扭扭难看的要命,但是没办法,凑合用吧,不流血就行。
裴玄扶着树想要站起来,时越连忙把他胳膊放在了自己肩膀头上,变成了一个尽职尽责的人形拐杖。
裴玄不太敢把全身重量压在时越身上,因为自己都能感受到时越瘦削的肩膀,生怕自己一个用力就把这小少爷压趴了。
时越能感觉到他在刻意的没有压自己,但是裴玄失血过多,整张脸惨白惨白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时越道:“没关系的,你靠着我就好,我还是能架的动。”
裴玄就是不听,非要自力更生。
时越无语至极,这人怎么跟驴一样犟?
于是时越直接伸手在他痒痒肉上猛的一掐。
“嘶。”裴玄顿时腰弓了下来,歪在了时越身上。
时越得意洋洋的笑了笑,虽然裴玄完全放松压下来的确挺重,但是为了裴玄的身体,他愿意累一点。
裴玄没办法,便依了时越,整个人靠在了他的身上,鼻尖全是时越身上淡淡的清香,让他紧绷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下来。
“往哪边走?”时越走了几步已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裴玄指了指右前方,声音有些干哑:“往这边直走。”
两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林间的落叶厚厚的,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
时越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看裴玄的脸色,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又放慢了脚步:“要不要歇会儿?你要是累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再坐会儿。”
“不用。”裴玄摇摇头。
时越已经近一天没进食了,如果再不出去,恐怕时越自己就先饿的倒地晕倒了。
到时候就是两个病秧子。
裴玄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头顶传来“唳——”的一声鹰鸣。
两人同时抬头向空中看去,就见阿木尔的那只大隼正盘旋在不远处的高空中,锐利的眼睛扫来扫去,明显是在寻找他们二人的踪迹。
那鹰隼的翅膀展开足有两米宽,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看得人心里发慌。
时越眼见着大隼飞的离他们越来越近,担心它看见他们,便带着裴玄要往旁边躲。
“没事。”
裴玄额头上布满了因疼痛而沁出的汗,此时这里没别的人,正好能用妖力。
他手里捏了个诀,下一秒两个人的身影便隐在了林子里。
几乎是同时,那只鹰隼俯冲下来,在他们方才停留的地方盘旋了两圈,它锐利的眼睛扫过每一寸土地,爪子时不时划过地面,激起一阵尘土。
时越屏住呼吸,能清晰地听见鹰隼翅膀在他身边煽动的“呼呼”声,还有它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嘶吼。
过了好一会儿,鹰隼在此处见找不到人,才不甘心地唳了一声,拍着翅膀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了。
等鹰隼身影消失在空中,裴玄才撤了法术。
施了这半天法术,裴玄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他踉跄了一下,靠着时越大喘气。
他急促又温热的呼吸吐在时越的脖子上,泛着细微的痒。
“裴玄!”时越赶紧扶住他,心疼地问,“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裴玄摇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事,我们快走吧,鹰隼回去报信,阿木尔肯定会加紧搜捕。”
他指了指西边,“再走半个时辰,应该就能到外围了。”
时越便带着裴玄加快了一点步伐向外走着。
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裴玄拉了拉时越的袖子,示意他蹲下。
两人躲在一棵粗壮的古树后面,透过树叶的缝隙往前看,只见十几个手持弯刀的武士正守在前方的路口,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凶色,时不时地四处张望。
而阿木尔坐在一个帐篷下,面前升起一簇火焰,蕉香四溢的烤全羊正往外冒油,阿木尔拿着一只硕大的羊腿正在大快朵颐。
“不好,他们把路堵上了。”时越担忧的说。
他看了看裴玄,他脸色苍白,胳膊上刚擦拭干净的伤口这一会又渗出了一丝血迹。
裴玄这个样子不能再动手了,否则伤口会越来越严重。
裴玄也沉重脸,眸底有凌厉的光芒闪过:“我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跑出去。”
“不要!”时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我能打得过,你跟在我身边反而是负担……”
“屁!”一向文雅的时越第一次在裴玄面前爆了粗口,他凶巴巴的瞪着裴玄:“我在你眼里是这么没良心的人吗?我就是要跟着你!你别想撇下我!”
时越白净的小脸上由于一天的奔波,粘上了不少脏灰,头发也散乱的垂在脸颊旁,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脏的不成样子。
俨然成了一只脏脏包。
可唯独那双眼睛亮的惊人,像是要把裴玄吞噬了。
裴玄凝视着他,许久败下阵来,但是依然不放弃的说:“你不回去,侯爷会担心的。”
时越这才眨了眨眼睛,说到他的心坎上,但是也只是简单思考了几秒后,依然坚定的说:“我不!我就是要跟着你。”
裴玄没辙了,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透着开心,甚至还有一些阴暗的想法。
“这是你说的?”
“对,我说的。”
“你就跟着我?”
“我就跟着你!”
裴玄却想事想到了什么,阴恻恻的笑了笑:“好啊,那你可要好好的跟着我。”
时越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这样笑,看起来有点吓人,而且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
“怎……怎么了吗?”
裴玄漫不经心的说:“没什么,林子深处我有一座房屋,既然现在出不去,我们先去那里休整吧。”
第59章 共眠
“好。”
时越扶着裴玄站了起来, 搀着他慢慢向密林深处的房子走去。
随着裴玄的指路,在好几次时越都以为要迷路,或者是裴玄骗人的时候, 终于走到了那座小木屋前。
时越扶着裴玄走到院落前, 定晴一看,时越脚步猛的顿住, 满是错愕和不可置信。
“这是你建的院落?”
裴玄疑惑点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太大了!
因为这个房子建的和清栾山阿遥的那间可太像了!
都是用竹子做成的房子,用栅栏围了一圈, 院落里放着竹制的圆桌和躺椅,俨然一副世外小桃源的田园之感。
要非说不同, 就是阿遥的那间房屋外种了一棵橘子树, 而这间则是种了一棵梨树。
时越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为什么裴玄会建造这样一所房子?是巧合吗?还是有一些别的原因……
“这个房子样式有点眼熟……你怎么建了这样的房子?”
“随手选了一款,就让他们照着盖了。”
“奥……好吧。”
时越有些失望的垂下眼眸。
裴玄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 原本淡漠的脸也沉了下来语气阴森森的:“怎么,又勾起你和阿遥的回忆了?”
时越吓的后背发毛, 生怕裴玄好不容易顺了一半的毛又炸起来。
“没有没有!你想错了!”时越连忙矢口否认。
“哼。”裴玄冷哼一声,显然并没有相信, 作势要抽出对方拉着自己的那条胳膊。
“诶诶诶?”
时越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还有裴玄要一个人走, 不愿搭理自己的坚定背影,觉得有些搞笑。
他扬了扬唇角,快走几步继续扶着他。
裴玄怄气般的再次甩开他的手。
可是这次时越的爪子跟黏在裴玄的胳膊上一样,不管怎么推都推不开。
“病秧子, 你就别折腾了。”时越调笑道。
裴玄觉得他这话的语气像是逗弄自己一样,耳朵尖便泛起了红,更生气了。
于是他脸一撇,决定先不理时越了。
时越推开门, 扶着裴玄让他坐在了床榻上。
“来,衣服脱了,上药。”时越说着就要扒裴玄衣服。
裴玄连忙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制止了他:“你干什么动手动脚?”
时越一点也不害臊,坦坦荡荡:“上药啊,不脱衣服怎么上药?快点!你哪儿我没看过,扭捏什么。”
时越其实指的是上辈子没少看,本来想在心里嘟囔嘟囔,但是没忍住说出了声。
裴玄一听气的肝疼,他什么时候看过自己裸体了!?
趁着裴玄生气这会,时越就已经麻溜的把他的上衣扒了下来,露出来白皙的胸膛。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让时越看见时,他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时越管着自己眼睛,尽量不让它乱瞟。
时越看了一眼裴玄的伤口,然后眉毛就深深的皱了起来,这也太严重了。
方才匆忙包扎的布条早就被渗出的血濡湿了大半,连边缘都染上了暗沉的红。
时越心疼的看着裴玄,都怪自己乱跑,害得他又受伤,还有那个烦人的阿木尔,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你这里有伤药吗?”
裴玄的声音哑哑的:“有,在前面那个柜子里。”
时越转身走到那个柜子前,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治疗裴玄的一些药粉和药膏,还有纱布。
他拿着东西快步走回来,蹲在裴玄面前,轻轻的说:“我要把旧布条拆开,可能有些疼,你忍一忍。”
“好。”
时越抿着唇,手有一点抖,因为害怕弄疼裴玄,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布条。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时越才发觉伤口比他想象中严重多了!
之前在林子里看得不真切,此刻才发现刀伤比想象中更深,边缘的皮肉有些外翻,即使已经血流的不是很多,但是看着依旧触目惊心。
“我要敷药了哦,你要是疼就喊出来,没关系的。”时越再次朝裴玄语重心长的说。
裴玄被他关切的目光看的脸颊有些烧,他错开那道视线,别扭道:“啰嗦。”
时越轻轻倒了点药粉在伤口上,药粉触碰到伤口的一瞬间,裴玄整个人瞬间紧绷了起来,指尖无意识的攥住了身下的被褥。
时越显然察觉到了,动作放得更轻,蘸着药粉的手一点点在伤口周围涂抹,每涂一下,都会低头用嘴轻轻吹口气,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慢一点,你要是疼就告诉我。”他的声音放得很柔,连眼神都软得像一湾潭水。
那双手仿佛不是在涂药,触摸到身体上,引出痒痒的触感。
裴玄不自觉的放缓了一点呼吸,颇有些难熬的等时越擦完药膏。
等药膏涂好,时越拿起新的纱布,小心翼翼地缠在裴玄胳膊上。
这次他格外认真,一边缠一边调整松紧,生怕勒得太紧让裴玄不舒服。
“这样应该就好了,你别乱动,免得伤口又裂开。”缠完最后一圈,他打了个漂亮的结,抬头对着裴玄笑了笑,眼底还带着点邀功的意味:“怎么样?这次包扎的很好看吧!”
裴玄高冷的点点头:“嗯。”
“嗯?”时越不满意了,撅着小嘴抬杠:“你夸夸我能咋?”
“不错,好看。”
“……”真是难为你了,冷冰冰的四个字。
时越知道让他说好话,简直就是母猪上树,公鸡下蛋——不可能,所以便大方发放过他了。
跑了一整天,时越早就累的一点都不想动了,他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臂,眼馋的看着裴玄柔软的床。
但是裴玄手臂上有伤,时越知道自己睡相不咋样,喜欢乱动乱蹬,他害怕自己和他挤在一张床上会踢到裴玄的伤口。
于是时越决定趴在床边上睡,反正下面也铺着毯子,无非就是硬了些。
时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睛里蓄起一丝雾气:“你赶快躺好睡一觉,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叫我。”
裴玄没动,眼神落在时越身上,心底有一些隐隐的期待。
这间小院只有这一个床榻,时越要睡觉就得和自己躺在一起。
只可惜他的美梦终将落空,在裴玄幽怨的眼神中,时越放松的趴在床边,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就准备这么睡了。?
为什么不上床和自己睡?
给那个狗屁阿遥守身如玉吗?
“你怎么还不睡?跑一天了累死我了。”时越困倦的趴着,声音都带着疲惫。
裴玄脸色冷了下来,什么话也不给时越讲,猛的拉起被子盖在身上,背对着时越睡觉了。
“?”
时越一脸懵的看着鼓起一团的被子,还有裴玄的后脑勺,不知道这狐狸脑子又给自己灌啥东西了。
“你咋啦?”
“没事,睡吧。”
“奥。”时越听着他声音好像也正常,就当他还是在为阿遥那事情闹别扭,便不再想了。
此刻他只想赶紧睡觉,眼睛困的都要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睡眼惺忪间,时越感觉有人在动自己。
“裴玄……你乱动什么……”时越眼睛都没睁开,黏黏糊糊的推着他。
突然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一只有劲的臂膀抱了起来,再然后就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时越睁了一半眼睛:“你怎么把我抱起来了……我睡觉不安分,会碰到你伤口。”
裴玄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他了,他轻轻的把时越放在被窝里,看他整个人陷入床榻中,睡眼惺忪,像一只慵懒的猫。
“没事。”裴玄重新回了被窝,时越在里,自己在外。
时越眨了眨眼,果然还是被窝舒服,又软又暖,裴玄跟火炉一样散发着热源。
时越不自觉的向裴玄身边贴了贴,但是又顾及着他的伤口,最后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再次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边的时越呼呼大睡,可裴玄却睁着眼怎么都睡不着,时不时还扭头看一会时越。
觉得这一刻平静的令人难受,裴玄总会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真的找到阿遥的话,这个人是不是也会像这样信任的躺在他身边。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裴玄整个人都不好了,烦躁的不行,甚至手痒痒的想直接杀了这个该死的心上人。
如果……如果能把时越锁起来就好了,永远在这个小屋里,把他藏在这个密林深处,他就只属于自己了。
裴玄阴暗的目光于深夜中幽幽的看着时越。
翌日。
时越睡了这一段日子以来最安稳最舒适的一次觉。
前段时间因为裴玄的离开,晚上总是会忍不住想他,而昨日躺在裴玄身边,时越觉得安心极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半夜自己嫌难受偷摸爬上来了,但是想了一下就记起来,裴玄抱自己上床那事。
时越嘿嘿的笑了一下,转头去摸裴玄,却抓了一手空。
“?裴玄!?”
时越坐了起来,头发上睡乱的呆毛立在头顶上,看起来傻傻的。
见没人应,时越又扯着嗓子继续喊:“裴玄??你去哪里了?”
“裴玄!!”
过了几秒,裴玄似乎是被喊的不耐烦了,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大早上叫什么。”
时越无辜的看着他:“一睁眼你就不在,还不让我找你了?”
裴玄没答话,转头又走了。
时越立马跳下床,火急火燎的蹬上鞋子,像小尾巴一样,追着裴玄跑出了屋子。
裴玄走哪他跟到哪。
最后两个人一块停在了一口大锅旁,里面还咕噜咕噜冒着烟。
时越一下就明白了,裴玄是在给自己做饭呢!
时越的肚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他笑弯了一双桃花眼:“你还会做饭呀。”——
作者有话说:超绝反差感狐狸,会打架会骂人,会做饭会伺候人,尾巴摸狠了还会哭,小侯爷值得拥有[害羞]
第60章 哥哥
“笨。”裴玄一边生着火, 一边毫不客气的打击他。
时越丝毫不在意,毕竟现在裴玄就跟自己“妈”一样,管自己吃还管自己住, 被他嘲笑就嘲笑吧, 一张脸皮能值多少钱。
时越正开心着,却看见裴玄绑着纱布的胳膊, 关切道:“我来吧,你胳膊还有伤。”
裴玄似笑非笑玩似的看向他:“你会?”
“嗯……”好问题。
时越还真不会, 因为他爱吃但是不爱做,很少去灶房。
裴玄没用受伤的胳膊, 只用一只手切菜、生火, 翻炒, 最后把两道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的饭菜做了出来。
时越就在旁边打下手,帮他递个东西, 或者自觉的帮裴玄推推袖子。
大功告成,时越捂着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坐在了凳子上, 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动物。
时越太饿了,飞快的拿起筷子, 尝了一口裴玄炒的腊肉, 好不好吃没尝出来,倒是烫的他吱哇乱叫。
“好烫好烫!”
时越被一瞬间的热气烫到了舌头,一张白皙的脸都因为疼痛红了起来,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看向裴玄。
“……你是白痴吗?”裴玄无奈的看着他, 只能任劳任怨的去旁边取了一杯凉水递给他:“含着,冰一会。”
时越接过来把一杯水含进了嘴里,被烫到的石头骤然清凉了不少。
过了一会,裴玄道:“吐了吧。”
时越就听话的把嘴里已经被暖的温热的水吐了出去。
裴玄掐着时越的下巴, 让他仰起头:“伸舌头,我看看。”
时越脸有些泛红,但还是听话的伸出了一点舌头。
“怎么样?烫出泡了吗?”
“没事。”
裴玄看他嘴里并无大碍,放了一点心,又忍不住数落道:“你是饿死鬼投胎吗,又没人和你抢。”
“哎呀,你别说我了,我这不是为了赶紧尝一尝裴大厨的手艺。”时越皱巴着小脸,为自己辩解道。
裴玄被怼了一句就不说话了,沉着一张脸给时越盛饭。
时大少爷就在裴玄的伺候下吃了一顿极其满意的午饭。
“我去洗碗!”时越自觉的站了起来。
裴玄伸手抓着他:“别了,我怕你笨手笨脚打碎我的碗。”
“……?”时越满脸无语的看着裴玄收拾桌子的身影,算了不干就不干吧,反正自己的确挺懒的。
于是闲人时越懒洋洋的再次躺在床榻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像一只吃饱喝足的橘猫。
“裴玄,你这里有没有衣服啊,我身上这个都臭了。”
昨日为了给裴玄止血,还撕掉了一大块,娇矜干净的时小侯爷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过得如此粗糙,灰头灰脑的。
裴玄整理完桌子擦干净手,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然后扭头去衣橱帮他找衣服了。
时越躺在床上支着脑袋看裴玄忙来忙去,嘴角都扬到太阳穴了。
现在的裴玄听话的有种指哪儿打哪儿的感觉。
时越甚是满意。
过了一会裴玄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扔在时越身上:“穿这个。”
时越只看了两眼就嫌弃的摇头:“不要不要,黑色不好看。”
“……”裴玄定定的看他几眼,认命的拿起衣服,回到衣橱重新找。
过了一会拿了件深蓝的。
“不要不要,也丑。”
“……灰的。”
“哎呀这个也好丑啊,裴玄你的衣服都好难看。”
“……那你裸着吧,别穿了。”
说着裴玄关上了衣橱。
“别别别!”时越跑到裴玄身边,谄媚一般的笑了笑,还不自觉的朝他身上挤了挤:“你再挑一件!我这次绝对穿!”
裴玄看他龇牙咧嘴的笑,一点良心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只能再次打开衣橱,他挑挑拣拣,终于在一众五彩斑斓的黑灰棕中,找到了一件湖蓝色的衣袍递给了时越。
这件湖蓝色的衣服有幸勉勉强强入了时小公子的眼,他便拿着这件衣服跑到一边换去了。
裴玄比时越高了半个头,肩膀也要宽上许多,他的衣服时越穿到身上松松垮垮,衣服边盖在了脚面上,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很不协调。
不过时越也不在意,把袖子卷了卷就穿身上了。
裴玄看自己衣服穿在时越身上,就有一种时越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感觉。
他垂下眸子想了一会,说:“你在这里呆着,不要乱跑,我会在周边设下陷阱。”
时越疑惑的问:“你要去哪里?”
裴玄故作高深的不再回答他的问题,拿起剑柄就转身离开。
时越“嘁”了一声,本想颇有骨气的不再问他,但又担心这人一去不回,只好抓着他的袖子一边晃一边锲而不舍的问:“说说呗,你去干嘛?”
裴玄颇为好笑的说:“你在撒娇?”
时越脸一热:“没有。”
“那行吧,不告诉你了。”裴玄耸耸肩,拉开他的手就要迈腿离开。
“诶?别走别走。”时越连忙堵着他的路,用一双桃花眼祈求一般的看着对方:“求求你了,告诉我呗。”
裴玄满意了,心情好了不少,嘴角勾了起来,但是依然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说出的话能气死个人:“不告诉你,猜吧。”
“裴玄!”
时越气鼓鼓的,他都豁出面子撒娇了,这家伙竟然骗他!
裴玄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时越站在原地气的左右磨牙,怒气冲冲的看着裴玄这烦人精的背影,然后头一扭回屋子里去了。
不说就不说!他才不稀罕知道!!
还是以前的裴侍卫有意思,现在都不听他的话了,像一只倔驴。
时越独自一人在小院里胡乱溜达,也用不着害怕阿木尔的鹰飞过来发现他,因为裴玄离开前说了,周边设了很多陷阱,而且这座小院格外隐蔽,如果不是对这里很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
溜达了一会消消食感觉有点累了,时越就回到裴玄铺的软软的床上睡觉去了。
裴玄从外头跑了一圈回来后,看见的场景就是时越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睡觉。
一个枕头还被他踢到了地上。
“……”
其实裴玄都没好意思告诉他,昨晚睡觉时越差点没把自己踹地上。
大半夜裴玄一边得防止时越把被子踢开,还得防止他突如其来的无影脚袭击自己。
裴玄就只能锁住时越的爪子和蹄子,防止他乱踢腾,结果闹得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前几日裴玄睡得安稳极了,昨日和时越只同床共枕一晚就喜提黑眼圈。
裴玄站在床边,毫不留情的掐住他的鼻子。
呼吸越来越费劲的时越小脸憋的通红,猛的一睁眼就看见裴玄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时越一看见裴玄就想起来自己撒娇结果被骗的事,不客气的打了一下他的手,把脸扭到一旁,整个人都透着四个大字:离我远点。
裴玄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嗤笑一声:“脾气还挺大?”
时越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坏心眼子,多的很。
裴玄就在背后暗戳戳的说:“那看来这衣服是白买了,还是扔了吧。”
“等等!”时越猛的扭过头,把脸笑成了一朵花,俨然不见刚刚那副生气的样子:“你是出门给我买衣服了吗?”
裴玄不理他,拎着手上的盒子就要向外扔。
时越连忙抱着他的腰:“不要扔!我要穿!”
“你不是让我离你远点吗?”裴玄漫不经心的说。
时越脚一跺,一脸不服气:“谁!?谁说的!?肯定不是我!我怎么可能让你离远一点!我巴不得和你贴在一起!”
裴玄似笑非笑的看时越演。
“裴玄哥哥~你就让我看看呗。”时越见对方还是绷着一张冰块脸,没办法,只好重操旧业,耷拉着一张脸作出难过的表情,
这还是第一次时越喊自己哥哥……
裴玄听见的那一瞬间感觉半边耳朵都麻了,心跳短暂停顿后猛烈跳动,无法控制的心悸几乎要从胸膛中涌出来。
手心里都冒出了紧张的汗,耳尖也因为这突然的称呼而泛红。
他看着时越狡黠明亮的双眸,滚了滚喉结:“乱叫什么。”
“没有乱叫啊。”
时越其实并不清楚裴玄生辰在几月,以前他也有问过裴玄,但是裴玄自己都说不知道。
不过时越有一种神奇的第六感,那就是裴玄应该比自己大一点。
裴玄被他磨得没法了,便只能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递给了时越。
时越定睛一看,瞬间惊喜的叫了起来:“我去!这么多新衣裳!”
整整一个木盒子,里面全是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衣裳,还都是时越钟爱的颜色和款式。
厚的薄的,华丽的简约的,纱制的锦制的,种类多到时越以为裴玄把制衣店搬了回来。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等到阿木尔离开这里,裴玄养好伤,自己恐怕就要离开了……
“不多。”裴玄淡淡道:“你不是嫌我衣服丑。”
“嘿嘿。”时越咧嘴笑了笑:“谢谢你!那我挑一件现在穿上!”
于是时越挑了一件淡青色的交领长衫,衣摆墨竹隐现,腰间挂着一条青葱的腰带,衬得时越眉眼如画,面容清疏,宛如画本中的谪仙人。
时越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满意极了:“好看好看,你眼光还不错嘛!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尺寸的?”
裴玄才不会告诉他,是昨晚自己趁着对方沉睡时,用手比着给他量了尺寸。
裴玄随口胡诌:“蒙的。”
时越撇撇嘴,他才不信呢,真当自己眼睛是尺子啊,一看就看这么严丝合缝。
不过时越也不戳穿他,欢欢喜喜的收了这一大箱子的衣服,心情美得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奇迹小侯爷,专属于裴玄的变装游戏。《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