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戏水


    水汽氤氲缭绕, 烛光下的汤池散发着暖人的蒸腾雾气,朦朦胧胧间,时越带着裴玄来到了汤池边上。


    时越手指勾住衣摆刚要向下脱, 脸就先红了大半。


    平日里主动撩拨裴玄是一回事, 但是当着他面把自己剥的精光是另一回事。


    裴玄还故意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脱衣服,这让自己怎么可能脱得下去, 这也太羞耻了吧……


    他动作停了下来,偷瞄着裴玄:“你怎么不脱?”


    “你先脱。”


    “不不不, 你先脱。”


    裴玄盯着他看了一会,眼里含了点戏谑的笑意:“成, 我先脱。”


    话音刚落, 他便利索的脱下外裳, 随着他转身,时越脸骤然一红。


    肩膀上的伤痕也一闪而过, 裴玄飞快的转过了身,面对面看着时越。


    由于常年不晒太阳的缘故, 裴玄身上泛着病态的白皙,胳膊上鼓起一个好看的肌肉弧度, 腰身紧实有力, 腹肌线条若隐若现,体型匀称而完美。


    唯一不足的是他肩膀上有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是经年难以愈合的疤痕。


    “你怎么不害羞呢!”时越脸越看越热,害臊的扭过脸, 被看的人倒是大方的很。


    裴玄面上不显,但是内心却无端的发起紧。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的向时越裸露上半身,他肩膀上有数条陈年疤痕,那些疤痕又丑又狰狞, 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过去的阴暗。


    他不敢让时越看见它们,他怕时越嫌弃他,觉得他丑陋。


    “你……你不觉得奇怪?”


    时越愣了两秒,不解的说:“哪里奇怪?”


    裴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怎么了?”时越关切的向前一步,也顾不得他是裸着的状态,可下一秒手腕就被裴玄攥住,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他只听见“哗啦”水声,整个人就被带着摔进汤池里。


    温水漫过胸口,时越呛了口热汽,抬头就撞进裴玄近在咫尺的目光。


    而裴玄的狐狸耳朵不知何时竟然冒了出来,毛绒绒的蹭过时越脸颊,带着温软的痒意。


    “裴小玄,你狐狸耳朵露出来了。”时越好心提醒道,但是内心却并不希望他把耳朵收回去。


    裴玄不在意的说:“我知道。”


    时越眨了眨眼睛,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耳朵:“你故意把耳朵露出来的?”


    裴玄这次没说话,但是耳朵被他触碰时却瑟缩的抖了抖。


    时越联想着岸上裴玄那几秒的异样,又见他委委屈屈的放出耳朵,似乎猜出了他这会不正常的原因。


    他是觉得自己身上有疤不好看,所以放出耳朵讨自己喜欢吗……


    时越想笑,觉得这狐狸像个大傻子。


    他安慰的揉了揉裴玄的耳朵,狐狸的耳朵极其敏感和脆弱,裴玄强忍着那股痒意没有动,站在水里任由时越玩弄自己的耳朵。


    “裴玄,你转过身。”


    裴玄不明所以,凤眼疑惑的落在时越被雾气蒸腾的脸上,一层水汽晕染了他的眉眼,只看见嫣红的唇瓣还有亮若星辰的桃花眼,正笑着看自己。


    裴玄不想转,转过身的话,自己后背上丑陋的疤痕时越就全看见了。


    他的眼睛那么好看,不该看见自己身上这肮脏丑陋东西。


    裴玄执拗的站着,就是不愿意转身把后背露出来。


    时越蹭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放轻声音哄着他:“乖,转过身,没事的。”


    裴玄看着他漂亮的好像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最终选择听他的话慢慢转过身。


    不管是阿遥,还是裴玄,他从来拒绝不了时越的要求。


    裴玄背对着他,脊背却紧绷的宛如一张拉满的弓,垂在身侧的手攥的越发紧,泄露了他的紧张和不安。


    可是背后安安静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时越真的害怕这些丑陋的伤疤吗?


    他心里乱糟糟的,烦躁的感觉逐渐升腾,甚至忍不住的想转过身,如果时越真的嫌弃自己这疤,他该如何是好?


    若是他把这一块的皮都毁了,皮肉重新生长会长好吗?


    裴玄见身后没动静,按耐不住要转身的时候,后颈忽然传来一阵气体引发的轻痒,随即,一个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肩头最显眼的那道疤上。


    一下又一下,从那道疤的上方一直吻到下方,不是敷衍的触碰,是带着珍重的轻吻,像在安抚多年前未愈的疼。


    裴玄浑身一僵,随即一股热流从肩膀窜遍四肢百骸,连耳尖都烧得发烫,狐狸耳朵不受控地竖得笔直,耳尖还轻轻颤着。


    “不要怕。”时越骤然从后面抱住了他,双臂圈在他的腰侧,脸颊在他脖颈上轻轻蹭了蹭:“这不是疤,这是你与痛苦抗争的痕迹,是你勇敢活着的证据,谢谢你没放弃自己,才能让我再次遇见你,阿遥。”


    时越都不敢想,如果不是裴玄在斗兽场努力的活着,那阿遥和裴玄是不是在他生命中就彻底消失了。


    裴玄紧绷的脊背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慢慢放松下来,他转过身,一把将时越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哑:“……你说的都是真的?”


    时越埋在他怀里,蹭了蹭他的肩,笑着点头:“小侯爷什么时候骗过人。”


    裴玄托起他的脸,轻轻的吻着他的唇瓣。


    时越扬起下巴,努力的回应着。


    最终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松开,眼神中都带着一股水汽。


    “裴玄,你的尾巴也放出来让我摸摸呗。”时越卖乖的贴在他身上。


    “耳朵不够你玩的?”


    “嘿嘿,不一样。”时越嬉皮笑脸的说。


    “哪里不一样?”裴玄搞不明白耳朵和尾巴到底哪里好玩,为什么时越总想上下其手的摸,软软的看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软啊!而且一捏你还会害羞!”时越的表情宛如一个好色的登徒子。


    裴玄被他的直言直语整得都快沸腾了,但还是绷着脸没答应。


    狐狸尾巴只有配偶可以随意触碰,不过时越应该算是自己的配偶吧……而且他以前也摸过好几次了,再摸几次一个没事吧?


    时越继续:“求求你啦求求你啦,让我玩玩呗!”


    最后裴玄被他磨得实在没了办法,只好放出了一根毛绒绒的大尾巴,或许是因为兴奋,那根大尾巴蓬松的立在身后,左摇右晃的动个不停。


    时越欢喜的伸出了爪子准备摸他日思夜想的尾巴。


    裴玄先抓住他的手没让他碰到自己,凤眸凝视着他:“你摸了我的尾巴,就不能摸其他狐狸的了。”


    时越眨眨眼飞快的保证:“肯定啊!我对别人的尾巴才不感兴趣!”


    裴玄这才放开手,让时越胡乱的摸自己尾巴。


    啧啧啧,这手感,又软又滑。


    时越觉得裴玄的尾巴做成狐裘肯定很好看,还很暖和……


    直到最后裴玄原本顺滑的尾巴被他摸得乱七八糟,时越才收了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摸爽了?”


    “啊?爽了爽了。”玩美的时越笑意盈盈的一抬头,就看见裴玄深沉的看着自己。


    时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就往岸上跑:“泡够了,咱俩回去吧……啊。”


    裴玄却按着他的脖子将他捞了回来抵在汤池边上。


    “你爽完该我爽了。”


    时越被他掐的腰疼,可怜兮兮的说:“你怎么爽,我又没……没尾巴。”


    裴玄湿漉漉的手却顺着他的腰慢慢向下,被浸湿的白衣宛若透视般紧紧贴在时越的身上,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时越的身体,最终停在了尾椎骨上。


    裴玄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尾椎骨时,时越只觉得自己浑身如过了电流一般。


    “这不就是尾巴吗?”裴玄的呼吸散落在时越的颈间。


    “啊……别动裴玄。”时越瑟缩的朝裴玄怀里缩了缩,想躲避他作乱的手,可是靠近的动作却反而方便了裴玄。


    “公平交易,你摸我的,我摸你的。”裴玄诱惑一般的声音在时越耳边轻轻响起,然后突然转为委屈的腔调,连耳朵都似乎难过的耷拉下来:“难道你不愿意让我摸吗?我的尾巴只让你摸过,我娘都没有摸过……”


    时越最吃他这一套,立马说:“愿意的。”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裴玄得逞的笑了笑,一下又一下的在他肩膀又啃又咬,手却不安分的在他尾椎骨作乱,这摸一下那儿掐一下。


    时越脸红的宛如发了高热,羞得不行,明明自己生辰比裴玄还要晚几个月,他却唤自己哥哥。


    他身体发软的靠着裴玄,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裴玄的手上,有时触碰到敏感位置,他忍不住的就抖了抖,紧紧咬着下唇,生怕泄露出什么奇怪声音。


    ……


    最后泡的都要缺了氧,时越才含着未流干净的泪被裴玄从水里抱了出来。


    裴玄抱着时越上岸时,指尖还沾着汤池的暖意,时越靠在他怀里,脸颊还泛着未褪的红,连眼皮都懒得抬。


    外袍被水汽浸得微凉,裴玄却先将自己的里衣裹在时越身上,指尖划过他腰侧时,时越还瑟缩着躲了躲。


    裴玄低笑:“以后还玩尾巴吗?”


    时越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


    虽然玩尾巴的下场很惨,但是玩的时候也是真好玩。


    “还玩?”


    时越再次点点头。


    “行吧,那以后欺负你,你也都受着,别哼唧让我放过你。”


    穿好衣服后,裴玄抱着他往回走,脚步踩在石板路上,带着轻微的闷响。


    时越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最终还是没坚持到房间里,直接在路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谁懂啊,狐狸塑真的很萌!而且狐狸是犬科教培会成结的[眼镜]咳咳,我是正经作者


    第92章 危机


    翌日, 泡完热水澡(应付某人上下其手)的时越觉得全身上下都舒坦的不行,好像把来北地这一段时间的寒冷彻底的驱出了身体外。


    于是时越和裴玄换了一件耐脏的粗布衣衫,拎着绳索和锄头等工具去了隔壁的寺庙。


    当然时越是主动去的, 而裴玄也是被动去的。


    雪后初晴, 阳光洒在积雪上晃得人睁不开眼,沿途可见村民们正合力清理断墙残瓦, 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转瞬消散。


    漠南只有这一处寺庙,名叫普光寺, 前朝皇帝巡边之时还曾在这里休憩。


    可惜连月的大雪压塌了这座古刹的房檐,无奈之下主持只好唤来街坊邻居。帮忙一起修缮寺院。


    时越作为一个乐于助人的少年那必是要前去帮忙的, 故而今日时越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 赶忙来到寺院了参与修缮。


    裴玄自是冷漠依旧, 不爱参与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但是他是时越的尾巴, 时越去哪儿,他哪怕再不愿意, 也得乖乖跟着时越的步伐。


    普光寺的山门半开,主持慧明法师正领着小沙弥清扫庭院, 老法师穿着灰布僧袍, 袖口沾了雪,小沙弥才及腰高,抱着比自己还宽的扫帚,踮脚扫着台阶上的积雪, 鼻尖冻得通红。


    见两人来,慧明法师合十行礼:“时公子、裴公子,劳烦二位冒雪前来。”


    “法师客气了。”时越回礼。


    时越力气不大,裴玄也害怕他受伤, 所以他就站在一旁帮着递木料、扶梯子;裴玄则凭着一身力气,将压在房梁上的积雪铲下来,又稳稳扛起断裂的木梁。


    寺庙中的小沙弥见缝插针的端来一碗热汤:“时公子,裴公子,你们喝些热茶吧,莫冻坏了身子。”


    时越顺手接过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淌到了胃里,然后直接又递给了裴玄。


    裴玄直接对着时越的喝过的杯子喝了起来。


    小沙弥在一旁疑惑的抓了抓光秃秃的头,有两个杯子啊,他们为什么要喝同一杯?


    裴玄喝完把杯子递给时越,时越又转身还给小沙弥,笑意盈盈的摸了摸他光滑有趣的脑袋:“多谢小师傅!”


    小沙弥回了一礼,带着没搞明白的问题回了屋子。


    正忙着,就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雪地里溅起一片雪沫,惊得寺外折断树枝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起。


    时越抬头向外看去,就见胡孟斯骑着白马从寺庙门口飞快的一闪而过。


    时越心中燃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快速的将手中的瓦片放回了原地,然后跑到寺庙门口喊道:“胡参军!发生何事了?”


    胡孟斯骑在马上,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色铁青得吓人,刚要去时越宅子里找他,却没想到他从普光寺里出来了。


    他连忙勒紧马缰,隔着老远就扯着嗓子喊:“时公子!殿下正在寻你们!快随我去府衙!出大事了!”


    时越脸色微微一变,转身准备去喊裴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裴玄也从房顶上走了下来,正站在自己身后。


    “别慌,怎么了?”裴玄问。


    时越摇摇头:“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但是看胡参军的神情来说,应当不是小事。”


    “没事,我们先去府衙。”裴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给时越平添了不少勇气。


    赶到府衙时,议事厅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时越刚跨过大门急忙问:“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周牧松被接二连三的混乱弄得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俊朗的面容隐隐约约出现了疲惫的青色,他微阖着眼声音有些嘶哑:“漠南州附近城池的流民听闻这里有赈灾粮,便都聚集在了城外,他们嚷着也要分粮食。”


    怪不得刚刚时越裴玄跟着来府衙时,感觉街道上吵闹非常,似有众多人在喧闹。


    时越心里咯噔一下:“我们所带来的赈灾粮还有多少?”


    胡孟斯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脸上的肉都跟着颤抖:“这几日连轴转着发粮,本就所剩无几,刚清点完,最多还够城内百姓撑一个月,可是那些流民哪肯听劝,说什么‘都是受灾的,凭什么漠南能吃,我们就得饿着’,现在已经开始撞城门了!”


    胡孟斯学流民的语气学的绘声绘色,光听时越就能感受到城外流民的暴躁。


    北地三洲中,漠南是受灾最严重的,其他两州虽也受雪灾影响,但尚且还可以控制,所以朝廷只能先赶到漠南进行赈灾事宜。


    而他带的粮食也只能保证漠南人民,如果肆意分发给突然多出的流民,那就该乱套了。


    “更何况我们还丢了近二十袋粮,不管怎么搜李芮正的宅子,都没有寻到这批粮食。”周牧松叹了口气:“现下我已经派王封去城楼上看着了。”


    “报——”一名禁军急匆匆跑了进来:“报告殿下!城外的流民不仅撞门,现在还试图翻墙进来,城内有百姓看见城外的动静,害怕粮食被流民所抢,也开始在粮仓附近跃跃欲试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城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巨大的声响传到了府衙内,周牧松脸色一变,没想到这群流民竟然大胆到了这般地步!


    他将大氅飞快的披在身上,大步向外走:“随我去城内!不可让流民进入城池!”


    时越跟在他身后,看着周牧松走在最前方的身影,不安的情绪隐隐升起。


    他以为揪出来盗粮之人,周牧松应当不会如上一世般,死在这冰冷之地,却没想到事毕之后流民又再次来犯,并且这次流民的数量还不容小觑。


    裴玄察觉到他烦躁不安的情绪,抓了抓他的手。


    时越回神朝他一笑:“没事。”


    几人赶到城门时,眼前的景象早已乱成一团。


    厚重的木门被撞出一个豁口,流民们像疯了一样往里面挤,手里拿着扁担、锄头,甚至还有人举着断裂的木棍或者弓箭,眼睛里满是偏执的疯狂。


    城墙上的守卫拼命往下扔积雪、推滚石,却架不住人多势众,已有几个守卫被流民拽着胳膊拖下城墙,瞬间被淹没在人潮里,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没了声响。


    胡孟斯作为漠南的司仓参军,不会武功也没上过战场,这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场面,一时之间吓得腿肚子都在发颤。


    “这……这可如何是好?”胡孟斯站在城楼上哆哆嗦嗦的说。


    “让开!都给我让开!”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嘶吼着,顺着梯子竟然爬到了城楼上,手里挥舞着菜刀:“漠南能分粮,我们就不能?都是朝廷的百姓,凭什么偏心!今天必须给粮,不然就烧了你们的府衙!”


    他的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更多流民跟着嘶吼起来,原本还只是抢粮的人群,此刻变得愈发狂暴。


    有女人抱着哭嚎的孩子,被人群推着往前挤,不小心摔倒在地,立刻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女人微弱的呻吟。


    时越皱着眉头看着这慌乱的场景,比较他们俨然都像失了心智,道德底线全部摒弃,满脑子只剩下拿粮食饿不死。


    王封等人在城墙外守着城门,若是敌人他可以大开杀戒,但是这些都是百姓,他无法令刀出鞘,将利刃对准自己的人,这就使得他们畏手畏脚,一时之间无法控制局面。


    突然粮仓方向传来了一阵火光,时越站在城楼上向粮仓看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队人马正拿着火把向粮仓飞驰而去。


    “遭了!有人要放火烧粮仓!”时越道。


    “粮仓要出事!”胡孟斯急得双眼通红,转身就要往粮仓冲,“那些粮食是漠南百姓的命!绝不能被烧了!”


    “等等!”裴玄一把拉住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人群,“流民太多,硬冲只会送命。你带一半守卫去粮仓,务必守住粮堆,我和时越、殿下稳住城门的局面。”


    周牧松点头,立刻下令:“传王封,带五十人随胡参军去粮仓!其余人守住城门两侧,不许放一个流民进城中心!”


    王封收到命令,看了一眼城门口还在努力挤着进城的流民咬了咬牙,只好收起刀带着人向粮仓前去。


    城门处突然少了一队人马,流民更是势如破竹,摇摇欲坠的城门被推搡的几乎要裂开,一些身手敏捷的此时已经顺着裂开的缝隙挤了进来。


    “我进来了我进来了!”流民收紧肚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可是脚掌刚落地,就被裴玄一脚又踹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后面人的身上。


    但这丝毫没能震慑住其他人,没有选择扶他,而是直接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脸上满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时越看着一个老妇人被人群推搡着靠近城墙,花白的头发散乱在脸上,嘴里反复念叨着“给我一碗粮,救救我的孙儿”,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可他清楚,若是放这些人进来,漠南城内的百姓就会陷入更大的灾难。


    时越心急如焚,正想着如何平息这场霍乱,却被一道一闪而过的亮光晃到了眼。


    他定睛一看,人群中一个穿黑布衫的男子手里拿着农具正往城内钻,借着人群的掩护,怀里竟然还揣了一把弓箭,此刻正在人群里拉弓瞄向周牧松。


    他心头一紧:“殿下!有刺客!”


    话音刚落,离弦的箭就带着破空之声射了出去。


    裴玄眸色渐深,脚尖点地运转了一些妖力,飞快的掠到城墙上,带着周牧松扑倒在一旁,而那箭还是擦过周牧松的脖子,带出了一道血迹——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突然就很想和大家碎碎念一下,这是我在晋江的第一本文,我非常开心能申签成功,真的就像做梦一样,然后一点点学着去申榜申v上夹子(以前根本搞不明白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 ),了解一些晋江写文的具体事宜,或许每一个咕咕应该都梦想过,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成为天降紫薇星,自己的文能被很多人看到,自己创造的角色被更多人认识了解并喜爱他们,每次看到多出来的一两条评论和收藏都会非常开心!刚入v那几天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有没有涨收藏,虽然收藏增长缓慢但是一个两个也会带来喜悦,可是最近看着越来越差的数据说不焦虑是假的,越来越少的曝光越来越少的收益,就又忍不住去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写文,而且最近也在忙着考研的事情,总觉得自己时间不够用,暑假那会每天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构思故事,慢慢的将情节展现出来,但是最近每天一边上课,一边学习考研的课程,极大的压缩了我的空闲时间,只有在晚上夜深人静时才能码字,睡觉之前脑子里还要接着思考之后的剧情该如何表现才能更完美,也就导致我觉得这几章写的很不完美,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效果,并且也持续的卡文……感觉脑子好累嘤嘤


    好啦好啦,就是碎碎念一下啦,我真的很感谢很感谢很感谢能陪着时越越裴小玄这么长时间的你们!而且我也不会弃坑哒!宝宝们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个故事完成的!不过宝宝们应该可以看出来快要收尾了,后面应该有个一二十章(如果超了当我没说哈哈哈哈)就要完结了,这是我的第一本小说,我真的很开心自己能把它坚持下来,毕竟好多人说有百分之六七十的晋江小作者签约后都坚持不到完结,那我还是挺厉害的吧哈哈哈,你们快夸夸我呀,竟然真的写完了呢!超厉害的我!不管它的成绩怎么样,我都会很爱它的!


    最后的最后,还是要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宝们!爱你们哦^o^祝你们晚安哦~碎个好觉!么么[星星眼]


    小声bb:哎呀感觉把这些话写出来还挺不好意思的哈哈哈哈,随意看看就好啦


    第93章 救场


    时越脸色煞白一片, 也顾不得城门处的流民,飞快的跑到裴玄身边。


    “你没事吧?”时越紧张的抓着裴玄,来回的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裴玄把他的手抓在自己手里:“没事。”


    时越见他身上的确没有受伤才松下一口气, 又连忙去看周牧松:“殿下, 你还好吗?”


    周牧松动了动脖子,指尖蹭了下脖子上的血迹, 幸好只是擦了过去。


    “我没事,这次多亏裴公子了。”周牧松郑重的向裴玄道了谢。


    裴玄不甚在意的摇了摇头。


    周牧松看着越来越多的流民加入到推门的行列中, 眉毛越蹙越深:“我已经传信给周边县尉了,他们收到信应该会来援助, 不过这一会还需要我们守住城门。”


    这时城门“轰隆”一声, 竟被撞得向外倾了半尺, 几个守卫躲闪不及,被门轴带得摔倒在地。


    周牧松也顾不得自己是皇子, 直接也加入到堵门的行列中。


    时越也跟着站在了旁边,和一众守卫一起顶在门后, 后背抵着冰凉的木门,能清晰感受到门外无数只手的推搡, 力道大得像要把整扇门掀翻。


    渐渐的, 时越觉得自己胳膊都已经开始发酸了,却还是死死的按着城门。


    城门这边情况危急,而粮仓也没好到哪儿去。


    粮仓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胡孟斯的嘶吼隐约传来:“守住!别让他们靠近粮堆!”


    时越心里一揪, 转头看向粮仓的方向,火光似乎更盛了些,浓烟在雪地里飘得很远。


    “殿下!粮仓那边……”一个守门的士兵急得大喊。


    周牧松刚要分人过去,就见人群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 直奔他心口而来!


    时越瞳孔骤缩,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推了他一把,却还是没避开,深深扎进了他的左肩,鲜血瞬间浸透了锦袍。


    天杀的!怎么刺客没完没了了!


    刚刚射箭现在直接拿刀刺,周牧松他就非得和上一世一样死在这儿吗?


    “殿下!”守卫见周牧松胸口晕开血迹,一时之间都慌乱无比,手上的力气便少了点,城内一下又被推得凹了不少。


    周牧松闷哼一声,捂着肩膀跪倒在地,却仍咬牙道:“别管我,我没事……守住城门……”


    时越扶着他,感觉到手下一片温热,心像坠入了冰窖一般。


    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


    城门的倾轧声、流民的嘶吼声、粮仓方向隐约的火光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时越帮周牧松一边包扎一边想起他让石头提前出发,沿路买粮的事,他本来只是想着以防万一,却没想到竟真用上了,就是不知道石头此时走到哪里了,能不能赶得上。


    周牧松看见时越眼下的焦急,他还强撑着笑了笑:“时公子不必担心,若真死在这里,便是本王的命,无妨。”


    “殿下何必说这种话,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也不替梁学士考虑吗?如果你在此处丧命,京城势力将全部落入太子掌中,届时首当其冲遭殃的便是梁学士!”


    周牧松一顿,想起了临行前梁泽林的那抹笑,以后如果再也看不到,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时公子放心,本王怎会轻易言弃?更何况你们都还在坚持。”周牧松安慰道。


    帮周牧松完整包扎后,时越让守卫扶着他又回到了城楼之上,毕竟那是高地,相比较这里要安全许多,如果这时候再来一个流民偷偷揣着刀,那他的小命是真的要呜呼了。


    时越刚要跑过去继续帮裴玄的忙,但没想到裴玄已经离开了城门,站在一边房檐下,见时越跑过去找他,他直接伸手将人拉了过来。


    “怎么在这里站着?你受伤了?”时越下意识以为裴玄是受了伤才站到了这里。


    裴玄:“没有。”


    “那我们继续过去堵门,不能让他们冲进来。”说着时越就再次向城门那里走。


    “用不着。”


    “什么意思?”


    时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声音密集而沉重,像是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时越蓦的一惊,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可置信的喜悦慢慢浮现了出来:“是石头回来了吗!?”


    裴玄作为妖,耳力比着普通人要好上许多,方才便听见了从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车轮声。


    又想到时越曾给他说,临走之前派了石头沿路采购米粮,便猜测是石头带着粮来了。


    “应当是。”裴玄道。


    时越皱了一天的眉头在此刻终于慢慢消散下去,转而洋溢起一道灿烂的笑:“太好了!”


    时越拽着裴玄回到了城楼之上,远远的看见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


    为首的那匹黑马格外眼熟,马背上的人穿着粗布短打,正是石头!


    他身后跟着十几辆马车,车斗用帆布盖着,隐约能看见帆布下鼓鼓囊囊的轮廓,车辙在雪地上压得很深,显然装得极沉。


    周牧松没想到时越在来之前竟然做了这种准备,他不由的显出赞赏之情。


    平日里听坊间传闻安定侯府的小公子是个纨绔,跟博学多才琴棋诗画没一个字能沾边,可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反倒是有勇有谋,危险时刻临危不惧。


    安定侯府的两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周牧松十分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对安定侯下手,反而是周敬之那个蠢货误将自己和安定侯推到了一起。


    这么说来,他真应该谢谢周敬之。


    石头策马奔到城门下,勒住马缰时,马前蹄高高扬起,雪沫飞溅。


    他没想到自己来到漠南后,看见的竟是这般景色,来不及喘口气,立马焦虑的寻找自家公子的身影,生怕他受了什么伤。


    “石头!我在这!”时越趴在城墙上,激动的朝他喊着。


    裴玄在后面扶着他的腰,以防他过于激动而从城墙上栽下去。


    石头抬起头在城墙上立马捕捉到时越的身影,他家公子往死里都是一派公子哥的潇洒模样,此刻却穿着乱糟糟的黑布衫,怎么看都觉得吃了大苦。


    好好的公子成脏脏包了。


    “公子!我一路按照你的吩咐采购粮食,现下共有五十袋!”


    五十袋粮食!虽不算多,却足够暂时稳住局面。


    时越心中一松,连忙喊道:“石头!把粮车推到城门内侧,打开一袋,让流民看见!”


    石头立刻应声,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粮车推到城门边,一把扯开其中一袋粮食的口子,雪白的米粒倾泻而出,阳光照在上面格外显眼。


    城门外的流民先是听见了马蹄声,又看见粮车,动作都顿了顿。


    当看见那袋敞开的粮食时,人群里的嘶吼声渐渐小了下去,有人伸长脖子望着粮车,眼中的疯狂褪去些许,多了几分迟疑,他们要的本就是粮食,为的是不饿死,为的是活命,若是能拿到,谁也不想真的和官家人拼命。


    周牧松胸口的刀伤痛的不行,但此刻也顾不得它,只能站直身体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洪亮有说服力:“这些粮食是特意为你们寻来的!现在每一户流民,可分半斗米,跟着我们的人到城外空地上等候,周边县城的援兵已经在路上了,等援兵到了,会核对你们的身份,送你们回各自的村镇,后续朝廷的赈灾粮也会陆续送到!”


    他的声音从城墙上传了下来,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流民们面面相觑,有人看着城门内的粮车,又看了看身边疯狂推搡的人,渐渐停下了动作。


    “真的有粮!”


    “娘,咱们有粮食吃了!”


    “太好了,不用饿死了!”


    石头和王封一起把粮食从马车上卸了下来,流民不自觉的都朝着粮食围了过去,眼巴巴的看着王封手里的米粒。


    “排队,一人半斗米,不许争抢!”王封生怕这群人又要粮不要命的扑上来,直接把锋利的剑猛的插在地上,利刃对着流民惊慌失措的脸。


    流民如愿见到粮食,也不再疯狂,而是按照王封的话慢慢排起队来,虽然依旧有人推搡争抢前排的位置,但是比着刚刚的场景平和太多了。


    这时,时越看见方才见到的那个城墙下的老妇人,拨开人群抱着自己的孩子走了出来,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粮车磕了个头:“谢谢……谢谢老天爷……谢谢官家……”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不少流民跟着跪倒在地,哭喊声里没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周牧松见场面终于被控制住,胸腔的伤口没了紧张情绪就显得越发痛楚,他张了张嘴想再说句话,但是眼前一黑就彻底晕了过去。


    “殿下!”守卫们连忙扶住他。


    时越连忙道:“快去找郎中给殿下包扎伤口!这里交给我就好。”


    王封担忧的看了一眼周牧松,只好点点头,去请郎中了。


    时越见一切事情恢复了秩序,长吁一口气,也不顾地上脏不脏直接坐了下来。


    裴玄也坐在时越的旁边,时越顺势把头抵在了裴玄的肩膀上:“好累啊。”


    裴玄看了眼时越,往日里白净的脸上现在却是紫一块灰一块,脏兮兮的。


    还记得最初刚认识时越的时候,明明是个娇气鬼,脏的不碰臭的更是离得八百米远,俨然是一只爱干净的小公主。


    清栾山最初时越呆的一点也不习惯,因为这里的陈设实在是太普通了,住惯了大房子的时越总会觉得这里小小的。


    可是没想到,当年那样娇气的人,现在也可以随意的坐在又脏又硬的地上,吃着最普通的烙饼。


    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裴玄总觉得时越心里装着些他从不知道的事情。


    第94章 狐狸


    翌日, 周牧松简单包扎好伤口,虽然失血过多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在漠南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他需要赶快回到京城向陛下复命, 并且李芮正偷盗赈灾粮,回京之后必是要将他下昭狱的。


    时越来漠南的借口是省亲, 若是和周牧松一同返程那不是明摆着他俩私底下有点联系,所以时越裴玄准备晚两日再出发, 和周牧松的人马错开时间。


    于是今早时越和裴玄到城门送别了周牧松一行人之后,他俩便来到了太白山。


    上次见过苗苗之后, 时越后来又去找了一次苗苗, 询问了那株草药具体的生长地点。


    虽然苗苗母亲的确是喝了这种草药身体见好, 但是时越还是心存疑虑,总觉得这草药不像什么好东西, 所以他决定去山上采一棵草药,带回京城, 找郎中再仔细辨认一下这种草药,究竟是治病的还是要命的。


    太白山是北地最大的山脉, 由东向西横跨在大雍的最北端, 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竖立在边境,抵御着山另一边各个小国的攻击。


    时越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因为苗苗说太白山温度极度寒冷,一年四季都是白雪皑皑, 所以才被唤为“太白山”。


    可反观裴玄,还是穿着黑色的劲装,好似这冷冽的风对他毫无影响。


    山路被新雪盖得严严实实,踩上去咯吱作响, 风卷着雪沫子往衣领里钻,时越缩了缩脖子,把大氅系得更紧些。


    “裴小玄,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怕冷?”时越一边认真看着脚下的路,一边牵着他的手问。


    裴玄每次听见裴小玄这个称呼铁定炸毛,但是由于时越天天喊,他现在已经被迫习惯了。


    此刻他不冷不淡的扯了下唇角,慢慢说:“或许是因为我们狐妖一族最早的时候就是在寒冷之地居住吧,所以不怕冷。”


    时越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原来是这样。”


    裴玄走在他身侧,刻意放慢脚步,时不时伸手扶他一把,避开雪下暗藏的石缝。


    “苗苗说那草长在鹰嘴崖的峭壁上,”时越指着前方云雾缭绕的山崖,雪光晃得他眯起眼,“你看,就是那处凸出来的石崖,底下全是积雪。”


    裴玄抬眼望去,鹰嘴崖壁立千仞,灰黑色的岩石上覆着厚雪,只在几处背风的石缝里,隐约能看见点青绿。


    “你站在崖边,一会我上去取。”裴玄道。


    时越乖乖的点点头。


    这种凶险的地方,他就不掺和了,万一笨手笨脚的受了伤,还得连累裴玄照顾自己。


    裴玄把时越安置到一块安全的平地上,自己则是蓄起妖力腾空而起,不多说便轻盈的落在了往鹰嘴崖壁上。


    时越站在崖下的背风处,攥着腰间的麻绳仰头望,看他黑色劲装在漫天飞雪中划过道利落的弧线,稳稳落在覆雪的石崖上,才松了口气,低头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


    周遭静得反常,方才还呼啸的山风不知何时歇了,只听得见远处松枝上积雪簌簌坠落的轻响,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白茫茫的雪和孤单的自己。


    时越正觉得奇怪,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雪堆旁,蜷着团白影。


    这是什么?


    时越歪了歪头,好奇的朝着那团白影走了过去,害怕万一又是什么妖怪,他还紧紧攥着袖箭,以防万一。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才看清是只巴掌大的白毛狐狸,浑身雪绒绒的,尾巴却蔫蔫垂着,后腿被锈迹斑斑的猎户夹死死咬着,渗出血珠,在白雪上洇开点点暗红。


    “竟然是一只没修成妖的小狐狸?”时越惊诧道。


    小狐狸见有人靠近,怯生生地缩了缩身子,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满是惊惧,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声,听起来可怜极了,让人忍不住的生出怜惜。


    时越还是第一次见到野生的小狐狸,虽然裴玄是狐妖,也见过他的尾巴和耳朵,但是却没见过他的本体。


    不知道是不是也像这只小狐狸一样可爱。


    时越见它瑟缩的躺在雪地里,几乎和雪融为一体,后腿却在猎户夹中渗着雪,心一下就软了,轻轻的蹲下身生怕吓坏它:“伤的这么重,我救你出来好不好?你不要怕。”


    小狐狸先是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但是看面前的人似乎没有伤害他意思,于是又鼓起勇气抬起了小脑袋,眨眨眼努力的向时越手上蹭,耳朵颤颤巍巍的抖了抖。


    果然是一家人。


    时越这么想,要不然怎么会和裴玄一模一样,一激动就控制不住的抖耳朵,可爱的要命。


    时越小心翼翼的扒开它身边的雪,指尖刚触碰到后腿的夹子,小狐狸就痛楚的嘤嘤叫着。


    “乖,忍一下,去掉就好啦。”时越轻轻的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然后继续用力的掰着猎户夹,好不容易掰出了一点缝隙,连忙把小狐狸的腿抽出来。


    见它伤口还在流血,便解开腰间的布囊,翻出备用的伤药和布条,小心翼翼地替它清理伤口、缠上布条。


    小狐狸全程都乖乖窝在他掌心,脑袋抵着他的手腕,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嘤咛声,尾巴却悄悄缠上了他的手指,雪绒绒的毛蹭得人手心发痒。


    “你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可爱啊。”时越被它尾巴勾的手心直痒,刚要把爪子放到他蓬松的大尾巴上准备享受一番,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冰碴子一样的声音。


    “时越。”


    时越扭头一看,裴玄手里拿着采来的草药正站在自己身后,可是表情却是和这冰天雪地一样,低垂的睫毛下是冷冽的眉眼,嘴角却噙着一抹冷意。


    可是满心都是受伤小狐狸的时越根本没有意识到某人已经在爆炸边缘,还絮絮叨叨的说着:“裴小玄!你看,我捡到一只狐狸!说不定还是你的远房亲戚呢!不过他的后腿受伤了,看起来好可怜。”


    说着还把怀里的小狐狸举了举,好让裴玄看的更清楚。


    可是小狐狸怯生生的看了眼冷脸的裴玄,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身体抖得更快了,整个脑袋往时越怀里一扎不敢抬头看人,一副被吓坏的可怜模样。


    裴玄脸更黑了,因为他觉得这招数有点眼熟。


    他几步跨到跟前,阴冷的目光扫过那只黏在时越怀里的白毛狐狸,又狠狠瞪向时越,咬牙道:“你捡它做什么?”


    “它腿受伤了,被猎户夹夹到了,多疼啊。”时越伸手顺了顺小狐狸的背,替它辩解,“你看它多乖,一点都不闹人。”


    这一顺,正好摸到了小狐狸蓬松的尾巴,雪绒绒的尾巴被他指尖蹭过,小狐狸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尾巴缠得更紧了。


    裴玄都快要气死了,这狐媚子那勾引人的劲怎么看怎么烦。


    更气人的是时越竟然还摸它!!!


    裴玄眼尾一下就红了,被时越气的了,他一把将时越从地上拽起来,声音虽然冷嗖嗖的,但是却无端透着股委屈劲:“谁让你摸其他狐狸尾巴的!?”


    “啊?”时越一愣,然后发现裴玄整个人都快被气的七窍升天了,眼尾都被他气红了,整个人都紧绷着,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裴玄原来是吃醋了:“它就是个没修炼的小狐狸,而且还受伤了,又没化成人形,裴小玄你怎么乱吃醋?”


    “那也不行。”裴玄凶巴巴的怒瞪他:“都是狐狸,你不许碰它。”


    小狐狸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偷偷从时越衣襟里探出头,黑溜溜的眼睛瞟了裴玄一眼,又飞快地缩回去,往时越怀里钻得更深,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反倒显得裴玄像个恃强凌弱的恶霸。


    “你看看它那个样子,狐媚子一个。”裴玄冷嗤一声,阴阳怪气。


    “好了好了,别气了。”时越忍着笑,伸手拍了拍裴玄的胳膊,又把怀里的小狐狸抱出来,轻轻放在雪地上:“我给它包扎一下就让它自己回去找家人好不好?”


    裴小玄决定先和时越冷战一分钟,他黑着脸不和他说话。


    时越快速给小狐狸受伤的后腿包扎了一下,小狐狸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腿被包扎后,于是试着站了起来,走了几下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叫声,像是在道谢,又像是在挑衅似的瞥了裴玄一眼,最后才一瘸一拐地钻进旁边的雪丛里,很快没了踪影。


    裴玄再度冷哼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时越凑过去,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放软讨好的说:“别生气了呗,你看它小小的多可怜。”


    “你还摸它尾巴。”裴玄别过脸,语气里满是控诉,但是却又因为说这种话而不自觉的有点羞恼:“上次你答应我只摸我的尾巴。”


    “我只摸你的,没摸别的!”


    “你乱说!刚刚你摸它尾巴我都看见了,它还舒服的哼唧!”


    “那是不小心碰到的,真的!”时越凑上去亲了亲他的脸:“而且你的尾巴摸着比它舒服,真的。”


    裴·幼稚鬼·尾巴胜出者·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是却还故作高深的说:“那肯定是我的尾巴更好。”


    “是是是,你的最好,以后都摸你的。”时越憋着笑继续哄他。


    裴玄却冷哼一声:“不让你摸。”


    嘴上这么说,却悄悄往时越身边靠了靠,伸手把他冻得发红的手攥进自己掌心,指尖还不忘狠狠蹭了蹭,仿佛要把方才被那只白毛狐狸沾过的气息都蹭掉,然后重新染上自己味道——


    作者有话说:这动作怎么跟小狗撒尿标记领地一样呢?其实裴玄你的真实身份是小狗吧


    第95章 晕倒


    时越任由他抓着自己手搓了搓, 然后报复一般的用犬牙在指尖狠狠一咬,留下一个牙印。


    时越无奈的轻轻推了推他的额头:“行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狗妖呢。”


    裴玄最后又使劲一咬, 才磨着牙站起身:“反正你以后不能摸别的狐狸。”说完顿了顿又补充:“其他动物也不行。”


    自己捡来的自己只能受着了。


    时越这么想。


    “这个草保管好, 回到京城我需要找郎中认一认。”时越顺毛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夸狐,还老让狐干活。


    裴玄不爽的撇过脸, 但是手上却听话的把草药妥帖收了起来。


    ——


    回程路上时越兴奋极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中原的小孩, 来漠南这冰天雪地的城镇待久了,是真不适应。


    于是乎, 回程的马骑得飞快, 比来时快了近一半的时间到了京城, 回到了安定侯府。


    时文敬上朝去了,时渊年纪到了铁树开花, 不知道和哪家千金约会去了,偌大的侯府只剩下刚回来的时越和裴玄。


    时越二话不说就躺到了自己温暖软和的床上, 忍不住的叹了口气:“还是自己的窝舒服……”


    见裴玄没躺在自己身边,时越挥了挥手, 懒洋洋的喊:“裴小玄, 快来,让我抱着你睡会觉。”


    裴玄放下手中的东西,翻身上了床。


    近日的奔波让时越眼下一片疲惫的青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蔫巴劲儿, 此刻见裴玄上了床,立马挪到他身边,手腕环在他腰上,脑袋寻了一个暖和地便闭上了眼, 没一会便打盹睡着了。


    裴玄侧过脸看着他安静的睡颜,额前发丝稀碎乱糟糟的贴在脸上,暖光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印出立体的轮廓。


    裴玄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的眼神有多温柔,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时越,一饱眼福后,才亲了亲他的脸,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慢慢睡去了。


    周牧松比时越裴玄到京城要早上四五日,不过由于他肩膀伤势过重,整个人太过于虚弱,所以元嘉帝允许他先在府中休沐,等伤养好了再上朝,汇报北地雪灾的具体情况。


    周牧松在府中慢条斯理的养着伤,丝毫没有急着上朝的想法,直到梁泽林把他从家中轰了出来,才不得不百无聊赖的上了朝。


    周牧松从温柔乡被迫离开,困倦的打了一个哈欠,肩膀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皇上驾到——”


    百官垂手立在丹陛两侧,朝服的衣料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此刻都规矩行礼:“陛下万岁万万岁。”


    周牧松不易察觉的把腰弯了些,然后轻蹙起眉头,一副病体未愈的虚弱模样,但却仍强撑着脊背挺直,随众臣一同躬身行礼:“臣周牧松,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元嘉帝的目光从奏折上抬起来,落在他身上时带了几分关切:“既然伤未痊愈,本可再休养些时日,何必急着入宫?”


    “北地赈灾之事关乎万民性命,臣不敢耽搁。”周牧松声音略低,却字字清晰,“此次往漠南巡查,臣已将各地灾情勘明,特来向陛下复命。”


    “也罢,你细细同朕讲来。”元嘉帝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深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周牧松缓声道:“北地各州受灾程度不一,平州、幽州等地雪势虽大,却早有预案,粮草尚可支撑;唯有漠南最为凶险,百姓多有冻饿之虞,此前发放的赈灾粮已所剩无几,仍需朝廷加急调拨粮草,方能解燃眉之急。”


    他顿了顿,眼神却不动声色的看向立在一旁未言语的周敬之。


    周敬之脸色温和,甚至听到漠南雪灾极其严重之时,还轻轻拧起了眉心,一派担忧的模样。


    周牧松收回目光,继续慢慢讲道:“除此之外,臣还发现了一桩案子。”


    元嘉帝已经在他前几日传来的文书中大概了解了事情,不过此刻他还是扬起脸说:“细细讲来。”


    “漠南太守李芮正,借赈灾之机,私吞粮草数石,囤积于私房之中,致使百姓无粮可食,怨声载道。臣已将其当场拿下,现羁押于昭狱,等候陛下发落”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起了阵细微的骚动。


    周牧松缓缓盯着周敬之的神色,连他面部的微动都没放过,可对方只是微微颔首,转向元嘉帝躬身道:“李芮正身为地方父母官,竟如此丧心病狂,辜负陛下信任,理应严惩,以儆效尤。”语气坦荡,无半分慌乱。


    周牧松有理由怀疑李芮正是周敬之指使的,但是李芮正的作案动机与手法又实在是天衣无缝,所以他毫无实证,只能按捺住心头的揣测。


    元嘉帝脸色铁青,猛地一拍御案:“胆大包天!赈灾粮乃救命粮,他竟敢私吞!传朕旨意,将李芮正革职抄家,其罪证交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姑息!”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应和。


    元嘉帝张张嘴又要说什么,但突然感觉胸腔好似被什么挤压到,下一刻喉间涌上了一股腥甜。


    元嘉帝猛地抬手按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原本威严的面容霎时褪尽血色,一副气血将尽的模样。


    “陛下!”周牧松心头一紧,刚要上前,便见元嘉帝身子一歪,从龙椅上直直栽了下来。


    “哐当”一声,御案上的玉玺与奏折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陛下晕倒了!”


    文武百官一时间吵闹起来,整个金銮殿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所有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恐慌模样。


    周牧松忍着肩头的疼痛,跑到了元嘉帝身边,用力将他扶了起来,却见元嘉帝紧闭双眼,眉头紧蹙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痛苦,气息微弱的宛如要断绝。


    王公公吓得一脸苍白,焦急的掐着自己细细的嗓音高喊:“快传太医!快传太医!快!”


    百官乱作一团,有急得跺脚的,也有心思活络者于人群中悄悄打量,似乎想从这种场面中看个所以然来。


    周牧松于慌乱之中看向看周敬之,却发现他的表情不像惊慌,反倒是事情脱离掌控的疑惑。


    他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难道元嘉帝此刻的晕倒出自他的杰作吗?


    周牧松心中满是疑虑。


    一群人慌着将元嘉帝安置在了床榻上,听闻消息的皇后也姗姗来迟,一脸担心的看着床榻上面如白纸的元嘉帝。


    “陛下!”皇后坐在床边,焦急的握着元嘉帝冰凉的双手。


    “太医呢?太医为何还没有到!”皇后怒斥。


    “在路上了娘娘。”王公公点头哈腰的回答。


    就在这时,御医提着药箱快步进来,跪地开始给元嘉帝诊脉。


    他指尖搭在龙腕上,眉头渐渐锁紧,手指反复在腕间游走,神色愈发凝重。


    片刻后,他缓缓起身,躬身回禀:“启禀皇后娘娘,陛下脉象虚浮无力,似是气血耗损过甚,却……查不出具体病症。”


    “查不出?怎会查不出?”皇后细细的眉毛轻轻拧了起来,美目里满是担心和慌乱:“陛下前些日子都好好的,怎会突然晕倒?”


    王公公在旁边咂咂嘴,却一句话没说。


    元嘉帝近几个月身体确实变得差了,以前的元嘉帝身体强健面色红润,他这个内侍一直跟在元嘉帝左右,自是能看出来,但这天子最近身体亏空了不少,经常面色疲惫眼中无神。


    “你确定没有诊断出问题!?”皇后问。


    御医满头冷汗,连连叩首:“臣无能,并未看出陛下所患何症,只是这虚浮之态,倒像是长期劳损所致,需好生静养调补。”


    周敬之适时开口,语气沉肃:“既如此,先将父皇往日服用的安神汤药拿来,暂且稳住气息,父皇往日里就是靠此药调理身体的。”


    王公公应了,遣人去内室捧着一碗汤药走了出来。


    皇后接过那碗汤药,面色表情晦暗不明,她小心翼翼用银匙舀起,吹至温热后,缓缓喂入元嘉帝口中。


    药汁顺着元嘉帝嘴角溢出少许,周敬之上前一步,亲自用帕子拭去,动作轻柔,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目光扫过那碗汤药时,暗了暗。


    周牧松站在身后,打量的目光掠过太子周敬之,最后又放到皇后身上。


    ——


    时越醒来的时候,裴玄已经不在床上了,他摸了摸身边的被褥,热热的,还存着他温热的体温,那应该刚起来没多久。


    时越在被子里捂得时间有些长,此刻整张脸都带着被热气熏出来的绯红。


    “裴小玄!”时越摆成一个大字型,没什么样子的瘫在床上,好似一张人饼。


    裴玄在院子中练剑消磨时光,听见时越喊自己,撇下剑走了进去:“怎么一睡醒就喊我?”


    刚睡醒的时越身上带着一股被窝的暖和劲,看的裴玄心痒痒的,于是非常恶劣的把在凉空气中的手放在了时越热乎的脸颊上。


    时越一下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冻得抖了抖,霎时清醒了不少,桃花眼瞪的圆溜溜:“你怎么可以这样,裴玄!你太坏了!”


    裴玄成功的逗到了时越,扯了扯嘴角:“帮你清醒一下。”


    时越小法雷霆的磨了磨牙,心里想着下次他睡觉,自己一定要报复回来。


    裴玄却突然提起来一件事:“你上次说回到京城就告诉我一件秘密。”


    时越当然没忘,但是他还是装作一副迷惑的样子:“什么秘密?我什么时候说这句话了?”


    裴玄脸果不其然又黑了——


    作者有话说:救命,发完才发现最后多了一句话( ˙-˙ )


    第96章 唯一


    裴玄面无表情:“你又骗我。”


    时越作状挠了挠脑袋瓜, 歪着头不解的的看着他:“我骗你什么了。”


    不经逗的裴玄立马晴转阴,若是他现在尾巴在外面,肯定已经委屈巴巴的垂在了地上。


    “那等你想起来再出门。”裴玄干脆反手把门紧紧关闭, 窗户也都落了下来, 一瞬间,亮堂的屋子变得黑漆漆一片。


    然后在黑暗中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最终趋于安静,除了窗外隐隐传来的风声,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时越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有些看不大清楚,虽然裴玄不说话, 甚至还有一阵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但是他相信裴玄肯定没有离开, 故意制造出脚步声,让自己着急呢。


    “你别骗我啦, 我知道你没走。”时越慢慢的挪到床边,由于太黑看不见, 他便蹲在地上摸索着自己的鞋子。


    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人答话。


    “气性这么大啊。”


    “……”


    “好吧……可是你不出现, 我怎么哄你啊。”


    “……”


    “这是不让我哄的意思?那我就不哄喽?”


    这句话刚说完, 时越就感觉自己腰上出现了一双手,慢慢从身后绕至身前,最后又向上到了脖子上,似玩弄一般揉捏着时越的唇瓣。


    “不许不哄。”


    腰间的痒让时越忍不住抖了抖, 他听见某人凉凉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然后转过身回抱住他。


    “那刚刚你不说话。”


    “你惹我生气,不想和你说话, 小骗子。”裴玄恶狠狠的咬在了时越耳朵上,用犬牙叼着他耳垂上的软肉还磨了磨。


    时越顺从的趴在他怀里,让他在自己身上又啃又咬,等裴玄撒完欢,在他身上留够印子之后松了嘴。


    时越在黑暗中轻轻摸索到他的唇瓣,然后起身啄了啄:“我不是小骗子。”


    裴玄没说话。


    时越继续道:“这个秘密需要在气氛的烘托之下才好说,现在讲干巴巴的,没意思。”


    “什么时候不干巴?”


    时越笑了笑:“过几日吧,过几日我就告诉你。”


    “这次是真的?”裴玄觉得时越到时候说不定又要找个什么理由推脱。


    “真的,不骗你,再骗你我是小狗。”


    裴玄却不乐意了:“为什么是小狗,要变也变成公狐狸。”


    “为什么?”


    “我们狐妖,公狐一生只有一个配偶,但是母狐在配偶死后却可以找新的伴侣。”裴玄说着又咬了咬时越的下唇:“但是你只有我,不许想其他人。”


    时越还是第一次知道狐妖竟然还有这种说法:“啊,为什么?”


    “老祖宗传下来了,我也不太清楚,物种共性吧。”裴玄说着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瓣,像怎么亲都亲不够一样。


    时越被他咬得轻笑出声,指尖挠了挠他颈侧软肉:“知道了,就算变成狐狸我也只黏你,满意了?”


    “勉勉强强吧。”裴玄压下嘴角的笑。


    “满意了就起床,我爹这会估计要下朝回府了,我得去问问朝堂上都发生了什么,今天朝堂上指定热闹。”时越推了推他。


    裴玄这才慢悠悠十分不舍的从时越身上起来,打了个响指,窗户骤然打开,霎时间亮堂堂的光线涌进了室内。


    时越的眼睛刚适应黑暗,这会乍一看阳光,被刺的闭了下眼。


    “你帮我穿衣服。”时越指挥着裴玄给自己穿衣服。


    裴玄看了眼床上的大小姐,然后听话的帮他整理起衣服来。


    时越刚穿上衣服,石头就在门外喊:“二公子!侯爷回来急着见你呢!”


    “马上就去!”时越隔着门回道。


    时越急急忙忙的蹬上鞋子,没什么正形的就往外跑。


    跑出去却发现裴玄没跟上,他又扭头回去,就见裴玄又练起了剑。


    “你不去?”


    裴玄摇摇头:“你去吧。”


    时越想了想,觉得他不去在屋里歇着也行,便没再管他,连忙汲着鞋子跑去了前堂。


    进了前厅,就见时文敬坐在主位上,一身朝服还没换下,眉头拧得紧紧的,指尖反复摩挲着茶盏边缘,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爹。”时越唤道。


    时文敬这才抬起脸,细细的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时越,似乎在观察他这一趟有没有受伤,见他面色红润身体没有不适,才松了一口气,就是看在他乱七八糟的外衣上,还有脖子上几处星星点点的痕迹,忍不住拧起了眉,老脸都忍不住的害臊,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道:“回来了就好。”


    时越察觉到时文敬放在自己脖子上的目光,脸猛的一红,慌乱的把外衫向上拽了拽,果断转移话题:“爹,你心情看起来不太好,是今日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话一出,时文敬脸色越发凝重,端起茶喝了一口才缓慢开口:“今日朝堂上,陛下突然晕倒了。”


    “什么?”时越脸上满是惊愕:“晕倒了?陛下他怎么了?”


    “并未查清病因,太医只说脉象虚浮,气血损耗过甚,具体病症却查不出来。”


    时越心里乱糟糟的,元嘉帝平日里看着身体挺健朗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那碗滋补汤药……?


    时文敬看出了时越的异样,询问道:“越儿,你可是有什么发现?”


    时越想了想开口道:“上一次我入宫时发现陛下每日在喝一种汤药,我无意间闻到过这种汤药,所以对此药印象很深刻。”


    时越撇去了自己其实是喝这个药嗝屁的事情,真假掺半的讲。


    “我询问过京城的郎中,他们并没有见过这种草药,前些时日我在漠南却无意间又遇到了这种草药,我心有疑虑,所以根据他们的介绍去山上采了几株。”


    时文敬惊讶的挑眉:“还有这等事?”


    “对。”时越从怀里掏出了那株草药:“看,就长这个样子,这种草药只生长在极寒之地,故而京城的郎中很少有认识的……”


    时文敬接过草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白色花纹的草药,他接过低头闻了闻,的确散发出一股奇怪的甜腥味,和平时所能见到的草药不大一样。


    “不过漠南那边的郎中说的是可以治肺痨,调理身体的作用很好,但我总觉得这药不太对劲,所以我决定过几天去黑市上询问一下这种药,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京城黑市,里面卖着各种市场上不被允许流通的货物,甚至活人交易都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也好。”时文敬点点头:“黑市上鱼龙混杂,你切记要保护好自己。”顿了顿,才不情不愿的提起裴玄的名字:“你身边那个——那个侍卫裴玄,让他保护好你。”


    时越笑了笑:“放心吧爹。”


    “另外,”时文敬继续道:“李芮正盗粮像是太子的手笔,不过并没有证据,大皇子殿下此次不仅安全的将赈灾粮送达,并且妥善安置了流民,还找出了盗粮之人,朝上对大皇子更是赞不绝口,陛下妄图更改储君的心意也更加明显,恐怕之后太子的爪牙会更加锋利。”


    “越儿,我本无意参与储君的争斗,但是如今却被迫卷入了这场纷争,你是安定侯的二公子,以后可能会有人伤害到你,若有危险一定不能瞒着爹,知道吗?”时文敬语重心长的说。


    “放心吧爹,我一定时刻小心。”时越笑着安慰他。


    “你变了许多,越儿。”时文敬慈爱的眼神落在时越的身上,好似可以包容他一切的错误。


    时越鼻子突然就泛起了酸,但是依然强颜欢笑的说:“那肯定啊,人总是要长大的,不能一直做拖累您和兄长的小孩啊。”


    时文敬却摇了摇头:“爹倒是希望你能一直是个天真的小孩子,卷进危险的有我和你兄长就够了。”


    “爹说什么呢!”时越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既然是一家人就要一直在一起,怎么能只让你俩挡在前面?”


    时文敬笑了笑,欣慰的闭上了嘴:“行,不说了,总之你一定要小心。”


    “知道的。”


    ——


    夜色渐浓,微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是大自然低语的声音,远处传来夜晚特有的鸟儿鸣叫声,增添了一份寂静而神秘的气息。


    时越和裴玄穿着深黑色的夜行衣快步走在青石板路上,发出阵阵响声。


    黑市并不是每天都营业,而是只有逢五的晚上才会开门接客。


    这一日正好是初五,时越和裴玄便梳妆打扮趁着夜色决定去黑市闯荡一番。


    时越还是第一次去这种地方,穿这种夜行衣,于是非常激动和兴奋。


    他一路上话颇多,用碎碎念表达着内心的亢奋。


    “天呢,我还是第一次去黑市,听说黑市什么都卖,可恐怖了!”


    “裴玄你以前去过吗?”


    “听说黑市上还有人彘表演,感觉好吓人。”


    “我这还是第一次穿夜行衣,裴玄裴玄!你看我穿这个是不是也挺帅的?”


    “……”


    裴玄从最初没事还回应两句,逐渐变成一言不发,最后他猛的停下来,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诶?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了?”时越见他突然停下疑惑的问。


    裴玄看着他的眼睛,最后败下阵来,深吸一口气:“没事……你继续说吧。”


    “奥奥。”时越张开嘴就打算继续。


    结果半天没听见声音。


    裴玄侧过脸:“怎么又不说了?”


    时越却紧皱眉头,看着前方黑暗中的一个人影:“裴玄,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裴玄疑惑的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是谁呢是谁呢?


    第97章 黑市


    顺着时越手指的方向, 果然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三步望一步的,鬼鬼祟祟, 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这个身形……好熟悉的感觉。”时越琢磨着, 又说:“咱们跟上去看看?”


    裴玄随即也点了点头。


    那黑影走得七拐八绕极其谨慎,没走几步就要回头停下来张望一番, 最后竟绕到城郊的小河沟旁。


    “他怎么来这儿了?要冬泳啊?”


    裴玄没回应他这句突如其来的冷笑话。


    河边的黑影四处观察了一番,最终将怀里的包裹往水里一扔, 见包裹慢慢沉了下去才蹑手蹑脚的转身离开。


    等黑影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时越才从树后探出脑袋, 脚步飞快的跑到了小河边, 弯着腰向平静的水面看着。


    “你刚刚看见他的样貌了吗?”


    由于隔得太远, 时越根本看不清他,只能模糊的看出他的身影, 具体长什么样,那就是一团黑。


    裴玄垂眼回答:“他带着面具, 看不出来。”


    “啊……”时越可惜的摇了摇头,这么谨慎, 他更好奇这厮扔的什么东西了, 他探着腰,随手捡了个地上的树枝,朝水里戳了戳:“这河水好像挺深的,怎么捞出来?”


    半夜这荒郊野外根本没什么人, 裴玄便直接施了法术,一团淡金色的光晕从指尖飘了出来,最后落到水面,没几秒的功夫一个黑色的包裹便从河面上漂浮了起来。


    时越惊讶的看着裴玄炫酷的法术, 若有所思:“那以后抓鱼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法术?”


    裴玄:“……吃货。”


    时越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而且民以食为天……”


    裴玄黑着脸弹了一下时越的额头,时越猛的捂住自己额头不敢说话了,怒视着他。


    “先看里面是什么。”裴玄道。


    “好吧。”时越弱弱的回应:“脏……你弄来呗。”


    嬉皮笑脸的。


    裴玄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十分干脆利索的将包裹捞了出来,放在河岸上,慢慢的打开了它。


    刚将包裹打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就飘了出来,里面赫然是一堆黑乎乎的草药渣。


    时越又趴的近了一些,仔细的闻着,随即眼睛猛的一亮:“这就是苗苗母亲喝的那副药的味道,而且陛下喝的滋补汤药也是这个味!”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时越开心的笑弯了眼:“正想着从哪儿找陛下的药渣呢,没想到他自己送上来了,而且我们刚巧去黑市,可以拿着这药渣去黑市上问问,看有没有人认识这种奇怪的药。”


    时越从怀里拿出了素帕,捡了些药渣放进了素帕里,小心翼翼的揣到了兜里,剩余的药渣则是被重新抛进了水里。


    穿过几条僻静小巷,黑市入口藏在一处破败土地庙后。


    推开土地庙后门,扑面而来的是潮湿的霉味混着香料、血腥气,脚下青石板黏着不明污渍,两侧矮房挂着褪色红灯笼,昏黄光晕里挤满人影。


    “这么多人。”时越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以为人不会很多,却没想到一条细细的窄巷竟然乌压压站满了许多人。


    不过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各色不同的面具,有铜制的鬼面、竹编的兽首、轻纱蒙眼的帷帽……不尽相同,更显此处的鬼魅骇人。


    悠长的巷子里时不时传来压低的讨价还价声,混着角落里笼子里不知名兽类的低吼,热闹得透着股危险的野性。


    时越有些好奇,刚要伸头张望,就被裴玄揽着腰扣进了怀里:“别乱跑,丢了我可不管你。”


    裴玄贴着他耳朵低声说道,然后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两个面具,其中一个还是狐狸样式的。


    “带上。”


    时越看着怀里的面具:“你怎么知道黑市需要带面具的?”


    裴玄将那个狐狸的带到了时越的脸上,帮他调整着面具的松紧:“以前来过一次。”


    “奥……”时越仰着脸,让裴玄帮自己戴面具。


    面具是黑檀木刻的,眼尾上挑,鼻尖缀着点银粉,正好罩住时越半张脸,像一只刚出山的小狐狸。


    裴玄满意的看着时越,心想如果时越是个狐妖,肯定会被很多狐狸惦记。


    幸好他不是。


    裴玄指尖捏着另外一个面具戴上,两双眼睛隔着面具对视,时越忍不住弯了弯眼,被裴玄捏了捏后颈:“安分点,别闹。”


    “没闹。”


    两人随着人流往里走,两侧叫卖声此起彼伏,混着人群的喧闹撞进耳朵。


    “瞧一瞧看一看!刚捕的鳞尾兽!这东西的尾巴炖汤喝能壮筋骨,做皮裘能避水,贱卖只要二十两银子啦!”


    “西域来的荧火蜕!碾成粉混着墨写字,夜里能发光!走夜路揣上一点,妖邪不敢近!十两银子,诶诶诶,这位客官不买别乱摸!”


    “……”


    这里尽是一些时越从来没见过的稀奇玩意,他看的是眼花缭乱层接不穷,要不是来了这黑市,他还不知道世界上竟有这般奇怪的动物和妖怪。


    最后,他们停在了巷尾最后一家店铺前。


    黑市上的商人大部分都没有店铺,一个箩筐背着便来售卖了,只有少数商家选择盘个店铺。


    时越听说黑市上有一家售卖奇珍异草的店铺,此店单名一个“奇”字,里面都是大雍的禁药,多是些不怎么地害人命的药草。


    裴玄掀帘进去,满室都飘着浓郁的异域香料味。


    柜台后坐着个吐罗女人,卷发披在肩头,缀着金箔的纱丽裹着曲线玲珑的身子,耳垂上坠着鸽血红宝石耳坠,随着她抬眼的动作轻轻晃动。


    见两人进来,她指尖夹着银烟管,吐了个烟圈,媚眼如丝地扫过他们:“两位公子面生得很,是来寻什么宝贝?”


    时越刚要开口,就被女人打断。


    她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唇角勾着笑:“这狐狸面具倒是衬人,就是不知道摘了面具,两位公子的模样,有没有这木头刻的好看?”


    说着,她指尖隔空点了点裴玄扣在时越腰上的手,“看这护得紧的样子,莫不是一对情郎?”


    裴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见她还眨着眼笑意盈盈的看着时越,便伸手将时越拽到了身后,挡住了她勾人的视线。


    吐落女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么宝贝呢,想必是个大美人喽?”


    裴玄没搭理她,直接说:“我们来寻一种药。”


    时越好奇的把头从裴玄肩膀处探了出来,然后从怀里将漠南采来的那株草药,以及刚刚得到的药渣拿了出来,递给了吐落女人。


    “老板娘可认得这些东西?”


    “你态度好,我和你说话。”吐落女人朝时越笑了笑,顺便还向他脸上吐了个烟圈。


    裴玄脸一下就黑了:“你和我说就行。”


    “你这人硬邦邦的,一看就不会疼姑娘。我不想和你说。”吐落女人嫌弃的翻了白眼。


    裴玄拳头都硬了,强忍着没一拳揍人身上。


    时越安抚的勾了勾他的掌心,礼貌的看向吐落女人:“劳烦老板娘了。”


    吐落女人见裴玄吃瘪,心情见好,于是这才接过那草药和药渣,指尖捏起草药,凑近鼻尖闻了闻,眼底闪过丝讶异,随即又笑起来,烟管在柜台敲了敲:“这可是好东西,叫雪罗藤,只长在极寒之地的峭崖上,寻常地方见不到。”


    “这药渣……就是雪罗藤熬出来的汤药喽。”


    她说完抬眼看向时越,眼尾扫过他露在面具外的唇,还有细腻的皮肤,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不过这药金贵,也凶险,可不是谁都能问的——两位付得起代价?”


    时越从怀里摸出一锭足金,颇有种财大气粗的样子,“啪”地拍在柜台上:“这些够不够?”


    女人瞥了眼金子,却没伸手去拿,反而起身绕到柜台前,指尖几乎要碰到时越的面具:“公子倒是大方,可这雪罗藤的秘密,值的可不止一锭金子。”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比起金子,我更喜欢公子你呢。”


    裴玄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戾气再次出现,紧紧抿着下唇,似乎她再多说一句废话他就可以手起刀落。


    “少说废话。”裴玄冷冷道。


    吐罗女人却不怕,反而往前凑了凑,红宝石耳坠擦过时越的衣袖,笑得更媚:“这怎么能是废话,虽说小公子挡了一半的面貌,但是单看这下半张脸和脖子,便是不可多得好样貌,勾人的很,我看看怎么了?”


    “你再碰他一下试试。”裴玄的声音压得极低,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


    时越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升高,知道他是真动了气,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声劝:“没事的,不生气奥,我们是来问药的。”


    女人见裴玄眼底的厉色越来越重,终于收了玩笑的神色,往后退了两步,重新靠在柜台上,烟管在掌心转了个圈:“罢了罢了,你们这些中原男人,真是不经逗。”


    她瞥了眼裴玄紧绷的侧脸,轻嗤一声,“我不过是玩笑话,至于要吃人吗?”


    “雪罗藤的事,麻烦老板娘告知一下。”时越生怕这人又说出什么话,连忙转移了她的话题。


    “急什么。”女人慢悠悠地吸了口烟,吐出来的烟圈裹着异域香料的气息,“这雪罗藤啊,在我们西域可是宝贝,炖汤能补气血,那是不可多得好药草,可你们大雍的皇帝,偏偏把它列为禁药,真是暴殄天物。”


    时越心里惊诧,追问:“为什么?既然是宝贝,大雍为何要禁了它?”


    第98章 偷听


    吐落女人随意的弹了一下烟灰, 眼神里多了几分讶异:“你们身为大雍人竟然不知道?”


    时越疑惑道:“它都被禁了,我们往哪儿知道去?”


    “行吧。”女人无奈的耸耸肩:“忘记了,这药已经被禁很长时间了。”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禁了?”


    “因为这药太邪乎了。”


    “邪乎?怎么个邪乎法。”


    “少量喝是补品, 可一旦喝多了, 药性就会反过来,像藤蔓缠树似的, 慢慢吸走人的气血,到最后五脏六腑都会被掏空, 直至死亡,所以它名唤雪罗藤。”


    吐罗女人勾起唇角, 指了指桌上的药渣继续道:“更凶险的是, 它和许多寻常药材都相克, 比如你们中原人常用来补身的当归、黄芪,只要和雪罗藤一起下肚, 两种药性一冲,身体就会像被火烤着似的, 一点点枯竭。”


    “更不巧的是,如果我没认错, 这副药渣里便有三味与之相克的草药。”


    时越后背一下冒出了冷汗, 他竟然真的猜对了。


    当时他看见元嘉帝喝这种汤药就担心有人用这种方式给他下毒,慢慢使毒药侵入身体变得亏空,可后来看苗苗母亲喝这种药身体却有变好,觉得自己有可能是猜错了。


    可现在这般看来, 他猜的一点也没错。


    的确有人假借滋补身体的名义,将汤药更换成了雪罗藤。


    时越脸色沉了下来,追问:“可有解法?”


    女人摇了摇头,烟管在柜台上敲了敲:“解法治标不治本, 要是喝得少,停了药再用天山雪莲熬汤补着,或许还能延缓过来;可要是喝了许久……”她没再说下去,但眼底的惋惜已经说明了一切。


    时越觉得元嘉帝可能没救了,因为他好像已经喝好久了,前几日更是直接在朝堂上晕了过去。


    可是下毒的人会是谁呢?


    时越眉头紧锁在脑海中浮现了周敬之的身影。


    他是想用这种方法让元嘉帝暴毙,自己顺理成章的成为新皇吗?


    毕竟元嘉帝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会下旨更换储君,周敬之这个太子之位坐的真不算稳当,而这次周牧松北地赈灾一行更是让元嘉帝对他长了不少好感,周敬之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所以这次元嘉帝的晕倒也是周敬之的手笔吗……


    吐落女人摆了摆手,媚眼如丝的看着时越笑:“该说的我都说了,两位公子准备如何报答我呢?”


    她目光落在那锭金子上,又扫了眼时越:“当然,要是这位公子愿意摘了面具让我瞧瞧,这锭金子,我也可以不收。”


    时越却疏离一笑,将那一锭金子又向女人那边推了推,客客气气的感谢:“多谢老板娘了,祝你生意兴隆。”


    说完头也不回的拉着裴玄就要离开。


    女人轻笑着摇了摇头:“好生冷漠的俊俏公子。”


    时越刚要跨过门槛,却突然急急忙忙的进来了一个黑色衣物的人,他的肩头重重的撞在了时越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他踉跄着往前趔趄了两步,幸好裴玄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才没摔在满是污渍的青石板上。


    “没事吧?”裴玄扶着他问。


    时越揉了揉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这人从身旁经过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好似是宫里的檀香味……


    时越好奇的扭头看了过去,然后惊诧的说:“裴玄,又是他。”


    裴玄随即也扭头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竟然又是路上碰见的那个蒙面黑衣人。


    此刻那个黑衣人依然戴着面具,宽大的黑袍罩住了他的全身,兜帽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那黑衣人似乎感受到身后有两道探究的视线,于是下意识的便转过了头。


    裴玄眸光一冽,在他扭头之前伸手将时越拉了过来,两个人闪身躲在了门后。


    黑衣人眼神没什么温度,扭头扫视了半晌确认没人跟着,才继续向前走。


    他没有找吐落女人,而是直接越过后门,穿过庭院,最终站在一个狭小的房门后,抬手在门框右侧的雕花上轻叩了三下,先是两下急促的轻敲,再是一下缓慢的重叩,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没过多久,店铺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伙计探出头来,见是他立马换成一个献媚的笑容,客客气气的将他迎进了屋内。


    “他好像是这里的熟客。”时越轻声道。


    裴玄指尖捏了个隐身诀,拉着他的手腕轻声道:“去屋顶。”


    裴玄足尖点地,借着周围摊位的遮挡,像两道轻烟似的掠到了店铺的屋顶上,当然时越是挂在裴玄身上才飞到屋顶上的。


    屋顶的瓦片年久失修,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裴玄指尖凝聚起一缕淡金色的灵力,在瓦片上轻轻划开一个细小的缝隙,缝隙不大,刚好能看清屋内的情形,也能清晰地听到里面的对话。


    屋内,刚刚装作不认识的吐落女人此刻却熟稔的坐在黑衣人的对面,完全没有刚刚面对时越裴玄时的媚态,而且一本正经的坐在软椅上,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黑袍人坐在桌子另一边,兜帽依旧压得很低,声音刻意压低,让人听不出原本的音色:“按之前的约定,我来取货。”


    “急什么。”吐落女人把玩着耳坠上的红宝石,语气慢悠悠的,指尖在柜台上轻轻敲击着:“你要的东西金贵得很,我得先确认你是否带够了诚意啊?”


    黑袍人嗤笑:“这么多次了,你还不知道吗?”


    女人没搭声,只是轻轻笑了笑。


    黑袍人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放在柜台上推了过去。


    锦盒碰到柜台的瞬间,发出沉闷的声响,显然里面装的东西分量不轻。


    “这里是你要的数,别耍花样,尽早把雪罗藤给我。”


    吐落女人打开锦盒,里面的赤金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冷光,每一块都打磨得光滑圆润。


    她却只是瞥了一眼便合上盒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两月就来一次,要这么多雪罗藤,可不是用来炖汤补身的吧?毕竟这东西喝多了,可是会慢慢掏空人的五脏六腑,到最后人都要变得痴傻。”


    黑袍人声音依旧平淡:“老板娘只管卖货,不该问的别问。拿了钱,把东西给我就行。”


    “我就是好奇罢了。”吐落女人耸耸肩,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黑色的陶罐,放在黑袍人面前。


    陶罐上刻着复杂的西域花纹,盖子封得严严实实。


    “这里面是半斤雪罗藤干,依然用西域的香料熏过,能藏住气味,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黑袍人伸手去拿陶罐,指尖刚碰到罐口,吐落女人却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故意的试探:“对了,你来得巧,刚才也有两位公子来问雪罗藤,你说……巧不巧?”


    屋顶上趴着的时越听着这句话,真想现在下去捂住这人的嘴,她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大嘴巴!


    漏勺!


    黑袍人的动作明显僵了几分,声音越发阴沉:“谁?长什么样?你没有乱说话吧?”


    “瞧把你吓得。”吐落女人红唇掀开一个笑容,慢悠悠的再次吐了一个烟圈,异域香料味的烟草香弥漫开来。


    “快说!”黑袍人像是耐心耗尽,语气越发不快。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是急性子。”女人似被吼的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语气也耐烦起来:“这来黑市的人都带着面具,老娘我怎么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黑袍人缓和了一点语气:“你没有乱说吧?若是被上面知道,你必死无疑。”


    女人弹了弹烟灰,眼神里带着点狡黠:“我是商人,最懂规矩,怎么会把老主顾的事往外说?不过他们倒是挺大方,一出手就是一锭足金……”


    黑袍人沉默了片刻,又追问:“他们有没有说要找这药的源头?或者问起最近谁在买这药?”


    “那倒没有,只问了这东西是什么。”


    黑袍人这才松了一点气。


    女人却语气一转,压低声音道:“或许他们已经猜到了呢……”


    黑袍人眼睛眯了起来,转而也笑了:“那你的下场可能也要死了。”


    “哈哈哈骗你的,不要紧张嘛。”吐落女人不在意他的威胁:“行了,拿完货赶紧走,慢走不送。”


    黑衣人看了她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拿起那黑色陶罐转身离开了小屋。


    吐落女人看着黑袍人的身影消失在侧门后,才收起脸上的笑意,指尖在柜台上轻轻敲击着,然后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抬头看了看房顶。


    那一瞬间时越屏住了呼吸,以为她早就知道他们在房顶上躲着了。


    吐落女人只是抬了一下头,然后玩味的笑了笑,起身也离开了这间小屋,回到了前厅。


    时越道:“我们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能发现这个黑衣人是在给谁做事。”


    裴玄点点头,带着时越从房顶掠了下来。


    黑市的巷子错综复杂,不过裴玄视力敏锐,即使在黑夜,也能准确看见他的背影,顺着他的背影一路追踪,很快就出了黑市,往城郊的破庙方向跑去了。


    城郊的小路崎岖不平,月光被乌云遮住,四周一片漆黑。


    时越紧紧跟在裴玄身后。


    “跟丢了。”裴玄突然道:“也有可能是他发现我们了。”


    时越闻言紧张的吞了口水,黑灯瞎火好刺激!


    “公子身手不错。”黑衣人缓缓从他们身后的一棵树走了出来,暴露在外的下半张脸似笑非笑,声音因为压的低而带着令人战栗的沙哑,却又透着股尖尖的嗓音,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第99章 遗子


    “你是谁?为何要购买这雪罗藤, 这可是禁药!”时越掐细声音以确保对方不会认出自己,他神色冷淡嘴角微微下压,似乎想仔细辨认出面具下的这张脸到底长什么样。


    会不会是所熟知的呢……


    黑衣人轻笑一声, 暗哑的声音在安静的黑夜里格外刺耳:“两位公子胆子真不小, 竟然敢夜探黑市。”


    “不大半夜来怎么能正好碰上你呢?”时越反唇相讥。


    黑衣人则是不太在意的抬起脸,慢慢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 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那后果你们也应该想得到。”


    话音刚落, 黑衣人带着出鞘的剑便如鬼魅一般袭了过来,衣摆在瞬间移动之下猎猎作响。


    “受死吧!”


    长剑带着破空声向裴玄袭来, 裴玄眼神一凛, 侧身避开的同时也将利剑出鞘, 两只泛着冷光的剑柄相撞,直冒火星。


    黑衣人没想到面前这个少年看着瘦弱, 内力却如此强悍,他竟然迎下了自己这一击。


    “有点本事。”黑衣人好像变得兴奋起来, 整个人都带着嗜血的快意,将手中的剑挥舞的更加阴狠毒辣, 招招直逼要害之处, 显然是进行过统一的专业训练。


    裴玄从容应对,也将手中的剑挥的更加快,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快得只剩下残影。


    时越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战局, 心里却在飞速思索。


    这人身上有宫里所有的檀香,可是细闻却又和宫里平时能闻到的檀香又不太一样,他刻意压低声音,也定是为了防止别人通过声音认出他来, 那就说明,这个黑衣人在宫里绝对是大部分人都会认识的……


    至于给元嘉帝下毒的,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嫌疑最大的便是周敬之。


    寒冷的冬夜时越却背部发凉,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他在脑海中滚动着能与周敬之建议的宫里人,试图猜出黑衣人的身份,可是最终依然无果。


    因为他并没有经常与宫里的人见面,也没有极近距离的接触,大多时候都是从时文敬嘴里听到的名字。


    时越躲在树后想着,裴玄还在与黑衣人纠缠打斗,裴玄的剑法如他本人一般,不得章法却又凌厉狠辣,大多时候根本没想过格挡,而是用自毁的方式攻击敌人。


    一来二去,黑衣人发现对方简直就是个疯子,他根本招架不住,于是他便打起了退堂鼓。


    他出宫本来就只是为了取雪罗藤,根本没必要与他在这里纠缠,如果误了自己小命,更是得不偿失,而且自己还带着面具,这两人必定识别不出自己的身份。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黑衣人闪身躲避裴玄的攻击,然后飞快的跃至墙头便要离开。


    “想走?”裴玄眼神一冷,足尖一点地面也追了上去,手中的长剑对着黑衣人的脚踝便刺了过去。


    黑衣人及时躲避,虽没有受伤,但是自己裤腿的布料“刺啦”一声,被利刃削掉了大块。


    就在这时,时越和裴玄都愣住了。


    黑衣人脚踝处,赫然印着一个狰狞的蛇形图腾刺青,那蛇盘绕着身体,吐着信子……


    与他们遇见的那波刺客以及沈宗耀脚踝处的刺青竟一模一样!


    “又是这个图腾!”时越惊诧道。


    自从上回沈宗耀死后,他再也没有发现过这种图腾,却没想到今日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映入眼帘。


    裴玄也有些意外,看来他们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以为这人只是某个大人物养的死侍,可他脚踝的刺青却暗示着他们都出自一个神秘组织,而这个组织他们迄今为止还没有彻查出任何相关线索。


    就是这片刻的晃神,黑衣人抓住机会,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陶罐,猛地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陶罐碎裂,一团浓浓的黑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咳咳……”时越被烟雾呛得咳嗽起来,等烟雾散去,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裴玄走到刚才黑衣人站立的地方,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和烟雾的痕迹,眉头紧锁:“让他跑了。”


    “罢了,以为他就是个死侍,却没想到竟然属于那个神秘组织。”时越拧紧了眉头,下意识的揪着自己头发思考:“上次青州便是这个神秘组织搞的事情,如今这种关头却又出现,裴玄你说这个组织会不会是太子私下组建的?”


    “有这个可能。”裴玄答道:“毕竟私下组建一个只听命于自己的组织能帮他干很多事。”


    时越心里慢慢盘算起来。


    上一世元嘉帝的死亡是因为身体亏空,上了年纪生病而亡,当时的时越也一直以为元嘉帝就是单纯的生病离世,可如今看来,说不定上一世元嘉帝和这一世一样,都是被人夜以继日的投毒,最终才离世。


    可这一世却为何着急忙慌的增加了毒量,导致元嘉帝身体亏空的格外严重,甚至还在朝堂上吐了血。


    这唯一的变数就是周牧松。


    上一世这时候周牧松早在北地赈灾之时便离世了,而如今却因为时越裴玄的插手而偏离了轨道,安全的回到了京城。


    或许就是因为周牧松没有按照计划死亡,所以幕后之人才想要加大元嘉帝的毒药摄入量,加快元嘉帝苍老的速度。


    并且自己上一世也是死于这个毒药,而这个毒药知道的人又很少,很有可能给元嘉帝下毒的和给自己下毒的是同一个人。


    时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导致裴玄喊了他两声都没有回神。


    直到裴玄猛的凑上来咬了一下时越的唇瓣,他才回过神。


    “怎么了?”时越迷茫的看着突然咬他的裴玄。


    裴玄不爽的嘟囔:“想什么这么认真,我喊你两声都没听见。”


    “啊?”时越无措的看着他,然后勾住他脖子,将脸贴在他脸上蹭了蹭,像撒娇一样:“对不起嘛,刚刚在想这个毒呢。”


    裴玄感受着脸颊被时越温软的蹭着,一点脾气就没有了,只剩他给予自己温暖的触感。


    时越突然非常期待的看着他,说:“裴玄,你知不知道两天后是什么日子?”


    裴玄好看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思索了一番,最后摇摇头:“不知道。”


    “啊……好吧。”时越炽热的眼神淡了一些。


    “怎么了?两天后是什么日子?”裴玄一脸真诚的问他。


    时越摇摇头,把突然而来的失落压下去,重新扬起笑脸:“没什么,我胡说的。”


    裴玄没搞明白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他表情不太对劲,刚张口想要再问问,就被时越打断了:


    “好啦好啦,今晚咱们收获挺大的,现在快回府吧,休息一下,明早把这些消息告诉我爹还有大皇子。”


    裴玄不明所以,但却没再说话和时越慢慢回了侯府。


    东宫。


    前几日元嘉帝的突然晕倒当真是吓了他一跳,他悄悄更换了元嘉帝滋补的汤药,在里面放了点雪罗藤,这毒药会慢慢渗入元嘉帝的身体,最终气血两空而亡。


    但是他下的量微乎其微,生怕太多惹人起疑,元嘉帝不应该会发生吐血晕倒这般如此骇人的反应。


    那日他看顾完醒来的元嘉帝后,就立刻遣人去寻了这几日给元嘉帝喝的汤药的药渣,发现竟然被人多放了三倍的雪罗藤。


    这能不吐血吗!换成普通人家估计已经一命呜呼了。


    他给元嘉帝下毒的事很少人知道,除了自己,便是他极其信任的手下。


    而现在毒却变多了……会是谁察觉到了异常?并且顺手还加大了毒量呢?


    周敬之审问了与汤药接触过的所有人,根本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与往日没有丝毫不同。


    烛光在黑夜里静静的燃烧着,刚审问完的周敬之疲惫的褪去了身上的锦袍,穿着一身中衣刚要躺到床榻上,屁股还没挨到床边,就听到从窗外传来“咻”的一声锐响。


    他本就因为那多出来的毒而烦的要命,此刻更是惊觉不对劲,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床内侧翻滚。


    “笃”的一声闷响,一支黑羽箭已深深钉入他方才枕着的锦枕,箭簇泛着冷光,距离他的脸颊不过寸许,惊得他后背瞬间沁满冷汗。


    “有刺客!”周敬之厉声高呼,话音刚落,守在殿外的侍卫便闻声撞门而入,警觉的看着屋子和窗外。


    侍卫沿着屋子开始搜索了起来,但是并未发现什么人影。


    周敬之却抬手制止了侍卫的搜捕,目光死死盯着那支箭,箭尾赫然系着一张折叠的素笺。


    周敬之慢慢取下了那张字条,随意的打开一看,半晌过后,他惊惧的瞪大眼睛,纸条被他猛的攥在了手心。


    周敬之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收到这种消息!他处心积虑筹谋一切,竟然会有这种意外发生。


    这个纸条是谁传给他的?会不会是那个增大毒量的那个人?他为什么要传给自己这个消息?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真的假的,可靠吗?


    他不可置信的再次打开纸条,一字一句的察看着,似乎想确认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可是不管怎么看,上面都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天子尚有一子流落在外,现居安定侯府,单名玄字。


    周敬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自己这个太子之位本就因周牧松的崛起而岌岌可危,如果现在再出现一个皇子……他就又多出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第100章 生辰


    更何况……为什么偏偏是安定侯府。


    上次听阿木尔的话连带着算计了时文敬, 他快要后悔死了。


    时文敬手握重兵,本来属于中立的。结果顺着阿木尔的意坑了他一下,却反而把他推到了周牧松那货的阵营。


    他目前真不想没事招惹安定侯, 以后坐上皇位, 整安定侯府的方法多了去了,用不着现在这么慌的除掉他, 如今他只需要确保自己的储君之位还在就行。


    可是依照这个纸片,人竟然在安定侯府。


    也不知道时文敬知不知道自己府里混了个皇子。


    而且周敬之十分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一个皇子呢?


    他在脑海里细细思索着近日遇到过的安定侯府的人员,突然就闪过那个总是跟在时越身边、气质清冷的少年。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少年眉眼间总有一种讲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还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原来他竟是父皇的私生子!


    周敬之的眼神逐渐变得阴狠,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不能慌,必须在父皇察觉之前, 把这个隐患彻底除掉!


    他不允许任何人阻拦他登上皇位。


    谁阻挡他就杀谁。


    “退下吧,都守在门外。”周敬之挥退侍卫, 眨眼间殿内只剩他一个人。


    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投在墙上如同一头蛰伏的野兽,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


    他转身从床底暗格里取出一个黑色令牌, 令牌上刻着狰狞的蛇形图腾,正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信物。


    他捏着令牌的指尖泛白,眼神里满是狠戾:“莫怪本太子心狠,要怪就怪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挡了本太子的路。”


    —


    两日后的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时越就睁开了眼睛。


    他侧躺着,眼睛睁得溜圆,定定地望着身旁熟睡的裴玄。


    少年的睡颜安静柔和,平日里清冷凌厉的眉眼此刻都舒展开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两把精致的小扇子。


    时越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裴玄挺翘的鼻尖。


    “怎么能长这么好看。”


    时越是个典型的颜控,尤其是看到漂亮的裴玄,忍不住的就想碰碰他摸摸他。


    谁知指尖刚触碰到那微凉的皮肤,裴玄的睫毛就颤了颤,然后一把抓住时越作乱的手腕,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乱摸什么?”


    “没什么呀。”时越缩回手,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凑过去在裴玄脸颊上亲了一下:“就是看你睡得太沉,想叫你起来。”


    裴玄翻身将他压在身下,鼻尖抵着他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时越脸上:“叫我起来做什么?再陪我睡会儿。”


    说着,就要低头去吻他。


    从前的裴玄可是整个安定侯府最早起床的人,天没亮就开始在院子里练剑,可是如今的裴玄当真是知道为什么人喜欢睡觉了。


    尤其是怀里抱着个人的时候,他就更喜欢睡觉了,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和时越躺在床上。


    “怎么比我还懒了呢?”时越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裴玄蹭了蹭时越的脖子,闷闷的说。


    时越乐了,这人怎么还连带着偷骂自己是猪呢?


    “不和你闹了,我要起床。”时越推开他。


    裴玄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子,看着时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动作麻利地穿着外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雀跃。


    时越穿好衣服,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裴玄,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有点不一样?”


    裴玄正慢条斯理地系着腰带,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的目光在时越身上扫了一圈,“衣服是新的?”


    “不是啊,这衣服我上周还穿了呢。”时越有些失望,又不甘心地提示:“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裴玄皱着眉认真思索了片刻,然后摇摇头:“没有,哪里特别了?”


    时越撇了撇嘴,心里那点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没什么,我瞎说的。”


    裴玄看着他瞬间低落下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模样。


    时越早在很久之前提到过自己生日是哪天,不过这个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裴玄真的没记住的话……应该也是正常现象。


    毕竟当时自己就是随口一说。


    可是,裴玄这真的没记住,他怎么还是这么闷闷不乐不开心呢……


    但是时越还在想,裴玄会不会故意逗自己装没记住,其实是打算给自己惊喜?


    他抱着这个念头,在家尤其是裴玄面前晃荡了一整日,眼神没事就落在裴玄身上,希望他突然拉着自己说“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可惜这个场景整整一天都没有实现。


    转眼日头渐渐在西边落下,金黄的夕阳给天空染成了一层柔和的琥珀色,温度也俞加转凉。


    时越见裴玄还无所事事的坐在院子里剥花生,气就不打一处来,虽然自己没告诉他,但是……他不能忘得这么干净吧,而且自己还悄摸提醒了这么多遍。


    时越恹恹的站起身,进了房间,往柔软的床榻里一趴,不动了。


    裴玄停下手中的动作,瞥了眼紧紧关闭的门,轻扯了一下唇角,站起身走了进去。


    裴玄径直走向瘫在床上的时越,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时越这会不想看见裴玄,他一边别扭裴玄忘了自己生日,一边又安慰自己就说了一次忘了也正常。


    他害怕看见裴玄忍不住会埋怨他。


    “干嘛?”时越努力向后歪着,还想趴床上,但是却被裴玄紧紧的抱着后背。


    “你陪我出去一趟。”


    时越吸了吸鼻子,看着他:“去哪儿?我不想去。”


    “去了就知道了。”裴玄不由分说的把他给拉了起来,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进怀里。


    时越因为这个动作忍不住红了耳朵,这怎么跟抱小孩似的。


    时越还想拒绝,可裴玄的力气太大,他根本挣脱不开,只能最后被裴玄硬拉着走出了侯府。


    “到底去哪儿啊?”时越打了个喷嚏,夜色使得空气越发冷冽。


    “到了就知道了。”


    裴玄嘴巴闭的紧紧的,一点也不透露。


    时越跟着他的步伐,这会被冻得冷静下来,脑子灵活了不少,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


    他这是不是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了!?


    时越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想到是这个可能,他情不自禁的浮现了开心的喜色,连带着本来不情不愿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甚至还急切的让裴玄走的快一点。


    裴玄看着多云转晴的时越,失笑道:“你不是不愿意出来,这会怎么激动了?”


    “我……”时越觉得他现在应该装不知道,这样裴玄准备的惊喜肯定更有意思:“没有啊,就是觉得出来转转放松一下心情也挺好的,贴近大自然!”


    两人一路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外的河边,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夕阳将河水染成了一片金黄,微风拂过,波光粼粼。


    裴玄拉着时越走到河边的一棵大柳树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锦囊,形状像一只可爱的狐狸,外面毛茸茸的,摸上去手感极好,狐狸的眼睛是用两颗小小的黑宝石镶嵌而成的,看起来栩栩如生。


    看起来像极了裴玄的狐狸样子。


    “这是……你做的?”时越接过,细细打量着。


    “嗯……第一次做,不太好看。”


    时越捏了捏那锦囊,锦囊的外面是白色的绒毛,摸起来又软又细腻。


    嗯,手感有点熟悉。


    时越骤然惊讶道:“这是你尾巴上的毛!”


    裴玄被他的目光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干脆移开了视线,低低的应了。


    “嗯。”


    “你拔了自己尾巴的毛给我做锦囊?”时越笑着说。


    裴玄觉得时越那么喜欢自己的大尾巴,那干脆就拔点毛送给他,这点毛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有八条尾巴……他还能再拔点给他做狐裘


    只要时越喜欢就好。


    “可是你拔秃了怎么办?”时越打趣的说。


    裴玄竟然还认真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的可能性,然后摇摇头,一脸严肃的说:“不会的,能给你做好多个。”


    时越猛的扑上去抱住了裴玄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脸上:“裴玄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裴玄轻轻的说:“我没有忘记你的生辰。”


    “我知道啦!给我惊喜,是吧!”


    “嗯。”顿了顿,裴玄又说:“你打开看看。”


    他打开锦囊,里面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清冽气息,像是裴玄身上的味道。


    时越闻了闻,不解道:“香香的,好闻。”


    裴玄揉了揉他的脑袋:“里面有我的灵力,以后你遇到危险,如果我不在,它会替我保护你。”


    时越愣住了,他看着手上的狐狸锦囊,又看了看裴玄,刚刚心里的那点委屈早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喜和感动。


    “你帮我系上!”


    裴玄接过狐狸锦囊,认认真真的系在了他的腰间。


    时越本就像个花蝴蝶,整天穿着浅色的衣裳,此刻腰间带着个狐狸锦囊,一点都不违和,衬的时越本人都带着一种狡黠。


    “还有一个礼物。”裴玄道。


    时越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看着他:“什么?”


    裴玄笑而不语,拉着时越在柳树下坐下。他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然后双手结印。


    时越不解地看着裴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划破夜空,像一条银色的带子,瞬间照亮了整个天空——


    作者有话说:我简直就是卡点的神!!没想到过生日这一章正好100[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