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两年前的照片里看到傅知珩的身影,跟见到鬼有什么区别?
洛新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至于是不是她眼拙认错?
绝无可能,傅知珩那张脸她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她竭力稳住平静的面色,喝了两口水,佯作无事地对许佩意说,“你把那天拍的照片都发我一下吧。”
许佩意无语地看她,“当时问你你说不要,现在又要了?”
洛新澄戳着碗里的米饭,随口扯道,“毕竟是再也回不去的二十岁嘛,而且我自己又不喜欢拍照,有时候想忆往昔都没有照片能让我忆,正好你这个照片拍得还挺好看的……所以你给不给?”
许佩意早在听见那句‘拍得还挺好看的’时就乐颠颠地拿回了手机,把当天的照片打包发送。
“ok,都发你了。”
洛新澄看着微信新收到的十来张照片,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家再看。
万一看到照片的时候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肯定又要被这些人问东问西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几人摩拳擦掌的,开始给江叙事先准备好的诺贝松上挂圣诞元素的装饰品。
一颗两米四的树,为了在最上层绕上鞭炮灯,洛新澄还得踩个椅子上去。
面对她‘你没事买这么高的树干嘛’的质疑,江叙振振有词道,“我那天看的诺贝松里,这一棵的树形格外挺拔,枝繁叶茂,形状也饱满,一看就很有生命力,能活很久的样子……”
洛新澄连忙打住,“把那几颗植绒球递给我。”
江叙:“……哦。”
几人都是极繁主义,就喜欢把自认为漂亮合适的饰品堆砌在一起,所以在一通忙活后,这棵诺贝松上的装饰物满满当当,一眼看过去全是重点。
好在这些东西都没什么重量,不然洛新澄真怕这棵树被压垮了。
大功告成后,几人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对着闪烁的圣诞树一顿猛拍。
然后坐在树下拆起了礼物。
作为东道主,江叙自然也是提前为他们准备了礼物的,色彩缤纷的礼品盒在树下堆了一地。
王嘉衍最先拆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支蓝线石福宝手表。
他的表情一下微妙起来,“你哥给你嫂子买包配的货扔给你,你又扔给我们是吧?”
许佩意看过来
,“欸,这个颜色的我没有,给我好了。”
然后把刚拆出来的皮带递给了他,“这个比较适合你。”
洛新澄拆出来的是个咖啡杯,很实用了,“拿去公司刚好。”
姜惟从礼物盒里掏出一条丝巾,抖了抖,绑在了洛新澄的头发上给她当发带。
虽然嘴上挺嫌弃,但这几人都是一丘之貉,平时就喜欢把自己买奢侈品配货的小物件以各种理由送来送去,所以在看到江叙准备的礼物后,他们毫不意外,也相当给面子的,当场能戴的都戴在身上了。
江叙见状不禁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由衷道,“谢谢你们,这么一收拾,家里干净多了。”
然后就低头拆他们送的温居礼物,第一个拆的就是洛新澄送的。
“是一个……”他看着包装盒上的信息,咽了咽口水,“五千多颗粒的积木?那我得拼多久啊?”
“快的话五天?”洛新澄笑眯眯的,转头把刚拆出来的蝴蝶结发卡戴在了姜惟脑袋上,“反正够你打发很久时间了。”
江叙:“……”
好在另外几人送的礼物都没这么奇葩。
他戴上姜惟送的手链,又戴上许佩意的墨镜和王嘉衍的围巾,去拿了三脚架和相机,对准圣诞树的位置让他们摆好pose。
“准备,茄子——”
然后坐到C位举起了剪刀手。
咔嚓。
画面定格。
拍完后几人凑到一块儿看照片。
人物如奶油般化开,背后的圣诞树如刀锋般锐利。
众人:“……”
他们扭头,沉默地瞪向江叙。
此时无声胜有声。
江叙讪讪地删掉照片,装作无事发生。
然后在众人的白眼中跑去换了相机,重新拍了几张合照。
虽然后来拍的照片也没有好看到哪儿去,但起码几个人的脸都是清晰的,发到朋友圈里也不会被怎么笑话。
拍完照以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夜里十点。
几人都没了赶下一个场子的精力,统一的想法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于是洛新澄和他们依次道别,开车回家。
走进中心别墅时,方时阅养的那只蓝黄金刚鹦鹉圆秒秒正张着翅膀在地上走来走去,活像只走地鸡。
看到洛新澄走近,它歪了下脑袋,飞过来站在她的肩膀。
洛新澄顿觉肩膀一沉,哀嚎着抱怨起来,“知不知道你有多重啊?”
小鹦鹉不知道。
它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扯着嗓子叫起来。
“妈妈——”
嗓门真大。
洛新澄拍了拍耳朵,“你妈不在,去你老家出差了。”
她挠了挠它的脑袋,又用指腹摸了摸它尖尖的喙,“我是你姨。”
小鹦鹉听不懂,自顾自地继续喊:
“妈妈——”
“妈妈——”
“嗯嗯。”洛新澄上楼,煞有介事地配合它说,“你妈妈也很想你。”
小鹦鹉转了转脑袋,又咂了咂嘴。
“好吃!好吃!”
“想吃什么?水果还是坚果?”
“好吃!好吃!”
“那就吃蓝莓吧,正好我也吃点。”
她让人去洗了蓝莓,和它你一颗我一颗的分吃完以后,又陪这只聒噪的留守小鹦鹉玩了会儿。
她很喜欢摸鸟类的胸脯,鼓鼓的,羽毛蓬松又软和,但圆秒秒很小气,最多只让她摸两分钟,超过了就会气呼呼地叨她的手。
这次尤为过分,才摸了十几下就来叨她了。
“嘶——”
洛新澄摸着被叨过的地方,露出受伤的表情,“怎么会有你这么吝啬的小鸡?”
圆秒秒扭了扭脖子,探头过来看她的手,立刻被她按着从头到脚蹂躏起来。
它被rua得不耐烦,扯着脖子放声大叫:
“你好!你好!妈妈!妈妈!爷爷!奶奶!姨姨!好吃!好吃!”
嗯,是只词汇量很少的小鸡。
摸了个爽以后,洛新澄送它回了它的房间,然后点开许佩意发来的照片,一张张放大看了起来。
这不仔细看还好,一仔细看,起码有一半照片里都出现了傅知珩的身影——
她和朋友说说笑笑漫步在街头时,他喝着咖啡姿态随意,像个普通的过路人,隔着很远的距离缀在街角;
她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兴致勃勃举着手机拍时,照片角落里的他也举着手机,对准的方向和她如出一辙;
她在路边买花瓣冰淇淋时,他低头看着手机,半边身子被行人挡住,她差点没能找到他;
她和朋友大包小包从买手店出来的时候,他抬手挡着日光眺望远处,手里的咖啡已经变成了花瓣冰淇淋;
她在面包店里吃可颂时,他就坐在店外的木椅,整个人陷在遮阳伞投下的大片阴影里,撑着手肘看着镜头的方向……
越看洛新澄越觉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好在后来她和朋友打车去了别的地方,新拍的照片里终于没了他的踪迹,不然她真要怀疑自己身上被他装了GPS定位器了。
有点恐怖。
也很奇怪,他那时候为什么会在芝加哥啊?
她看着被放到最大的照片,辨认出他当时穿的衣服都是快销品牌。所以那时候应该还没有被认回傅家吧,出国一趟要攒多久的钱啊……
她又一次后悔起自己装失忆的行为,真是想问都不知道要怎么问。
毕竟照片里的他,脸都是模糊不清的,要是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拿着照片去问,感觉他们之间的对话就会变成——
“哇,我突然发现我两年前拍的照片里有你诶,好巧,你当时正好在芝加哥旅游吗?”
“你居然能认出来这是我?”
“……”
“照片里这个人的脸都糊成一团了,没想到你还能看出是我,谢谢。”
“……”
类似这样的展开。
反而显得自己对他非常熟悉的样子,一眼就在模糊的人群里看到他了。
不问的话什么麻烦事都不会发生。
但不问的话,她又着实好奇!
他没事去芝加哥做什么啊?总不能是去看她的吧?
虽然这么想会显得她很自恋很自以为是,但她是真的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去芝加哥了,毕竟如果是旅游的话,明显是纽约洛杉矶旧金山这些热门城市更值得去吧……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就这样抱着手机纠结的在沙发扭来扭去,差点摔到地上的时候,她忽然虎躯一震,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她为什么要为这种事心乱如麻啊?
他为什么去芝加哥很重要吗?不重要!
不要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好奇心好不好?
为了前任绞尽脑汁抓心挠肝的,不该是她才对。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找江叙要了他们几个在圣诞树下拍的合照,发在了朋友圈。
并配文:
[MerryChristmas!今年也是和你们一起过圣诞!以后也要一起度过呀~]
啊啊啊啊好肉麻好肉麻!
她在心里尖叫着,下拉刷新。
没多久,这条动态就多了个赞,一看果然是傅知珩点的。
与其同时。
傅知珩:[圣诞节快乐。]
明明零点的时候就已经发过一次圣诞快乐了。
真是没话找话。
洛新澄看着他的消息,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百般纠结果然是在自寻烦恼。
感慨完,她撂下手机,洗澡去了。
半小时后。
她钻进被窝,装作才看到消息:[不好意思,刚刚去洗澡了,没看手机。]
那边秒回:[没关系。]
随即便问:[我看到你朋友圈里的照片了,是在朋友家里过的圣诞节吗?背后的圣诞树好大好漂亮。]
洛
新澄有些得意:[漂亮吧?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装饰呢,最上面那颗最闪的星星还是我放上去的!]
傅知珩:[难怪,感觉那颗星星放得格外正。]
傅知珩:[鼓掌.gif]
硬夸啊,洛新澄感觉他在把自己当小孩子糊弄。
傅知珩:[我还看到江先生了,你们是每年都在一起过圣诞吗?关系真好。]
洛新澄揉了揉鼻子,总感觉嗅到了一股酸味。
她心念微动,将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也不是,前两年我没回国,是自己一个人在芝加哥过的圣诞。]
消息发出的下一秒,两条消息争先恐后跳出来。
傅知珩:[一个人?]
傅知珩:[当时的男朋友不陪着你一起过吗?]
洛新澄想说她那时候哪来的男朋友,该不会是把那个学弟当做是她的新欢了吧。
于是她问:[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有男朋友?]
聊天界面陡然陷入死寂。
两分钟后,他含糊其辞道:[之前去芝加哥的时候,偶然看到过洛小姐和一个棕发碧眼的男生在一起逛街,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么?]
洛新澄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什么时候啊?]
傅知珩:[两年前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状似不经意地问出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旅游嘛?]
傅知珩模棱两可:[不算吧,就是去看看。]
洛新澄开始挠头。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个‘不算’是个什么意思呢?
还就是去看看,芝加哥有什么好看的……
傅知珩又开始说她那个莫须有的男朋友:[但是,居然让你孤零零一个人过圣诞节,那个男朋友真的太不称职了,还好你们后来分开了。]
洛新澄有点想笑,鬼使神差地回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们后来分开了?]
此话一出,这场聊天迎来了最漫长的死寂。
落新澄掐着表,中间空白了有五分钟,对面开始消息轰炸。
傅知珩:[你们没分手?]
傅知珩:[异国恋?]
傅知珩:[可是异国恋很辛苦的,为什么你就愿意和他异国恋?]
傅知珩:[你就这么喜欢他?]
傅知珩:[他就这么好?]
洛新澄连忙叫停:[你冷静点。]
他这才停止一连串的质问:[抱歉。]
隔了会儿,他又说:[是我没问清楚你当前的情感状态,自顾自的就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不好意思。]
擅自期待,又擅自破防,真是太难看了。
洛新澄怕玩脱后,事态会朝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所以立即解释:[没事,我刚刚其实就是开个玩笑。]
对面秒回:[所以是已经分了的意思吗?]
洛新澄:[不是。]
她想解释那根本不是他的男朋友,但字还没打完,对面的消息就先过来了。
傅知珩:[是还放不下你们的感情所以才没分吗?我能理解,但人总要往前看的,你们现在分隔两地,又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一起,你心情不好需要陪伴的时候,他也不能马上出现在你身边,给不了你任何陪伴和安全感,这样的男朋友有和没有都没差吧?如果忘不了这段感情,不如就开启一段新的恋情转移注意力,这样你就不会一直想着他了。]
洛新澄手一抖,点击绿色的发送。
洛新澄:[你说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没有交往过。]
下一秒。
‘傅知珩撤回了一条消息’
大段的文字瞬间消失。
洛新澄:……
撤回也没用,我已经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为什么觉得澄澄不可能异国恋,因为此男当初被甩就是这样的理由,嗯。
周五了,为了庆祝周末,评论区揪三十个小红包[猫爪]
第32章
洛新澄也没想到自己就打了这么短一句话的功夫,傅知珩就能噼里啪啦打这么大段话。
键盘都要敲冒烟了吧。
虽然没法隔着屏幕就看到他的神态,但洛新澄猜他应该还蛮窘迫的,这会儿说不定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把刚才的小插曲糊弄过去。
好玩。
本来她是想当做没看到那段话的,但现在,她不打算这样做了。
洛新澄:[撤回做什么?你说得挺有道理的啊,人确实不能被过去的感情绊住。]
傅知珩:[……我不是那个意思。]
洛新澄:[那是什么意思?]
他没回。
洛新澄嘎嘎乐:[看得出来傅先生在感情方面非常洒脱了,一看就是理智派的,绝对不会耽溺情爱。]
洛新澄:[和前任分手以后,傅先生肯定也没有失落太久,很快就步入新的感情了吧。]
傅知珩:[不是。]
傅知珩:[没有新的感情。]
这次倒是回得快。
但洛新澄没有顺势往下聊,而是又扯回先前的话题:[傅先生当时是一个人去的芝加哥吗?有去当地的热门景点打卡吗?]
傅知珩:[那一次只待了两天,时间赶,所以没怎么逛景点。]
只待了两天就能遇见我?这运气……
洛新澄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但傅知珩的表达欲莫名旺盛:[那个男生真的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洛新澄:[不是啊,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我男朋友?]
傅知珩:[因为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洛新澄:[哈哈,是嘛。]
傅知珩:[他看起来也很喜欢你。]
洛新澄:[……]
她的态度变得玩味起来:[怎么感觉我没和他在一起你很失望?你嗑我俩cp啊?]
她顿了下:[你知道嗑cp什么意思吗?]
傅知珩:[我知道,我网速没这么慢。]
傅知珩:[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们相互有好感,但又没有在一起过,你以后回想起来,可能会对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感到遗憾,然后一直念着他。]
傅知珩:[但如果曾经在一起过,你知道和他恋爱是什么感觉,可能以后想起他就只会觉得腻味,不会再惦记着了。]
洛新澄:[???]
洛新澄:[好清新脱俗的理由。]
她见过的大多数男生,都是希望有好感的女生感情经历越少越好,恨不得情史一片空白,傅知珩这样想法的她倒是第一次听见。
但凭她对傅知珩的了解,别看他现在嘴上说的多么大度,实际自己要真和别人有过一段,他心里肯定时时刻刻惦记着,一有机会就会把她的前任拉踩个彻底。
傅知珩:[你现在还会想起他吗?]
洛新澄这时终于想起自己在他那儿的失忆设定了,随口胡诌:[那次车祸以后,大学认识的很多人我都记不清了,至于你说的那个人,我早就连名字都不记得了。]
傅知珩:[这样子。]
洛新澄词穷:[嗯。]
傅知珩:[那有没有可能,其实你们在一起过,只是你失忆不记得了?]
洛新澄:[???]
她哭笑不得地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狗血情节,傅先生,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卸载绿江小说。]
傅知珩试图斧正自己的形象:[我知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洛新澄打了个哈欠:[确实很好笑,本来都困了,被你逗笑又有点清醒了。]
傅知珩:[困了吗?确实很晚了。]
傅知珩:[困了就睡吧,别熬夜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洛新澄真无语了:[上班上班上班,你怎么就知道上班?每次劝我去睡觉的理由都是第二天还要上班……]
傅知珩:[因为明天确实是工作日,还是说你请假了?]
洛新澄:[……没有。]
她又打了个哈欠,眼皮逐渐沉重,让她不想再打很多字:[睡了。]
傅知珩:[晚安。]
洛新澄:[嗯。]
……
聊天结束后,傅知珩紧紧盯着那个‘嗯’字,沉默了很久。
他其实不太在意那些莫须有的仪式感,又不是听不到她的‘晚安’,他今夜就真的得不到好眠。
没必要在意。
他对着安静下来的聊天界面发了会儿呆,指尖一动,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她新发的圣诞节动态下已经多了很多个赞,或许还有很多评论。
但因为他只有江叙的好友,所以就只看到了他们两人的互动。
[MerryChristmas!今年也是和你们一起过圣诞!以后也要一起度过呀~]-
盛恒集团-海凌科技CSO江叙:突然这么肉麻,你被夺舍了?-
澄澄:有病吧?大过节的别毁气氛[怒]-
盛恒集团-海凌科技CSO江叙:哈哈哈哈哈-
盛恒集团-海凌科技CSO江叙:对了,你有一只耳环落我家了,先放我这儿还是寄给你?-
澄澄:我还以为掉路上了呢,有空直接寄到我家里吧,谢了-
盛恒集团-海凌科技CSO江叙:OKK~
傅知珩一字一句看下去,面无表情。
原来,她说的在朋友家过的圣诞节,那个‘朋友’就是江叙啊。
他的视线扫过末尾处,欲言又止地抿了下唇。
OK就OK,说什么叠字……还有最后的那个波浪号,好恶心。
他看了眼两人交谈的时间,是两分钟前。
那时候他已经和洛新澄道过晚安了,而她回了一个‘嗯’。
原来在给他发了那个‘嗯’以后,她又给江叙发了这么多条消息啊。
能理解。
毕竟当代年轻人在手机里说的要睡了,并不是真的下一秒就立刻放下手机去睡觉,再刷会儿手机给别人回个消息都很正常的。
能理解。
他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后,又看向她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照片。
虽然照片里有五个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江叙和洛新澄挨得格外近些,近得有些碍眼。
他保存照片,熟稔地进行裁剪,把洛新澄单独抠了出来,最后放进以她命名的相册里。
这个相册里的照片很少,大多都是他们加上微信后,他在她朋友圈里保存的。
高中的时候她说她不喜欢拍照,不仅自己不拍,也霸道的不准他给她拍,说是怕给她拍难看了,哪怕他再三保证会好好拍,她也不愿意。
所以直至分手,他手里有关她的照片,就只有一张班级合照而已。
他划动着相册里被精心修复过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很快就划到了底,指尖停滞在一张两年前的照片上。
如果洛新澄能看到这一幕,她就会惊讶地发现这张照片和许佩意拍过的背景一模一样,同样是蓝宝石般明净的湖泊,只不过是拍摄机位不同而已。
他失神地注视着这张照片,记忆也好像被拉回了那个夏天。
明媚的日光,一望无垠的密歇根湖,湖滨步道络绎不绝的滑板少年,冰淇淋餐车欢快的曲子飘出很远,湖畔的绿茵草地上铺陈着五颜六色的野餐毯,为单调的绿意填上一块块簇新的补丁。
那个午后,在沮丧地漫步在密歇根湖松软的湖畔,准备当晚就乘上回国的航班时,他不会想到就在两分钟后,他心心念念的洛新澄就会挽着一个女生的手,和她说说笑笑的从不远处的步道走过。
视线触及她恣意笑容的刹那,傅知珩几乎以为那是他日有所思的幻觉。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极富戏剧性的,上一秒他还在为见不到她而惆怅郁闷,下一秒,她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降临在他的世界里。
难以置信,简直就像是在演偶像剧一样。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跟着洛新澄走了好长一段路了。
这样不好,他在心里唾弃自己,尾随不好。
但他忍不住。
真的是好巧,他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明明昨天他在芝大转悠了一整天都没能见到她的身影。
他为此有些窃喜,觉得自己和她有着上天注定的缘分。
哪怕后来发现她身边多了个长相英俊,对她也殷勤的异国男孩儿,那份惊喜的心情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那时他们都已经分手快两年了,她开启一段新的恋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只是一个前任而已,哪能管得到这么多呢?
他极尽豁达地宽慰着自己,强行忽略心头泛起的酸意,举起手机,对准正在湖边和朋友说笑的洛新澄拉近焦距。
隔得有点远,他视力又不行,也只有这样才能看清楚她的脸。
她不知道正在和朋友说些什么,笑得好开心,旁边那个棕发蓝眼睛的男生也笑得好开心,一边笑,一边为她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还算贴心。
傅知珩冷静地点评道。
两张明亮灿烂的笑脸映在他的屏幕,他看着看着,觉得眼睛被刺得有点痛。
让他有点想躲进阴暗的角落里纳凉。
还在一起的时候,洛新澄就总调侃他是阴暗角落里默默生长的蘑菇,特别可爱。
他当时听着还很开心,因为她说他可爱,还是‘特别’可爱。
后来才意识到可爱没用。
因为她不喜欢蘑菇。
她喜欢迎着太阳生长的向日葵。
他想起自己曾经问她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她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
喜欢kilakila闪闪发光,笑容特别有感染力,在人群中最亮眼的男生。
那时候他还觉得这个答案很抽象,但后来,就慢慢有点懂了。
现在伴在她身边的蓝眼睛男生无疑就是她最喜欢的类型,年轻帅气,张扬恣意。
他会展开双臂感受风的吹拂,笑起来眼睛会眯成弯弯的细月,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然后发出一阵阵清亮爽朗的笑声。
傅知珩永远都做不到这样放声大笑。
他的性格底色是内敛的,含蓄的,低调的,赧然的,不喜欢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也不喜欢有太多人看向自己,那会让他不适,甚至焦虑。
所以他不会在人群中做出幅度大到能引起这么多人注意的动作,也不会发出分贝高到能让周围一大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更不会露出夸张到要调动整个面部的肌肉才挤出来的笑容……
也难怪洛新澄会对他腻味,他确实很无趣。
类似的念头在脑中划过,他手一抖,刚拍的照片糊成一团。
他面无表情地划走废片,重新对准洛新澄的脸又拍了一张。
在一起的时候他怕她不高兴,从不敢偷偷给她拍照,但现在他们已经分手了,她也管不到这么多了。
他就要拍,大拍特拍。
如果她为此不高兴,就找律师来告他侵犯肖像权好了。
他多的是时间和她打官司。
第33章
临近春节,公司放假。
洛新澄跟着爸爸回了老宅后,过上了相当热闹的生活。
虽然才大学毕业没多久,但她还是被长辈们催婚了。
这感觉真的很诡异,明明上一秒大家还在说自家旗下的哪些公司今年又赚了多少多少钱,股价又涨了几个点,又在哪里买了地在哪里盖了楼……下一秒就很突兀地提起了小辈们的感情婚姻状况。
没结婚的就催婚,结了婚的就催生,生了的还要撺掇生个二胎,这样也能在家族信托里多捞点教育基金……
像洛新澄这种没结婚还没对象的,就是被集火的主要目标,好在她上头还有堂哥堂姐没有结婚,他们在前头挡着,她的压力会小很多。
但话又说回来,压力小,不代表没有压力。
等把她的单身堂哥堂姐依次审判完,长辈的火力就集中到她身上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能指望无能的父亲能帮到多大的忙,主要还是靠她自己舌战群儒。
听到有人说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就笑眯眯地推脱说大堂哥会帮自己物色,就不劳费心了。
“毕竟大堂哥很关心我嘛,在连我自己都还没意识到我其实已经达到国家法定结婚年龄的时候,他就已经给我介绍过一个相亲对象了,这未雨绸缪急人所急的效率,啧啧啧啧……”
王云峥猛地抬起头,刚想说你在这儿阴阳怪气什么呢,就见王老爷子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云峥介绍的对象不行,那种男人怎么能进我们王家的门?”
王云峥倏的一愣,“不
行?可陈悯辉是港岛陈家的继承人,才二十八岁就接受了家族核心产业,聪明能干……”
王老爷子喝了口茶,“他就是太聪明太能干了,手段了得,野心勃勃,父母也正值壮年……”
“老三家就只有澄澄这一个孩子,手里的产业迟早都会交到她手上,那些产业,你看了都眼馋吧?你觉得徐家那小子看着能心如止水?”
“就算我王家势大,他还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但把这种人纳到家里,跟带了只蟑螂回家有什么区别?杀伤力不大,惯能恶心人。”
别看王老爷子出生富贵,一辈子都骄奢淫逸、挥金如土,但在某些方面,他却是极其抠搜的性子,绝不会让别人占到自己一点便宜,要想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那可真是比登天都难。
其实他对小辈们的婚姻状况都不上心,只要对象门当户对,不扯家族后腿,是谁都无所谓。
但洛新澄情况比较特殊,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儿,虽说王家狠人多,不至于让她被吃了绝户,但能找个势弱无害的结婚对象当然更好。
他一开始听说被推出去和陈家小辈相亲的是三孙女,就没怎么在意,谁知道王云峥这小子后来居然又把洛新澄给推出去了,蠢得他都不想说什么了。
搞得他们家多上赶着一样。
王云峥老老实实地听着,不管心中如何作想,表面都是谦逊地认了错,“还是爷爷深谋远虑。”
王老爷子摇了摇头,“而且,你给澄澄挑的那人年纪有点大了吧,都二十八了。”
洛新澄点头如捣蒜,第一次这么赞同爷爷的话,“就是,我可没有恋老癖。”
话音刚落,就听爷爷老神在在地继续说道,“二十八了,感情经历、社会阅历哪个不比澄澄丰富?她大学才刚毕业,恋爱也没谈过,涉世未深,脑子也不聪明,哪里斗得过这种老谋深算的男人。”
“被骗感情也就算了,别让钱也给别人骗走了。”
洛新澄:“……”
说谁脑子不聪明呢?
虽然对此不爽,但不妨碍她对大堂哥落井下石,“就是说啊,这种老男人心眼子最多了,大堂哥你到底是怎么给我物色的相亲对象啊,就算再讨厌我也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吧?”
王云峥:“……”
他气极反笑,也是老双标人了,对爷爷唯唯诺诺不敢吱声,对堂妹就中气十足地怼上了。
“你以为你自己挑的人就很好吗?你以为他就单纯真诚没城府没心机?别太天真了,他只是想利用你帮他争家产好吗?”
洛新澄抓狂:“神经病吧!都说了我和他没关系!”
但周围的亲戚更想知道他们嘴里的‘他’到底是谁。
面对他们八卦的眼神,洛新澄闭了闭眼,选择无视。
王老爷子对王云峥招了招手,后者立马上前,附在他耳边小声介绍起那人的身份。
听完后,王老爷子紧锁的眉头小幅度地松了松。
“是那个人的孙子啊。”
洛新澄撑着额头,身心疲惫道,“我该谢谢你没大声嚷嚷出来嘛。”
谁知王老爷子却道,“那小子虽然身份尴尬了点,但如果你的结婚对象是他,也算差强人意。”
洛新澄猛地抬头,“啊?”
王老爷子捋着胡须,越想越满意,不禁笑出声来,“他无父无母,兄弟不成器,上面就只压着一个时日无多的老头子,这种孤家寡人,可比那姓陈的好拿捏多了,至于利用你争家产?当然可以——”
“但等过几年老头子一走,那些产业最后到底跟谁姓,还两说呢。”
洛新澄无语地抹了把脸,“爷爷你能别笑得像个反派一样吗?做生意就老老实实做,别老想着侵吞别人家产。”
她接着瞪了王云峥一眼,“还有你!和我吵架就吵架,别总扯不相关的人进来,真这么闲就给你亲妹妹介绍相亲对象行吗?”
他亲妹妹:“……别了吧,我觉得单身挺好的。”
王云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妹妹一眼,后者立刻朝他伸手,“我年后要办个画展,还缺点钱,把你黑卡给我。”
“又办画展?!你那破画谁会去看啊?”
“你自己不懂艺术就别否定我的艺术好吗?不想给钱就别瞪我啊!想免费给老娘气受,你做梦吧!”
“哈哈,我否定你的艺术?是我否定的吗?去年你那画展展期一个月,就卖出了三幅画,加起来不到一万块!这么廉价的艺术还值得我来否定?市场早就替我否定了好吗?!”
“啊啊啊啊王云峥我要杀了你!”
两兄妹就这么吵起来了,惹得在座的亲戚都开始劝架。
洛新澄一下变得无人问津。
除了王嘉衍。
他凑到她身边,眼神热切,“堂哥说的那个人是谁啊?你要谈恋爱了吗?”
洛新澄看他一眼,言简意赅地吐出俩字:
“还钱。”
王嘉衍脸色痛苦地拿出手机,给她先转了二十万人民币,“剩下的改天再还你。”
洛新澄看了眼到账信息,嗯了声,“等你还完所有的,我就告诉你。”
王嘉衍:“……”
*
在王家过得每一天都很热闹,洛新澄掰着手指过日子,就等着吃完年夜饭就收拾行礼飞去晋海市找妈妈。
日子一天天过去,离除夕也越来越近。
除夕的前一天是傅知珩的生日,她一直记得。
但她还是没打算去参加他的生日宴,到了那天,也只托应邀去赴宴的大堂哥帮她把礼物带去了。
毕竟要是托别人带的话,她肯定会被问来问去,大堂哥讨嫌归讨嫌,却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搞幺蛾子。
她提前给傅知珩发了消息:[生日快乐!虽然人没法到场,但我托人给你带了礼物。]
傅知珩看到她发来的信息,认真地回道:[谢谢你。]
但生日并不快乐。
虽然表面上傅老爷子对他这次的生日很上心,举办的宴会规模宏大,名流云集,但……
人好多。
社交好累。
脸都笑僵了。
后来跟商业合作伙伴寒暄的时候,他都感觉在那儿营业的只有自己的躯壳,魂早就飞没了。
努力营业了一个小时,他实在撑不下去,只能借着去卫生间的由头跑去了私人休息室,放空大脑。
但想起洛新澄托人给自己带了礼物,他又立马强打起精神,让老管家把吊命用的礼物送过来。
苦等了五分钟,门被敲响。
他撑着脑袋,倦淡道:“进。”
管家恭敬的将洛新澄的礼物送到他的面前。
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挥退管家。
等人一走,门重新关上。
他无声欢呼起来,迫不及待地拆起了礼物。
动作小心翼翼的,深怕把包装盒都碰坏了似的。
木质的礼盒很快被打开,黑丝绒内托呈着一对精致蜘蛛袖扣——
银制的步足长而纤细、张牙舞爪,小巧的脑袋是一颗流光溢彩的黑欧泊,在炽亮的光照下呈现出令人惊艳的变色现象,有力诠释了什么叫五彩斑斓的黑。硕大的蛛身则是由一颗紫红色的宝石组成,光泽耀眼通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傅知珩看着这颗宝石总觉得有点眼熟。
他用手帕托着一枚袖扣,迎着灯光,在细细打量片刻后,倏的灵光一现,交代管家立刻拿荧光灯过来。
等荧光灯被送到以后,他开灯对准蛛身。
就那么静静地照
了一会儿,宝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紫红色转变为了蓝绿色。
他眉梢略挑。
原来是亚历山大变石。
和她那天戴的耳坠,是同样的材质。
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蜘蛛圆润的脑袋,漆亮的眼眸浮着清浅的笑意。
是欧泊啊——
作者有话说:今天一醒来就头痛嗓子痛,感觉很不舒服所以更新很晚,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化了]评论区揪小红包补充,辛苦大家等这么久了[可怜]
第34章
晚宴结束,傅知珩带着洛新澄的礼物回到了房间。
将一个半人高的保险柜打开,他看着其中排列整齐的物品,稍稍调整位置后,将她送的那对袖扣放在了最中央。
他的视线从那些保存得相当完好干净的物品上一一扫过,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轻快的笑。
里面大多是些零碎的小东西,譬如发绳、发卡、雨伞还有防晒口罩什么的。
她在生活中是个有些丢三落四的人,平时虽然喜欢披着头发,但在某些写作业写得心烦意燥的时刻,她就会想把头发扎起来,但她会经常忘记带发绳来学校,经常找同学借也不好,所以后来,她就时不时的往傅知珩的包里塞点发绳还有小发卡,以备不时之需。
傅知珩把它们都保管得很好,但洛新澄并不是每次都记得找他要,更多时候还是自己当天带了。
到后来,她塞给他保管的那些小东西越来越多,却没怎么往回拿过。
直至毕业,傅知珩包里攒下了好多五颜六色的发绳和漂亮的小卡子。
雨伞则是因为断了一根伞骨没法用了,但洛新澄一时又找不到垃圾桶,所以塞给他让他帮忙扔掉。
他没扔。
防晒口罩是快到冬天用不上了,有一次塞他书包后就忘了再拿出来。
她真的是个忘性很大的人,在他这里留了好多东西都不记得再要回去。
除了小东西,原本占据保险柜最中心地位的物品,是一副眼镜。
是交往一年后,洛新澄送给他的。
那时候,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
因而打从一开始交往,她就坦言自己抠门至极,虽然零花钱多,但不可能花在他身上,让他别异想天开,企图从自己身上捞到什么很贵的礼物。
主要也是那时候他们年级有不少富家女给男朋友又是送最新款电子产品,又是送名牌球鞋的,洛新澄怕傅知珩以为自己也是这种大方手松的人,所以开头就警告他不要生出任何妄想。
甚至在傅知珩第一次送她礼物时,她虽然表现得相当开心,但在将他送的那个礼物把玩了一会儿后,又郑重重申:
“虽然很谢谢你送我礼物,但我最多只会给你回差不多价值的礼物哦,别指望我会给你送很贵的东西,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傅知珩有些委屈自己的真心被质疑,但他下一秒就想,她可能是受家境的影响被心思不正的人缠上过,还吃了亏,所以才对这些比较敏感吧。
于是他好声好气地解释,“我送你礼物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不是想从你那里换取什么东西,只要你喜欢我的礼物就好了,不需要回礼。”
面对她狐疑的眼神,他的神情愈发恳切,“我不是在说好话蒙骗你,你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时间会证明我的想法。”
说完,洛新澄就扑哧笑开了,“好肉麻啊你。”
她像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后来每次收他的礼物都心安理得的,也确实一次都没回礼过。
期间她还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送了这么多礼物却没收到过回礼,心里会不会不平衡,觉得心意被践踏什么的,他的回答一如既往,说不在意回礼。
她每次都嗤之以鼻地嗔怪他肉麻,净会说这些甜言蜜语来哄骗她。
傅知珩回忆着自己朴素至极的话语,觉得她对‘甜言蜜语’的认知门槛未免太低了,他明明都是肺腑之言。
就这样过了一年,某天,在放劳动节的前夕。
洛新澄若无其事地问他,“我放假要去丹麦玩,你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吗?”
听到这话的时候,埋头做题的傅知珩错愕地抬起头,“你要给我带伴手礼?”
他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倒让洛新澄有些羞恼,“什么意思嘛?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是不是?”
他笑起来,“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很抠门,不要指望你能给我花钱?还说什么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
气得洛新澄用笔尖戳他,“再废话就不给你带了!”
“好好好,我错了。”
他用指尖轻轻拨开她的笔,轻快的语气流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憧憬。
“伴手礼你看着送就好,我没去过丹麦,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特色,所以,你看着来就好,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柔和的日光滤过透明的窗,像融化至半透明的黄油,迟缓而静谧的淌过他泛红的耳朵,垂下的眼眸,稠密的长睫,翘起的唇瓣……
他浑身被这团黄油质感的光包裹住的时候,洛新澄好似嗅到了一股香甜可口的味道。
她支着下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看他,沉默片刻后,小声说,“知道了,等着吧。”
他莞尔,“嗯,我很期待。”
他是真的很期待。
毕竟那时候,她挂在嘴边的除了“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以外,最常说的另一句话就是“钱在哪里,爱在哪里”。
她会想要花钱给他买礼物,就说明她心里也是有他的,对吧?
之后的两天,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整颗心都浸泡在名为‘期待’的情绪里,时不时的就会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往外冒泡。
只是没想到,他还没等来洛新澄的礼物,就先等来了外公的死讯。
*
发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傅知珩才做好了早饭,摆上餐桌喊外公来吃。
喊了好几遍,外公都没有应声。
他起初没多想,只以为外公睡得沉,或是耳朵聋得更厉害了,所以没听到他的声音。
他干脆就去外公的房间找他了。
但进房间后,在傅知珩想要晃醒他时,伸手碰到的却不是往日那般温暖的皮肤,而是冰冷的,僵硬的触感。
那一瞬间,傅知珩心神恍惚,大脑一片嗡鸣。
其实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了。
小学时,母亲因病亡故,中学时,外婆在睡梦中离世,至于父亲……他从生下来以后就没见过父亲,估计也早死了吧。
但前两次面对家人离世时,他身边好歹还有外公陪着,两人相互依靠相互慰藉,日子也还能过得去。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得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了。
傅知珩有一瞬间真的觉得,或许自己就是所谓的天煞孤星,注定亲缘浅薄,孤辰寡宿。
但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接着过,就算再如何接受不了现实,地球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哀痛而停止转动。
于是他强打起精神,联系了血缘关系比较近的亲戚来帮他一起筹办外公的葬礼,很快忙得连轴转。
几乎每一个来参加葬礼的亲戚都会用那种微妙的好像很怜悯的眼神看他。
有的说他好惨,还没成年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过……也有很多说外公可怜,还没看到孙子上大学就没了……也有一些,在悄悄嘀咕说他丧门星,家里人都是被他克死的……
他听着那些闲言碎语,没有理会,只是机械地维持着葬礼的正常举行。
那两天,他被问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外公去世了,你伤心吗?你伤心,为什么不哭呢?”
伤心吗?他不知道,那些激烈的情绪好像早在妈妈和外婆去世的时候就用光了。
为什么不哭呢?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并没有多伤心吧,所以才哭不出来。
葬礼结束后,劳动节也要收假了,但他这个状态并不适合去上课,于是他向班主任请了假,打算在家休整两天。
和班主任说清情况后,他点开洛新澄的账号,踟蹰着,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他请假的事情。
语言组织能力好像在此刻回归幼稚园水平。
他精神恍惚地盯着手机看了半小时,想了想还是算了,等回到学校再和她解释吧。
他放下手机,开始打扫屋子,尤其是外公住过的房间,从里到外都细致
地清扫了一遍。
擦桌子的时候,有一个外公常用的墨碟,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配套的盖子。
“外公你这个——”
他拿着墨碟转过身,背后空无一人。
他骤然失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好久才反应过来,又回身继续擦桌子。
桌子越擦越湿,擦了好久,他才放下了抹布。
之后,他开始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独自在家的生活极其无聊,他偶尔看着白茫茫的墙壁,还会觉得有些陌生。
这房子好大,他说话都有回声一样,大得不像他家的房子。
他家很小的。
“叮咚——”
“叮咚——”
“叮咚——”
门铃响了三声,傅知珩终于意识到被按响的真的是自己家的门。
是哪个亲戚吗?还是街道办的人?
他这么想着,起身,拖着迟缓的步伐上前。
打开门的瞬间,他黑沉的眼眸猝然映入大片亮色。
门外,洛新澄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仰着脑袋看他,嗓音清清亮亮。
“傅知珩,你这两天怎么没去上学?”
“我——”
他看着门外刚爬完楼梯还喘着气的洛新澄,喉咙如被遏住,大脑也难得宕机,像信号断连的老电视,闪着滋滋作响的雪花屏。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稀里糊涂的把洛新澄迎进了家里,还给她倒了杯汽水。
“谢谢。”
洛新澄捧起汽水喝了两口,视线一直集中在他的脸上,一眨不眨的,随后放下水杯,支吾道,“你……眼睛好红好肿。”
傅知珩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小心翼翼的一面,迟钝地摸了下眼睛,只觉得有点刺痛。
“有吗?”
他艰涩道,“是不是很丑?”
她摇摇头,又问,“你这两天为什么不去学校啊?”
他沉默片刻,小声地解释了请假的原因。
她听完,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局促得像是要下一秒就跑路一样。
“我……我还以为是你感冒生病之类的……”
他冲她笑笑,像是好久没进水,嗓子有点哑,“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谢谢你。”
她扯了扯嘴角,也想对他笑,但最后挤出来的笑干巴巴的,不太好看。
“真的没什么。”他别过头,扶了扶眼镜,“其实已经习惯了。”
她抱紧书包,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这种事怎么可能习惯啊……”
傅知珩垂着脑袋,没说话。
洛新澄把书包放到一边,挪了挪凳子,靠近他,用指腹触了触他殷红的眼尾。
“这两天我很担心你。”
傅知珩眨着眼睛,隔着眼镜看向她。
镜片被他擦拭得透明洁净,但这时他看向她,却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越想看清她,她的面容就越模糊。
她的声音也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飘飘渺渺,并不真切。
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时,他的眼泪已经把她的指尖淋湿了。
她脸上一片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状况,只能笨拙地帮他擦了擦眼泪。
“对不起……”他躲开她的手,自顾自地擦起了眼睛,颤着声线,字不成声,“我…我没想哭的……好丢脸……”
眼泪越来越多,他一时擦不完,因碍事而被挤到额头上的眼镜却在这时摇摇晃晃地掉在了地上。
啪嗒。
一片镜片直接被摔出了镜框。
洛新澄愣了一下,正想弯腰去捡,就见傅知珩动作更快,半跪在地上捡起眼镜,颤颤巍巍的想要把离体的镜片塞回镜框。
断了线的眼泪噼里啪啦砸在镜片上,让镜片湿得打滑。
“对不起……我……”
不知道是镜片太滑还是手一直在抖,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镜片一直塞不回去。
洛新澄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顿时如惊弓之鸟,颤着身子缩起来,无地自容地捧着坏掉的眼镜,抬起脸看她时,努力扬起嘴角,冲她挤出一个尴尬又狼狈的笑。
“怎么会这样……好丢脸……”
洛新澄摸摸他濡湿的脸颊,柔声道,“没事啦,你这幅眼镜戴了这么久,会坏掉也很正常。”
说完,她扭过身子把书包拿下来,拉开拉链。
“本来是打算节后第一天就给你的,没想到你居然请假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眼镜盒,递给他。
“在丹麦待了几天,感觉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但那里是林德伯格的发源地,据说这个牌子的眼镜都还不错,戴着很轻巧……”
她揭开眼镜盒,里面是一副方形框眼镜。
“还好上个月问过你的眼睛数据……这些天应该没涨度数吧?”
他吸了吸鼻子,说没有。
洛新澄夸张地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然后拿起眼镜,作势要给他戴上。
他连忙倾着身子凑过来,配合地俯首,但迎来的却不是那副眼镜,而是她微微撅起的唇瓣。
啵。
柔软的唇瓣贴在他湿漉漉的眼皮上,一触即离。
他倏的怔在原地,僵硬地维持着要凑近她的姿势,画面静止,连呼吸都窒住。
后来,还是洛新澄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怎么感觉……是掉线了吗?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后知后觉地抬眼看她,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这两天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双眼皮都快肿成单眼皮了。
洛新澄看着这样的他,又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摸向被她亲过的眼睛,无措道,“别这样……”
洛新澄的脸顿时垮下来,“不想被我亲?”
他连连摇头,“想被你亲的,但我不想……不想是因为你觉得我可怜,才……”
他沮丧地垂下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被她亲开心吗?
当然开心,开心得他都要疯掉了。
但在这样的背景和场合里得到她的亲吻,他在惊喜的同时,胸腔却不可自抑地涌起些难堪的、酸苦的心绪,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没什么高大伟岸的形象,但他也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就被她怜悯,不想利用这些乞求她的怜爱。
“才不是因为那种原因。”
洛新澄一本正经地贴着他的额头,四目相对,眼里蕴着兴味的笑意。
“你的眼睛又红又肿的,像个桃子一样,很可爱。”她一字一句地说,“哭完以后,像个淋了雨的桃子,更可爱了。”
“不是觉得你可怜,所以亲你。”
“是觉得你很可爱,所以亲你。”
说完,她又重重在他眼皮上烙下一吻。
“听懂了吗?”
傅知珩没说他听没听懂,他只沉默地张开双臂,猛地将她拥进怀里。
脑袋突然抵住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洛新澄呆滞片刻,双臂无意义地划动起来,直到有滚烫的眼泪滴在她的颈窝,她才试探性的,用手圈住了他劲瘦的腰。
两人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抱在一起,没两分钟,洛新澄就觉得腿酸身子僵。
但她什么都没抱怨,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蓬勃炙热的心跳。
砰砰——
砰砰——
砰砰——
“洛新澄。”
“嗯?”
“谢谢你。”
她没说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
在步入高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傅知珩始终觉得他的校园生活是枯燥的,无聊的,苦闷的。
他不善交际,几乎没有朋友,在别人成群结队玩闹在一起的时候,他通常是充当一个无关的旁观者的身份,每天就是学习,学习,学习。
但和洛新澄在一起后,他的生活变得很不一样。
她性格阴晴不定,很恶趣味,貌似很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所以会故意制造难题来刁难他,看着
他最后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笨拙地向她求饶,就会很得意地笑起来。
真的很可爱。
她当然不是他生命里的一束光,更不是他苦闷生活里的救赎。
她本人对小说里的救赎情节向来嗤之以鼻。
她更像一颗多味糖。
甜得微末、辣得刺激、酸得涩苦、痛得鲜明。
百般滋味,难以言喻。
傅知珩白开水一样的人生里,渴求这些复杂鲜活的味道。
第35章
洛新澄的生日在三月,正好是今年的春分。
月初的时候,王嘉衍就开始筹备两人的生日派对,还问她借了游艇,说今年想在游艇上举行,她当时也答应了。
结果后面几天,她得了空终于抽出时间和朋友一起喝下午茶,问起这事的时候,王嘉衍却摇了摇头。
“不行啊,我去看了感觉你那游艇有点小,所以我后面找我哥借了,他那游艇更大。”
洛新澄:“……”
洛新澄:“那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找他借?还要特意再问我一遍,不是多此一举吗?”
王嘉衍喝了口红茶,沧桑叹气:“我还欠了他一百三十万没还,怕他催我还钱。”
洛新澄:“……”
你到底欠了多少人的钱?
“也还好吧。”姜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说着风凉话,“我记得你一个月零花钱五十万?不吃不喝两个多月不就还上了?”
王嘉衍摸了摸鼻子,讪笑起来,“一百三十万刀。”
姜惟:“……?”
江叙笑得一抽一抽的,“早和你说了你这点零花钱别学人家玩方程式赛车,你玩得起吗?”
洛新澄:“我谢谢你啊,只问我借了十万刀。”
王嘉衍:“毕竟你很小气嘛,多了也借不到。”
洛新澄:“……”
和这人聊天就是很容易陷入无语状态。
她吃了口蛋糕,沉默片刻,似不经意地问起,“生日派对,你到目前为止邀请多少人了?”
王嘉衍稍作沉思,不确切道,“五十多个?但有的人不一定会来,也有的会拉上别的朋友,但总体来说人数会比去年要少,毕竟我哥的游艇也没有大到哪去。”
洛新澄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说,“我那边应该也有别的朋友要来参加派对。”
王嘉衍愣了一下,左右张望了一下,摊开手,“你的朋友不都在这儿嘛?”
许佩意瞬间来劲了,阴阳怪气地拉长尾音,“哦哟,还有别~的~朋~友~”
洛新澄一听,恼羞成怒道,“我就不能有别的朋友了嘛?!”
“能能能,当然能。”王嘉衍殷勤地为她倒满红茶,相当狗腿地问,“几个人啊?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洛新澄张了张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见江叙一本正经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沉声道,“据我推测,她那个朋友应该是个男的。”
“以及,他的名字是三个字。”
气得洛新澄捡起身旁的靠枕就扔了过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江叙眼疾手快地接住靠枕,语速飞快,“你就说我推测得对不对吧!那人是不是男的!名字是不是三个字!”
洛新澄:“……”
她倒是想否认,可惜的是他说的就是事实,没法反驳。
她破罐子破摔地说对对对,“就是傅知珩,我的生日派对他要来。”
江叙冷哼一声,半点不意外,“我就知道。”
许佩意和姜惟先前只听过傅家的八卦,对他们家的人都没怎么正式见过面,见江叙这幅神态,有些好奇,“你认识他啊?”
“认识是认识,但我和他不太……聊得来。”
“什么意思,你讨厌他?”
江叙煞有介事地晃了晃手指,辩驳道,“准确来说,是我觉得他对我有一种……微妙的恶意,所以我才讨厌他的,礼尚往来嘛。”
“他对你有恶意?”洛新澄闻言一愣,不由发散思维,“你俩公司互相搞不正当商业竞争了?”
“跟公司没关系。”他双臂环胸,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地说,“虽然每次见面他都表现得很礼貌很正常,但我能感觉到他——在妒忌我,所以有点暗戳戳的针对我。”
许佩意看他说到后来嘴角都止不住的上扬,有点无语,“怎么感觉你还挺得意的样子?”
“哈哈,有吗?”江叙挑起一边眉,笑得愈发志得意满,“对不起,但是一想到傅知珩在妒忌我,我就忍不住想笑。”
“……有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拜托,那可是傅知珩欸!”
江叙莫名激动起来了,“高中的时候,每次去参加个什么知识竞赛作文大赛,只要有他报名,最后结果都不用看了,金奖肯定有他的名字!我每次累死累活都只能拿个银奖铜奖什么的,搞得我后来对他的名字都有点ptsd了。”
洛新澄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你高中就认识他?你俩都不是一个学校的啊。”
“他还挺有名的,参加过竞赛的基本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吧。”江叙耸了耸肩,随即想起什么,“对了,你高中好像也是明诚一中的吧?你居然不知道他?”
洛新澄:“……知道。”
岂止是知道。
“我就说呢,你再怎么不学无术,也不至于年级第一都不知道。”江叙随手往嘴里塞了一个泡芙,嚼嚼嚼,没等咽下去,整个人忽然僵在那儿,表情空白。
坐在他边上的王嘉衍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发什么神经?”
江叙没出声,只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向洛新澄,惊疑不定又恍然大悟。
“我才意识到,你和傅知珩读的是同一所高中啊,该不会你们那时候就认识了吧?”
难怪他总觉得这两人见面的氛围不太对呢,如果是高中就认识,那就合理多了。
洛新澄抿了抿唇,嘴硬道,“我说我俩不认识你信吗?”
江叙的眼神一下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不信。”
……那你还问?
她淡定地喝着茶,“毕竟是一个学校的,又是同级,见过几次面,说过几次话也很正常吧?”
江叙冷哼,“装!又装!”
许佩意和姜惟还在回忆傅知珩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好像个子还蛮高的,应该有一米九了吧?挺好的,这样洛新澄想穿多高的鞋都可以穿了,不用为身边的男人拉低了自己的档次而感到丢脸。”
洛新澄:“喂——”
王嘉衍捏着下巴,不禁畅想起来,“要是他和你在一起了,我借钱的对象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欸,他手松吗?不会和你一样小气抠搜的吧?”
洛新澄面无表情,“不要擅自把我和他组cp行吗?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江叙抬杠,“都把他往生日派对带了,还不是那种关系……”
现在不是也迟早是。
洛新澄狠狠剜他一眼,“我就不能有异性普通朋友了?”
他笑着摊手,“这话说的,你什么时候有过异性普通朋友了?恨不得身边连蚊子都是只母的。”
洛新澄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眼,反问道,“你不就是?”
“我?”他颇感荒谬地笑起来,差点没笑岔气,“你居然真的把我当异性?不对,你居然真的把我当个人看?!”
“……”洛新澄一时竟无法反驳,“你说得对,你不是人,你是狗。”
她懒得跟这些人辩证自己和傅知珩的关系,只是通知一下派对会多一个人而已。
她拿起手机,“你哥的游艇到时候会停在哪里啊?地址发我一下。”
王嘉衍报了地址,仍是抑制不住心头的
好奇,“过年的时候,大堂哥说的那个人就是傅知珩吗?”
“……”洛新澄嘴角抽了抽,把难题抛了回去,“你去问大堂哥吧。”
王嘉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那就是他了。”
不否认就是默认,他对洛新澄的秉性知根知底,绝对不会揣测错。
洛新澄:==
她一边为身边的都是这样八卦的损友而感到绝望,一边给傅知珩发了地址,觉得自己为他牺牲太多了。
洛新澄:[我刚刚和朋友说了你来参加派对的事情,二十号,十七点前来这个地址就可以了。]
傅知珩:[好。]
傅知珩:[是说‘傅知珩’会参加吗?还是只说了‘有一个朋友’会参加?]
洛新澄:[???]
有什么区别吗?
她推开许佩意偷感十足探过来的脑袋,还好贴了防窥屏。
她回道:[说了傅知珩会来。]
傅知珩:[那就好。]
傅知珩:[我一定会准时到的。]
傅知珩:[对了,你是在和朋友们一起吃甜品吗?]
洛新澄:[???]
这你都知道?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子环顾四周,但她和朋友是在包厢里,除了他们几个就没有别人了。
傅知珩:[对面的芙蓉楼,我在二楼。]
看到这条消息,她迟疑了一下,又扒着窗户往外看,脑袋往上仰了仰。
隔了一条行人稀疏的大道,对面酒楼的彩玻璃折射着晶亮刺眼的光,在唯独空出来的一小片区域里,她看到傅知珩正撑着窗台,歪头看着她的方向,在对上她的视线后,还朝她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洛新澄眨了眨眼,当机立断把窗帘拉了下来,彻底隔绝他的视线。
不是七百多度近视吗?
隔这么远都能看见?
把眼镜当望远镜使呢?
王嘉衍见她动作神态都相当反常,问了嘴,“怎么了?”
然后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眼,“你……想吃芙蓉楼了?”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吃!”
傅知珩:[今天的阳光很好的,不多晒晒吗?]
好个鬼。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注视下,洛新澄就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
洛新澄:[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消息发出去她就后悔,为什么会去酒楼,除了吃饭还能为了什么……
果然,他回:[来吃午饭。]
洛新澄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吃午饭?]
傅知珩:[其实两点就能吃的,但芙蓉楼的饭比较好吃,我想来想去觉得都饿了这么久了,不能再吃那些味道一般的饭来委屈自己的胃,所以就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来到这里。]
傅知珩:[还好来了。]
傅知珩:[这里的饭真的很好吃,景色也好。]
傅知珩:[唯一不太好的是这里的餐后甜品,有点太甜了,你那家甜品店好吃吗?]——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本来要定时的!怎么突然发出去了!算了……[化了]
第36章
这家甜品店好不好吃?
洛新澄看了眼桌上被吃得所剩无几的甜品,想也不想地回道:[不好吃,难吃,甜得发齁。]
就差直接把‘别来’打在公屏上了。
傅知珩:[好吧。]
傅知珩:[那我就不去了。]
洛新澄松了口气,最好别来,不然肯定又会给她添很多麻烦事。
她放下手机,捧着一小块慕斯蛋糕慢慢吃,吃的过程里,视线不自觉的流连在手机屏幕。
他没再回信息。
再撩起窗帘往他原来的位置看。
那个窗口也没人了。
应该是吃完饭就回家了吧。
她吃完了那块慕斯蛋糕,又吃了肉桂卷和蒙布朗,胃袋被不断充实,又好像怎样都填不满。
就在她又一次忍不住撩起窗帘看时,王嘉衍欲言又止道,“虽然芙蓉楼一般都要预约一周,但我可以去借我姐的svip,这样我们今晚就可以去吃了。”
洛新澄:“你……没借你姐的钱吗?”
“借了啊。”王嘉衍厚颜无耻地说,“但她一般不催我还,而且我就借个会员而已,她不会这么小气的。”
江叙笑得开怀,似是在嘲笑王嘉衍的不解风情,“人家哪是想去吃饭啊,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肯定是在对面看到什么熟人了呗。”
洛新澄左右看了眼,见边上实在没什么东西能往他身上砸了,有些恼怒地瞪他一眼,“能不能把你那张破嘴闭上?数你最能说。”
许佩意跟着附和,“虽然大家都很熟了,知道你是个什么秉性,但为了我们的观感着想,你能不能装得稍微高冷一点呢?真是浪费了你那张好脸。”
江叙颇为自得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恬不知耻道,“谢谢你夸我帅,但我觉得和朋友相处还是要真实一点,不然太累了。”
姜惟瞥他一眼,“累你一个,造福我们所有人,不是挺好的么。”
江叙:“喂!”
洛新澄则是看着他因羞恼而显得愈发生动俊美的脸,百思不解道,“奇怪,为什么我总会忘记江叙其实是一个帅哥的事实呢?难道你的人格魅力真的烂到这种地步?”
江叙:“喂!”
他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戏很多,“就因为我曝光了你和傅知珩的私情,所以故意说这种话来中伤我是吗?真是太卑鄙了。”
洛新澄不为所动道,“哪里又故意中伤你了?我说的就是事实。”
江叙:“……”
他转头看向姜惟,这是他认为最理智的朋友,没有之一,“我人格魅力真的很烂吗?”
姜惟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别自取其辱了吧。”
江叙心累地收回视线,“你们这些冷漠无情的人,我真是受够了。”
洛新澄从包里拿出口红补了补,“别emo了,去买单吧游乐娃子。”
江叙:“???”
吃完下午茶后,几人走出甜品店,然后在十字路口分开,他们还各有各的安排。
洛新澄最近几天精力不是很充足,应该是生理期要到了,出来吃了个下午茶就感觉燃尽了,准备直接回家。
这个季节,道路两端的樱花树吐出了粉白的花簇,新绿的叶抽着芽,远远看着,缤纷烂漫。
一阵挟着草木清香的风吹过来,细碎的樱花簌簌落下,落满了洛新澄的肩头。
她随意地拍了拍肩头,在给司机发完消息后,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眼,目光遥遥地落在芙蓉楼古朴的木质招牌上。
不知道看了多久,耳畔有人轻声问她,“想去芙蓉楼吃饭?”
被王嘉衍这样问了好多遍,洛新澄不耐地翻了个白眼,“都说了我不——”
转过头,就见傅知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正捧着两杯饮品,平静地看着她。
她蓦的卡壳。
他今天穿着身卡其色的平驳领大衣,内搭是米白的贴身羊绒衫,折叠的高领裹着他纤长的脖颈,整体都是很温暖的色调。
无框的椭圆眼镜在无形中削减了他眉眼的凌厉感,让现在的他看着不似往日那般严肃冷漠,浑身都散发着柔和妥帖的气息,温润而知性。
洛新澄猛地回过神来,“你还没回家吗?”
他抬高手里的饮品,“出了新品,买一送一,我去排队买了。”
她闻言觑了眼他手里的杯子,认出那是她高中时期经常喝的一个品牌。
当年还不温不火的,现在出了新品居然还要排队了?
他递来一杯,“南瓜板栗牛乳茶,喝么?”
又是南瓜又是板栗的,怎么想都更适合秋天喝吧?
今天的糖分摄入量严重超标啊。
洛新澄看着他递来的奶茶,不合时宜地想道。
短暂的空白里,他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解释道,“你这杯是我买的,额外加了一份赤红豆,我这份才是送的基础款。”
她嘴角微抽,“我不是在纠结这个……”
她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触及一片融
融暖意。
是热饮,更有秋冬感了。
她插丨上吸管用力吸了一口,软糯的板栗泥混着甜蜜的红豆泥瞬间充盈口腔,挟着浓郁的南瓜清香,很厚重踏实的口感,其实已经吃不太出牛奶和茶的感觉了。
她咽了咽,点评道,“好甜。”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不该加赤红豆?”
她摇摇头,用吸管搅和着沉淀在杯底的小料,“红豆好吃。”
他轻轻嗯了声,嘴角翘起细微的弧度,说那就好。
“……如果我不喝这杯奶茶,你岂不是就要一个人喝两杯?”
“嗯,我喝得下。”
“……”
温度正好的日光从樱花树重重的花叶间隙滤下来,纷纷扬扬的光粒洒在他愈加柔和的眉眼里。
这样的傅知珩让洛新澄感到稍微有些陌生。
她更熟悉他之前的那种状态,浑身散发着一种令她感到相当亲切的半死不活的社畜感,好似全部的精气神都被工作榨干了一般。
但此刻的他……很不一样。
往日为工作所累的倦怠气息倏然一散,他眉眼含着清浅的笑意,娴静的、恬淡的,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居家感,让人不禁卸下所有心防。
感觉下一秒就要去超市买菜,回家做个四菜一汤出来的样子。
“在等家里的司机?”
“嗯。”
“他送你过来后,没有在附近等着吗?”
“不是,我今天出来是朋友开车来接的,司机没跟着来。”
“你朋友……不顺道送你回家?”
“她还有别的事,和我不同路。”
他慢吞吞地噢了声,看了眼腕表,鸦黑的睫毛低低垂下去,“周末很堵的,你的司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我的车就在附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洛新澄差点被奶茶呛了一下,好短的燕国地图。
“……我坐车只坐后排的。”
“没关系。”没被直言拒绝,傅知珩心知有戏,“我不在意这些的。”
他撩起眼皮,视线一寸寸蔓延过来,“我不介意给你当司机。”
光屑像糖霜一样撒在他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无声无息的融化。
洛新澄错开他的注视,冷酷得出乎自己的意料,“不用,我不赶时间,等得起司机。”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但眼里不见失望,好声好气地说,“那我陪着你一起等吧。”
洛新澄撇嘴,“又不是小学生,做什么都要人陪。”
他迫不及待地接话:“我是小学生,我想陪着你。”
洛新澄:“……”
这一瞬间,她居然和大堂哥有了些许共鸣,哪个有羞耻心的男人会毫不犹豫地说出这种话……
她满不在乎地说,“随你。”
实际和他一起等了三分钟后就开始尴尬了,觉得两个人傻不愣登的站在路边真的好莫名其妙。
她又开始给司机发消息,在得到堵车的回应后,一种被老天玩弄的不爽感油然而生。
偏偏这时,傅知珩又在煽风点火,“不知道还要多久,要不然我们在附近的店里坐着等吧?”
她对上他跃跃欲试的双眼,欲言又止,“……怎么感觉你很高兴的样子。”
“因为可以和你多待一会儿。”他直言不讳道。
她痛苦地捂脸,“别突然说这种话。”
类似的对话似乎在两人间上演过很多次了,但洛新澄始终不习惯他用那张不近人情的酷哥脸说出这么甜蜜肉麻的话。
就感觉……很OOC。
感受到她的排斥,傅知珩失落地哦了声,“我不是故意的。”
完全控制不住。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先说出来了,
洛新澄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自在地垂下视线,“那你……少说点话不就好了。”
“我平时说的话就已经够少的了。”他有些窘迫地咬住下唇,泛白的唇瓣覆上一片濡润的水泽,“本来人就很沉闷无聊,再不多和你说点话,我在你那里的存在感就要直接归零了。”
洛新澄听着他委屈的控诉,沉默地吸溜着奶茶。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这种场景里,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明明一开始是想和他彻底划清界限,从此当陌生人的。
但她越是这样想,两人反而纠缠得越深,不知不觉间居然又变成了这种堪称暧昧的关系。
哪有这样的啊,都分手四年了,换别人早谈上新的对象了,哪像她,还和前任拉拉扯扯的……显得她很没出息很饥不择食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愤懑地瞪了他一眼。
接收到她滔天怨气的傅知珩眨了眨眼,“怎么了?”
他弯下腰想要与她视线齐平,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拂动,投下的阴影笼着他好看的眉眼,衬得他眼瞳异常明亮。
洛新澄极力克制住想要翘起的嘴角。
好吧,前男友确实秀色可餐。
“你车技怎么样?”话说出口,她顿觉不妙,好像有歧义,连忙补充,“开车稳吗?如果太颠簸了,我可能会晕车。”
他微怔,语气松快起来,“放心吧,不会让你晕车的。”
然而,洛新澄又开始忸怩起来了,“算了,我还是……”
他亮晶晶的眼睛瞬间黯淡下来,像被突然扑灭的火星子。
害得洛新澄差点咬到舌头,剩下半截话硬是没说下去。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就是在装可怜。
虽然很清醒地知道这个事实,但在他湿漉漉的注视里,她还是妥协般说道,“辛苦你了。”
这话一出口,她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弯起来,喉咙里溢出短促的、轻飘飘的哼笑。
“不会。”
他言简意赅地答着,但声音却像熬煮的麦芽糖一样,滚烫的,黏连着,并不爽快。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耳朵。
大事不妙——
作者有话说:从地上把猫抱起来的时候闪到腰了,可恶。
第37章
傅知珩开出来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古斯特,还停在芙蓉楼外的停车坪上。
洛新澄上车系好安全带,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
没有皮革和香氛的气味,鼻尖只萦绕着手里奶茶的南瓜板栗的清香。
她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调整好了座椅。
傅知珩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冰箱里有零食,都是气味不重的那种,你要是觉得嘴巴无聊,可以拿出来吃。”
洛新澄丧丧地说,“不了,这个下午我吃得够多了。”
再吃晚饭都要吃不下了。
她往车门那边躲了躲,“别用那后视镜偷看我。”
说完,她就听见驾驶座传出一声明显从鼻腔溢出来的哼笑,轻飘飘的。
“没有在‘偷’看。”
加重的咬字让洛新澄眉心一跳,“光明正大看也不行。”
他低眉顺眼地垂下头,扯开话题,“把你家的地址发我一下吧。”
洛新澄哦了声,意味不明道,“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我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虽然这种事情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但终归还是不太礼貌。
洛新澄没再说话,把自家地址发到了他的微信。
“要听歌吗?”他问了一嘴,停顿一秒后,
又自问自答,“好吧,应该不想听。”
上次他乘她的车从医院到公司,一路上也没听她的司机弄出半点儿声音,想来她就是喜欢车里安安静静的。
同样的,她的车子里一点儿味道都没有,所以他惯用的几辆车最近都不用香氛了,偶尔觉得有点闷,也只会放点柚子皮和柠檬片。
她从进车后就没有表露出什么不适,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要是这次不满意,她以后肯定都不愿意坐他的车了。
洛新澄把自己这边的车窗降下来,新鲜的空气霎时涌进来。
她不满的声音随着这阵风飘到他耳边,“你话好多。”
他一如既往很好脾气地回,“嗯,那我不说了。”
之后他果然没再说话,洛新澄也同样如此。
静谧的车厢里只偶尔响起啜饮奶茶的窸窣动静。
洛新澄出神地望着窗外,看沉落的夕照将街边林立的商铺笼罩在橙红的辉映里,不断倒退成模糊的残影,渐渐的,她的眼皮一点一点耷拉下去,变得有点重。
合理怀疑是下午甜食摄入过多,导致她血糖剧烈上升所以这时候就犯困了。
但是,绝对不能睡啊!
她不情不愿地打了个哈欠,擦擦眼角,开始玩手机,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困了吗?”前面的声音轻柔得像是要哄睡,“可以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洛新澄:“……”
这时候她终于有点理解什么叫‘缺陷补偿’了,就像傅知珩这样的,七百多度高度近视,摘了眼镜就是个半瞎,三米开外雌雄难辨,五米开外人畜不分,所以大脑会调动更多资源来‘照顾’其他感官,导致他耳力极佳。
明明车窗还开着,呼呼的风声不止不休,而且她刚刚打哈欠还特意用手掩了一下呢,发出的声音能完美融入风声里。
她瞬间警觉道,“你刚刚是不是又用后视镜看我了?”
他哭笑不得地说,“我是听到你打哈欠了。”
“哦。”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耳朵这么灵,她敷衍道,“不想睡,你专心开你的车,别关注我。”
“好吧。”
车厢又安静下来。
洛新澄也一直撑着没睡。
虽然到后来真的困到脑袋都一垂一垂的,但她的意识始终是清醒的,所以她坚持自己没有睡觉。
车子停在别墅区外的第一时间她就睁开了眼睛,迫不及待地解开了安全带。
“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下去。”她哈欠连天,这时候只想到外面醒醒神。
傅知珩扭头一看,她已经推开车门走到外面了。
“……好吧。”
他本来还想下车帮她开下门,但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完全不给他表现的机会,于是他只能像个滴滴司机一样,抬高音量提醒她,“东西别忘了拿——”
洛新澄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包,表示自己没忘,“走了,拜拜,路上小心。”
傅知珩摇下车窗,仰着脑袋看她,眼尾上翘,语气很乖,“拜拜。”
她最后朝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在视野里彻底消失,傅知珩才惆怅地叹了口气,开车,回家。
在车库停好车后,他打开后座的车门,弯腰从杯架上拿起她喝完的奶茶。
每次都这样,附近没有垃圾桶就把垃圾扔给他,懒到不愿意多走一步。
他捏住被她咬扁的吸管,把它重新捏圆。
正准备关上车门,余光忽然瞥见另一端的座椅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反着光。
他愣了下,坐上她坐过的位置,捡起那东西一看,是个金色的小锁头。
应该是从包上掉下来的?
他对着小锁头拍了张照:[你包上的挂饰掉在我车里了。]
对面回得很快:[又掉了……算了,我不要了。]
傅知珩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但还是说:[你生日那天我带过来还你吧?]
洛新澄:[随你,主要是这东西挂在包上有点重,我本来就不打算要了,你要是不嫌麻烦,就那天带过来还我吧。]
傅知珩将小锁抛起来,又接住,落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回:[不麻烦的,我刚刚还在想,要是你急着用,我就找时间给你送过去。]
她果然急了,连忙回绝:[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一定要还的话我生日那天还就行,不用特意来找我。]
是真的很怕他找上门啊。
他有些赌气地咬住下唇,颊肉微微鼓起来。
下一秒,他意识到这样过于幼稚,立即板起脸,严肃地打字:[我知道了。]
好像有点人机。
他想了想,又补充:[OKK~]
洛新澄表示有些恶寒:[说好就行,说ok也行,别这样。]
傅知珩:???
江叙这么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他憋屈地撤回那条消息,克制地回:[好。]
洛新澄莫名从这个简单的字眼里嗅到了一丝委屈的味道,她抓了抓脑袋,解释道:[只是不习惯你用叠字,感觉很OOC……你知道OOC是什么意思吗?]
傅知珩不知道,但他善用搜索引擎——
[OOC是什么意思?]
跳出释义:ACGN用语中意为“OutOfCharacter”的缩写,即为“不符合个性,预料不及”,常出现在同人文学和角色扮演中……
他一字一句看完,嘴角耷拉下去,诚实地说:[我怕你觉得和我聊天太无趣,所以想用活泼点的语气和你说话……反倒引起你的不适了,对不起。]
洛新澄:[没有无趣,原来那样挺好的,一板一眼正正经经的,和你聊天感觉很踏实。]
踏实……
傅知珩蓦地捂住胸口,感觉心脏中了一箭。
这个形容词他常在吐槽相亲市场的短视频里听到,说媒婆实在不知道怎么夸奖男方的时候,就会说他是踏实过日子的老实人,听起来很凑合的感觉。
……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汇,为她辩解:[意思是和我聊天感觉很安全,不会触到你的雷区?]
她回答得很干脆:[嗯,有的男的平时看着好好的,但聊天的时候,会一点预兆都没有的突然聊到很冒犯又恶心的话题。]
隐约察觉到令她冒犯恶心的话题大概是什么,他警觉地避而不谈:[好,你不觉得和我聊天闷就好。]
洛新澄:[看吧,就是这样。]
傅知珩愣了一下,不知怎的,脑中忽然响起了她说这话时的语气,轻盈的,尾音上扬,带点果不其然的得意,像一片羽毛飘到他平静的心湖,撩起线线涟漪。
他摸了摸痒酥酥的耳垂,又按了按失序的心口,欣悦的同时,又受之有愧。
他想说自己没有她想得那么正直和清心寡欲,和她相处的心思绝不清白,偶尔也会有很龌-龊的想法,在她坐在后排昏昏欲睡的时候,西装裤箍得他疼了一路,甚至在给她发消息前,他还玩了她咬过的吸管。
他拍了拍发热的脸颊,为这些隐秘秽亵的心思感到羞耻。
但在聊天界面里,他语气如常地转移话题:[那个金色的锁本来是有钥匙的吗?我在车上没找到钥匙。]
这话发出去以后,屏幕那边好久没回。
是去检查包了吗?
他耐心等着,期间刷新了好几次页面,半晌后刷新出来一段语音。
他微怔,手比脑子快地点击语音,听筒立即传出她焦急的声音:
“我继姐的鹦鹉刚刚把我护肤品打碎了,我要去和它打一架,先不说了,有什么事我晚点再回!”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急也很气愤了,连打字都没耐心。
傅知珩听着她发颤的声线和换气时明显的喘-音,突兀地吞咽了一下,西装裤又箍得发紧。
他撩起风衣下摆,盖住身体的异样,红着耳朵回:[好,你去忙吧。]
接着又点击她的语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可爱……
车厢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发丝的香气,他嗅闻着,喉结快速滚动,生出几分焦灼的干渴感。
怎么会这样……
她发语音过来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他会这样吧,毕竟在她心里,他一直很纯情老实的……她肯定对他很失望……
清爽密闭的空间里翻涌起沉闷黏稠的气息。
良久,他用湿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红韵未消的眼尾吊着求索无厌的春意,思绪还沉浸在无尽的懊恼和自责当中。
这段时间,这辆车都不能往外开了。
以后去找她,也绝对不能开着这辆车过去了。
第38章
和鹦鹉大战了八百回合后,洛新澄叫佣人来收拾房间,然后把耷头耷脑悄咪瞅它的鹦鹉送到了方时阅的房间。
“把我的梳妆台弄得乱七八糟。”她摸着被鹦鹉叨过的手臂,还觉得隐隐作痛,“你多管管它!”
方时阅抱着鹦鹉,爱怜地整理着它在打架过程中变得乱糟糟的羽毛,“还不是你先放它进房间的?它本来就活泼爱动,不小心打碎点瓶瓶罐罐也很正常。”
洛新澄:“?”
洛新澄:“慈母多败鸡。”
“那能怎么办?你打也打了……”方时阅把鹦鹉往她面前一送,死猪不怕开水烫道,“要不然你再打一顿?”
洛新澄低头对上鹦鹉的眼睛,后者立马把头一扭,对着方时阅扯着嗓子喊起来,“救命!救命!”
方时阅下一秒就抱着鹦鹉假哭起来,“是妈妈没用,护不住你啊宝宝!”
“……”洛新澄瞬间语塞,悻悻地转身走了,“娘俩一个狗德行。”
回到房间后,她看了眼手机,发现傅知珩之前在问她的那个挂饰锁有没有钥匙。
她回道:[钥匙早不知道扔哪儿去了,不用在意。]
对面隔了好久回了一个:[好,知道了。]
但那时候她去洗澡了,也是过了好久才看到信息,她觉得这话没什么可回的,看完就略过了。
很快来到洛新澄生日这天。
家人出门前都把礼物放在了她的房间门口,她中午起床后,慢慢拆开。
妈妈送给她的是一个房子,面积不算大,两百平左右,但地段很好,离公司很近,步行十五分钟左右就能抵达,估计是听洛新澄这段时间总抱怨上班通勤要一个多小时,太久了,所以才送了这样一个房子吧。
她看着房本,抓了抓头发,陷入纠结。
一方面她觉得在家里住挺好的,佣人都是用惯了的,搬出去还得另外聘人,很麻烦;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搬出去住更自由,没人管着,而且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一个人生活过,去芝加哥留学也是住在定居在那里的小姨家里,这么多年都没有独居的经历,心里还挺向往的。
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以后在家和公司附近的房子来回换着住。
鱼和熊掌未尝不能兼得。
方时阅和继父送的礼物和往年的大差不差,一个送了腕表一个送了车,至于她亲爹的礼物嘛……因为亲爹本人还在外地考察没有回来,所以具体准备了什么礼物她也无从得知。
洛新澄瘫倒在床,往家族里连发了好几个肉麻的表情包感谢他们的礼物,但他们应该都在忙工作,没一个人回她。
好无聊。
她撂下手机,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应该是生理期快到的缘故,她最近两天总会无缘无故就陷入失落沮丧的负面情绪里。
今天醒来还感觉小腹胀胀的,虽然肚子饿了,但没什么胃口,饭也不想吃。
……不管了,都是激素的错。
她在被子里拱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开始骚扰几个狐朋狗友。
洛新澄:[在做什么@全体人员]
洛新澄:[我好无聊,出来陪我聊天@全体人员]
江叙:[上班呢。]
洛新澄:[???]
洛新澄:[我和嘉衍生日,你居然还在上班?居然不请假?!]
江叙:[怎么就不能上班了,赶得上派对不就行了。]
洛新澄:[……]
洛新澄:[佩服/抱拳]
江叙:[不止我在上班。]
江叙:[猜我在研讨会看到谁了?]
不等洛新澄回话,他就单独私聊她,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傅知珩姿态松散地靠着椅背,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双手交叉搭在腿上,冷调的光从头顶倾泄而下,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愈加生动立体。
鲜明的光影里,他眼皮微耷,纤长稠密的睫毛覆下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莫名流溢出丝丝困倦的慵懒感。
江叙:[好装。]
江叙:[指指点点.jpg]
洛新澄立刻反驳:[应该只是在想研讨会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吧,看起来很困的样子,可能是想回去补觉了。]
江叙:[???]
江叙:[你是拿放大镜看的吗?是怎么做到从这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这么多信息的?]
洛新澄:[我观察入微不行吗?]
江叙:[也没见你对我们多观察入微啊,重色轻友是吧?]
洛新澄:[……]
但不得不说,江叙还挺会拍照,都把傅知珩拍成高攀不起的样子了。
这时,她收到群里的@信息,顺势打住了和江叙的私聊。
许佩意:[不知道今晚穿什么,你们帮我参谋下@洛新澄@姜惟]
洛新澄:[随便吧,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场合。]
姜惟:[我穿一身黑,你可以参考一下。]
许佩意:[……]
许佩意:[问你们也是白问。]
洛新澄刷着群里的消息,哈欠一个接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等造型师化完妆做好发型,正好赶上王嘉衍来接她。
上车后,她看了眼王嘉衍的黑西装,再低头一看自己的黑裙子,一下没绷着。
“肯定是被姜惟影响了。”她无语地笑了,“要是大家都穿的一身黑,那就好玩了。”
王嘉衍咋舌,“不至于吧。”
结果一小时后到游艇一看,另外三人也毫不意外的都是一身黑。
不过他们之间还是有些微差别的,比如江叙的西装是蓝黑色的,许佩意的裙子则是红黑色,只有姜惟的冲锋衣和工装裤是纯正的黑色。
五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看着各自的穿着都笑得抬不起头。
“哎,不是,我们穿成这样也就算了,你俩可是寿星,不该穿得喜庆点吗?”
闻言,洛新澄拨了拨她耳下的红尖晶石,王嘉衍则是撩起了他的红领带。
怎么样,够喜庆了吧?
“……”
许佩意和姜惟一左一右架起洛新澄的胳膊,夹着她走进了游艇。
日落时分。
桔红色的落日逐渐沉入地平线,鎏金的霞光斜映在海面,泛起粼粼波光,宛若金鳞。
游艇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见两位寿星到场,都热情地朝他们打着招呼。
洛新澄从艇首转悠到艇尾,没看到傅知珩的身影,应该是还没到。
正这么想着,手机突然响了。
傅知珩:[我到了。]
傅知珩:[你在哪儿?我现在把你落在我车里的挂件还给你。]
洛新澄回了信息,然后在艇尾休息区的沙发坐着等。
三月下旬的气温不算温暖,傍晚的海风湿漉漉的,扑在人身上凉丝丝的。她搓了搓手臂,开始回忆自己刚才把保暖的披肩扔哪儿了。
一连串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起脸,在视野触及傅知珩的刹那,敏锐地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
江叙中午发来的照片里,他穿的是一身沉闷的深色西装,但现在,他的外套变成了亚麻色的中长款风衣,内搭倒是没看出来换没换。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提着的礼品袋往桌上一放,紧接着就脱下外套搭在了她的肩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过于自然,以至于被融融暖意包裹住的洛新澄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我不冷。”
他很不给面子地说,“可是我好像看到你在发抖。”
“……”洛新澄一哽,嘴硬道,“你看错了。”
他笑了笑,下意识摸向衣兜的位置,摸
了个空才道,“那个挂饰在我外套兜里,你自己找一下吧。”
洛新澄哦了声,低头把衣摆捞起来往里一摸,摸到了一包纸巾。
不在这边,她又把手伸向另一边,手指收拢,顿住了。
掌心触及的除了金属质感的锁头,还有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她抬眼看向对面,傅知珩正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她。
夕阳的余晖和游艇内部的斑斓灯光不断交错,映照在他的脸上,油画般的森森光影变幻,让他的脸庞更像是精心打光后呈现在镜头下的产物。
“拿出来。”
他的眼睛微微弯起,眼底闪动着明灭的光晕,像海面浮漫的波光。
洛新澄有一瞬间被这帧昳丽的画面蛊惑,当真依他所言,将锁头挂饰和丝绒盒子一起掏了出来。
这个大小……
她的手都在发颤。
该不会是戒指吧……不可能吧……可能只是尾戒?
“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他看着她如临大敌的脸色和颤颤巍巍的手,难得开了个玩笑,“不是一打开就会爆炸的危险物品。”
虽然不会爆炸,但也很危险了。
洛新澄瞟了眼他放在桌上的礼品袋,“我以为那里面的才是你送我的礼物。”
“其实都是。”他耸了耸肩,注视她的目光含着温软的笑意,“但是它们不是一套的,所以我分开放了……哦对了,你堂弟的礼物我刚才已经送过去了。”
谁在意他的礼物有没有送过去啊……
洛新澄捏了捏首饰盒,还是觉得以他的性格,不会莽撞到在两人还没有重新建立恋爱关系的时候就送她戒指。
于是她一鼓作气掀开首饰盒。
果然不是戒指。
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呼出那口气的瞬间,她似乎听见傅知珩笑了一下,很轻很短的一声,稍纵即逝到让洛新澄误以为那是错觉。
直到她抬起眼,目触到他翘起的唇角,才确认那个笑是真的存在过。
有什么好笑的……
她腹诽着,垂眸看着首饰盒里的石上鸟胸针,用指尖戳了戳指甲盖大小的主石,是一枚鸽血红的卢比莱碧玺。
他下移的视线凝滞在她的耳坠上,说好巧,“感觉和你今天的耳饰很搭。”
洛新澄没听懂他的暗示,点头说了句确实,就啪的一下把首饰盒又阖上了。
傅知珩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时洛新澄又看向桌上的礼品袋,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傅知珩见状把礼物往她面前推了推,示意她拆,她看他没什么异议的样子,就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了礼物盒。
里面是一套较为低调的饰品,项链、手链、腕表和耳坠都是由不同切工的无色钻石锦簇镶嵌,虽然拿出来也很闪,但相较于上次送的硕大的彩钻耳坠来说,这套饰品的设计更为简约日常,戴出去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这次送的都很适合戴出门。”他这样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颊,“感觉我送的礼物都好没创意啊,每次都差不多。”
洛新澄下意识道,“没有吧,也就这两次送得差不多。”
以前送的就很出人意料,又是自己织的毛衣又是自己烧的玻璃摆件……
话一出口她立马觉得不太对,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神,连忙找补起来,“我的意思是,也就送了两次礼物,说什么创意不创意的还太早了,而且我送你的不也是饰品么,我们都差不多。”
他扯了下嘴角,但脸上没什么笑意,反而有些失落的样子,“你肯定每年都能收到很多有意思的礼物吧,我送的这些都好普通了,估计过了今天就会被你忘到脑后吧。”
他云淡风轻地自嘲道,“也不知道会被你放到哪个角落里积灰。”
洛新澄摆了摆手,讪讪道,“不至于不至于,一般能用的我都会用的,不会放着积灰。”
“是么?”他直视着她,眼神有些茫然,急迫的想要得到认同,“我送的这些,你也会戴吗?”
她垂眸错开他的注视,指尖抠着礼品盒的边缘,模棱两可地说,“说不定下次见面,我就戴着你送的饰品呢。”
他的脑袋低下来一点,很认真地问,“那我们的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我怎么知道啊,别问我了——
她眼神游移,眼睛在傍晚的霞光里尤为明亮,眼里的躲闪也明晃晃的,让傅知珩忍俊不禁。
洛新澄想让他别笑,才张嘴,忽然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一下。
她面色一窘,立马用手捂住了肚子。
傅知珩诧异地眨眨眼,“你——”
她面无表情地承认,“对,是我肚子在叫,我饿了。”
他眼尾朝上翘了翘,欣然提议道,“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过来的时候,自助区已经有服务员在上吃的了。”
洛新澄揉了揉肚子,不太情愿地说,“虽然确实是饿了,但我真的没什么胃口吃……”
傅知珩觑了眼她坐下后依然平坦的小腹,试探道,“是真的没胃口,还是怕吃多了肚子会凸出来不好看?”
“?”她眉梢一挑,感觉自己被小看了,“我是会在意那种事的人吗?而且谁没事会盯着我肚子看?”
正盯着她肚子的傅知珩默默移开了视线,语气更紧张了,“那就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没胃口?”
这次洛新澄没再否认,揉着肚子无所谓地说,“反正等会儿就要吃蛋糕了。”
话落,桌上的手机正好亮起来。
她看了眼屏幕,是王嘉衍在叫她去切蛋糕了。
“该走了。”
她起身,顺手把披着的外套褪下还回去,乍一接触到冷空气的肩膀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傅知珩皱了皱眉,但想起游艇内部都有暖气,便只道,“可以晚点再还我的。”
洛新澄不耐烦听他絮叨,摆摆手就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手提袋里,然后就提着裙摆快步走进了游艇内部。
她不听劝,傅知珩也没办法,将风衣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搭在了臂弯。
跟着一进船舱,一股子热浪瞬间扑面而来,喧闹的音乐也劈头盖脸的砸过来,随着音乐舞动的霓虹光束抽风似的乱窜,晃得人眼睛疼。
站在焕彩流辉的光影边缘,傅知珩面无表情地摘下眼镜,揉了揉差点被闪瞎的眼睛。
再戴上眼镜时,就见洛新澄已经坐到了她的朋友身边。
周围有人往两位寿星头上拉响了礼花筒,色彩缤纷的飘带纷纷扬扬洒下来,很快把洛新澄淋得满身亮晶晶的。
她一脸开心地拍着手掌,但很快就为身上的彩带感到苦恼,左拍拍右扫扫。
她左侧坐着她的堂弟,堂弟旁边才是江叙,但即便中间还隔着一个人,江叙还是越过他,把手伸向洛新澄,亲昵地用指腹蹭去了她眼尾处的彩带。
他冲她笑了笑,唇瓣翕翕合合,很快也把她逗笑了,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傻笑起来,一时之间好像眼里只有彼此。
傅知珩远远的看着这一幕,脸都黑了。
有病吧,隔这么远还硬要凑过去?
偏偏他又没资格说什么。
有什么可说的呢?
人家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笑一笑闹一闹有什么稀奇的,你一个分手四年的前男友还评判上了?
你配吗?!
想到这里,傅知珩气闷地摘下了眼镜。
——眼不见为净——
作者有话说:我是想多写一点的,但这两天身体状态确实不太好[化了]评论区揪三十个小红包啦,让大家久等了[猫爪]
第39章
洛新澄感觉自己眼尾的彩带被江叙用指腹蹭
走,正要偏开头,就听他贼兮兮地说:
“我们现在一左一右的,正好把嘉衍夹在中间,待会儿他吹了蜡烛,我们就可以一起动手把他摁进蛋糕里了。”
洛新澄一想到那样滑稽的画面就笑得停不下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太损了。”
坐在正中间的王嘉衍闻言立刻动手把两人分开,义愤填膺道,“当着我的面大声密谋?有你们这样的吗?别真把我摁蛋糕里啊,多丢人啊!”
两人连忙摇摇头说只是开个玩笑,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王嘉衍心里种下了。
他左看右看始终对这两人的恶趣味不放心,干脆起身坐到洛新澄旁边,把她往最中间推。
“喂!”洛新澄不满地捶他的肩膀,然后转头看向江叙,狐疑道,“所以,待会儿你不会是要把我摁进蛋糕里吧?”
江叙立即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别这么侮辱人啊,我还是有点绅士风度的好不好?”
坐在他斜前方许佩意顿时哈哈大笑,“对对对,绅士风度,为了你的鼻子着想,他这么臭美的人,只要和你待在一块儿,香水都不喷了。”
洛新澄嗅觉比较灵敏,对他们来说很清淡的香味,对她来说就存在感高得出奇,所以他们几个在和洛新澄见面的时候,基本都不喷香水的。
毕竟他们用的洗护香波和护肤品都是带香味的,衣服也基本都被用香薰熏过,如果再喷香水的话,对洛新澄的鼻子就不太友好了。
“谢谢你们,让我的鼻子少遭了很多罪。”
洛新澄的视线在江叙和许佩意身上来回转悠,“但你俩能换个位置吗?江叙坐我旁边,我心难安啊。”
江叙:“?”
江叙:“我倒是想换,但先前就是许佩意说这个位置光线不太好,拍照不好看才把我推过来的,她肯定不愿意和我换。”
洛新澄:“……”
她探头看向许佩意,发现这厮已经拉着姜惟自拍拍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放心,不会把你摁蛋糕里的。”江叙递给她打火机,让她点燃蛋糕上的蜡烛,“这蛋糕我还想吃呢。”
洛新澄接过打火机,点燃蜡烛,然后在大家此起彼伏的生日歌里闭眼许愿,最后吹灭蜡烛。
“唱得好难听。”睁开眼睛后,她听见王嘉衍低声吐槽,“鬼哭狼嚎的。”
洛新澄低头笑笑,开始切蛋糕,给周围的人一人分了一块后,她拿起一块自认切得最完好的,在人群中寻找起傅知珩的身影。
但围在身边的人太多了,傅知珩本身又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估计这会儿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躲清静去了吧。
想到这里,她怏怏地放下了蛋糕。
蓦的,鼻尖袭来一阵凉意。
她心下一惊,垂眼一看,是坨奶油。
“……”她无语地转过头,正好对上江叙得意的笑脸,“你有病吧?幼稚不幼稚?”
江叙挥舞着手里的刮刀,越过她往王嘉衍脸上招呼,“不幼稚。”
洛新澄翻了个白眼,用刮刀恶狠狠在他脸上贴着划了一下,将他白皙的脸颊涂上大片的奶油。
“哇——”
江叙惊呼一声,连忙抽出纸巾擦脸,“我给你涂那么一点点奶油,你还我这么大一坨?”
洛新澄没理会他的控诉,兴致勃勃的给许佩意和姜惟脸上都涂抹上了奶油,然后主动把脸贴过去,让她们把奶油点涂在自己脸上。
好了,现在大家脸上都有奶油了。
这时,不知道谁在对面说了一句——
“看镜头,茄子——”
她下意识举起剪刀手,眉眼弯弯地对上闪光的镜头。
咔嚓。
画面定格的刹那,角落里独自坐着的傅知珩直勾勾盯着她的方向,喝了口果汁。
一股浓郁的酸意霎时在口腔爆开。
他蹙了蹙眉,强忍着吞咽下的瞬间,感受着极致的酸意一路烧灼食道,刺激着胃部不受控制的痉挛起来。
什么东西……
他凑近杯子嗅闻,令人牙酸的柠檬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为什么这里会有柠檬汁,他皱着脸放下杯子,视线似被牵引,又看向洛新澄的方向。
两人的脸上在先前的打闹里都沾了不少奶油,这儿正在擦脸,洛新澄脸上的奶油比较少,很快就擦干净了,但江叙偏要给她捣乱,时不时的又给她来两下。
傅知珩难以理解,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手就这么欠?
他一时又气又急,本能的想喝点东西平复心绪,没注意到自己又拿起了之前喝过的青柠汁,一饮而尽。
胃里像淋了场淅淅沥沥的酸雨。
浓度过高的酸很快转变为鲜明的苦涩,咕噜噜冒着泡,再次炸开,各种滋味酸酸涩涩泛滥成灾,让傅知珩忍不住捂住了腹部。
他的视线穿过幢幢人影,再次锁定她,但周围真的好多人,想要精准地看向她,真的很不容易。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这么多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了。
好不习惯。
众人呼出的热气浮漫在上空,堆积着,没飘出去,慢慢的,船舱内的空气变得稀薄又燥热。
他感觉有些呼吸不畅,抬手松开两颗纽扣,眼睛却还盯着洛新澄,近乎自虐地盯着她和江叙的互动,久违地想起了一件往事。
一件久远到他自以为早已遗忘的往事。
……
高三那年,正好是他们学校建校七十周年。
国庆假期结束的第二周,就是学校举办的校庆开放日,只要预约,其他学校的学生也可以来校参观。
对普通学生来说,这天是他们难得能放松玩乐的日子,哪怕是高三的学生,也可以自由活动——只不过大部分的高三学子,都会在班主任凌厉的注目下,回教室学习就是了。
洛新澄不在那些乖巧的好学生之列,听完讲座就不愿意回教室,转而在热闹的校园里闲逛起来。
她虽然自己不想回教室,但也没强制傅知珩一定要陪着她,让他凭自己的意愿想去哪就去哪。
“你想回教室复习就去呀,没必要陪着我。”
十月的天还很热,她一边说一边把傅知珩的手抬起来,让小风扇对准她的脸。
傅知珩一手给她撑着伞,一手给她拿着小风扇,是个相当合格的工具人。
听她说完,他抬起一边胳膊蹭去下巴的汗珠,瓮声瓮气地说,“我走了你怎么办?又要打伞又要拿风扇,很累的。”
洛新澄闻言眉头一皱,并不觉得他是贴心地为她考虑,而是怀疑他在借机抱怨。
“你嫌累?”她叉腰,摆出凶巴巴训斥的态度,“是你自己要给我撑伞拿风扇的,我可没硬逼着你这么做。”
傅知珩哭笑不得地解释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你累怕你热,我想陪着你。”
洛新澄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些微的得意,但嘴巴还是不饶人,
“真的只想陪着我啊?不回教室复习?小心年级第二趁此机会超过你哦。”
“不会的。”他言辞笃定,看似平静的语气流露着难得的自傲,“不可能超过我的。”
“不~会~的~”洛新澄怪笑起来,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肩膀,“这么自信,小心阴沟里翻船。”
他被她刻意搞怪的腔调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晚上在家有努力复习的。”
“好吧,好吧。”
洛新澄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撞撞他的肩膀,装腔拿调道,“谁让你这么黏人,没办法啦,走吧,我们一起逛。”
傅知珩这才牵起嘴角,对她露出一个腼腆欣悦的笑来。
两人一起去打卡点拍照打卡,又去图书馆集章,还买了学校的文创产品。
逛了几处后,洛新澄渴得慌,自己又不想动了,便使唤着傅知珩去买冷饮。
“想喝可乐。”她从他手里抢过伞和风扇,颐指气使道,“要冰的,罐装的。”
傅知珩迟疑道,“可是你的生理期快……”
话还没说完,立刻被洛新澄截断。
“不要在我高兴的时候说这么扫兴的话题!”
她不满地瞪他一眼,“我又不痛经,而且你为什么把我的生理期记得这么清楚啊?”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字一顿地骂道,“变态!”
傅知珩窘迫地垂下头,鸦黑的鬓发中探出一双红到滴血的耳朵,“不小心就记住了。”
“不小心?有你这么不小心的吗?”
洛新澄拿捏着他的错处,使唤起他来更理直气壮了,“不管,我就要喝冰可乐,你去买。”
傅知珩无奈只能点头,“好吧。”
“快点哦。”她催促着,语气夸张,“我嗓子都干得要冒
烟了。”
傅知珩心说谁让你一路嘚啵嘚啵嘴就没停过,面上却丝毫不显,很乖巧地点点头就快步走向便利店。
怕洛新澄等得着急,在买完可乐后,他是小跑着回去的。
但在靠近她等待的位置时,他却惊讶地发现她对面多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生。
两人正吃着冰淇淋,有说有笑,言笑晏晏。
傅知珩顿住脚步。
他气还没喘匀,愣愣地望着两人的方向,眼中的焦急在褪去后,返上不明所以的茫然。
那是谁?
他打量的视线从男生俊逸的脸庞移开,逐渐向下,认出他身上的校服来自一所很有名的国际高中。
他听洛新澄以前说起过,说她本来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去那所国际高中读书,但后来觉得离家太远,往返通勤时间有点长,也懒得搬家,就放弃了。
两人谈笑时的熟稔姿态历历在目,傅知珩沉默地揩着脸上的汗,心渐渐下沉。
应该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吧,所以就算离得这么近,洛新澄也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易拉罐。
被挤压的罐身发出噗噗的声响。
听到这声音,傅知珩蓦的一惊,连忙低头把罐子捏回原样。
但——
她这时候应该忘记还有可乐等着她喝了吧,毕竟嘴里已经在吃着冰淇淋了。
他怅然地盯着易拉罐,逐渐失神。
罐身附着的冰霜被灼热的体温烘烤着,很快融化成黏腻的水,将他的掌心洇得湿漉漉的。
啪嗒、啪嗒。
自指隙往下渗出的水滴在地面,留下一小片晦暗的痕迹。
他缓缓撩起眼皮,视线精准地投向两人的位置。
那个男生给洛新澄撑着伞,像是在抱怨天热,弯着腰凑近洛新澄,她便笑着将原本只朝向自己的小风扇转了个面,对着男生吹。
男生细碎的额发瞬间被风吹起,露出姣好的五官,白皙的皮肤上淌着亮晶晶的汗液,对她笑得愈发欢快。
哪怕傅知珩心里存着偏见,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生确实姿色上佳。
他默不作声地站在森森树荫下,遥遥看着两人相视而笑,毫无自觉地咬住下唇,齿尖在唇肉上来回碾了碾。
两张笑脸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刺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好刺眼。
将陌生男生逐渐志得意满的笑脸纳入眼底,傅知珩烦闷地眯了眯眼。
陌生而激烈的情绪充斥在心头,让他的胃绞痛着,喉咙里泛起酸水。
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狼狈地吞咽了两下,以此遏制住想要呕吐的不适。
笑得那么——
……
真让人反胃。
第40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傅知珩手里的可乐都没有那么冰了,那两人才像是聊完了,边说着边拉开了距离。
起初,傅知珩心里还含着点不切实际的念想,想着洛新澄会不会疑惑他怎么还不回来,然后往周围望一眼,寻找他的踪影。
可惜她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
他沮丧地垂下肩膀,攥着可乐的指尖泛着濡湿的白。
都不冰了,她待会儿肯定会嫌弃。
但嫌弃又怎样,还不是你自找的,谁让你这么久都没发现我在附近,活该只能喝到不冰的可乐……
但她一开始想喝可乐也只是想解渴而已,现在都已经吃到冰淇淋了,肯定早把可乐忘了,把他这个买可乐的人也忘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再看那边,洛新澄已经吃完了冰淇淋,转而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将另一张纸巾展开,把垃圾都包起来塞给了对面的男生——垃圾桶有点远,她懒得走过去扔。
那男生好像不太情愿,丧起脸嘴里咕哝了什么,但在洛新澄的怒视下,还是把垃圾接了过去,和她挥了挥手就走了。
帮忙扔个垃圾都不愿意,真小气。
傅知珩默默蛐蛐。
到这时,洛新澄终于想到还有个被遗忘的男朋友了,四处扫视,没多久就在一棵树下看到了一脸幽怨的傅知珩。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她一走过来就把伞塞到他手里,甩了甩手腕,像是觉得累。
早回来了,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心里这么想着,他撇了撇嘴,闷闷地说,“刚到。”
然后扯开易拉罐,把噗呲冒汽的可乐递了过去。
“谢啦!”
洛新澄接过可乐眯着眼睛喝了几大口,没一会儿就打了个很小的嗝。
“喝不下了……”
傅知珩垂着脑袋,用脚尖踢走一颗恼人的小石子。
吃了冰淇淋,当然就喝不下可乐了。
这时,洛新澄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便牵起傅知珩空余的那只手,把可乐塞到他手里。
“帮我喝完吧,拜托啦~”
她笑眼弯弯,被浸润的唇瓣上残留着唇釉的细闪,亮晶晶的。
本来在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就热得慌,被她用这样柔软的腔调拜托什么,傅知珩只感觉耳朵痒酥酥的,有种要中暑的心悸。
他低头想喝口可乐缓解心头的异样,注意力却率先被易拉罐开口边缘鲜明的红痕攫取,再一看洛新澄变得斑驳的唇妆,他抿了抿唇,小口喝起了可乐。
学校禁止学生浓妆艳抹,但淡妆是允许的,洛新澄性子懒,早上为了能多睡会儿,基本不会化全妆来学校,只为了添点气色,会描下眉涂个口红。
每次和她接吻,他都不可避免的会吃掉一点她的唇妆,有时候她涂的口红是甜的,像巧克力的味道,有些又有点苦……
今天她涂的唇釉是甜丝丝的。
但他没被这点小甜头唬住,润了下嗓子就很严肃地绷着脸问她,“刚、刚刚那个男生是谁?”
洛新澄不以为意地说道,“他啊,叫江叙,不是我们学校的。”
傅知珩想知道的可不止这点信息,“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洛新澄依然没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还很有闲情逸致地从包里掏出唇釉,对着镜子补起了唇妆。
“几岁的时候认识的?”
“不记得了,反正从记事起就认识他了。”
闻言,傅知珩的脸色愈加凝重。
“所以你们……”他浅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是青梅竹马?”
洛新澄刚把唇釉刷头拧出来,听到这话,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古怪。
“青梅竹马啊……也可以这么说,但我还是习惯把我们的关系称之为普通发小。”
她话音里隐隐带了点嫌弃,傅知珩的脸色好看了一点。
他侧头望向洛新澄,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她微张着嘴,在全神贯注地涂着唇釉。
他看着她在唇瓣内部涂抹上鲜亮的橘红后,用力抿了抿唇,发出‘啵啵’的清脆声响。
瞬间觉得有点渴,也忘了要再说什么,他抬起手,仓促地喝了几口可乐。
也是在这时,洛新澄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他话语中拈酸吃醋的意味,笑眯眯地转头看了过来。
“你吃醋了啊?”
傅知珩被呛了一下,很想硬气地说自己没吃醋,但心里又确实委屈,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
他赌气地偏开头,没搭理她。
洛新澄眼睛一亮,兴冲冲地走到另一边,对上他的眼睛,“真吃醋了啊?”
傅知珩又想把脑袋往反方向偏,但这次没成功,因为在转动头颅的前一秒,他眼尖地发现她的嘴角不悦地下撇。
他怕她失去耐心不愿哄他,就忍住想要躲闪的冲动,不偏不倚地对上了她的视线。
“没有。”
语气硬邦邦的。
她像是觉得有趣,噗嗤一声笑起来,“还说没有,嘴巴都撅得可以挂油壶了。”
傅知珩连忙抿起唇瓣,嘴硬但依旧惜字如金地否认,“没有。”
他说完,欲盖弥彰地垂下脑袋,不愿看她。
垂头的瞬间,大滴的汗珠自下巴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地面。
洛新澄被这细微的动静提醒,才想起来他去买可乐的时候伞和风扇都在自己手上,在这么大的太阳底下跑来跑去,怪辛苦的。
她注视着他汗涔涔的脸颊,很罕见的有了点愧疚心,默默把朝向自己的小风扇转向他的脸。
感受到清凉的风迎面扑来,傅知珩抬了抬眼睫,眉间的郁色散了大半。
“你吹就好。”他还记得自己在生闷气,努力压下嘴角,“我不是很热。”
洛新澄自顾自从包里掏出纸巾,捻着纸巾的一角想给他擦汗,他见状立马矮下丨身,方便她擦。
“都出了这么多的汗,怎么可能不热啊,我们等会儿就回教室吹空调吧。”
她仰着脸给他擦汗,说话时,湿热的吐息一个劲儿往他脸上扑,他感觉更热了。
她不仅给我吹风扇,还给我擦汗……果然还是更偏爱我这个正牌男友吧?
想到这里,他的嗓音软了下来,“可我还想单独和你多待一会儿嘛。”
难得听到他撒娇,洛新澄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又笑,“好吧。”
等擦完了这半边脸,傅知珩又偏了偏头,把另半边脸贴过来。
“我……我真的没吃醋。”
洛新澄眼中笑意渐深,故意逗他,“好啦好啦知道了,他的醋有什么可吃的呀,要是我和他有点什么,早和他在一起了,哪儿还有你的事啊。”
这话一出,傅知珩本已缓和的面色又隐隐黑了下去,翘起的唇角也逐渐抿平。
洛新澄强忍笑意,故作不知地继续给他擦汗。
直到擦完整张脸,傅知珩才别别扭扭地张了张嘴,用梆硬的语气重复她的话语,“是啊,要是你们……哪还有我什么事啊。”
洛新澄扔完纸巾,侧头看向他紧绷的脸部线条,觉得有点好玩。
视线稍稍偏移,最后凝滞在他抿成一条直线后显得异常倔强的唇瓣。
她眨眨眼,无声地舔了舔唇。
“生气了?”
他摇摇头,说没有。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就是在生气。
洛新澄弯弯唇角,若无其事地提起脚尖往校园僻静的角落走。
傅知珩举着伞跟过来,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她来哄人,气闷的同时又不禁疑惑,难道是自己表达得太过隐晦,所以她没看出来自己正在和她闹别扭。
思绪不受控制的飘远,他没注意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到最后,附近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
洛新澄这才停住脚步。
她转过身,按着明显没回过神来的傅知珩的肩膀,把他往墙上推。
脊背抵住粗粝围墙的瞬间,她踮起脚尖,突然凑近。
他猝尔回神,怔怔地望着咫尺间的脸,屏住了呼吸。
好近……
他的意识恍惚起来,却见她在凑近后,鼻尖耸动,做了个很明显的嗅闻的动作,随即点评。
“酸溜溜的。”
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汗味熏到她了,他连忙把脸往旁边躲了躲,直到听到她的后半段话,
“好大的醋味儿啊。”
他倏然僵住,眼珠微微转动着,锁定她得意的笑脸。
……好可爱。
他无端地吞咽了两下,这次没再嘴硬地说自己没有吃醋。
洛新澄垂下视线,注意力被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吸引,光看还不够,又用指尖戳了戳。
她下手没个轻重,把他的喉结往下摁时,不小心用多了点力气,惹得他难受地闷哼了一声。
“别这样……”
他的嗓音沙沙的,语调听起来有点窘迫,让洛新澄更想欺负他了。
她收了点力,一下一下戳着他的喉结,抬眼对上他的眼睛。
他之前出了好多汗,睫毛都被汗浸透了,湿淋淋的,下睫毛潦草的贴着下眼睑,一簇一簇,眨眼的时候,眼尾处的睫毛有些黏连着,莫名显得有点可怜。
洛新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横在中间的眼镜存在感过高,有些碍眼。
她干脆抬手,把他的眼镜摘了下来。
视野骤然变得模糊。
但傅知珩并没有因此感到不适,反而温顺地低下了头颅。
一些隐秘暧丨昧的心思在僻静无人的一隅悄然滋生。
他手一横,用伞遮挡在两人身前。
大片的阴影覆下来,他垂着眼睫,哑声道,“这样我看不清了。”
洛新澄抬高手,用指尖描着他深邃的眼窝,“不需要看清。”
话落的瞬间,她余光扫到他快速滑动的喉结,笑得愈加欢快。
“装什么啊,你也很期待的对不对?”
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眼睑处,感受到他濡湿的睫毛在指腹轻扫。
他没说话,只红着脸承受她的促狭的调笑。
他越露出这样任取任求的姿态,洛新澄就越来劲儿。
她故意仰起脸凑近他的唇瓣,偏又不亲,只用力抿了抿唇。
啵——啵——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傅知珩的耳畔被放大了数倍,他视线乱飘,难耐地舔了舔唇。
“我涂唇釉的时候你就一直盯着对不对?”
说这话的时候,她很公平的把小风扇放到了两人中间,对着两人的脸吹。
她额角稍短的碎发被吹起来,丝丝缕缕扫在他的脸上,有点痒。
但这时的傅知珩脑子里只有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来回刷屏,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关注别的事了。
见他不说话,她得寸进尺地点了点他的下唇,“是不是很想亲?嗯?”
傅知珩被调侃得口干舌燥,不自觉地舔了下唇,舌尖却先触到了她的指尖。
她像被突如其来的湿溜溜的触感惊了一下,猛地缩回手,锐利的眼神盯着他伸出来的一小截舌尖,不满地抱怨,“怎么还舔人啊?你是狗吗?”
“……”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沉默片刻后自暴自弃地说,“你说是就是好了……”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随她高兴。
洛新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可能是没想到他居然没皮没脸地承认了,心里好笑,又有点得意。
“啧啧啧,没想到傅同学居然是这种人……”
他眼睫微抬,像是有点疑惑,“哪种人?”
洛新澄迎着他的注视,用气音,一字一顿地挤兑他,“涩涩的。”
“我不是——”几乎出于本能的反驳,他吸了吸鼻子,无地自容地低声恳求,“你别这么说我。”
“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嘛。”
她亲昵地捏着他的脸,用鼻尖触了触他的鼻尖,两人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涩狗狗。”
在他失神的几秒,她甜腻腻的声音消弭在他耳边。
这次他没再反驳,垂着脑袋,破罐子破摔地说道,“随你怎么说好了,反正我又说不过你。”
洛新澄顿时大获全胜般笑起来。
但逗了这么久,也总该给点奖励。
于是她踮起脚尖,水润的红唇一翕一合,“脑袋低下来。”
他就等着这句话,话音未落便急不可耐地垂首贴上她的唇瓣。
不轻不重地贴着蹭了几下,他张开嘴,含着她的唇肉急切地吮了起来。
“哐当!”
他手中的可乐不知何时落了地,早已没了汽的液体咕噜噜从罐口流出来,带点焦糖甜感的气味霎时散溢而出,无声弥漫开来。
他用刚空出来的手按住洛新澄的脑袋,反客为主地攻城略地,仿佛要尽数宣泄先前被她言语挤兑的不满,强势地掠夺着她的气息,勾着她的舌尖又嘬又咬,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但在洛新澄受不了地推搡他时,他还是很乖巧地退了回去,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角的银丝。
她的唇妆已经花得不成样子了,唇线边缘被亲得模糊不堪。
他眼神一暗,又矮身,讨好地舔了舔她唇下的水痕。
洛新澄喘着气,因缺氧
而微微晕眩的大脑逐渐清明。
她面色如常地从包里拿出纸巾和唇釉,在擦干净唇瓣的痕迹后,泛红的眼尾挑起来,看向他。
“硌到我了,涩狗狗。”
傅知珩羞臊地扯下校服的衣摆,没敢接话。
她也没再继续这个少儿不宜的话题,专心涂完唇釉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说,
“现在应该不生气了吧,小醋坛子?”
他抿起水亮亮的唇瓣,“本来就没生气。”
洛新澄冷哼一声,说他虚伪,随后却话锋一转,安抚他道,“反正我和江叙不可能有什么的,你别想太多。”
傅知珩乖顺地点了点头,心想确实,反正不管怎样,现在我才是你的正牌男友。
当了十几年青梅竹马都没发展出什么超出友谊的感情,反而让他这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同学上了位,想来洛新澄对他压根就没那个意思。
同样的,到现在,两人都当了二十几年青梅竹马了,依然没见他们发展成恋爱关系,所以……所以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吧。
傅知珩放下越喝越酸的果汁,努力宽慰自己——都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关系好点也正常,往对方脸上涂点奶油也没什么吧?
总不能让她连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吧,那也太霸道小气了。
他可不是那样小心眼的男人。《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