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21
骤然发力，不可能不用到腰背的力量。叶初阳收回胳膊后，才发觉腰又有一点隐痛。果然帅不过三秒啊。
他下意识扶了一把。
“腰又痛了，刚刚扭到了吗？”沈清圆立刻注意到了。
“没事。”叶初阳懒懒地道，他把手放回腿上。
沈清圆有点过意不去，“先停一会，我帮你按摩一下吧？”
“回去再按吧，这里挺不方便的。”
叶初阳蓦地有点脸红，这么大庭广众的，撩衣服上手揉揉捏捏可太让人羞耻了，这种私密活动还是适合私底下进行。
想起每次做理疗和按摩的情景，叶初阳忽然感觉有点热，西湖上的小夜风燥得很。
考虑到叶初阳毕竟是公众人物，还是不宜做太大的动作，免得被路人注意到。沈清圆表示赞同。
从南往北，一条苏堤快到尽头，小超还没联络他们。上帝保佑他！
沈清圆：“要不要等一会小超？”
叶初阳巴不得他不在，“算了，不用等他。咱们继续走。我记得断桥就在那边。”他往东指了一下，“来西湖，不能不去断桥啊。”
沈清圆无奈地笑笑，跟了上去。叶先生身残志坚，玩兴却浓。反正人家坐电动轮椅，不费他的腿。她今天得走了两万步吧-
断桥其实只是一座普通的石拱桥。先过一条白堤，往东北方向走。
断桥出名，跟《白娘子传奇》有关。这里是白娘子和许仙一见钟情的地方。情侣必打卡的景点。
桥上很多对情侣在自拍。还有人cos白娘子的装扮。一袭白衣，头顶标志性大蝴蝶髻。
“小时候，我还扮过白娘子呢，把蚊帐披在身上。”叶初阳东张西望，挺兴奋的样子，“沈医生，要不，我们也合个影？”
沈清圆：“……”
人家拍照的都是情侣，你凑什么热闹。
“算了，黑灯瞎火的，看不太清吧。”沈清圆婉拒。
叶初阳已经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打开相机，“没关系，我相机有黑夜模式。”
“……”
“快点快点！”叶初阳冲镜头比了个剪刀手，先自拍了一张，“沈医生，赏个面子呗！”
真拿他没办法，沈清圆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弯腰蹲下。
叶初阳按下快门-
拍完照，叶初阳满意地收好手机。两个人继续走。
这次没走太远，小超打电话过来，问他们到哪了。
叶初阳心情挺好，难得地关怀一下员工，“身体不舒服的话，要不你先回酒店。我跟沈医生再逛一会，打车回去就行。”
沈清圆感觉脚有点肿了，索性坐在桥上吹风。白天的时候，太阳把石头烤得热乎乎，现在还有余温，烘着屁股，挺舒服的。
舒服得不想爬起来继续走。
听着叶初阳对着手机说还要再逛一会，沈清圆真想立刻把他从轮椅上薅下来，自己坐上去。
小超似乎感觉到了微小的职业危机，立刻赌咒发誓，“我好了，阳哥，完全好了，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你们在那儿等着，我立刻过去！”
二十分钟后，小超哒哒哒地小跑着过来。叶初阳忽然又觉得逛得差不多了，算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当天晚上，回酒店后，叶初阳更新了一则微博：
夜游西湖，风景很好，很开心！拍照的地方是许仙和白娘子相遇的地方，你们猜猜看，是哪里？还有，既然到了这么浪漫的地方，就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吧。[爱心][爱心]
看来心情是真的好，还设计了这样傻瓜的问题。
评论区很快有火柴棒们的评论：
“西湖！！断桥！！天，我今天晚上就在西湖。前世多少次回眸，才换来今世的擦肩而过，苏燎，我越来越相信，我们是有缘分的！”
“杭州的火柴棒有福了，现在去杭州还来不来得及邂逅苏燎啊？我马上订票！！”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燎燎是有大爱的！”
“等等，这个天下有情人，不会也包括苏燎吧，怎么闻到一点恋爱的酸臭咧？一想到男神可能也有女朋友，就心如刀割。不会是暗戳戳地秀恩爱吧？断桥不太适合一个人去嗳~”
此条评论之下立刻有火柴棒自发控评：
“拜托，我就经常一个人去断桥。”
“造谣没成本吗？一句有情人终成眷属就脑补出这些，还心如刀割。黑子走开。”
……
晚些时候，苏燎上了个热搜。社交媒体和短视频平台闹闹哄哄，几大旅游软件的热门搜索里，杭州成了实时第一。
杭州文旅绝对得感谢苏燎-
第二天中午出发回横店。沈清圆本来确实想去灵隐寺转一圈，早晨去也来得及。无奈前一天晚上走路太多，人乏得很，就懒得去了。
回横店的路上，沈清圆接到一通电话。
是宋婷。
“沈清圆，你是忘了我吧，怎么出去这么多天，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宋婷一上来就气势汹汹，撒娇耍泼的。
“你还说呢，”沈清圆想起送站那天宋婷放她鸽子，还让方周来送她，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是你自己说要来送我，结果呢？”
宋婷嘿嘿地笑，“这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嘛！你有人送，方周乐意效劳，我赚了人情，三全其美。”
沈清圆从她语气里听出一种少见的娇气，不太像平常的宋婷。
“怎么，相亲成功了？”
“你怎么知道！”宋婷惊呼，“等会儿，你先别岔开话题，快告诉我，为我们的老同学打工是什么感觉！”
沈清圆转头看了后座一眼，叶初阳横躺在后座，正闭着眼睛养神，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
虽然没开免提，她还是怕手机漏音，就含混答：“还好吧，没什么特别的。”
坐长途车无聊，沈清圆还是挺想跟宋婷多聊几句的，虽然现在这个场景不太方便。
她又小幅扭头，悄悄打量后座人的神色。
没变化，可能真睡过去了。
宋婷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咯咯笑了两声，“我不信哈，就你俩曾经的交情，再凑在一块儿，还不得电光石火，电闪雷鸣，干柴烈火？啧啧~”
“看来记者队伍亟需提升自身水准了，什么跟什么啊。”沈清圆哭笑不得。
宋婷呔一声，“说我就说我，别cue记者队伍啊，我只能代表我自己。”
“没别的事我挂了啊！”沈清圆下逐客令，连宋婷的相亲都不想探听了。
“等会等会，”宋婷急道，“好啦，跟你说正事！我后天去杭州出差，看到叶初阳在热搜上，也在杭州。这不巧了嘛！想着没准能跟你见个面，说吧，你想吃什么，给你带点家乡特产？”
沈清圆道：“晚了，已经离开杭州了。”
“回横店啦？”
“嗯。”
宋婷失望地哎一声，又忽然兴致勃勃道：“杭州跟横店隔得好像也不远啊，我看看，要是结束得早，就去横店晃一晃，我还没去过横店呢。还可以找叶初阳探班，够我炫耀一年的。对了，叶初阳在你旁边吗？把电话给他，我跟老同学打个招呼。”
论脸皮厚，沈清圆只服宋婷，她似乎从来没有害羞怯场的时候，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
可能记者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要求积极主动的工作。做记者的人身上就需要这样一种冲劲，不然撬不开被访者的嘴巴。
“呃……”沈清圆低声道，“不太方便吧，他睡着了。”
小超开着车，往副驾这边瞟了一眼，有点纳罕。
宋婷更兴奋了，因为捕捉到一个关键字“睡”，贱兮兮地压低声音，“行啊沈清圆，你们交情好到……这种程度了？”
“在车上。”沈清圆有种想掐死宋婷的冲动。
这个时候，后座的人哼唧了一声，像是睡醒了，然后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说：“小超，到哪了，还有多久？”
宋婷耳朵尖，立刻就听出了老同学的声音，“这不是醒了嘛！来来，沈清圆，劳驾您，把手机给我的大明星老同学！”
沈清圆无奈，把话筒捂住，转头对叶初阳说：“那个……宋婷想跟你打个招呼，可以吗？”免得大明星忘记了这号老同学，又补充道，“高中同学。”
叶初阳哦一声，“好啊。”他接过手机。
两个人聊了五六分钟，有说有笑的，看叶初阳的反应，跟宋婷好像不是很陌生。
电话讲完，叶初阳把手机还给沈清圆。
叶初阳道：“宋婷说要来横店探我的班，我当然欢迎。”
“你跟宋婷挺熟的啊，毕业这些年还有联络吗？”沈清圆忽然好奇。其实高中毕业这么多年，她跟宋婷一直联络着，她知道宋婷跟大多数高中同学都有或多或少的联络，但叶初阳除外。
十年没联络，经过一个同学聚会，交情就这么好了吗？
“同学聚会不是刚见过嘛，”叶初阳似乎意有所指，“咱们这种少年交情，就算很多年没联系，见个面，其实很容易重新连接上。”
沈清圆哦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小超像是忽然发现了新大陆，“阳哥、沈姐，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叶初阳懒懒道：“高中同学。”
沈清圆以为小超早知道这层关系，所以才一直对她很热情，没想到人家叶初阳压根没透底。
好吧，好像也没有一定要介绍的必要。
“怪不得，我就觉得你俩在一起的氛围有点怪怪的，又熟悉又陌生，原来是老同学啊！”小超有点兴奋，又忽然想起什么，“阳哥你怎么不早说啊，之前我还在默默观察和考验沈姐，没完全拿她当自己人呢！”
“……”
沈清圆丝毫没觉出来。
“既然你俩是老同学，啥也不说了，沈姐以后就是自己人！”小超一拍胸脯，盖棺定论。
第22章 22
22
开完剧本会后就是定妆和做造型，叶初阳是一咖，有七八套妆造，比女主角的妆造数量还要多。
经过这阵子休养，他的腰伤缓解了很多，已经可以站立和走路。只是不能站太久，走太久。
上下楼梯有点麻烦，腰不太敢打弯，姿势有点古怪。必须得有人扶着。
站着拍定妆照够用了。
定妆其实是个苦力活，每一套古装服饰都有三四层，穿穿脱脱的，很辛苦。尤其叶初阳现在腰还不好，没办法长时间站立。
所以定妆当天，沈清圆也跟着去了影棚，叶初阳腰痛的时候就帮忙按摩和做热敷，多多少少能缓解一些疼痛吧。
叶初阳在化妆室做了全套的妆造出来，面如冠玉，眉目如画。少年气的高马尾，墨色长发摆动，淡紫色带飘带的绸缎古装衬得公子人如美玉。
古书里形容宋玉潘安这些美男的词句安在他身上，也绝对担得起。
工作人员里有几个年轻的女生，一看到叶初阳，个个眼冒星星，毫不吝啬地送上一波彩虹屁。
“燎哥好帅啊！”
“定妆照一上线，粉丝们又幸福了！”
“有燎哥的美色在，什么影视寒冬，天塌下来也不怕了！”
……
这样的赞美，叶初阳走红后不知听了几车，也不甚在意，只笑着说谢谢。
他在簇拥中用眼睛找人，见沈清圆手上拿了叠A4纸的文件，安静地坐在角落看文件。有时还在纸上圈圈画画。
工作人员各忙各的，周围熙来攘往，她只管目不斜视。
叶初阳脚步顿了下，有瞬间的恍然。
叶初阳扶腰走过去，垂着眼睛看沈清圆头顶：“沈医生，看什么呢？”
他视线在那叠文件上一扫，密密麻麻全是英语。
叶初阳觉得有点眼晕，赶忙挪开视线。学生时代就烦学英语，好在做了演员这行，不太有机会用到这些鬼迷日眼的外国字。
就算演个霸道总裁，偶尔拽几句外语，也有后期配音，口型对得差不多就行了。
知识壁垒啊。
所以，他对看英语文件的沈清圆有种油然而生的敬意。
沈清圆还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叶初阳又叫了两声，她才抬起头来。
“哦，一些医学资料，跟康复保健有关的。”
视线又落回资料上，过了十几秒，沈清圆才又抬起头来，大约意识到了自己私人医生的身份。在其位谋其政嘛。
本来，叶初阳穿这身出来，挺想让一个人看看的。就是那种“我孔雀开屏了，赶紧来看”的心情。
但是，这个人的脸上……毫无波澜啊。也没有言情小说里瞳孔放大、双颊生晕之类的反应。
嗳，他为什么在想这些？果然是言情类剧本看多了，有点降智吗？
叶初阳张了张红润的小嘴，又有点小郁闷地闭上了。
“腰还好吗？”沈清圆站起来。摄影棚没有多余的椅子，沈清圆刚刚坐的是个闲置的木箱子。
他扫了一眼那个木箱子，冷淡道：“怎么不去休息室等？”
休息室有椅子。
“你有什么状况的话，可以早点处理。”沈清圆说。
热敷理疗仪就放在一旁。
虽然不是需要急救的程度，但是……叶初阳不动声色地抬起半边眉毛，又有点高兴了。
他问：“沈医生，我这个造型怎么样？”
为了烘托效果，孩子还特意转了个圈，纱衣下摆蓬蓬地飘起来，衣带翻飞，长发也甩一道漂亮的弧线，差一点扫到沈清圆脸上。
“怎么样？”叶初阳停下来，伸手理了理头发。
“嗯，”沈清圆认真地点了点头，“挺好看的，跟个花蝴蝶一样。”
叶初阳：“……”
还没有人说过他像花蝴蝶。
姑且当作赞美吧-
刚才拍了三套造型，休息过后还有五套要拍。
趁着中午吃饭和休息的时间，沈清圆打算帮叶初阳做个热敷。这样腰部血脉流通得好一些，下午的工作也能撑下来。
午饭是保姆在家里做好，小超打包过来的。都是低油低盐的减脂餐。这样小超和沈清圆的伙食也能一并解决。
叶初阳在横店也有房子，只是住剧组定的酒店方便一些，进组的时候就跟其他同事统一住酒店了。
休息室里都是饭菜香。叶初阳有单独的休息室，不算豪华，宽敞舒适吧。
他把戏装的外衣脱下来，衣服挂在一边。
小超忙活着分餐，“阳哥，趁热吃。”
“沈姐，尝尝刘姐的手艺。”
“谢谢小超。”沈清圆接过自己那份餐，打开玻璃饭盒，吃了一口。
只要是减脂餐，必然调味料少，色香味都很难满足，谈不上什么手艺不手艺的。刚吃可能觉得淡出个鸟来，习惯了，也就觉得还凑合。
果然，叶初阳吃得津津有味。还因为量少，吃得格外慢慢悠悠。
“笃——笃——”有人敲门。
小超放下碗筷去开门，嚯，一张俏脸水灵灵出现在门后，小超惊喜地几乎要叫出来。
“宁、宁欣……”
“你好，”宁欣对着小超恬静一笑，“我找苏燎。他在吗？”
“在、在的。”小超赶忙后撤一步，把宁欣让进休息室。
下午有男女主的合照要拍，所以宁欣也来了摄影棚。
几个人正在吃饭，休息室里淡淡的饭菜香味冲进鼻子。
宁欣笑着说：“你们在吃饭啊，不好意思，打扰了。”
沈清圆也站起来，冲着宁欣咧嘴一笑。美女嘛，一见就让人赏心悦目的。
宁欣朝她点点头，之后视线就一直在叶初阳身上。
“宁小姐吃过午饭吗？”小超一如既往地待人热情，尤其对宁欣这样的美女，那是热情得找不着北。“阳哥吃减脂餐，还有一份没动，一点没动。宁小姐要是没吃过的话，不妨拿去。”
对不熟的人让食物，其实有点冒昧，也只有小超这样热情如火的人才能做得如此自然。
宁欣笑了一下，“谢谢你啊，我最近在减肥。不太吃东西。”
她这样说，沈清圆下意识地从脚到头重新打量宁欣。这筷子一样细的腿儿，盈盈一握的小腰，没一点赘肉啊！实在让人困惑她还有哪里需要减肥。
叶初阳慢慢悠悠夹了块牛柳，吃进嘴里，咀嚼了好一会，等咽下去才抬起头来，“宁欣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淡淡的，算不上亲切。
“苏燎老师，”宁欣微微一笑，在叶初阳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我有个朋友是开中医馆的，跌打损伤的膏药很灵，我以前用过，效果还可以。特意让他寄了一些，你试试看？”
宁欣说着，把手上拎着的纸袋放在桌角。
果然有淡淡的中药味道从纸袋里散出来。
叶初阳微微蹙眉。
“谢谢你啊宁老师，不过不用了。我请了私人医生，一直在做理疗。膏药就不用了。”
宁欣轻轻抿唇，又释出更多的笑意来，轻松地道：“苏燎老师就当做个辅助吧，管用当然好，不管用的话就扔掉好了。”
叶初阳放下筷子，垂眸扫了一眼纸袋。
“用别的药物可能会干扰我现在的治疗吧，沈医生，你说是不是啊？”
他们之间的氛围好像有点古怪，沈清圆突然被cue到，愣了一下。
其实中西医结合一直是主流的学术体系。对着患者，再托大的西医可以心里不信中医，但嘴上不会说出来。何况在跌打损伤方面，中医确实有独到之处。
但是……如果沈清圆的阅读理解不算太差的话，她觉得叶初阳其实想借她的口来拒绝宁欣。
怎么搞的，这差事怎么落到她头上？
氛围不太妙。连粗线条的小超好像也读出了一点尴尬。
“这个……”沈清圆打个哈哈，“我是西医出身，对中医不太了解。不过中医博大精深，很多中医药材对一些疾患是有奇效的。比如从黄花蒿中提取的青蒿素，就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
宁欣看着叶初阳，后者看着沈清圆，瑞凤眼张大了些，似乎感兴趣。
沈清圆顿了一下，看着宁欣道：“宁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看看膏药，研究一下成分。如果跟苏燎老师现在用的药成分不冲突，我想是完全可以用的。”
宁欣似是舒了一口气，“当然不介意，沈医生是吧，你好，辛苦你啦！”
她把纸袋交给沈清圆。
“那我先去化妆，下午见。”宁欣转头对叶初阳说了这句，就微笑着出去了。
她一走，小超赶紧把门关严实了，兴奋道：“阳哥，你跟宁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啊，都主动上门送药了啊。”
叶初阳翻翻眼皮，不想理他。默了几秒，还是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人家只是客气，看我受伤多少表示一下吧，你可别乱说。”
摄影棚人多眼杂，保不齐隔墙有耳，叶初阳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小超虽然嘴贫，到底还算心中有数，只嘿嘿笑了两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完饭，做了二十分钟热敷，摄影棚有工作人员过来催，叶初阳就去继续拍摄了。
小超在休息室收拾，想起宁欣送药这茬，又有点按捺不住谈兴，拉着沈清圆小声嘀咕，“沈姐，你说宁欣是不是喜欢阳哥啊，我觉得她看阳哥的眼神可不太一样哦……”
沈清圆摆弄手上的膏药贴，没太走心，“也许吧……”
本来帅哥美女就容易擦出爱情火花。
沈清圆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奈何现在娱乐圈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上热搜新闻。
科里的小护士有工夫的时候也会谈论一下名人八卦。沈清圆多少知道些娱乐圈大事件。什么世纪复合啦，什么奉子成婚啦，都是些名人婚恋类，越狗血大家的讨论度越高。
这样一想，她跟小超现在就在吃瓜第一现场啊！
还有可能看着一段名人恋爱从萌芽到成熟！
好像还挺刺激的。
小超压低声线，神神秘秘道：“沈姐，你不知道，我跟阳哥快三年，就没见过他谈恋爱，连约会都没有！有一阵子，我甚至怀疑阳哥是那个……”
“……哪个？”沈清圆看小超的表情，意会了，“哦，知道了。”
这个沈清圆倒是可以作证，真不是。
沈清圆憋着笑，听小超继续道：“虽然阳哥确实忙，一年也休息不了几天，但娱乐圈美女这么多，喜欢他的真不少，要是想谈恋爱，怎么也能谈上吧？”
人帅，又多金，不谈恋爱，没别的理由，那就是不想谈呗。
这个逻辑没什么问题，沈清圆点点头，表示赞同，“应该可以。”
第23章 23
23
小超接着道：“可偏偏就是没有呀！我都替阳哥着急了。”
沈清圆呛咳一声，“急也急不来。可能缘分未到吧！无缘对面不相逢。”
沈清圆觉得，小超这样，多少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很匪夷所思。
她朋友其实不多，也几乎不过问别人的私事，常联络的也就宋婷和之前的同事吧。不过，有时候跟宋婷打半个钟头以上的电话，她还会觉得浪费时间。
生活太琐碎了，且经常性重复，绝大多数碎片并不需要占用太多时间。
“对！”小超一拍大腿，“沈姐，要不怎么说你是高智商的人才呢！不过，今天我有种预感，姐，我只跟你悄悄地说。”
“什么预感？”沈清圆往小超的方向探身，大眼睛水灵灵地瞪着，洗耳恭听。
“宁欣……”小超压低声线，“应该对阳哥有意思。”
沈清圆哦一声，不太确定，“送个药，这就有意思了？不至于吧。”
“不不，她看阳哥的眼神可不一般。”小超胸有成竹，挤眉弄眼，“信我，沈姐。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他话头一转，蹙起眉头，“不过，阳哥应该还在挣扎，故意保持距离呢！毕竟是上升期嘛，怕传绯闻出来，影响事业。”
小超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起承转合都有，人物丰满，矛盾突出。就是还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真要有什么情愫，拍戏三四个月，怎么也能发生点什么！”小超咂么着嘴巴，忽然有一个点子，“沈姐，你猜他们三个月后会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啊！”
“要不咱俩打个赌。我觉得阳哥这次很有希望谈上恋爱！女追男，隔层纱嘛！”
“那我只能赌他俩谈不上？”
沈清圆其实不太关心，她觉得这跟自己没关系。但看小超这么兴冲冲的，就随口答应下来。
“赌注的话……就赌一顿大餐吧，我要是赢了，沈姐请我吃顿好的，输了我请，怎么样？”小超眨巴着肿肿的小眼睛，一派天真地说。
“好，一言为定。”沈清圆弯了弯眼睛。
小超其实是个挺让人开心的同事，有些天然呆自来萌，有他在，气氛就很好。反正闲来无事，大家打个赌，增加点娱乐节目，也挺好的。
小超收拾完东西就去摄影棚蹲着了。
下午没什么事，沈清圆给一个学中医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也去摄影棚遛了一圈。
沈清圆远远看到绿幕前，叶初阳和宁欣这对男女主角穿着漂亮的古装，在镜头前摆了几个pose，有默默注视的，有深情对望的，也有背对着伤感落泪的。
当真是男帅女美，十分登对。
摄影师觉得氛围感还不太够，又有一个新提议：女主重心不稳，男主弯腰把女主抱在怀里，两人深情对望。
摄影师让光替演员先试，调整了一会姿势才敲定。
但有个难题，叶初阳现在站着都有点费力，让他弯腰抱人，承受女主的大半体重，简直是Mission Impossible。
点子既然提出来，就有人张罗着去落实。
他们找了一个“小绿人”蹲在地上，两手托住女主角的腰肢。这样叶初阳不用太费力就能做出这个动作。
开拍的时候，小绿人全力托举，牙关紧咬，面部肌肉紧绷。
出了摄影棚，沈清圆突发奇想，拿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所有伟大的姿势，都需要无名之人默默的负载。
沈清圆的朋友圈半年多没更新了，随便刷了一会，多是些行业资讯、社会牛马的碎碎念。
多数人好像都是累并快乐以及痛苦着-
两天后，宋婷杭州出差结束。本来说要来横店遛一圈，结果又有变数。
“那个新闻我半年前跟过，现在又有变化，得赶紧回去跟踪报道。亲爱的，你也知道，新闻不等人的！”
宋婷风风火火，要立刻打道回府。电话里，沈清圆听到火车进站的鸣笛声。
沈清圆表示理解，失望都谈不上。
宋婷又道：“不过我给你带了东西呢，哎，我想个办法给你送过去吧。”
宋婷让沈清圆把现在的住址发给她。
沈清圆以为会收到快递。当天晚上，宋婷给她带的东西就送到了。
不过，送上门的不是快递小哥-
手机铃声响的时候，沈清圆正在给叶初阳做冲击波的理疗。
沈清圆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手机，是串陌生号码，但归属地是辰阳。
很少有老家那边的陌生号码打进来，沈清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等理疗全部结束，已经是半个钟头后了。正好小超点的外卖到了，他招呼沈清圆一起吃饭。
沈清圆：“不吃了，有个朋友过来，我出去见个面。你们自己吃吧。”
“谁啊，沈姐？”小超快人快语，“这么晚了，不太安全吧？”
“没事。”沈清圆笑笑没多说。而后开门出去了。
叶初阳扣好衬衫纽扣，转过身来。
他的神色，好像有一点不悦。
小超忽然想起什么，“阳哥，你不是说你和沈姐有个高中同学要来横店玩吗？是不是那个女同学来了啊？”
叶初阳没吭声。
不会是宋婷。如果是宋婷，沈清圆接电话时的语气、神态不会是刚才的样子-
小超把晚饭摆出来。
下午工作量大，叶初阳到这会儿还挺饿的。
他的晚餐是水煮青菜和蛋白，外加一些莓果类水果。
快进组了，又因为腰伤没法健身，为了上镜的效果好，叶初阳决定严格控制饮食。
简单的食物吃完，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叶初阳忽然想喝一杯美式咖啡，就让小超去买。
“阳哥，你晚上不是不喝咖啡的吗？”小超有点奇怪。
叶初阳的确有一条不成文的生活习惯，晚上八点钟以后不喝任何液体，尤其是茶和咖啡。一是保证睡眠，二是避免水肿。多年的习惯了。
叶初阳道：“想喝了，让店员换低咖啡因的豆子就行。”
“哦，那等我吃完外卖。”
“我现在就想喝。”叶初阳催促，语气里有点威压的意思。
他其实很少有这么不“通情达理”的时候，小超愣了一下，才讷讷应下。
东家一句话，长工跑断腿。小超搁置了他的晚饭，噔噔噔地下楼去买咖啡-
这一片人流量有限，底商有几家餐饮店，不过都是拉面、馄饨、沙县小吃之类的低价快餐。
前几年热钱涌入影视行业，横店非常红火。最多的时候，每天有三十多个剧组同时在各景区拍戏。?除了剧组，就是络绎不绝的游客。
经济发展降速的这几年，其实热钱已经逐渐退出影视，行业降温了一些。
最直观的反应就是横店的餐饮行业，风风火火地开，意兴阑珊地倒，一茬接一茬地试水。
这个点其实是饭点，但附近都是些不太景气的小馆子，有的店面还油腻腻，不太干净的样子。只有一家咖啡厅门脸还算登样。
方周进了咖啡厅，找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然后给沈清圆打了一通电话。
一路风尘仆仆，他还没来得及下榻休息一会，就直接约了见面。因为时间已经不早，怕再耽搁一会，约女孩子见面就不太合适了。
方周抬头看了眼落地窗外，陌生的景观。他略觉忐忑。人在陌生的环境中，总有点不自在。
但又怀着一种新鲜的冲动，隔几分钟就抬眼看看门口。
重复这个动作几次后，方周才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和反常。他靠住椅背，苦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看了会工作群里的消息。
沈清圆到咖啡厅的时候已经是半个钟头后了。
她一进门，方周就看到了，赶忙站起身。
“清圆。”方周笑着抬手招呼。
“不好意思，方周，让你久等了。”
方周穿淡色的格子衬衫，卡其色休闲长裤。另有一件浅蓝色西装外衣搭在椅背上。衣服质感很好，虽然一路风尘仆仆，衣衫并没有褶皱凌乱的感觉。
沈清圆要了块巧克力蛋糕，一杯榛仁拿铁。方周点了个牛肉三明治，一杯焦糖玛奇朵。
“有一阵子没见，你瘦了。”方周打量沈清圆，微笑道。
可能这阵子跟着叶初阳吃减脂餐的缘故，清汤寡水的，不知不觉就吃得少了。
对女孩子最好的招呼就是这句“你瘦了”，半年多放弃身材管理的沈清圆笑了笑。
沈清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宋婷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让你亲自送东西过来呢？”
方周只在电话里说，宋婷有些东西要带给沈清圆，他顺便捎过来。
杭州到辰阳，可不途径横店，这路绕得有点远啊。
明明快递可以解决的事儿，人家亲自送上门来，足见礼轻情意重。
方周摸了摸后脑，低头笑了一下，抬起头道：“不怪宋婷姐，主要是我想来横店看看，机会难得嘛。”
“有几个景点，确实还算热闹。”
沈清圆不知道他口中的“机会”具体指什么。扯到了景点上。不然，还应该是什么？
店员把咖啡和吃的送上来，方周一看三明治就两眼放光，他不喜欢高铁上的食物，勉强吃了点，这会儿还真挺饿的。
不过他压着饿劲儿，慢慢吃。
沈清圆叉了块巧克力蛋糕送进嘴里。她吃东西的时候有种干脆的劲儿，每一叉都很大块。
两个人都默了一会，专心吃喝。
气氛有一点尴尬，毕竟两个人本来也不太熟。之前就见过两次面，这是第三面。
“刚刚结束工作？”
“是啊，不过并不很忙。主要按雇主的时间来。”
沈清圆放下叉子，喝了口拿铁。咖啡配甜点其实很合适，苦涩和甜味能中和掉，两种滋味都不会太尖锐，也不会太乏味。
“上次我们在高铁站见到的那位男士，是明星吗？”
宋婷嘴巴很紧，没言明沈清圆的雇主身份。是方周自己猜到的。也容易，谁没事跑到横店来工作，还雇着私人医生。
财大气粗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轮椅男子的气质，虽然隔着口罩，眉目之间的俊朗还是太突出了些，连男性都会目不转睛的程度。
沈清圆略沉吟，“我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透露雇主身份。所以……”
她这样说，其实也算默认了。谁没事整保密协议啊？
“明白了。”方周扶了下黑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大而深邃的黑眼睛，高眉骨，眼白干净，瞳仁很亮。
他的长相是偏英挺的那一挂吧，容长脸，浓眉大眼，高鼻梁。黑框眼镜给他添了几分文气。
以前只是匆匆照面。沈清圆对方周的印象有点模糊，今天两个人面对面坐，才发现对方形象还不错。
难怪当初宋婷说他抢手，报社里未婚的小姑娘都紧盯着。
第24章 24
24
那会儿宋婷还跟沈清圆说，老在家待着不是个事儿，得出来吸点阳气，采阳补阴。
说这话的时候，宋婷眼神坚定、红唇烈焰，有点《倩女幽魂》里树妖姥姥的气质，沈清圆有气无力地应一声：“遵命，姥姥。”
然而她也并没有采取行动。
去高中同学会可能算是一点行动吧。高中同学里多少有几个男的。
若论好闺蜜，宋婷算一个了。
千里送书生，还是品相不错，初入社会的青春男大。甭管方周是怎么被她忽悠过来的，人家此刻就坐在沈清圆面前，满眼清澈的纯情。
沈清圆想七想八，又想，总要说点话。就跟方周聊起宋婷。
毕竟是两个人共同认识的人，聊她，自然而然就不尴尬了。
方周绘声绘色地讲第一次见宋婷的情景，说他被她社会女老大的气场震慑，觉得她不好惹。后面相处起来，感觉她人还是蛮好的。
沈清圆笑：“是，她是很有义气的。”-
最近的咖啡厅是一家连锁品牌Coutesy coffee，离酒店只有五十米。
小超一进Coutesy coffee，一眼就看见沈清圆了。她对面坐着个年轻男人。两个人正在说话。
去吧台点单的时候，小超特意瞄了男人两眼。有点眼熟啊。
想起来了，从辰阳高铁站出发的时候，来送沈医生的那个男人。
咖啡师说没有低因的豆子，小超怕买回去叶初阳也不喝，就打了个电话。
“阳哥，没低因豆子，就普通的阿拉比卡豆子，你还要吗？”
电话那边哦一声，似乎不太在意的样子，“那就随便买一杯吧。”
“得嘞！”小超忍不住要分享刚才的见闻，“阳哥，你猜我在咖啡厅碰见谁了？”
吧台跟沈清圆坐的地方离得挺远，也不怕讲电话被当事人听到。
“谁？”
“沈姐啊！她有朋友过来，是个大帅哥，就上次来高铁站送她那个。”
哪里看出来是个帅哥？叶初阳忍不住腹诽。
“哦，他啊。”
“是啊，他们有说有笑的。大老远跑来看沈姐，小帅哥追求力度可以，我看沈姐好事将近啊！”小超啧啧两声，很有前排吃瓜的八卦精神。
有说有笑……叶初阳的关注重点在这四个字上，然后脑补了一些粉红色画面，不知不觉皱起眉头。
他倒不觉得那个诺亚方舟魅力多大，只是沈清圆选男人的时候，向来眼瞎啊！
小超又道：“我在想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不过阳哥你等着喝咖啡，就算了吧。”
电话那边默了几秒，然后道：“去吧，打个招呼，再把他们的单买了。我付钱。”
“阳哥这是尽地主之谊啊，你人真好！”小超忍不住吹一波彩虹屁。
这时候店员打包了咖啡，递给小超。
买完单，小超果然过去打了声招呼，说阳哥请客，已经买过单了。
沈清圆自然是道谢，让小超转达一下。
小超走后，她四处看了看，视线在天花板的监控摄像头上停了几秒钟，约略有点不自在。怎么哪都有他啊？还有点像是小学生干坏事，被家长抓包了呢-
叶初阳第二天的行程仍是试妆和拍摄，昨天有两个造型导演觉得不太理想，需要重新弄一下。
不过比昨天的工作量小多了，一上午就差不多。
工作完毕，小超收好东西，送叶初阳回酒店。
空出一个下午，刚好可以再研究研究剧本。快进组了，各项准备都得抬上日程。
理疗的时间比较弹性，叶初阳打算放在晚上。这样的话，沈清圆有一个下午完全没有安排。
方周想在横店观光，很委婉地邀约过沈清圆。如果工作忙，沈清圆是不打算奉陪的，但是刚好有时间，而且人家大老远送东西过来，实在是礼轻情意重。
礼尚往来，她怎么也应该陪游一下。
出发前，沈清圆跟叶初阳提了一嘴，说自己带朋友在横店转一转，让他万一有什么急事，打电话给她-
叶初阳打开剧本，翻到上次看到的地方。
五分钟后，感觉有点不自在。大概是椅子不舒服。
他让小超帮忙弄了一会，调整了高度。又坐了一会，感觉有点口渴，于是让小超倒水。水来了，又不想喝了。
他觉得非常不自在。
坐卧难安。
剧本也看不进去。眼睛瞪了半天，上面的字愣是进不到脑子里。
叶初阳很少有这种时候。
没成名的时候，好戏烂戏都接过，烂剧本他也能看出意思来，因为演员一定要有非常强的信念感。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人物，就算凑合演出来，也是不可能骗过观众的。
专注力、信念感，他曾总结出做好演员的这两个要点。
现在，他的注意力在涣散。
小超这么迟钝的人也留意到了，“阳哥，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叶初阳迟疑地嗯一声，腰伤确实还没有康复，会有不适。
“要不要打电话让沈姐回来？”
其实也可以。
但是，他自认不是小心眼的人，在背后搞这样的伎俩，很没有风度。
以前听过一句话：如果你爱一样东西，就应该放手。如果它回到你的身边，说明它就是你的，如果没有回来，那它永远不是你的。
出于一种傲慢吧，一瞬间叶初阳定了主意。如果沈清圆可以那么轻易地走到别人那里去，就去吧。
说到底，隔着十年的岁月，岁月尘埃里的些许不甘、再见面的悸动，能持续多久呢？他也疑惑。
“不用。”叶初阳淡淡说，“沈医生难得休息，让她自行安排吧。”
小超哦一声，给叶初阳拿了个腰枕过来。
索性把剧本推到一边，叶初阳想起小超的那个异地恋女友，“小超，你最近恋爱谈得怎么样？”
一说这个，小超就来精神了。
“很好啊，我们每天都打视频电话！每天都得聊一两个小时吧！”
“有那么多话可聊？”叶初阳有点惊奇，他没谈过这种恋爱，对于现在腻歪的小情侣怎么相处其实缺乏概念。
“跟喜欢的人嘛，聊什么都有意思。每天也有不同的新鲜事发生，真要聊，是可以找到很多话题的。就算没话题可聊，也可以开着视频，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
叶初阳饶有兴味，“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就聊天呗，聊久了，挺投缘的，就自然而然在一起了。”小超挠挠头皮，“当然了，也小小地追求了一下的。”
“你好像对追女孩子挺擅长啊！”叶初阳挺捧场，呵呵道，“说说看，有什么技巧？”
小超心中警铃大作，不对啊，阳哥怎么忽然对谈情说爱的事这么感兴趣？事出反常必有妖。阳哥这是春心大动啊，至于是谁让他忽然转变，小超立刻想到宁欣。
小肿眼精光四射，小超微微一笑，“阳哥，技巧都是我们这种普男总结和应用的。我要有你这么一张脸、这身材，就冲着女孩子笑一笑，说声‘你好’，对方不得立刻说‘我愿意’啊？”
“……”
倒也不必这么捧场。
美色误国啊！但是，他的美色十年前就没起作用。
叶初阳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阳哥，你是不是不太追女孩，所以没什么技巧啊？”小超问得很有技巧。
要是直接问叶初阳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肯定不可能说实话。顶流男明星的恋爱，那可是爆热搜的大新闻。
牵扯太广。
这么说的话叶初阳好像也不能反驳。尤其这几年忙工作，恋爱没得谈，每晚都是独守空房，一人独酌。
“差不多吧。”叶初阳皱了皱脸，斟酌了好久才道。
就知道是这样。
没有技巧，全靠硬件扛打啊。一时之间，小超不知道该羡慕还是同情。
想起跟沈清圆打的那个赌，小超挑挑眉毛，按捺住兴奋，“我跟我女朋友嘛，典型的异地恋。我们两个暧昧那会儿，我有事没事就找她聊天，不过聊的多是共同话题。她学会计，我也报了个网课，闲着也是闲着，两个人共同学习嘛！”
叶初阳讶然一笑，“啊，你学会计做什么？”
“技多不压身，女孩子都喜欢有上进心的！”小超接着道，“聊了一阵子，胆子就大了。后来有一天突发奇想，打电话问她今天穿的什么。”
“有点猥琐吧，”叶初阳略觉嫌弃，五官往中间攒，“她回你了吗？”
这样问了，立刻就觉得问得多余，人家这不是热恋着嘛。
果然，小超贼忒兮兮地笑道：“她直接给我发了张照片。全身照，冲着镜头笑笑的。我就知道我俩有戏。嘿嘿……”
叶初阳微蹙了眉头，陷入思考。
有几件衣服要拿去干洗，小超走后，叶初阳拿起手机，拨通了某人的语音电话-
跟叶初阳打过招呼后，沈清圆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直接出发去了跟方周约定的地方。
他上午已经去了秦王宫，沈清圆跟他约着下午去明清宫苑转一圈。
会和的路上，正好宋婷的电话打进来。
“哟，沈清圆，我给你的特产收到了吗？”
沈清圆对宋婷的先斩后奏已经麻了，也懒得斥责她。毕竟人家确实送了东西，拿人手短。
“收到收到。”
宋婷不悦：“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啊？方周的出现没让你开心一下子？”
开心倒也谈不上吧，毕竟她又不是花痴，看到个帅哥就走不动道。
其实宋婷说的也对，她之前的半年过得实在太宅了。人毕竟是社会动物，需要社交，需要认识新的人。
方周的出现——虽然未必跟他发展成朋友或是情侣关系——起码有一些新鲜感出来。
“我跟方周约了下午去景区观光，现在正在路上，很快就会和了。”沈清圆道。
闻言，宋婷语气挺兴奋的，赞赏道：“方周可以啊，这小子平常乖乖的，规规矩矩，关键时候倒是蛮有行动力。我很看好他！”
说到这，宋婷想起之前几次不靠谱的相亲，“最恨那种微信上晨昏定省，连约出去见个面都没行动力的男生！”
沈清圆好奇，“宋婷，你到底怎么忽悠人家大老远跑来送东西的？”
“他要不想去，我说破大天也忽悠不过去啊。”宋婷大呼冤枉，“算了，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我习惯了。”
她还委屈上了，沈清圆给气笑了。想来要不是宋婷把方周忽悠过来，她也不必大热的天出来陪游。
算了，正好她也没来过横店的景区，顺便玩一下吧。
远远看见方周等在明清宫苑的入口，游客熙熙攘攘。方周往那一站，身姿挺拔，还挺显眼的。
沈清圆对着话筒道：“我看到方周了，先不跟你说了。”
“好哒好哒，你们好好玩哦！”手机那边声音欢天喜地的，“我就不打扰啦！”
第25章 25
25
方周已经买了票，沈清圆接过票，看了一下价格。
什么，180？故宫旺季才60块。李鬼比李逵还贵。
“谢谢，票钱我微信转给你。”沈清圆说着就从包里拿手机出来。
“不用不用。”方周赶忙摆手，笑道，“礼尚往来嘛，昨天还是你老板请的客。而且你特意抽时间出来带我玩，我很感谢。”
他这么一说，沈清圆有点不好意思地收了手，给了一个替代方案，“那一会逛完，我请你吃饭吧。”
方周当然说好。
横店的明清宫苑是按故宫1：1比例建起来的，据说耗时8年，炸掉13座山峰。
在蓟城十年，沈清圆去故宫的次数并不多，可能加起来五六次吧。这次来横店的明清宫苑，忍不住要比较一下二者的差别。
可能终究是仿的吧，只得其形，不得其神。没有那种所谓的历史感。
故宫其实修缮得也新崭崭，常能闻到大红门附近刺鼻的油漆味。但，还是不一样。老物件透出一种旁观者的威仪。八百年岁月浸染出来的，仿不了。
好处也有，游客另有一种体验感。比如可以坐上龙椅拍照。
方周跃跃欲试，毕竟是年轻人，总想尝试些新鲜玩意儿。
“清圆，要不要一起拍照？”他指一指一边摆着的cosplay的衣服，有皇帝、皇后的衣服，好几种款式。
虽然多少有点粗制滥造，甚至不如很多电视剧组的服装，样子总归像那么一回事。
想到这些衣服每天经手很多游客，各色人等的细菌、体味留在上面，沈清圆骇笑着摆摆手，“你拍吧，我等你。”
“那你稍微等我一下。”方周脸上微微发红，可能也觉得两个人要是分别穿皇帝皇后的衣服拍照，暗示性未免太强了些。这种邀约有点过头了。
沈清圆主动提出帮方周拿包。
衣袍很宽大，直接往身上一披即可，都是流水线作业，剩下的就是交费、排队等拍照。
喜欢这个项目的游客不少，房间里闹哄哄的。沈清圆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回望一眼大殿，铺着明晃晃织物的“龙椅”缄默地接待各色游客，大人和小孩都有，人人脸上有种“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的兴奋。
几秒后，沈清圆脑子里冒出一个疑问：不知道叶初阳有没有在这里拍过戏？皇帝、大臣、将军，或者……太监，总得演过一次吧-
走远些才听到电话铃声响，沈清圆手上拿着包、零食、矿泉水，还帮方周拿了个皮包，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她以为又是宋婷来打探情况，一开口就不太耐烦：“喂，你烦不烦呀！”
声音有点娇气，有点不耐烦，还透出点亲密。
叶初阳愣了一下。
他是第一次感受到沈清圆的这一面，怎么说呢，好像有点接地气了。
以前的沈清圆他总感觉不太真切，太像个AI，极少流露情绪，从来不谈私事。
手机里面好一会没声音，沈清圆觉得不对劲，看了一下屏幕，不是宋婷。是她的雇主。
糟糕。
“沈医生……”手机里终于传出声音，“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他在“你们”二字上加了重音，声音带出微妙的冷意。
沈清圆轻轻呛咳一声，出了大殿，“对不起啊，我刚刚没看清楚，还以为是宋婷。”
叶初阳其实也猜到了。
沈清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腰不舒服？”
她是完全把自己当私人医生了，老同学这层身份好像完全失灵。反而可以跟远道而来的“朋友”一起兴高采烈地外出游玩！
叶初阳心头有一丢酸涩的知觉。
越咂么越觉得不是滋味。
见手机那边迟迟没有回应，沈清圆又说了一句：“……叶初阳？你要是不舒服的话，我马上回去。”
“不用了。”叶初阳终于道，“结束的时候给小超打个电话，他去接你。”
沈清圆觉得不合适，她一个打工仔，怎么能劳驾东家的助理？
一个短工压榨另一个长工？
“不用不用，我打车回去就行，很快的。”沈清圆打个哈哈，觉得人家是客气。
“景区不好打车。”叶初阳冷淡地道，语气带出一些不容拒绝的强势，“而且……我想早一点做理疗。”
他这样说，沈清圆就觉得没法拒绝了。他是为了自己的方便，所以予她方便。
但是，明明中午问他的时候，他说晚上做理疗。沈清圆下意识地看看手机时间，才两点钟，现在就催，太早了点吧？
一件押后的事，提前很久来催促，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感，让人有点烦躁，又因着职权的威压，没办法直接怼回去。
所谓阶级的鸿沟。
所谓资本家压榨剩余价值。
压榨的不仅是工人的时间，还要压榨他们的心情，让他们在闲暇时也想到工作，泰山压顶，从心理上时刻做好工作的准备。
周扒皮啊！
声音恹恹的，沈清圆回他：“知道了。”
心情好转了那么一丢丢，叶初阳想起小超那蹩脚但有实际效用的泡妞大法，“沈清圆，你……”顿了一下。
那边正要摁断电话，“什么？”
“你、”叶初阳莫名紧张起来，“今天穿的什么、衣服？”说到后面来两个字，他干脆闭上眼。
沈清圆：？？？
没有声息。
听筒里只有景区闹哄哄的杂音。
沉默带来压力，压力带来恐慌。叶初阳承认自己有点怂了。
电话那边，沈清圆正在门口附近踱步，她有点困惑，怀疑自己没听清楚。一抬头，皇位上正坐着方周。
方周没选明晃晃的金色皇袍，而选了一套灰色帝王常服，头上戴一顶明制皇冠。他皮肤白，面部轮廓分明，这一身穿上，衬得整个人蛮威风。
方周也看到沈清圆，对着门口的方向咧嘴一笑，招招手。
摄影师让他把眼镜摘了，方周这才转过头去，配合拍摄。
“我是说……”听筒里传出声音，“就，今天挺热的，沈医生注意防暑，免得中暑了，影响工作。”
叶初阳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
好慌，好险。
沈清圆（OS）：我是什么三岁小孩吗？
以沈清圆的聪敏，本来是可以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的。然，她十数年来研究的是人体，更具体地说，是人骨，对男人脑子里那点弯弯绕、小九九欠缺研究，也不太感兴趣。
所以，她耸耸肩，很轻易地相信了叶初阳因为不想让她中暑旷工，而提醒她注意防暑的说辞。
横店今天也确实挺热的。
沈清圆哦一声，礼貌地说：“知道了，谢谢你。”
“……”叶初阳矜持道，“那你记得联系小超，早点回来。”-
揿灭手机屏幕，沈清圆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包里。
这会儿工夫，方周那边已经拍完了，稍微等几分钟就能拿到打印好的照片。十分便捷。
来旅游的好像多是情侣，有好几对拍了帝后合照，拿着照片，边品评边往外走。
“哎呀，我胖了，这衣服怎么显得人这么臃肿啊？”
“宝宝挺好看的啊，要在古代，是福相，说不准会被选进宫里当贵妃呢！”
男路人非常捧场。
沈清圆忍不住笑笑，抬头看了一眼那位有福相的女士。
“清圆，”方周兴冲冲地快步走过来，“给你看看照片。”
沈清圆接过照片，看了一眼，方周还挺上镜的，气质偏温和，没有所谓帝王的霸气，像个刚弱冠，一派天真纯良的小皇子。
“拍得很好啊。”沈清圆称赞。
方周笑得很开心，“那这一张送你留个纪念，我还留了一张。”
送自己照片给朋友这种事，好像初中毕业以后就没见过了。
感觉有点怪怪的，沈清圆笑笑，“你不怕我拿去为非作歹？”
“你不会的。”方周说得非常笃定。
沈清圆微怔。
“那我收下啦，最好你再帮我签个名，等什么时候你出名了，成了大记者，我这张签名照可就值钱了！”沈清圆笑道。
她笑起来有种大太阳照下来，冰雪消融的明媚，方周一时看得发呆，过几秒才挪开视线。
“清圆，婷姐之前说你这个人有点高冷，我一点都不觉得。我觉得挺亲切的。像是很久之前就认识，很熟悉的感觉。至少，不经意间见过。”
沈清圆把照片放进包里，边放边道：“你们搞文艺工作的，说话都挺浪漫的。”她翻翻眼皮，作沉思状，“当然，宋婷不算。她像火头军，煞有介事，咋咋呼呼。”
这样讲，还真是贴切，方周不觉莞尔，只觉她有趣。一想到明天就要回辰阳，两地分隔，忍不住有些离愁别绪涌上来。
“那，清圆，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方周很专注地看住沈清圆。
沈清圆拍拍挎包，“当然，我们已经是赠送照片的关系了！”
方周又笑，眼睛弯成半月，亮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叮铃铃——”
电动观光车摇着铃驶近，司机吆喝着问谁要坐车。
明清宫苑挺大，真想游得快点可以花钱坐景区的电动车，沈清圆推算游览时间，想起叶初阳那句“早点回来”，莫名有点火大。
方周问沈清圆是否坐车游览。
他其实不想坐车，觉得闲庭信步更有趣。也想跟沈清圆多说说话。
如果沈清圆走累了，他当然也愿意坐车。
“算了，还是走走吧，我喜欢走路。”沈清圆决定把某人的话当耳边风，玩够了再回去。
“我也是。”
沈清圆侧头看了一眼方周，也是，他们当记者的，都有一双好腿。宋婷就是。她们逛街的时候，宋婷可以从早逛到晚，从来不会喊累。
第26章 26
26
“明清宫苑好像还是跟故宫差别挺大的。”方周环视一周，若有所思地道，“故宫我去的次数不多。清圆，听婷姐说你在蓟城上的大学，应该比较熟悉故宫吧？”
宋婷跟他透露过沈清圆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她是蓟城大学的高才生之类。
至于高才生怎么沦落到回辰阳老家蜗居，做了半年无业游民，宋婷自己都搞不清楚，方周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但心里是有疑问的。
方周隐隐觉得，能解开这个疑问的人，或许才能真真正正走进沈清圆心里。
“是有点不一样，不过故宫我也不是很熟，就去过几次。”
方周道：“我在沪上读的大学，就算当了记者，除了去蓟城参加一些国家级的大型会议，其实很少去北方。”
方周是复旦新闻系的，也是高才生来的，宋婷之前提过。反正媒人会把男女双方最大的优点提前摆出来。缺点嘛，相处久了也就知道了。
说来也挺好笑的。在沈清圆二十八年的人生中，最能体现人生高光的概括就是这句：蓟城大学的高才生。
一个标签，一种标榜。好像不乘胜追击就是自甘堕落。要高歌猛进、一路繁花。沈清圆大多数的同学都是这样。
他们这类学生时代的学霸，身上都有点孤傲的劲儿。自矜，傲气，有时候过分的自我push。所以，方周跟沈清圆两个人气场其实是很合拍的。
沈清圆笑：“刚去的时候挺不适应的，首要一点，太干燥，还记得冬天的时候常流鼻血。”
说起蓟城，沈清圆记忆里的一些小细节被激活。
蓟城是有一些地标的，比如这个季节，马路两侧的月季花开得正艳。再过几个月，入了秋，香山的红叶会进入观赏期。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沈清圆微微蹙眉，摸了一把宫殿外的汉白玉栏杆。新崭崭，没有什么岁月痕迹。
方周骇笑：“那还真挺不容易的，我比较幸运，辰阳和沪上气候差不多，除了人太多太挤这一点，其他还算适应。”
“你不喜欢人多？”
“是啊，所以，毕业后选择了回辰阳。而且父母积累的社会资源也主要在辰阳。比起在大城市追逐梦想，还是更愿意过一种相对稳定的生活。我这个人算是比较实际吧。”很快，方周换了一种自嘲的语气，“当然，也可以说没有大志向。”
父母是局级干部，社会能量自不必说。方周进本地的官媒，实际是奔着领导层去的。据宋婷说，他一进报社，领导待他就跟对别人不同。
一开始，宋婷也不过拿他当普通的实习生，后来才知道人家居然是这样的家庭背景。接触下来她觉得这小孩不错，不骄不躁的。不像目中无人的官二代。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宋婷就想到了好姐们沈清圆。
沈清圆笑道：“不会啊，很清醒，很少有人能在一开始就做出适合自己的选择。”
这一点，她也是在上次高中同学聚会上才深有感悟的。
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很安定的生活，相对来说，在大城市飘着的少数人好像更沮丧和不安一些。
因为进了社会很快发现，大城市的牛马和小地方的牛马本质都一样，人才越多的地方还越卷，卷来卷去，全是疲惫与不安。
方周缓下步子，很深地看了沈清圆一眼。
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
父母会从比较现实的角度给他职业建议。
学生时代玩得好的同学多多少少会觉得有点遗憾。在他们看来，做新闻，实现新闻理想自然是去大平台历练。复旦是个很好的跳板，没在大城市用上，浪费了。
路边有一台饮料的自动贩卖机，刚好沈清圆渴了，就走到贩卖机前挑饮料。都是市面上常见的饮品，倒也没什么好挑的。
沈清圆决定喝葡萄汁，转头问方周喝什么。
方周忽然觉得有点兴奋，心底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愉悦。他快走两步凑上去。
方周选了可乐。人生在世，可以快乐。
沈清圆抢着买了单，又抱歉自己晚饭不能请方周了。
“没办法，老板催我早点回去，他要做理疗。”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都是牛马嘛。方周想到自己第二天就要坐高铁回辰阳工作，也有点沉重感。
“……清圆，”内心有什么在涌动，他忽然脱口而出，“这个工作结束后，你会回辰阳吧？”
“或许吧。”沈清圆弯腰把两瓶饮料从出货口拿起来，把可乐递给方周。
两个人的手指触碰到彼此，方周只隐约感受到一点温软，软得人心中旖旎。虽然只是一瞬间。
她的站姿有点懒散，这个点，太阳最毒，晒得人蔫不拉几。手掌感觉到冷饮的凉感。
沈清圆不是需要身边的男士帮忙拧瓶盖的人，她自己动手，畅快地灌了两口。
两个人在路边的石头上挨着坐下。石头热烘烘的。
“坦白说，我现在没有很清晰的计划。有可能回去，不过也有可能换一个城市。”沈清圆眯了眯眼，冷饮下肚，口腔和食道都觉得舒服了一下。
廉价的愉悦，只要想要，俯拾皆是。
“换一个城市？你想去哪，还去蓟城吗？”方周语气稍稍有点急。
沈清圆笑笑，拧上瓶盖，“还没想好嘛，不确定。不管去哪，未来几年大概会专注工作。”
她这一句，如果解读得严苛些，已经是一种隐晦的婉拒了。
方周微微蹙眉，呆怔了几秒。
前途风雨飘摇，哪有工夫想什么风花雪月。沈清圆不想浪费别人的时间，更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
话说到这里，以方周的聪明，不可能意会不到。
方周消化了几秒，脸色倒是如常，还勉强带出笑来，只是眼睛看向别处，“是啊，我们都还年轻，确实应该以事业为主。”
恋爱是顺便谈的，不能远离人生轴心太远，对于目的性强的人是这样-
估算了一下结束的时间，沈清圆提前联系了小超——如果不让小超去接，某人大概率又要不满。
明清宫苑逛完，方周还计划去梦幻谷看夜景。两个人就愉快地分道扬镳了。
沈清圆挺愉快的，方周面上也没有哭唧唧。
出口附近有几辆卖小吃的小推车，烤冷面、烤肠、南马肉饼、萝卜丝饼之类的。
后两样大约是本地特色，沈清圆没在别的地方见过。
小吃摊散发着阵阵香气。
沈清圆想了一下，周扒皮既然催着她回去做理疗，大概率没时间吃晚饭了。她买了两样小吃，在路边边吃边等车-
叶初阳微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趴在窄窄的理疗床上。他眉眼舒展，似笑非笑地十分舒泰。
平静的脸孔上是英俊逼人的五官，形容帅哥的烂俗词语都可以往上面堆，最简单的形容可以是：见而忘忧，美色误国。
不过很快，这张脸骤然开始龇牙咧嘴。于是，这张脸，既好看，又好笑了。
沈清圆在按摩他的腰背，前骨科女医生的手劲实在不可小觑，今天似乎尤其带劲儿。
叶初阳很有理由怀疑，她在公报私仇！
他忍着到了嘴边的呻.吟，腰背的肌肉下意识绷紧。
“放松，放松！”沈清圆面无表情，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冷酷，“力度还可以吗？”
何止可以啊，叶初阳歪着嘴嗯嗯嗯，还不是认输的时候。
“颈椎附近的肌肉也有点僵硬啊，”致命小手挪了个位置，离扼住他命运的咽喉只差几寸了，“看剧本很用功嘛，我给你好好按一按！”语气还是关爱的，简直像白雪公主的后妈请客吃毒苹果。
默默受着吧，叶初阳自知有些理亏。打扰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女约会，可不太礼貌。
但是他不后悔。隐隐还有些得意。
可见成功是有不少好处的，东家叫往东，就得往东啊。
电话铃声响，声音来自沈清圆的斜挎包里。
铃声响了好几声，她不打算现在接电话。按摩到了尾声，最好一鼓作气地按完。她也就可以回自己房间了。
铃声一直在响，让人烦躁。
“沈医生，你接电话吧！”叶初阳催促道，他也想歇口气。
沈清圆歇了手，从包里拿出手机来。
来电显示是宋婷，应该没什么要紧事，沈清圆接起来。
“现在有点忙，我晚点回给你。”
宋婷没理她，“沈清圆，我听方周说他明天就回辰阳啊，还以为他会多待几天。怎么，你们约会不太顺利？”
方周不是大嘴巴的人，就算是，追女孩碰钉子这种事讲来也没太有意思。
宋记者有见微知著的本事。没有比宋婷更合格的媒人了。
虽然当事双方并不一定喜欢这种窥探。
“……我在工作，一会再回你。挂了。”
“叶初阳在你旁边？”宋婷带点兴奋地低呼，“啊……这……”
沈清圆很快收了线。
收好手机，沈清圆的视线重新落回她的雇主身上。
叶初阳手上多了一张照片，搭眼一看，可不就是白天在景区时，方周送给沈清圆那张吗？
原来她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把照片带出来，飘到地上，刚好被叶初阳看见，捡了起来。
沈清圆把手伸过去，“还我。”
不告自取，是为贼。
叶初阳又瞟了一眼照片，小男生长得还算周正吧，在普通人里算顺眼的。
奈何他所在的影视工业里，美色论斤称两地泛滥。
这么平平无奇的人，照片也值得收藏？
叶初阳微哂：“这么宝贝呢，沈医生的审美有点降级啊！”
这么说，好像她以前的审美多么高级一样。
评头论足当然也不高级。
第27章 27
27
叶初阳承认自己刚才这句有点刻薄，有点不符合他现在的人设，但……就是……允许他低素质一会儿吧。不然对不起自己刚刚经受的辣手摧花。
“沈医生……”叶初阳侧了侧身子，把照片拍在她手心，“他不适合你。”
“……”
沈清圆低头看他，不说话。
居高临下。
她周身散发出一种冷淡的，不需要言说的气场，稍稍有点慑人的威严，又不至于太凶悍。
“你怎么知道？”沈清圆稍稍蹙眉，冷淡中带出困惑。他跟方周不过在高铁站打过一个照面，能有什么了解？
“就，面相不好。”叶初阳承认自己又鸡贼了一把，毕竟除了面相，他对人家一无所知。
这次换沈清圆微哂，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大明星还对相面有研究？”
“而且，普通。我认识的那个沈清圆，对普通人可不感兴趣。”
普通，两个字放在这个语境里，忽然刺痛她。
好像记得什么人说，大公司之所以喜欢招收985的高才生，是因为那些学霸是最会自我PUA的人，只要把超负荷的任务丢给他们就行。他们不太容许自己比别人差，也不太允许自己做不好。这是在应试教育系统里从小养成的习惯。
落后带来恐慌。恐慌制造焦虑。不做点什么是不行的。只有努力进取能平息这些负面情绪。
短暂地平息。
进取没有止境，普通却是宿命般的存在。
“你错了。我才是那个普通人。”
心口刺痛的张力渐渐消解掉，沈清圆牵牵唇角，语气似乎释然，又似乎自嘲。
方周的条件，在婚恋市场绝不差，甚至可以说筹码非常大，可挑选的伴侣范畴很广。他能对沈清圆有好感，沈清圆觉得逻辑正常，有常识的人都会觉得是她高攀。
毕竟他们生活在一个现实世界里。
这样的沈清圆，并不在叶初阳的印象里。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人，自信、骄傲、眼高于顶的沈清圆，好像忽然之间消失了。
叶初阳有点怅然，打个哈哈，笑道：“咱们老同学，老朋友了，怕你选错了人，关心一下，别介意。”
“谢谢你高看我。”
沈清圆把照片放回包里。
平白无故留着人家的照片，好像也有点奇怪，得找个机会还回去-
九点钟的夜晚已经消了些暑气。
远处的天空有一种隐晦的霓虹色，不明朗，像是反射了什么五颜六色的夜灯，一种城市常见的光污染。
沈清圆望着远方，缓缓吐出一口烟。
很多年前，爷爷是抽烟的，会跟小小的沈清圆玩吐烟圈的游戏。
爷爷的烟圈很漂亮，有点像水母，也有点像棉花糖。
那时完全没有二手烟的概念，小孩子只觉得好玩。烟的味道也不难闻。
叛逆期来得太晚，沈清圆到二十八岁才学会抽烟。
她不喜欢房间的织物里浸染烟味，几乎不在房间抽。后来发现酒店的天台不错，尤其是晚上，人少，空旷。
她拨一通电话给宋婷。
“忙完了？”
“嗯。”
“聊聊今天的约会？”
“……”
“没关系，不想聊的话，就算了。”宋婷知道好闺蜜的脾性，并不勉强。
宋婷本人其实是个很急切的人，风风火火。可能一物降一物，到沈清圆这里，宋婷再急，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她少言、内敛的个性。尤其涉及一些感情话题。
比如，沈清圆跟前任分手的原因，也没有跟她说得很明白。
原话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呵呵。
真简短啊。
干脆，利落，不复盘，不拖泥带水。这就是她的好闺蜜。
也可能这么多年，她们两个之所以能一直做好朋友，就是因为个性的互补吧。一个像冰，一个像火。
两个都很闹腾的人在一起……想想就头大-
沈清圆觉得还是给个交代比较好，毕竟宋婷是介绍人。
“今天下午玩得挺开心的，”她说，“后来，方周问我结束这个工作后，回不回辰阳。”
“嗯嗯。”
“我说，不确定。”
“那是想认真地考虑两个人的未来啊。”宋婷啧啧。
“我还说，未来几年，会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工作上。”
宋婷倒抽一口凉气，“就算是，也不用说出来吧？大姐，谁会整工夫谈恋爱，谁不是忙里偷闲地恋爱生孩子？你这样讲，感觉积极性不高啊。”
“现阶段，我确实没兴趣谈恋爱。”
“不不，你这样讲，好像不想跟方周谈恋爱。谁都知道，‘我不想谈恋爱’，意思是我不想跟你谈恋爱。”宋婷不愧是文人，总结得很到位。
“差不多吧。”沈清圆吐出一口烟。
真奇怪，方周倒是意会得更快些。宋婷罗唣了半天才理解。
可能男女之间这方面的感应还是强一些。有时候一个眼神就够了。
宋婷叹息，又很快妥协，“算了。不愧是我的好闺蜜沈清圆。本来也没指望你们能成。就想着让你多接触接触人，尤其男人。人闷的时候就想找个男人玩一玩嘛。”
“……”沈清圆呛咳了一下，“宋婷，谢谢你啊。”
“不过……”宋婷还是觉得可惜，方周不是鸡肋，是带肉的大棒骨啊，“方周的父母都是辰阳有头有脸的领导，你之前不是想去辰阳市医院吗？就是人家父母一句话的事儿。这关系要是能用上，也不愁将来了。”
方周今晚住在这家酒店，想改主意还来得及。沈清圆苦笑，“还真是。”
以前的沈清圆自负傲慢，天不怕地不怕，托关系走后门这种事统统不屑一顾。留在蓟城医院工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实力够强。
那时觉得，强者会自己驯服野马。弱者才需要被扶上马，送一程。
还是太年轻了。
一时都默了一会。
宋婷忽然感慨，“沈清圆，我以前也像你一样。毕业那年，我想进辰阳的媒体，明明学历、各方面的技能都不错，找工作还是处处碰壁。电视台挺有意思的，招聘启事白纸黑字说要男性。都二十一世纪了，他们还搞□□那一套呢，多讽刺。后来还是我妈托了一个有点本事的表舅，勉强让我进了《辰阳晚报》。同一批进来的人，一看他们的毕业院校，也就知道人家是怎么进来的。当然，我也没资格蛐蛐人家，毕竟我也是这么进来的。后来也释然了，不矫情了。这个社会的规则本来就是这样，我们以前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不了解而已。”
前几年，沈清圆听宋婷提过两句找工作的事，倒是没有这么详细的心路历程。
时过境迁，都有各自的感悟吧。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什么的，好像挺多余。
“沈清圆，你可能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还单纯的人。单纯得还跟个高中生一样。说实话，我挺矛盾的。一方面，希望你永远做个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另一方面，我希望你过得好，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借谁的力都无所谓！”
……还真是好朋友啊。
沈清圆一只手搭在天台栏杆上，对着手机的耳机话筒说：“这个世界……还真是他妈的挺烦的。”
右小腿有点痒，应该是被蚊子咬了一口。沈清圆抬起小腿，搁在栏杆横梁，弯腰去挠。
这个动作不耐推究。半黑灯瞎火的，又在顶楼这种地方，其实从身后看，倒有点要翻栏杆跳楼的嫌疑。
一只手臂从身后悄无声息地绕到胸前，在沈清圆反应过来之前，那只手臂迅速收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箍住了沈清圆的脖子。
往后一拽。
沈清圆被迫后退，上身后倾，贴上一个温热的但令人毛骨悚然的胸膛。
这是遇上变态了？
“啊——”
她本能地尖叫。两只手臂胡乱挥舞，企图自救。
因为被锁喉，惊恐之下声音都变形了。
“放开……救……”
又被薅着后退了两步，慌乱之中，脚跟好像踩到一个绵软的东西。
应该是一只脚。
身后的男人忍不住痛呼，手臂的力量减弱了些。
肾上腺素陡升，沈清圆使出浑身力气，挣脱出来。
她力气本来就不小，求生之下，力气陡增，长手长腿的，把身后的男人推了个大趔趄。
这才有空隙转身，慌乱中看了“攻击者”一眼。
——换了别人，可能第一反应就是逃跑。能多来这么一眼，也挺勇的。
操。怎么是他？！
叶初阳扶着老腰，哼哧哼哧大喘气。
挣扎之下，头发蓬乱地四散，沈清圆也大喘着气，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你有病啊？”
“怎么是你？”
两个人同时大叫。
狼狈。
两个人睁大眼睛，互相瞪着。表情都挺狰狞。一个痛的，一个吓的。
人吓人，真他妈吓死人-
天台光溜溜的，夏天的雨水倒是把地砖冲刷得很干净。
叶初阳撑着腰，慢慢坐在地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坐会吧，沈医生？”
可能刚刚吓得太厉害了，沈清圆现在感觉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抖，腿也软。
沈清圆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坐他旁边，离叶初阳有两米远吧。
今天的受惊吓指数绝对是能留心理阴影的程度。沈清圆很想申请工伤赔偿。
“我也是做好事嘛，你刚才那个动作，真的很像要跳楼。救条人命，也算是我的一件功德。”叶初阳小声道，很没有底气。
沈清圆瞟了他一眼，由衷地觉得某人还是坐轮椅的时候比较好。
“你怎么会来这？”心脏还跳得有点快，沈清圆抚着胸口，微微蹙眉。
她是洗了澡换了件睡裙上来的，头发没全干，就用手指伸进发缝，稍微整理了下。
行头跟平常不一样，头发也是散开的，也难怪叶初阳没能在第一时间根据背影认出她来。
这样一想，好像也懒得生气了。毕竟人家不顾旧伤未愈的老腰，“见义勇为”。虽然眼神不好，宗旨却是要救人。
“这可是我的地盘。”叶初阳说，“老在房间里待着发闷，后来就发现了这个好地方。晚上不很忙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待一会，喝点东西。”
他用下巴指了指楼梯口附近的酒杯和香槟。
“沈医生，喝一杯压压惊？”
腰突已经过了急性期，叶初阳现在不用吃止痛药，可以适量喝点酒精类饮品。
医生大概会建议戒绝酒精，不过，管他呢？眼前不就是个医生。
沈清圆抬起屁股，把香槟和酒杯拿过来。这次坐得离叶初阳近了许多。
吃人家嘴短呢。
扫了一眼香槟瓶，她立刻想起在杭州的时候，有个影视公司的老总送的两瓶很贵的香槟，好像就是这个牌子的。
贵是贵了点。
今天惊吓过度，喝就喝了。反正拜某人所赐。
于是她老实不客气地把酒瓶推给叶初阳，“怎么开？”
第28章 28
28
叶初阳接过香槟，把瓶嘴上的一圈铝箔纸揭下来。瓶嘴的木塞上箍着一圈铁丝，他转了几圈，把铁丝松开。
然后轻转瓶塞，缓缓拧动。
香槟瓶发出“嘶嘶”声，借助内部气体的弹力，木塞很丝滑地被拔了出来。
不过玻璃杯只有一个，叶初阳是打算独酌的。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
“沈医生，劳驾你去我房间再拿个酒杯来。”叶初阳想了一下，“还是让小超送上来吧。”
“算了，”沈清圆道，“不用搞那么麻烦。”
她把那块铝箔纸捡起来，转着圈地捏了一下，圈成碗状，“倒吧。”
“……”
沈医生还真是豪爽。
“好马配好鞍，这么喝，有点可惜哟。”他笑着给她的铝箔酒杯倒上半杯。一点不漏。还好开封的时候没把铝箔纸撕坏。
沈清圆道：“有什么可惜的，反正是一样的酒。”
叶初阳微微一怔。一样的酒用不同的包装，包装得好的那个给人一种高级感；那看起来寒酸的，内里却不一定差。
人也一样。世人习惯性先敬罗衣后敬人。
他们这些所谓的明星，被团队包装得花团锦簇，卸了妆，关掉灯光，大家也是普通人吧。没必要太入戏，太把自己当天神了。
叶初阳收回神思，又在自己的玻璃杯里倒上半杯。琥珀色的酒液轻轻荡漾，在夜色下有种温柔的魅惑。
沈清圆举杯，“叶初阳，干杯！”
叶初阳也举杯，跟她的铝杯轻轻碰了下。
沈清圆迫不及待地把酒液送到嘴边，先闻了一下，又浅尝了一口。
一向高冷的沈医生，有时候也跟个小孩子一样。还挺可爱的。叶初阳看在眼里，忍不住轻笑。
有点酒味，有点果味，挺好入口的。进了喉咙，稍微有点辣。
“怎么样？”叶初阳也呷了一口，被酒精刺激得微微眯眼。
他平时很少喝酒，喝茶的机会更多一些。偶尔心血来潮喝一点吧。
沈清圆认真思索了下，睒睒眼睛，“就，好像挺复杂的。我是说味道，嘴巴里像有个交响乐团。”
叶初阳又呷了一口，莫名觉得沈医生的形容贴切。她是一向有文采，高中的时候，写的作文就常常被老师夸。
一个理科生，作文还好，简直文武全才。偏偏还长得好看，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不过，也无从比较。我没怎么喝过酒。”沈清圆又说。
叶初阳大觉震惊，“你没喝醉过？”
他大学那会儿，因为学表演，也因为周围都是年轻、充满梦幻与迷茫的同学，挺流行聚会喝两杯的。那会儿也没钱喝什么好酒，就是啤的，偶尔也整点二锅头。
“功课太多，脑子清醒时还不够用，更别说主动让自己喝醉了。”沈清圆想起那些用黑咖啡支撑的凌晨，不觉苦笑，“我好像不太容许自己不清醒。”
会把自己逼到墙角的人是这样。
“倒也不是非喝不可。”叶初阳说着，稍稍挪了挪屁股，在沈清圆见底的杯子里又倒上。这次倒得有点多，铝箔纸的杯子颤颤巍巍。
沈清圆低头啜了一口，天台有点小夜风，拂在脸上，有种柔情的意思。
喝酒好像确实有一样好处。推杯换盏之间，多少出来点酒肉朋友的交情。再就是，酒精能在一定程度上舒缓紧张情绪，清醒时不敢说的话，也能出口了。
一缕乱发贴在沈清圆脸上，她没留意。
叶初阳看着她。视线聚焦在那缕头发上，他微微探身，凑近沈清圆，抬起手，想帮她拨拉开。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沈清圆下意识后缩。
叶初阳动作停住，放下手来，指了指她的脸，“你，头发乱了。”
“哦。”沈清圆晃了晃脑袋，抬手把头发抹到脑后。也不甚在意。
沈清圆拿起香槟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完又倒。好像突然有兴致试试醉酒的感觉。
世界上那么多酒鬼，这东西多少有些妙用吧？
今夜的沈清圆不想太清醒。
叶初阳上身后倾，两只手撑在地上。懒懒地看她喝酒。
十年前，他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跟沈清圆一起在天台喝酒的一天。
也压根不会想到，他曾经的女神，私底下烟酒都来啊——
他上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沈清圆吐出最后一口烟，随手扔了个带火星的烟屁股。
“为我工作，你觉得怎么样，沈医生？”
“以为会有些不便。”沈清圆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目前为止，还可以吧。”
“所以，我还是个不错的老板吧。”叶初阳笑笑。
沈清圆倒没含糊，立刻赞道：“嗯，你人还是不错的，没有很像暴发户。谢谢你的香槟！”
能请打工人喝上万块的香槟，没得说，好老板啊！她开心道谢。
没有很像暴发户？叶初阳微微苦笑，这赞美也是挺特别的。
“也谢谢你照顾我。”
“拿钱办事，好说、好说。”沈清圆仰头一饮而尽，豪爽得像刚拔了垂杨柳的鲁智深。
香槟瓶里的酒液已经下去了一半。
沈清圆忽然想起另一个打工人，这么贵的酒，小超还没喝上一口呢。苟富贵，勿相忘啊！
“我去把小超叫上来，这么贵的酒，他还没尝过呢……”
一只手撑地，沈清圆站起来的时候有点晃，“……叶初阳，你等着我，我去叫人。”
明明有手机，只想着下楼叫人，可见有点醉了。
她倒有义气。
叶初阳轻轻蹙眉，在沈清圆抬脚要走的时候，一抬手，拉住她手腕。
“不用去了。他睡了。”
沈清圆低头看他。
天台栏杆上围着一圈不太亮的气泡灯，冷白的光线温柔地洒到她脸上。
眼神有点懒散，有点钝，显得不那么高冷了。
她是天生的冷脸，不笑的时候让人感觉挺难亲近的。又因为长得好看，气质特别，天然有一种吸引力，让人想亲近。
很矛盾的特质。
放在她身上，又刚刚好的感觉。
“睡了？”她疑惑，又问一遍，想确认一下。
“嗯。”叶初阳一脸真诚笃定地说，“所以，不要打扰他了。”
好像刚刚某人还想着打电话让小超送酒杯上来，怎么这会儿知道他睡了呢？沈清圆眨巴着眼睛想。
除非，他上来的时候，小超就已经睡了呗。
干活的时候，睡着了也得醒过来啊！喝好酒的时候，嘿嘿，还是睡着吧！
万恶的资本家！
脑子有点迟钝，想得很慢，不过还是想明白了。太聪明就是有这个困扰啊，很难糊涂！
“再坐会儿吧，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沈清圆站着没动，视线落在被拉着的手腕上，上次在西湖，他也拉了她一把。
虽然朝夕相处，好像也不太熟。
从民风保守的小地方来的人，不太习惯这种亲密的肢体接触。
叶初阳意识到了，松开手。
沈清圆屁股发沉，也不想太早回房间，重新坐下。动作谈不上美观，挺豪爽地叉着两条腿，“什么话，说吧。”
她精神有一点麻痹的感觉了，脑袋略觉昏沉，手脚也有点沉。醉了吧。
好像也没达到酒鬼们喜欢的那个境界。有些感官钝了些，有些仍敏锐。
清醒的不容易醉，醉鬼又不愿意醒，人跟人真不同。
庄周晓梦。
叶初阳又呷了一小口酒，他喝得不多，怕宿醉和第二天水肿，毕竟做这一行，对自己的身体管理比较有数。
“沈清圆，我们十年不见，”他转头看她，脸色和煦，称呼从常用的沈医生，变成了沈清圆，“再见面，你高兴吗？”
火锅店偶遇那次她没认出他来，就不算了。坦白说，当初在同学聚会遇上，沈清圆心情蛮复杂的。
一个高中时代，除了长相，其他方面平平无奇的男生，只用了十年，就成了千万甚至过亿年收入的顶级成功人士。
世界太魔幻了。
恐怕不只沈清圆，其他人也有一样的感慨。绝大多数人，不过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就收入而言，开公司的张弛，可能已经是普通人里的天花板了。谁料得到，还有叶初阳这种横空出世的。
大约上辈子啥也没干，天天拜财神吧。
“我为你高兴”这样的说辞太假了，同龄人之间暗戳戳的较量才是人之常情吧。
而且，沈清圆清晰地记得，当时聚会上，自己的心情绝谈不上愉快。
“嫉妒吧！”她老实说，语速慢悠悠的，“可能嫉妒要大过高兴。从小就不太受得了嫉妒这种感觉，所以老想在功课上得第一名。”
这样的自我剖析，好像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连跟宋婷说话时也很少涉及。说起来，支撑人们进步的，到底是什么呢？
欲望、恐惧？黑暗力量？
果然有点醉了。
“不过……”沈清圆歪了歪脑袋，又道，“这种感觉属于那个狭隘的沈清圆了。跟你工作这阵子，我发现你的成功是应得的，为你高兴！”
她举杯，手腕晃了晃就收回来，就着手饮下杯中最后一口香槟。
眼神愈发呆萌。
成功当然是好的。谁不想成功呢？尤其处在一种对成功如此执着的社会氛围里。
可能多少受到酒精的影响，叶初阳有点飘飘然了，他问：“沈清圆，如果回到十年前，你最想做什么？”
有点没头没脑的，好抽象的问题。沈清圆举起双手，捧着脸，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
“可能跟以前一样吧。没有特别想要改变的。读书仍然重要，校园生活也还可以容忍。”
就，很呆的回答。
“那我呢？”他追问，语气带几分认真，喉结微微颤动，“你后悔了吗？”
十年前，叶初阳作为一个纯真少男，全部的企盼是她能多看他一眼，眼神最好带点羞涩，别那么冷淡，或者刚正不阿。
第29章 29
29
可能大家都有点醉，清醒的时候，叶初阳觉得自己不会问这种问题。
太……没长进了。
过去的不可得，那点散落在岁月里的零星惋惜和不甘，应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清理干净。
“后悔什么？”沈清圆咂么了一下，恍然大悟，“你追我，我没答应那件事？”
以沈清圆的记忆力，不太可能忘记这件事。说实话，印象还挺深刻的。
虽然她对很多人、很多事选择性记忆。连于淼淼那么出风头的人物都不太记得了。
叶初阳轻轻抿嘴，揉了揉眼睛，转头看着沈清圆，两个人视线对上。他没否认。
他眼睛可真亮。不算很大，但亮得出奇。眼睫毛也很长。沈清圆突然发现。
不过这个问题——没回应的表白，当事人十年后后悔了吗——这是个大课题。没成的少年情侣十年后相遇，且各自单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以做个社会学研究。想来搞文科类研究真容易啊，随手就有十个八个课题。沈清圆在脑海里碎碎念。
落在叶初阳眼里，像是在认真思考。
他都有点感动了。默默等着。
过了两三分钟吧，沈清圆回过神来，先笑了一下，才道：“有什么后悔的。”她一点不嘴硬，真心里这么觉得。
反正……十年前，数学不及格的小男生有什么魅力啊？
“一点都不后悔？”叶初阳不死心。莫欺少年穷嗳。那少年，现在在现实社会里，可算是一号人物了。
“就，你可能不知道，我不是那种看脸的人。”
已经挺委婉了，沈清圆觉得。
他怎么不知道，他太知道了。这话的意思，起码……肯定了他的脸吧。
叶初阳蹙眉，斜着眼睛看她，眼底有点愤慨，有点幽怨。如果在古装剧里，他这种时候应该吐一口老血。
粉丝挺喜欢他吐血的，说是有种凄美。去年播得挺好的那部戏，他一吐血，收视率就涨。
道具组，上血浆吧。
“不过，从经济学的角度论，要是你赚的钱能分我一半……”沈清圆喜滋滋地幻想了一下，“也挺好的。”
“你想得美！”
叶初阳挑挑眉毛，刚要嘚瑟一下，就听沈清圆若有所思地道：“守着个大财主，慌慌张张的，生怕被谁偷了去，恐怕也过得不爽。”
她这个脑回路，真的……挺特别的。
叶初阳颤巍巍地笑，脸上有种生无可恋的疲惫。
“生活是注定岔路的，各自的轨道比较重要。”沈清圆含含糊糊地道，有点犯困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难得她酒后话痨，说了这么多，平常的沈医生可不多话。
叶初阳回味她最后一句，她这样讲也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谁还在原地等待-
翌日。
叶初阳在酒店房间里，化妆师铺开一应工具，正在做造型。
小超带早饭进来的时候，妆化得已经差不多了。底子好的人，五官足够立体。化妆流程简单，不用打杂七杂八的阴影。
“哥，我去叫沈姐过来吃早饭。”小超把叶初阳那份摆在他面前。
叶初阳想了一下，“算了，让她多睡会。”
小超略觉困惑，挤眉。
今天拍广告，他可是五点钟就起来了，对接化妆师、取早饭，已经热火朝天地忙了两个钟头。
男人嘛，总是默默承担所有。
哎！
摆在叶初阳面前的，照旧是简单的水煮西蓝花、两小块红薯、一大块鸡胸肉，还有一小罐无糖酸奶。
食色性也，日日这么吃，夜夜守空房，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呀！小超在心里叹息。
吃上恐怕也就这样了，要是谈个恋爱多少也能调剂下。
小超忽然想起宁欣，正好广告商寄的礼物到了，快递信息在他手机上。“阳哥，这次的广告商家寄了挺多样品的，要不要送朋友啊？”
这次拍的是巧克力广告。
叶初阳慢慢吃着早餐，嗯了一声，“今年好多朋友寄礼物给我，你挨个给他们寄一份，样品不够的话，网购一些。”
“那宁欣呢，也寄一份？人家上次还亲自来送膏药。”
可不是膏药嘛，狗皮膏药。
叶初阳停住筷子，略想了一下，“她的换成面膜吧，之前厂家寄的还有很多。”
他今年代言的面膜是高端品线。
面膜比巧克力贵好多呢。小超咂么了一下：宁欣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还有，”叶初阳又道，“给沈医生也送两盒。”
女孩子嘛，应该都喜欢巧克力。
“好的好的。”
想了想某人圆润的面庞，叶初阳的视线落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改了主意，“还是送一盒吧。”
虽然rua起来手感挺不错，但是还是要注意健康。吃太多甜食不好。
闻言，小超放大眼睛：“哥……不是我说，你多少有点抠搜了哈。”
化妆师转过脸捂嘴偷笑。
叶初阳懒得分辨，“别废话，快去——”-
记忆闪回了一下。
昨晚，叶初阳送酒醉的沈清圆回房间，两个人，一酒醉，一病残，半搀半扶的，好容易才走到房间门口。
也因此，第一次见到某人的酒品。
嗜睡，嘴巴里小声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什么梦话。好在还有一点意识，别人搀着她的时候，知道自己迈步子——这副德行，恐怕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你啊，以后还是不喝酒的好。省得被人卖进深山老林。”叶初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他在沈清圆的睡裙口袋里找到门卡，开了房门。
好在看她的样子已经提前洗漱过，直接丢到床上安置她睡觉就好。
“睡着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醒着的时候，眼珠子楞大，过分精神。这样刚好，看着呆笨一点。
一沾枕头，沈清圆奇异地安静下来，两只小臂放在脑袋两侧。婴儿睡姿。
他把薄毯盖在她身上，开了空调的除湿模式。横店的夏天湿热，不开空调会睡得很不舒服。
在床边静静地坐了一会，他怕她一会肠胃不舒服，万一想吐，没人服侍。想起国外有瘾君子昏睡中被呕吐物窒息的新闻，不过这是醉酒，应该没那么严重。
总之还是再坐一会。安全起见。全世界，除了她，恐怕没有人有这个尊荣，酒醉后让苏燎在床边伺候。
就这样静静看她。
素净的一张脸，脂粉不施。英气的眉毛，省下画眉。皮肤没有十年前好，略有瑕疵，岁月留下的轻浅纹路让她更有成熟女性的魅力。挺秀的鼻梁，红润的小嘴。
呼吸匀净。
本来已经在记忆里模糊掉的一张脸，又这么近、这么真切地出现在眼前，有点……没有实感。他忍不住抬手，手指轻轻地落在沈清圆脸上，光滑、温润的触感。
不敢太用力rua，免得她忽然睁眼，拿大眼珠子瞪他。
小心翼翼，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有种……做坏事的爽感。
如果能带回家当个宠物，叶初阳会相当乐意。养得肥肥的，每天rua一下，听她伶牙俐齿的小嘴每天说些新鲜词儿，应该蛮有意思的。
可惜啊，不能养。
……怎么会忽然冒出这种想法？好像……有点变态啊！-
小超下楼的时候，刚巧看到方周在酒店前台办退房，脚边放了个黑色的行李箱。
也算见过好几次的老熟人了，小超热情地上前招呼，“帅哥，方记者，嗨！”
方周愣了一下，抬头看是小超，挤出一个笑容来，“嗨。”
之前在咖啡厅见面时，沈清圆介绍过两人的名字。大家都是辰阳的，老乡嘛，多几分香火情。
“你今天就走吗？”
可能昨晚没休息好，也可能是水土不服，小超觉得方周脸色不太好，看上去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是啊。这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回辰阳还有工作。”
“哦哦，横店屁大一点地方，倒也没太多可以去的地方。”
他昨天听了一耳朵，知道是沈医生陪着方周逛的横店的景点，两个人下午去的明清宫苑。
明明是玩儿，到了人家方记者嘴里，就显得煞有介事，跟领导下基层考察一样。
不愧是记者，说话有水平。
说话的工夫，前台小姐把押金退给方周，办完了手续。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酒店外走，又闲扯了几句-
等小超抱着好几箱快递，费劲吧啦地回来的时候，叶初阳已经吃完早饭，吹好了头发。
“阳哥，”小超神秘兮兮地一睒，“你猜我刚在楼下碰到谁了？”
叶初阳直接问：“谁？”
“那位方记者呗。他今天就走，刚在楼下办退房呢。”
叶初阳哦一声，看上去不太感兴趣。
看他不感兴趣，小超就没接着说了。又过了两分钟，才听叶初阳慢条斯理地问：“方记者看上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小超正在下快递订单，头没抬，“哦，他挺忙的吧，说是回去有工作。”
“不是这个，我是说，他看上去心情怎么样？”
小超抬头瞟了他一眼，真不寻常，大明星苏燎关心起一个小记者的心情来。
“就，一般吧，没有很兴高采烈，也没有痛哭流涕。”
“……”
叶初阳腹诽：一点准确信息都没有，您老千万别做文字类工作。
小超又回想了一下，“好像有点不高兴，气色也不太好。”
叶初阳眼珠一转，眉梢轻动，心情莫名不错-
沈清圆醒来时，头挺晕的。
环顾四周，是酒店的床，她的房间。昨天晚上，怎么从天台回来的，她完全不记得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断片？
不过还记得跟叶初阳聊天，讲了很多高中时代的事。
沈清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穿衣服，忽然觉得脖子不舒服，好像有点落枕。
想起宁欣送叶初阳的膏药在她这里，她开了抽屉，撕开一贴，粘到后颈。
冰冰凉凉的，有点舒服。
八点一刻，她下楼去买咖啡提神。肠胃不太舒服，早饭可以省了。
旁边桌上有个女人在打电话，声音挺大，有几句钻进沈清圆耳朵里。
“……你们公司还缺人吗？要不我去给你们打扫打扫卫生，收拾收拾桌子什么的？”
说话的人嘻嘻哈哈的，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要求职。
若是玩笑，这种玩笑多少有点心酸吧。
沈清圆心头一悚，经济下行，社交媒体上天天说就业率下降问题。生计真这么艰难了吗？
最近这些年，医疗系统在就业率方面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有老龄化的问题，有医疗发展的需要。
从这个系统里出来的人，真要放到社会上受一受毒打，还真不知道怎么样呢。
沈清圆骤然想起昨晚自己对叶初阳说的一句话：你可能不知道，我不是那种看脸的人。
言犹在耳，嗡嗡回响，一遍大过一遍。
完蛋了。
要不怎么说喝酒误事呢。这话不就是说人家空有皮囊，实际是个草包嘛。
沈清圆想了想自己艰难的职场，决定做点什么，讨好一下他的东家。
她让店员又帮她做了两杯咖啡，一杯美式，一杯拿铁。外带-
沈清圆上楼的时候，叶初阳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在等车。
广告公司派了专车来接。
沈清圆敲了门，小超来开。她先把拿铁递给小超。
“小超，喝咖啡，你喝拿铁对不对？”
“沈姐，哟，你记得我口味呢！谢谢姐。”小超接过咖啡，眉花眼笑的。
“今天什么工作安排？”
小超道：“阳哥今天拍广告，本来是在蓟城拍，这不是受伤了嘛，磊哥就跟广告商沟通，把拍摄团队搬到横店来拍。刚准备好，就等车过来接了。”
商务经纪磊哥这次还挺给力。
“一整个团队搬过来？”
“是啊。”小超不以为意。
也是，叶初阳现在是最大的腕儿。让拍摄团队折腾不算什么。
沈清圆走过去，把咖啡放到叶初阳面前的桌子上，“嘻嘻，老板，礼尚往来，请你喝咖啡。”把人家万把块的香槟干了大半瓶，想想怪难为情的。
叶初阳拿起咖啡，转头看了她一眼，“破费了，沈医生。”
他这会儿一张脸弄得粉雕玉琢的，把沈清圆看得一呆，不禁赞美道：“阳哥今天真帅。”她随小超叫阳哥，挺狗腿地笑笑。
这种笑，第二次出现在她脸上。第一次是在杭州，有人送了两瓶香槟，他让小超开一瓶，让他们喝。
小超嬉皮笑脸地说“阳哥，我不配”。
她也笑，说“我也不配”。
就是这种笑，带点讨好的，故作幽默的，让他不太舒服的笑。
叶初阳疑惑地眯了眯眼，看着她。某人昨晚还说不是看脸的人，今天忽然跑来大献殷勤，太可疑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一种很矛盾的心理。
学生时代，那个疏离冷淡，对他的热情不屑一顾的高岭之花，真要平易近人，甚至阿谀奉承起来，他并不适应。
她为什么要奉承他？就因为如今他是她的东家？
因为他昨晚问她后不后悔？若有若无地撩拨了一下？
第30章 30
30
每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都幻想过功成名就的一天，渴望过那些打脸时刻。曾经看不起他的人，在他衣锦还乡时，最好蛇形匍匐，四拜自跪而谢。
跪的当然是位尊多金。不是什么生物学意义上的某个人。肉.体脆弱，权势滔天，人要借一点势，才能让自己显得强壮一点。
社会的规则简单赤裸，不像象牙塔里纯真幻梦如昨。
他受过洗礼，摸爬滚打一番，也沾染了不少杂色。
昨晚，如果她答后悔，他的虚荣心会小小地满足一下，然后会觉得索然无味。
她答不后悔。那一刻，叶初阳忽然觉得有必要玩一个小游戏。
很简单的钓鱼游戏。
他要让她亲口说出：咳，叶初阳，我后悔了，怎么办，我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昨晚睡得好吗，沈医生？”那张帅脸温煦地冲她微笑，略略甩帅地眨眼、挑眉、歪头，眼神有点……勾勾搭搭。
所谓的甩帅，因为不符合某人一贯低调的个性，真有点流水线作业的意思。
人的脸有43块肌肉，能够组合出10000多种表情，还真别说，刚学表演那会儿，他认真研究过。对着影坛帅哥的片段，模仿过一阵子。
平常？平常他不用耍帅，点点头，招招手，粉丝就已经尖叫了。
沈清圆像是看见了蛇发女妖美杜莎的路人，石化了十秒钟，才道：“呃……还好。”
他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哪根筋不对。
正想着，小超把沈清圆叫到一边，拿出两盒巧克力来，“沈姐，广告商送的礼品，给你一份。”
沈清圆扫了一眼包装。
学生时代，她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沈清圆接过来，说谢谢。
小超小小声又补一句：“阳哥说只给你一盒的，又不是没有多的，忒小气。
昨晚的香槟沈清圆喝了大半瓶，实在不能吐槽老板小气。
“不过……”小超压低声线，左右张望了一下，“沈姐，咱俩打的那个赌你还记着吧？”
关于叶初阳跟宁欣谈恋爱的。沈清圆想起来了，点点头。
“有点眉目了！”小超有点兴奋，“今天阳哥让我给朋友寄礼物，其他人都是巧克力，就宁欣的不一样，你猜猜阳哥让我给她寄啥？”
沈清圆眨巴着眼睛，看小超兴奋成这样子，得是什么定情信物之类吧。
他也不等沈清圆真的去猜，就迫不及待地凑近沈清圆，在她耳边道：“面膜！阳哥去年底代言了一家高端面膜，挺贵的！”？？？
好吧，毕竟只有宁小姐的礼物不一样-
说话间，专车到了，一行人簇拥着叶初阳出发。沈清圆也得跟着，方便中途休息的时候给叶初阳做理疗。
在东阳市市区拍摄，确实比坐飞机去蓟城方便。不到一个钟头，一行人就进了摄影棚。
两拨人寒暄了几句，导演就开始跟叶初阳交流拍摄想法。策划案虽然早就定了，实际到了现场还要根据环境调整。尤其现在受了伤，一些动作叶初阳做不来。
见没自己什么事，沈清圆就去休息室窝着了。
还好带了笔记本电脑，可以上网看看资料。
定期看医学刊物的最新论文是这些年来她养成的习惯，以前工作忙，就用吃饭的时间见缝插针地看。
在辰阳那半年，一下子空闲下来，本来可以有大把时间来看，结果沈清圆发现不能。
多数时候，骨科相关的论文，她开一个头，思路就梗住。脑子杂七杂八地想，就是不能集中精神。好像得了什么阅读障碍病。
那会儿她觉得自己不对劲，也当然会不对劲。
没什么办法，寄望于时间来解决。
沈清圆开了电子文档，有一篇论文的题目她很感兴趣，不知不觉看了一半。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次没有梗住。
明明四周嘈杂：隔壁的摄影棚里十几号人在工作，有铁质器械撞击的杂音，有喧闹的人声，还有音响传出的音乐声。
她按捺住欣喜，一种久违的链接让她激动得恨不能大叫。
因为担心这种久违的专注和沉浸会跑散，沈清圆搓了搓手，滑动鼠标，继续看论文的后半部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放饭的时间，代言人也累了，导演喊了卡。
摄影棚没座椅，广告公司和拍摄团队的人每人捧一份盒饭，大多席地而坐。
腕儿当然不一样，条件再艰苦，也有休息室用来休整。
“燎哥，您的盒饭。”
叶初阳刚到休息室门口，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送盒饭，一脸笑，点头哈腰的。
其他工作人员吃普通盒饭，叶初阳的盒饭就高级得多。鱼、虾、牛肉都有，好几样蔬菜、水果，荤素搭配着。
剧组就是个小社会，三六九等分得清清楚楚。从大二开始跑龙套，叶初阳入行已经有八年，这些见得多了。
“谢谢啊，兄弟。”
燎哥是业内出了名的和善。
“燎哥，我是您粉丝，粉好多年了，能跟您合个影吗？”
一般来说，工作人员提这种请求，叶初阳都会答应。
过道里人来人往，叶初阳打开休息室的门，“没问题啊，来，进来吧！”
说话间，两个人进了叶初阳专用的休息室。
叶初阳走在前面，一进休息室，就看到沙发上横躺了个人，正呼呼大睡。不是沈清圆是谁。
别人忙忙碌碌，她倒好，跑这里躲清闲。
叶初阳不觉失笑。学生时代，可没见过趴在课桌上打瞌睡的沈清圆。现在好像掉了个儿，他成了那个精神抖擞的学霸，沈清圆成了当年那个爱打瞌睡的他。
沙发的位置离空调的风口有点近，叶初阳走过去，把胳膊上搭着的一件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很简单的一件事，他做得也很自然，落在旁人眼里却有几分惊异的意思。
……这也太礼贤下士了！
还有，沙发上这女的是谁？不会是苏燎的女朋友吧？
“来吧，兄弟，你不是要跟我合影吗？”叶初阳小声道。
工作人员受宠若惊地答应着，听他小声，也不觉压低了音量。
两个人对着镜头，调整角度，准备拍照。取景框里拍进去沙发一角。
叶初阳微笑着举起手，比了剪刀手，顺便把那一角遮住了-
扶着腰坐在化妆镜前，叶初阳打开他的盒饭盖子，慢悠悠吃饭。
他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打扰了某人睡觉。简直被自己感动到了，叶初阳小声碎碎念道：“哎，我这样的老板哪里找？”
可能她昨晚喝多了，到第二天还没恢复过来。早知道就不让她过来了。
沈医生啊沈医生，你大有偷奸耍滑的嫌疑。
不过他大度，不计较。毕竟自己选的嘛，还能怎么办，当宠物宠着呗。
……好像，有点找回当年养狗子的感觉。
都说养宠物心情会变好，确实是这样。叶初阳养过一阵子狗，是一只热情的金毛。一进剧组几个月，没办法照顾。只能带回家让父母帮忙养着。
看着它摇尾巴，跑过来在脚边蹭来蹭去，热情地吐舌头舔人。看着它，摸摸它，就能纯粹地开心。
一种蛮奇妙的链接……
某人人生中第一次酒醉，是跟他一起。这样一想，叶初阳不觉扬了扬唇角，眼珠子骨碌一转。
过了一会，小超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他手上拿了两盒盒饭还有几瓶水，“阳哥——”
叶初阳比一个噤声的手势，指指沙发上的人。
轻手轻脚进门，小超把盒饭放在桌上，小声说：“他们说已经有人把你盒饭送来了。”他看了一眼叶初阳的盒饭，还真是。
“沈姐睡挺熟啊，”小超瞟了一眼沙发，沈清圆长手长脚，一张双人沙发堪堪能容下她，“要不要叫她起来吃饭？”
“你说呢？”
“还是算了。”
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又不是困难时期，现代人还是更珍视睡眠。
可能被盒饭的香味熏到了，没一会，沈清圆还是醒了。
身上盖了不知道谁的衣服，不记得睡之前盖了衣服啊？衣服还是西服。眼前的两个人，小超是不穿这种衣服的。沈清圆的视线落在叶初阳背上，只可能是他了。
“谁的衣服啊，谢了。”
沈清圆掀开衣服，理顺了，搭在沙发扶手上。及腰的长发散在肩头，睡得有些乱了。她用手抓了几下，从口袋里摸出根款式最简单的皮筋梳起来，低低扎了个马尾。
她们女医生本来就很少披头散发，都习惯性束起来，方便工作。
“放饭了？”
果然好好睡一觉后，肚子就很容易饿。沈清圆凑过去，开自己那份盒饭。
普通的员工餐是两荤两素，肉量跟叶初阳那份也不能比，沈清圆瞟了一眼，有点无语。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搞这种阶级对立？
叶初阳：“小超，你去问问，还有好一点的套餐吗？”
小超笑：“问过了，人家说是有定数，已经发完了。”
沈清圆翻翻白眼，“还以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小超：“呵呵。可能得的道还不够，阳哥仍需努力。”
鸡和犬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一笑了之。沈清圆掰开筷子，大口吃饭。
叶初阳：要不，我走？
沈清圆低头的时候，后颈的那贴膏药看在叶初阳眼里，“脖子怎么了？”
早上有点落枕，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不知是不是得益于膏药的神奇疗效。
她哦一声，“有点落枕，宁小姐上次送你的膏药还挺好用的。我请教过一个学中医的朋友，药材都是活血化瘀的，没什么大问题。”
理论和实践两个角度都验证了，膏药可以用。再没有比沈医生更严谨的了。
正主儿不太在意地嗯一声，“那你留着用吧。”
叶初阳夹了一筷子西蓝花，吃进嘴里。
也不知他这样是对中医有偏见还是怎么的，沈清圆懒得计较，留着用就留着用呗。反正是白得的好处。那药膏好像还挺贵的。《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