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宝贝


    许横吃了一会儿,就开始低下头看手机,席上没多少人和他说话,就连闻渠容,也没跟他说上话,这倒是正常,要是不站起来,两人都见不上面。


    手机屏幕突然弹出来闹钟提示,许横眼疾手快地按掉了。想到发生了什么,他原本还以为真到了这一刻,自己应该会激动之类的,没有想到,其实冷漠超过了一切。


    他很期待,接下来的事情走向。


    贺山青现在还在看守所里,希望他出来面对的时候不会哭鼻子。不过,要哭应该之前就哭过了,许横太想知道贺山青知道这些事情都出自他的手笔的时候的表情了。


    一定会非常精彩。


    饭后闲聊并没有太久,不知道是谁先开始提议去河滩上逛逛,众人于是都起身打算出门,只是有人不太愿意去,打算直接上楼上的房间休息。


    许横也跟着身边的人一起走,他倒是无所谓去河滩,只是这儿离城区太远了,他至少得让人送自己回去,要不然根本打不到车。


    河滩的美景算是一绝,虽说只是河,但放眼望过去根本看不到边,远处的灯光闪烁与湖面的冷寂黑沉仿佛是在两个不同维度,极难让人联想在同一个画面内。


    许横有些无聊地踢着沙子,从确认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无法停止躁动了。但得到反馈的时间应该不会太早,毕竟他可没把东西发给沈云觉。


    河滩上没有灯光,只有很远的岸上才有路灯和建筑设施的彩色灯,即便月光已经算亮了,但此刻脚下的沙子也看不清具体的颜色。


    许横正想看一眼闻渠容,一回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落了单。


    手机刚摁亮,刺目的光照得他忍不住皱眉往后仰了仰,手指正要移到拨号键上,一道猝不及防的力道压在了许横的手上。确切地说,是挡住了手机屏幕。


    许横没太犹豫,一把将手机从下面抽了出来,十分不爽地看过去。


    意料之外的一张脸。


    相较于闻渠容,谢雾观真的是一个话很少的人,极少主动抛出话题,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带着目的接近他,也习惯了站在自己的位子上去俯视一切。


    “有事?”许横用不太客气的语气说话。


    谢雾观的脸上阴影很重,但不得不说,这样反而显得他的脸立体了很多,整张脸清晰完整地展现出来,他身上的配饰很少,耳洞也没有,衣服裤子看起来也是极其简单的款式,并没有格外注意的标志。


    但是他,又恰恰十分好看。


    谢雾观很高,大衣很长,边角处甚至挨不到小腿,他需要微微俯视,才能看着许横的眼睛。


    “闻渠容护不住你,我能。”


    许横直觉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男人,他知道自己很受人欢迎,但可惜他对女人的兴趣也尚且只是点到即止,对待男人,对他有意思的男人,真是、极度的反胃。


    那种感觉,真是让他想死都要先弄死这些人的地步。


    许横的脸色沉下来,在此刻的夜中,却因为高度的适配生出了一种极端的吸引力,像掌管人类感官的鬼魅,什么都不做,却能让人心甘情愿地送上自己的魂魄以供对方吸食。


    谢雾观短暂地眯了一下眼,他想得到许横,也想看看自己对许横的喜欢能坚持多久。


    现在,他想,大概不会太短。当然,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开车回去的路上,闻渠容打开了车载音响,在放着舒缓的音乐。许横被他弄得昏昏欲睡,转头一眼看见对方认真目视前方的侧脸。


    他打开手机,又倾身过去在屏幕上按着什么。


    等音乐换了一种风格,闻渠容才说:“我以为你会想在车上睡会儿觉。”


    许横打了下哈欠,他只是有点无聊,倒也不是困了,“我怕你想睡。”


    闻渠容很给面子地笑了几声,他开车很稳。


    “你太贴心了。”


    许横没玩手机,反而是饶有兴致地开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夜晚的马路依旧车水马龙,他忽然有些想明白了。闻渠容这人太通透了,既然也知道了自己是被刻意支开的,但也能忍住什么都不问。要是换做是沈云觉,估计已经能在他面前闹翻天了。


    车载音乐播放的是许横的歌单,很燥,是符合他这个年纪与身份的审美和状态。


    闻渠容不经意地往右侧瞄了一眼,看见了许横的侧脸,外面的亮光将他的脸照得足够他看清的清晰,很帅,很有棱角,与这张脸的主人一般无二。


    他抬了抬眉,有些难言的躁动-


    客厅内黑沉沉的,没有亮光。许横站在吧台前,本来只是打算喝口水的,但一见冰箱里的冰啤酒就有点儿走不动道。已经入秋的天气了,他还是贪恋冰凉的感觉。


    楼梯的路程不长,但在此刻没有光的路上,又显得有些未知的恐惧存在。


    踏上最后一台台阶,手中的还有半瓶的啤酒被摔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许横整个人被捂着嘴拖入一个房间内。随着关门声重重响起,粗//重的喘//息声也随之传来。


    他整个人被抵在卧室门后,本来就没穿上衣,裸//露的后背没有任何遮挡地贴上粗糙的门背,激得许横忍不住喘了一声。脖颈向上,脑后靠在门上,很漂亮的弧度,像死到临头的挣扎,格外让人难以忽视。


    果不其然,闻渠容的喘//息声加大了几分,他的手轻且战栗地触碰着许横的喉结,一个男人唯二脆弱的地方。这种无法言说的奇妙感在一瞬间充斥了他的全部感官,附着在他的□□上,使他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


    哪怕是一点点。


    即使是一点点。


    “再喘一声,宝贝。”他贴住许横的脖子,轻声说道。


    许横想推开他,在一片黑暗中,他甚至无法看清闻渠容的眼睛。不过,事实上,他并没有多大的动作,早在闻渠容对他提出要求时,他就做好了极大的心理准备。


    天下没有那么好摘的果子,他也不指望安生读过这个月。


    两人陷入了异样的安静中。


    还是闻渠容先笑了一声,他离许横极近,压着对方一边肩膀的手似有退开之意。


    “唔。”


    位置突然对调,闻渠容只感觉到唇部一秒的硬击,随后便是意料之外的柔软,比棉花更湿润,比花朵更厚重,不像他以往梦中虚幻的感觉,这次是无比真实的,真实到让人无法不沉溺于这样的美感中。


    大概是因为习惯,许横的吻很温柔,即使是深入的吻,并非是大多数男人一上来便急赤白脸的迫切,他的吻甚至有点儿游刃有余的敷衍。


    闻渠容的背被抵在墙上,他注重健身,穿衣服挡住了很多,现下上身没有衣服,肌肉块竟然比许横更大挺多的,光看脸的话很难看出来。


    粗粝的门质挨着光//裸的背部,这感觉着实不算好瘦,但闻渠容现在的大脑好像自动屏蔽了这个感觉,他不断地往前伸着脖子,用着巧劲,他知道自己有多大的优势。


    许横没有拒绝,确实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人在这种状态时往往是顾及不了太多方面的,闻渠容一手压住许横的后脑勺,半拖半拽顺着力道把人带上床上。


    两个男人之间的吻,却因为许横,变成了缠绵的样子。


    直到对方主动退开,闻渠容才被迫停下来,有些起伏地喘//息着,太浅了,这个吻对他来说太浅了。


    许横除了呼吸乱了点儿,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看着闻渠容不甘的神色,不太礼貌地嗤笑出声:“有些东西别憋太久了。”


    在他眼中,闻渠容一直是个算得上温和的人,不过现在这样也没有十分出乎他的意料,他也是男人,当然知道男人是个什么生物,一到床上,都会变样子。


    没什么好惊奇的。


    闻渠容看着他,没说话,在他的视线内,许横的嘴角处还挂着淡淡的银丝,很漂亮。他有些突兀地看向对方的耳朵,要是此刻上面有几颗钻石,那真会是绝顶的漂亮。


    许横朝他抬了抬眉,声音还带了点儿刚结束一吻的闷哑:“我帮你?”


    闻渠容真是对他另眼相待了,但他清楚这不是好事,许横愿意主动做出这份让步,无非是直到得到的比付出的更多,他需要为自己做些什么而平衡这个天平。


    他笑了一声,脸上是胜券在握的神情,缓缓俯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了几样东西丢在床上。


    “我帮你。”


    为了让人能看清东西,闻渠容甚至贴心地打开了床头的小灯,暗黄色的灯光,不太亮,连对方的脸都照不太清。


    许横看着那堆东西,他不是一个花样太多的人,并且因为取//向,没有看过男人和男人在x//事之间能有什么好东西。现下看到了,有些不太爽地看了闻渠容一眼。


    “什么意思?”


    闻渠容相比起他来,显得太从容不迫了。他太懂了。


    他缓缓从床边一直跪行到许横身边,双腿没有并拢,缓缓将东西戴在了自己身上,抓住许横的膝盖,一把将人拉得离自己没有任何空隙。


    “要不要试试?”


    许横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下:“牺牲这么大?”


    “这能算什么?”说话间,闻渠容已经没忍住,先抓住了许横的手。


    他今儿是干不着许横了,想让许横尝点儿新鲜的,但自己也得先好过。


    意料之中,许横全程并未有任何的举动,反而在对方结束时,有些事不关己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和你玩5//9。”


    闻渠容此刻正靠在他身上,两人的胸膛紧紧地挨着,闻渠容的汗水也顺之贴在了许横身上,有些许的黏腻,但相比于发生的事情,这简直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环节。


    “夜还长着。”闻渠容低笑一声,他有把握,许横会爱上今天这个夜晚,因为他能给出的,将是对方从未经历过的绝佳体验。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张脸,真TM太让人想颜//s了。”


    许横情//动时叫起来的声音很好听,他年纪不大,虽然抽烟,但并不多,声音还保持着一些少年时期的清亮,但他平日里特爱压着声音显成熟。控制不住的时候,就更让人难以自拔了。


    他抬头,但眼皮掀得很低,鼻息热得能烫死个人,抓住闻渠容的头发往后扯,就这样盯着人看,像看条狗。


    “你TM再往下咬呢?”


    闻渠容也在喘气,但相比许横现在的状态来说,真的好很多。低头轻笑了几声,伸手摘下东西,“总得给我点儿好处吧?”


    许横看了他很久,额头上的一层汗好像都要因为这份寂静无声散去,但终于,他还是松开了扯着头发的手。


    “艹、”


    “给我根烟。”


    看出了他的妥协的闻渠容并未向平时那样善解人意地选择后退一步,机会可不常有,没有真枪实干,那他也得够本。


    他俯身,咬得许横仰头忍不住“嘶”了声。


    他想听许横叫出声音,但心知不可能,至少在现在。


    随后,他倾身而上,嘴对嘴咬了根烟递到许横嘴里,惹来一句骂声,“靠,怎么不恶心死你!”


    闻渠容笑着又tian了几下。


    第42章 照片


    卫生间的灯很亮,百叶窗的拉帘拉下,亮目的白光充斥着这个密闭空间的任何一处,即使是微不足道的角落。


    许横叉开双腿,镜子能够从他的脑袋一直照到小腿,很匀称漂亮的体型。


    镜子里他的表情却不太好,诚然,昨天晚上的体验好到他几乎要怀疑以前的经历了。他脑子也晕晕的,有些不太能反应得过来。


    他看向镜子里,以图把自己的身体看得更清晰一些,肿的地方甚至已经破皮了,激//烈得他甚至现在腿还有点儿发抖的迹象。


    许横手撑在洗手池里,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知道自己长得够帅的,但是一个又一个人扑上来,确实让他想不太通了。


    太烦人了。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许横皱眉看过去,但门是紧闭的,他什么也看不见。


    “许横,你在里面吗?”是闻渠容的声音。


    许横深呼出了口气,“有事?”他的语气着实算不上好。


    闻渠容却没有任何不耐,反而继续在门外说:“你的手机响了很多次电话,看起来是有很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帮你拿过来吗?”


    许横微微挑了眉,嘴唇艳红得异常,眼神透出一股阴狠,他极少有这样的表情,“不用,我等会儿自己过去。”


    外边回得也很快,“我有事得出去一趟,客厅茶几上放了给你点的饭,你洗漱完了记得吃。”


    他们昨天晚上熬到了凌晨,天堪堪亮起来,两人醒的时候,也都是快中午的时间了。


    “行。”回完这句话的许横久久没有动作,因为他也注意到门外的人同样没有任何动作。


    他走到门背后,拉开门,不太客气地说:“等我送你?”


    看他颇有点儿趾高气昂的样子,闻渠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深了许多,“我以为你会愿意给我一个临别吻。”


    即使身居他人的地盘,许横也没什么低头的自觉,冷笑道:“你可以试着等。”


    闻渠容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没再说什么,转身朝外走去。


    直到楼下客厅大门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响起,许横才重新转身回去洗漱。


    洗漱完拿到手机,果不其然,和他料想的差不多。


    看着未接来电里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名,许横此刻的内心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他确信,这一次,贺山青出来之后绝对会想弄死他。


    正在思考的时候,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许横没有过多迟疑,甚至带着一丝愉悦接起了电话。


    先传来的是对面焦急的声音,“哥是你吗?”


    许横只“嗯”了一声,本就只有一个字,透过手机的传导,更加让人人听不清他的语气了。


    那边的声音已经能十分明显地听出来颤抖了,“哥,那些、都是你做的吗?”


    许横不置可否,“当然。”他甚至十分骄傲。


    沈云觉在另一边几近目眦欲裂,原本贺山青蹲几天看守所不是一件多大的事,贺家的律师不会让他在里面过苦日子,但现在坏就坏在,出了一件更大的事。


    这事一传开来,圈子里都炸开锅了,纷纷感叹贺山青真是得罪人了,被人这么教训。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甚至凌晨就开始组局,要好好猜猜背后的人是谁。


    沈云觉无比后悔之前给过许横这些人的联系方式,连肠子都要悔青了,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局都给推了,也怕有人怀疑到许横身上。


    “哥你疯了!那是贺山青啊!贺家要是查出来了是你,你会被弄死的!”


    许横脸上是肆无忌惮的笑容,他敢做到那一步,就已经没什么好说了,“我等着他们来,也等着贺山青亲自过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魄力把贺家小公子被//玩的照片和视频发给对方的亲朋好友圈。


    许横想到自己的杰作,内心没有丝毫的恐惧,他才无所谓,贺山青这个人,一定会死在他手上。


    “照片和视频还喜欢吗?”许横并没有把这些发给沈云觉,但他知道对方这么问,一定是看见了那些东西。


    “哥、贺山青、贺山青他——”沈云觉知道,至少在现在,贺山青已经不是最大的威胁了。


    贺家,才是真正会让许横无法翻身的存在,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贺山青曾经的操作手段可以比拟的。


    许横当时把那些东西发完就在自己手机上彻底删除了,他看到那些东西就反胃。大概没有一个直男会对一个男人被道//具//玩的画面感到愉快,即使这个受折磨的人是自己想要搞死的仇人。


    让他去上//贺山青大概是不可能的,他做不了这种恶心事,但是恶心贺山青,他能想的才不止那些皮毛。


    这一次,能给个大教训了。


    许横下到客厅,茶几上一大摞的外卖包装十分显眼,密封性非常好,他走到近前了,才反应过来没有任何食物的味道渗出。


    吃完剩下的东西收拾好,许横才有时间打开手机,他只回了李瑞的消息,对方无非是问问他最近在干什么,怎么又没消息了。


    许横挑拣着信息回过去了,起身,走到阳台。


    这是一个高档小区,楼栋之间的距离挺远,即使是在大中午,小区内也算得上安静。


    许横安静地站着,望着远处繁华的城市商业中心区,他知道,待在闻渠容这儿,能让他安全一段时间,不会有杂碎找上门来,但一段时间之后呢?


    他该怎么做?


    并不算太突兀地,许横想起了那个男人,那个提出要帮他解决一切的男人。对方的目的完全不难猜,甚至直接得很,他甚至清楚地记得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


    很浅薄又明显的欲//望。


    但很奇怪,那人掩藏得很好,露出来的些许气息好似一层雾障一般游离在身外,让第一眼就明晰的人十分容易怀疑自己。


    许横以他并不多年但很丰富的经历来说,那是一个惹上了就完全摆脱不了的人,话语权极度地失衡,是一种十分具体的任人宰割。


    他永远不会容许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贺山青之流各有各的打法,但谢雾观这人站在面前,许横承认,他看不懂。


    看不懂的人,当然是越远越好,他可不想去找死。


    只是现在,许横回头看了眼这个地方,说实话,内心毫无留恋,他来这儿也没带什么东西,现在走,当然也不必要带上任何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呢?!他人呢?!”


    ……


    隔离室里不断传来人声,还有剧烈的重物砸在墙上与地面的声音。


    “夫人。”


    贺家出了这么大的丑事,即使他们已经第一时间找人确保那些照片和视频不会二次流传,可这个贺家小公子的丑闻对于他们家来说已经是一件天大的事了。


    贺夫人连轴转处理这事,脸上也不免憔悴非常,“医生怎么说?”


    一旁等着的人连忙回答:“医生说这种情况是暂时的,问题不大,可以慢慢恢复。”


    不用医生说她也知道,贺山青虽然也没在里面待几天,但是一出来遭遇这么大的噩耗,别说是精神打击了,贺夫人现在让人关着他的目的也只是防止他出去乱杀人。


    “让国外那边准备好,过段时间把他送出去安生点儿。”贺夫人头疼道。


    那人平时是跟在贺山青身边的,有些踌躇道:“要是少爷不愿意的话——”


    贺夫人气得脸发青:“他要是不蠢不坏的话,怎么至于被人阴成这样?!”


    那人不敢说话了。


    缓了好一会儿,贺夫人又问:“发照片的人有没有查到?”


    “已经有点消息了,但是还没确定下来。”他小心翼翼地答道。


    贺夫人瞬间像换了个人一样,脸色沉下来,“找到他,别让他好过。”


    他刚要应下,却见贺夫人不知道何时抬眼看向他,“别惊动警察。”


    他惊了一下,内心竟然生出了一种他就是那个人马上要生不如死的诡异恐惧感。


    “好的,夫人。”-


    十分逼仄的小巷道甚至无法同时容纳两人并肩而行,分不清潮湿的地面上是什么时候的雨水,或者是哪家哪户不将就泼出来的脏水,混在一起,令人走在上面的每一步路似乎都充满了黏腻。


    空气中含着一股淡淡的恶臭,明明巷道从头到尾都看不见垃圾堆,但就是弥漫着垃圾堆杂的臭味,令人生理性想要加快脚步离开这个地方。


    巷外一个便利店内,店员百无聊赖地装作正在看监控,实则是在偷偷看手机。


    “砰、”几样东西被一起放在台面上,发出不大的声音。


    店员站起身,拿着东西一个一个扫过去,“25.39,”随后从底下抽出一个袋子把东西都装起来。


    手上拿到一桶泡面,他才想起来似的,“店里有热水,要不要现在泡?”他抬头,眼睛亮了一瞬。


    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长袖外套,宽大的连衣帽盖住了上半张脸,但高挺的鼻子与俊朗的下半张脸无一不昭示着这张脸的优越。


    很帅,店员一眼认定。


    许横摇头,又说:“不用了,拿包荷花。”


    店员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看过去,直到看到荷花,才拿下来,扫过一遍,放到袋子里。


    “怎么抽细烟?”他看这人的样子,像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应该最爱刺激,这类人群最爱的通常是久负盛名的利群,抽荷花的倒是很少。


    许横的头挺低的,加上有帽子的阴影,几乎看不出来他的表情,“味道不错。”他付了钱,拎着袋子出门。


    这个地方是A市典型的“贫民区”,十分乱,是那种在当年房价连连飙高的情况下,这儿完全炒不起来的地步。


    这里几乎集结了一座城市最底层的一部分人群。


    红灯区、赌博、黑恶,甚至于不仅如此。


    许横是前几天才到这儿的,他从闻渠容那儿离开先买了去隔壁市的票再转车回到A市,到了这儿。


    在这里找个人,难度显而易见,这也是许横选择这里的原因。他不是这儿混出去的,在这里也没什么人脉,但想要在这里低调地短暂度过一段时间,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认识的人过多或没有,都不好躲。


    他虽然不怕和贺山青碰上,但贺家的手段,他想象不出来多少,但总归不会让他好过,傻子才等着让人抓。


    许横七拐八拐,终于走进一条更加狭窄的小巷子,又不知道往哪儿拐了个方向,一连串的居民楼房出现在眼前,说是居民楼房都抬举了这个地方。


    这么老的地方,也没什么电梯,楼梯上的声控灯更是时灵时不灵。


    第43章 新鲜


    在心里默默数着楼层,到了门口,许横掏出钥匙开门,里面的环境倒是好了很多,该有的设施都有,至少不需要租客自己添置什么大物件了。


    许横把袋子放下,漫不经心地点起烟,随后又去厨房烧水,走回来拆封桶装泡面。


    他的手机卡在走的时候就掰碎扔在隔壁市了,只提前和李瑞报过消息,但也没说多清楚,不过现在,他也不担心别人是否需要清楚他的现状。


    他的存款不多,上次已经把大头都给了小白,现在花的这些还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留下的钱。许横算了算,这些也就够他花两三个月。


    他得去找个工作了。


    这儿虽然又脏又乱,但就是不缺工作,只要愿意干,工地的活都能找着-


    今天的晚宴倒是罕见集齐了不少人。


    赵丛竹和宁瑜相对一视,前者可没后者这么多小心眼子。宁瑜招了招手,立马就有个很有眼力见儿的小鸭子上前跪在了他脚边。


    赵丛竹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宁瑜倒是笑得更开心了些,他就喜欢这种温柔小意的,他伸手在小鸭子脸上摸了两把,眼睛还瞥了眼闻渠容的方向,“你去问问那位大爷,问他,能不能请你喝杯酒?”


    小鸭子睡着他的视线过去瞄了一眼,看着闻渠容明显不悦的脸色,有些胆怯地看着宁瑜。


    宁瑜却是一笑,“放心,他不打人。要是进医院了,我付你十倍医药费。”


    这样一说,小鸭子才安心过去了。


    赵丛竹边看热闹边谴责兄弟的无耻,时刻注意风暴中心的动静。相比于闻渠容有些明显的脸色,谢雾观那儿还真看不出来什么。


    宁瑜忽然凑到他耳边,“你说,他俩不会一直要这么闹下去吧?渠容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这么拎不清啊?”


    赵丛竹耸耸肩,“谁知道呢?但雾观以前也没看上过他的人啊?”


    “一个人而已,要什么样的没有?”


    “那你去劝?”赵丛竹怂恿道。


    宁瑜摇头,感叹道:“他俩玩的时候要是能带我就好了。”


    赵丛竹恶寒地离他远了一步,侧目而视,“你太阴了。”虽说这事在圈子里也不是少数吧,但是毕竟能造成这种局面的,许横也是个人物。


    现在争得火热,别说一块儿玩了,就是口汤,宁瑜都不一定喝得着。


    不过,虽然闻渠容和谢雾观之间冷淡了些许,但所有人已经默认了,闻渠容不再享有许横的所有权,没人会想去挑战谢雾观,即使他尚未得到。


    宁瑜无所谓地笑笑,“被人玩剩的我也不稀罕啊,但谁让他就是不一样呢,我也想尝尝能让渠容和雾观同时看上的人是个什么滋味。”


    他不紧不慢加了句,“最好别让我失望啊。”


    闻渠容正喝着酒,脑袋里还是前几天和许横美好以致强烈的夜晚,在那之前,他已经和谢雾观承诺过放弃许横了。故而,那个夜晚,更对他来说有种在谢雾观眼皮子底下偷腥的滋味。


    太特么的妙了!


    但是现在,人去楼空,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还以为是谢雾观把人接走了。


    “砰”的响了一声。


    众人纷纷朝声源处望去,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只见一向笑脸的闻渠容不知为何发了脾气,就一杯酒尽数洒在了面前人的身上,就被也滚落在地上,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


    刚刚被点名的小鸭子此刻蹲坐在地上,身上肯定是没什么伤口的,就是被闻渠容的态度震惊到了,也害怕身前这位客人会不会一生气断了他的职业生涯。


    宁瑜走过来,正好能看见这一幕。


    闻渠容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脸上很冷淡,但能看出些许怒意。


    宁瑜上前揽过他的肩膀,“这是怎么了?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至少在明面上,闻渠容已经在谢雾观面前确定放弃许横了,他们也犯不着站队,或是帮着谢雾观去整人,要不然也太没道德了。


    等闻渠容回答之际,他摆了摆手,让那个得他授意的小鸭子赶紧走,别在底下碍眼了。闻渠容今儿是心情不好,又不是突然变身暴力狂了,不至于打人。


    至于之后,他的助理会给出相应补偿。


    很快有经理过来让人打扫,顺便安抚受到惊吓的客人。


    闻渠容没甩开他的手臂,表情和缓一些:“没事。”


    “最近状态不好啊,发生什么事了?”


    闻渠容看他一眼,“许横好像失踪了。”


    宁瑜震惊到捁住对方脖子的手臂差点儿给人勒着,还是闻渠容自己扯了下,才免遭此患难。令他第一刻震惊的并非是许横失踪这件事,而是,他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还跟那小子有联系?”


    闻渠容不咸不淡回:“上次还不是我带他出来玩的?”


    “那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明知道我说的什么不一样。”宁瑜气得朝他胸口来了一圈,却被对方的项链打得手指发麻。


    闻渠容不讲话了。


    宁瑜冷静了一下,换种语气问:“你怎么知道他失踪了?或许只是人家不理你而已。”


    闻渠容冷笑一声,慢慢说:“他住我家。”


    “我靠!”这次换宁瑜摔了酒杯。他们的动静太大,吸引了好几个方向的注意力,宁瑜甚至不敢去看谢雾观的方向,因为他怕自己心虚。


    他连忙把人拽去了阳台,关了阳台门,确定四下没人后,才说:“你疯了?谢雾观的人都敢动?你真想让他把你家公司整垮,别说他不会,这种骗小孩的话你也信?”


    闻渠容淡淡地挣扎开对方,双手撑在阳台栏杆上,默默看着外面的风景,装死不说话。


    宁瑜等了一会儿,确认这人嘴里套不出来什么话了,于是转而又问:“他怎么会突然住你家?”


    “他求我办事,我让他和我搬到我家住。”


    宁瑜连连摇头,“这要让雾观知道了,得扒你一层皮。”


    “你别告诉他。”闻渠容头也不抬,加了句。


    “得,大爷,您清高,让做不让说了。”


    趁着没人,宁瑜忍不住又问:“我说你到底是想怎么做,许横迟早都是雾观的人,你不会真要搞在雾观眼皮子底下偷//情那一套吧?”


    他连忙表态:“哥们儿我是不会帮你的。”确切来说,是没人敢帮他。


    闻渠容也没笑了,脸上暗沉沉的,在想许横,“没指望你,到时候记得给我打120就行。”


    宁瑜不客气地冷哼一声,“我怕到时候雾观把你从医院里拽出来再打一顿。”那这其实不太至于。


    “天涯何处无芳草,实在不行,雾观玩腻了你再接手呗。”


    闻渠容看着黑沉沉地夜空,天上只有寥落几颗不太亮的星星,“他不会腻的。”从始至终,没人能够在和许横的纠缠中有绝对的话语权。他不能。


    宁瑜没听清这句话,正想问清楚的时候,阳台门被拉开的声音引得他回头去看。


    一看,正是一张让他不愿面对的脸。


    隔着长长的宴会厅,宁瑜看见了正在偷笑的赵丛竹的脸,对方也注意到他了,还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示意。


    “雾观。”宁瑜率先开口,他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闻渠容闻声也转了过来,看向谢雾观,脸上倒也没什么畏惧感。


    宁瑜忍不住挑了挑眉,很浅地叹了声气说:“丛竹找我谈个生意,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他也没管两人的反应,直接就打算走了。只是走到谢雾观身边时,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下肩膀,他克制着没有反应,才走了。


    夜晚的风吹到人的脸上,凉凉的,像含着一层湿润的水汽,很舒服地贴在皮肤上-


    “外面挺冷的,你要不要穿件我的外套再走?”


    许横刚收拾完东西,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下班时,今天和他换班的人这样说。


    “不用,我家很近。”他朝人摆手,推开休息室的门,朝酒吧的后门走去。


    他找的这个工作离他租的房子不远,但他现在没车,所以上下班一次路程走路也要十几分钟。


    狭仄黑暗的小巷子里,依旧弥漫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臭味,许横身上喷了香水,加上在酒吧里染上的酒味,一时竟然显得清新了不少。


    这个点,巷子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周围老楼房里也是安静的不得了,除了一些偶尔半夜起来哭闹的小孩子。


    还有一些分不清楚是虫叫还是鸟叫的声音在不近不远处此起彼伏,有种和人类社会极度违和的不适配感。


    他无声地前进,也没有边走路边玩手机,巷内唯有一丁点儿来自天上月光的光亮。


    在即将要到达一个转角处时,许横有些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血腥味,很重,很新鲜。


    许横闭了闭眼,帽子遮挡住他的大半张脸,整个人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极其不真切,没有太多犹疑,他转身就走。


    但有些东西,不是他能逃避就能挡住的。


    “带我去你家。”一道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在耳边极近处响起。


    许横用脸骂人,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有点儿怀疑今天是不是染上脏东西了,怎么发生在他身上的破事一件接着一件,得想想过了这段时间要不要去找个寺庙求平安了。


    他自觉是无神论者,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已经超越了他能理解的阈值。


    “快点!”


    感受到腰间逼近的东西,许横没办法,低声应了句好,转身带着人朝自己家走去。要是只是刀的话,他还能拼下身手。


    那人见他是朝原来的方向走去,不太客气地说了句:“算你识相。”要是敢在他面前耍小聪明,他绝对不会手软。


    把人带到自己家,玄关处,许横刚摸到电灯开关的手倏然停住了,最后,缓缓收回。


    他背后那人也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动作,有些讶异:“你还挺聪明的。”


    “往前走。”两人差不多走到了一个很小的椅子旁。


    这间房子是一间隔断的单间,虽说厨房卫生间都有,但确实很小,以许横目前的存款,他短期内没有挣钱的法子,暂时租不到一室一厅的房子。不过,住在这儿,他倒是也觉得无所谓。


    即使不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也不难看清整间屋子的格局,很中规中矩。


    “你刚搬过来的?”


    “是。”


    那人语气明显不太好了,“你家医药箱在哪儿?”


    “没那种时髦的东西。”他以前经常打架的时候懒得次次去诊所,租的房子里就会备一个,但现在很显然不需要——


    作者有话说:其实后面还有新的攻出场,家人们现在比较看好谁?有感觉谁和许哥更贴吗?


    第44章 同行


    那人闻言笑了声,很阴冷的笑,手上的东西往许横的腰上顶了一下,“你不怕死?”


    许横不说话了。


    “你家有绳子吗?”


    许横想了想,“没有,不过你可以用裤子绑着我。”


    那人显然是惊讶了,带着点儿笑问道:“这么上道?以前干什么的?”


    许横如实说:“混混。”


    “行,算半个同行。”


    许横心里还有点儿挣扎,他当年可不会私闯民宅,或者拿东西挟持一个无辜的人。


    那人就着现在的状态,把许横半推半压弄到了衣柜旁,皮带太硬,只能挑了条好动作的休闲裤出来,指挥着许横把自己绑好。


    确定一切步骤都完成了之后,那人用嘴咬着枪,低下头去确定那个绳结是否结实。确认好之后,他又忙不迭地又拿了条裤子出来把许横的腿也绑一起了。


    血腥味不断传入鼻腔,很难闻,也非常不舒服。


    许横的脸低着,他背对着月光,脸愈发看不清,只能看见很漂亮的嘴巴和棱角分明的下巴。不过,这也够看出来他的长相不错了。


    腿也绑好了,这下彻底没了风险,那人看着许横刻意低下去的眼睛,内心竟然还多了几分佩服,真聪明,知道不能看他的脸。


    他没忍住,拍了拍对方的脸,“聪明!”


    许横没躲,他的表情从踏进这间屋子里就没变过。


    “你乖着点儿,别闹出动静,我肯定不会伤害你。”语气不乏欣赏。


    正以为暂时到此为止时,那人突然摸进了许横的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机,摁了开机键,发现没亮,声音突然很低:“怎么回事?”


    许横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也不必要看见,“下班的时候没电关机了,要不然我走路的时候就玩手机了。”


    那人想了想,好像还真是,他没看见许横在路上玩手机,现在应该没几个人能忍住不玩。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没什么好犹豫的,他伸手把手机望窗外抛去,手机掉在地上,发出脆亮的响声。


    “和你的命比起来,一个手机,也不值几个钱吧?”


    还算是有点儿意识,他把许横所有口袋都摸了一遍,掏出了个打火机,没扔,不是通常便利店里卖的那种打火机,而是许横前不久买的小众潮牌打火机,外壳金属的质感摸起来冰冰凉凉的,黑灰色的外形显得有些闷。


    火光在许横眼前闪烁了一下,他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品味不错,你不是这儿的人。”


    这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许横罕见抬头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随后,许横低下去的眼睛目视着那个金属壳打火机被手指拨进对方的口袋里,敛起的神色有一刻的动容。


    确认再没有别的手机之后,才转身走了。


    他没离开这间屋子,而是去了卫生间。卫生间门关的那一刹那,里面的灯也随之亮起,一个男人的身影被投射到卫生间门上。


    许横没有犹豫,瞬间选择去解开手上的结,他自己能打这个结,也有靠自己解开的本事。卫生间开始传来持续不断的水流声。


    等着人走放过自己,对许横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一样的存在。千分之一可能存活的概率,等待犹如等死,只能自己逃!


    他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的话,那人出来了他都不可能解得开这个结。他飞快地在脑子里想着,手上也边在解脚上被绑的结。


    许横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以那个门被开时的声音,他几乎逃不了。而走廊的方向,那处墙壁上并没有窗户。他不知道警察局离这儿多远,但是他才报警不久,且这儿的路这么复杂,哪怕是负责这一片儿的警察也说不定要找多少时间,他肯定等不到警察了。


    想通了这点的许横迟疑了半秒,开始朝窗边一点点挪动着,他下午走时就没关窗,刚刚那人也没关,此刻硕大的窗口毫无任何遮挡地出现在眼前。


    许横探出头去观察周边的情况,借着月光,基本都看清了,这儿是七楼,往外看去都觉得高。简单来说,跳下去瘫痪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卫生间的水声变小了一点,许横皱了皱眉,又往里面望了两眼,一脚踩在窗沿上,迅速往下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窗沿,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楼下的房子靠近外面的窗户有防盗栏,他这个窗户因为是在顶楼,房东装修的时候成本压缩在最低,所以并没把这个窗户考虑进去。


    许横用脚探了探,不用怀疑,完全够不着底,他将目光投向了旁边一条粗大的白色水管上。不过,他离水管还有一长段的距离。


    此刻,许横一只手的手指已经在窗沿最角落了,内心在下来之前就已经预演过好几个方案。


    他朝反方向挡了一下,脚在那边的墙上借力蹬了一下,整个人朝水管那处扑了过去。


    照一般的行进轨迹看,他的手正好下滑能把住那块铁片,然后先稳住,后面再顺着水管往下滑,之后拉住最近的防盗栏杆就好了。


    但想象和事实略有差距,蹬的力很准确,只是水管太滑,紧密贴着管子的手又滑又烫,在两只手把住贴片之前,右手小臂先被贴片划出了一道十分长的伤口,痛得他表情都扭曲了一阵,忍不住发出点儿声音,但很快又克制了。


    好在,即使受伤了,他还是按照原定的设想先把住了贴片,上面已经有了新鲜的血液。


    许横管不了太多了,他伸长脚去够不远处的栏杆,脚底接近悬空,只有脚尖能够轻轻勾到一点,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低头去看现在离地面的距离。


    反正不够他直接跳下去。


    许横没犹豫太久,开始把身子往那边摆,全身的力集中在了脚上,手上松开的那一秒,他的脚上已经蓄满了力,并且成功勾住了防盗网。


    紧接着,他一点点把手往上提,终于抓住了东西。


    等到成功落地的时候,他整个人有种不真切的感觉,倒不是觉得能成功下来有多么魔幻,而是有种回到了以前真的当混混几个街头打群架的时光。


    那时候受的伤,爽可比痛多得多。


    不过,他现在可不是有时间记忆过去时光的人,手机被砸得四分五裂,他挑着能看见的两大块拿走了,没有精力去在地上细细分辨剩下的碎片。


    那人应该也快处理完了。


    许横拔腿就跑,往里跑,他得先躲起来。


    跑了不知道多久,许横才勉强停下来,剩下的事情倒不太想去考虑,反正不会比他在外面做的事情的后果更恶劣了。


    但是貌似,许横皱起眉,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差,这个地方也不能待了。


    难道还得换个城市,只怕人生地不熟,他一点可发挥的空间都没有,到时候真就插翅难逃了。


    在这样静谧的夜晚,耳边是近乎空寂的环境,许横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能让他破局的人。


    “闻渠容护不住你,我能。”


    那个他直觉就不想接近的人。


    只是光想想,许横的神色就变差了起来,对方的想法和目的再明显不过,他送上门去找艹更是不知死活。


    况且,让他接受一个男人的施舍,他忍不了。


    他能接受付出,但无论是找闻渠容还是谢雾观,都一个结果。有那么一瞬间,许横真想指着这群人的鼻子骂死算了,同性//恋关他//鸟//事,还特么的一个个在他身边出现。


    像出租房里的蟑螂似的,看见了一个就有一窝了,看见了一窝就有一下水道了。


    第45章 包//养


    “你先住这儿,好好养伤,有空的时候下来帮忙端端酒就行。”


    “谢谢老板。”


    “没事,酒吧遇着一个你这么帅的太难得了,我也得留住人才。”酒吧老板拍拍许横的肩膀,笑道。


    他在这家酒吧当调酒师,还没干多久的活就遇到了被挟持的事,找诊所处理好之后,他在这边也不敢去找相熟的人,只好求助酒吧老板。


    这个是酒吧楼上的房间,倒是比他原来租的地方都大不少,就是有股年久未打扫的灰尘味,隔音也不好,甚至能听清楼下正在播放的歌曲的歌词。


    许横知道老板的意思,他当初面试调酒师的时候,对方有意无意推荐他可以去卖酒,通俗一点就是通过陪酒去卖酒赚提成,大头应该是包括但不限于在酒吧的小费。


    很明显,他拒绝了,但还是成功当上了调酒师。


    不过现在,许横也确定了,他大概明天或后天开始要去陪酒了。至于对这个职业,他倒是也没有多少想法,不主动做的原因,也不过是嫌麻烦和没那么多哄人的心力。


    不过真的得做的话,倒也不至于扭捏。


    这个酒吧不算小,尤其是在这种地方来看,消费也不低,但是特殊交易十分多,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的那种,和市区里的那些不太一样。


    许横刚端完一箱酒送到包厢,在走廊上遇见个熟人,帮他混熟卡座的同事,长得帅会说话情商高,特招人喜欢。


    “你手还行吗?”他抓住许横问道。


    许横右手还缠着绑带,但是他平时都穿长袖,把特意把那截明显的白色挡掉。他一天中端盘子的时间不多,全靠对方愿意帮自己调和时间。


    “还行,我不用右手使力。”他解释道。


    “骗人,”陈宣把他扯到转角处,“你搬一整箱酒水的时候还不要用右手的力啊,那你来酒吧上班干嘛,去健身房呗。”


    许横被他逗笑,他倒是挺爱和这样的人玩的,很主动,但仅限于关心人这一方面,像个天生无私有大爱的人。


    “这样吧,我这里有几单包厢的小单,点的都是贵的酒,今天让你小子赚便宜了。大厅那边的你就先别接了,我顶过去,那边人太多了,估计得挤到你的手。”


    许横“啧”了声,对方好得有点儿太不普通了,像自己一个人单独一个星球生活的一样,他不太敢接手这份好意。


    “别等着了,先去送吧,送完了你去休息室坐会儿,我看着老板刚出去了,今天应该都不回来了。”他说完,匆匆忙忙想要回到岗位上去,还在四处看着有没有来人。


    许横见人将要离开,还是有点儿好奇地问出了心中的问题:“陈哥,你干啥对大家都这么好啊,天生好人?”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陈宣正色道:“再说了,别叫我陈哥,多显老啊,叫我宣哥,大家都这么叫,你别搞特殊。”


    “行行。”许横笑着点头。他以前只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生的坏人,现在,也短暂地相信一下,世界上也有无缘无故的好人吧。


    他并不想去剖析对方如此操作后面有如何的心境背景,总要相信一些事情就是毫无任何缘由的,权当是他运气好算了。


    送完包厢的酒之后,他倒也没有回休息室去,而是待在后面玩手机,顺便等着还有什么事。


    没休息太久,前面的人叫他过去帮忙。


    “卡座来了个富二代,一沓一沓地往人胸口塞钱,好多人去碰运气,你要不要试试?”


    许横表情平淡地拒绝了,只说:“我帮忙送送别的卡座的酒水吧。”


    和他说的同事也不强求,“行,是有点儿缺人。”


    到了大厅,其实很难看出来那儿是那个富二代塞钱的地方,因为人都很多,尤其是舞池中央,一直人很多。


    一些同事知道他手的事,顾及得上的时候就会关照着不让他干重活,但酒吧里大部分人工作也是忙的,也不太注意得了他。


    “许哥,那边有个卡座点名要你去,应该是上次找过你了。”有人从舞池里挤出来,告诉许横。


    “行。”许横正要过去。


    “许哥你从那边绕过去,那儿人少。”


    “行,谢了。”许横朝他手臂上轻拍了一下。


    “小事。”


    许横这张脸确实被老板看得不错,他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的,毕竟从小到大也算是享受过这张脸带来的不少恩惠。


    点他的是个富姐,卡座里还有不少对方的朋友和他的同事们。许横过去时,他们正在玩游戏,这么吵的环境里,能玩的游戏不多,都是奔着点儿别的目的去的。


    许横一来,就被中间位置的富姐招手喊过去了,他倒是没什么表情。


    许横没什么甜言蜜语的表现,这些人也知道他就是这个鬼样,算不上一股被强迫的味儿吧,但肯定是不积极,不过也没人怪他。因为他都不算这里正经的少爷,平时只有卖出了酒才有点提成拿。


    这就全靠本事了。


    他虽然也能哄人,但毕竟拉不下面子哄,倒是有几个性格淡的吃他的招,愿意给个面子,但更多的是偏爱其他服务更好的少爷。


    “要我干点儿什么?”他先问。


    女人笑了声,头也没抬继续玩手机,随意地说:“推荐几款酒。”挂她账上。


    许横按照她的口味挑了几款,中规中矩的,其中有两三瓶还是他以前从来不碰的。


    许横其实挺摸不清这人意思的,说喜欢他看定不是,说觉得他帅吧,可能也不全是,每次正眼都不给一个。但看不上也不至于次次都点。


    他倒是没注意到,中心线对面嘈杂的卡座上,人群十分密集,已经渐渐有了退缓的迹象,而这块地方,又足够看清一个人的脸的轮廓。要是是相熟的人,或许还真能看得出来。


    一瞬间的侧目,顶上彩色的灯光正好划过,也让韩瓒勉强看清了一秒中,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天赋异禀的脸庞,这是他再一次看到这张脸由衷的评价。


    说实话,这么远的距离,他哥来了他都不一定能看清,但就是转了下头,他就是一眼就想起了那人是谁。


    他舔了下唇,玩味地勾起唇角。


    他经常四处玩,倒是不知道那人上次见还是显而易见不知道在哪个富贵圈里混得开的模样,怎么一下就到这儿了?


    这是,背后的靠山倒了?


    许横点完酒,按理说,现在他该找点儿话题跟人聊聊,但看对方玩手机的状态,也不像是点他陪聊的。


    这时,那人好像才注意到他,推了一个女生过来,坐在了他俩中间。


    “我学妹,她第一次来酒吧,让我帮她找个帅的,你陪她玩玩。”富姐搂着一个女生的肩说道。


    许横点头,将目光转到那个女生身上,和富姐看不出来有相像的地方,在酒吧这个光怪的灯光下也显得容貌平平,衣服看起来倒是很有质感,头发没扎,很随意地披散在两边。


    “别浪,她刚成年。”富姐叮嘱道。


    “行。”许横往旁边挪了点儿,想着等会儿该说点什么。


    “我成年一年了。”女生辩解道。


    许横这下正色看了对方一眼,没看出来还是个有反叛精神的姑娘,还真挺有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


    许横正想着对方是否腼腆,他该怎么开启话题,一下听到对方说话,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许横,你呢?”


    穆青有些傲气地别了别脸,“你管我叫什么?”


    许横笑了声,心想真有性格一人。


    “OK我不管,那你总得告诉我怎么叫你吧?客人?”许横笑着说。


    穆青看了眼正在玩手机的表姐,又看了眼许横的脸,确实让她很满意。察觉到她的目光,许横十分温顺地朝她那边靠了靠,力求最好的角度。


    “你以前没干过这行吗?该怎么叫怎么叫喽,总不可能所有人都愿意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


    许横为她的逻辑折服,晃了晃头道:“以前、都叫姐姐?妹妹?宝贝?”


    “那你叫我姐姐吧,这个好听。”穆青突然沉声:“有没有人说过你声音挺好听的?”


    许横笑得纯粹:“脸的好看已经超过其它了。”


    穆青白了他一眼,“哇,你好不要脸。”


    许横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想玩游戏吗?”


    “可以啊,”穆青极其直接,“你够帅的,我想包//养你,要多少钱?”


    这话把许横惊得差点从沙发上起来了,“妹妹你包人也不能从这儿找啊。”


    穆青没管他称呼的不合格,“为什么?你确实很帅啊,外面的人还没你身上这股痞气。我虽然年纪小,但我有钱啊,你想要多少钱都行。”


    “太大气了妹妹。”


    许横凑过去,离她很近,才勉强能用正常的音量让对方听见他的话,“包人这事也有含金量,酒吧这地方杂,你出去找个干净的不更好吗?”


    穆青显然不服气,“外面哪有你说的好,都一样乱,谁能看出谁是不是好人,那我为什么不找个有眼缘的,你就挺好的,给我说多少钱吧,我出得起。”


    最后,还是以许横强//制玩游戏转变了这个话题。


    卫生间里,许横正捧着一把水往脸上打,耳朵上的耳钉亮闪闪的,在镜面的反光下,比晚上天空的星星还要闪。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从周围人的表现与态度来说,他不难发现自己这张脸是好看的。但大概是自己看太久了,这张脸在许横眼中已经极度平常了。


    他仰着头,镜子里的那张脸也跟着动了。许横有时候不太理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他。


    貌似,有点儿麻烦了。至少,对他来说,应付这些人算是麻烦。


    要是能借着这次的机会,把那些人一并摆脱就太棒了。只是,还是略微有些可惜,他当初还真挺喜欢闻渠容这个朋友。


    正当他要往出走的时候,视线里突兀地出现了一条腿,挡在他的面前。


    许横不爽地抬头看去,看到了一张他没有任何印象的脸。


    他的表情很冷淡,往旁边挪了一步。只是对方就是奔着他来的,哪里会遇难而退。


    “不记得我了?”


    听到这话,许横才不太甘愿地抬头看过去,想了一会儿,有点儿印象但没有名字,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一面。


    “有事?”他懒得应付,连语气都不太好。


    韩瓒近距离看他,却像是在看第一眼就见到的他,怎么说呢,好像毫无变化,又好像变化很大,他说不出来这种感觉。


    第46章 傲慢


    不过,他一看就知道许横是完全不记得自己了,“我是韩瓒,咱们见过一面,我提过挖你去我的会所,但被你拒绝了,还给你塞了我的名片,但是后面我并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说到后面时,他好像还有点儿生气。


    许横看着他,似乎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了找到了这个人的丁点儿踪迹,但表情依旧没什么大的变化,“行,现在也不去。”


    肩膀撞过肩膀,手臂却一下被人扯住,许横丝毫不客气地反手把人压在了墙壁上,眼神很冷:“离我远点儿。”


    说完,他将人使劲往墙上一按,确保对方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情,瞪了一眼之后放开了手。


    “你很清高,现在不还是在这儿当鸭,还不如跟我,我能给你更多的钱!”韩瓒这句话是带着恶意的,他受不住被一个鸭子两次甩脸色。


    这些言语,堪称恶毒。他的嘴角却已经翘起来了,仿佛确信对方能做出他预料之内的表现。


    许横一步未停,直至消失在了转角。


    回到卡座上,许横依旧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也不是没被人纠缠过,更恶劣的都见过了,一两句话而已,还不值得他给出一个眼神。


    酒吧里是分不清时间的,堪称梦幻的灯光抹去人关于外界的认知,DJ放歌一首接着一首,人很难不通过时间去感受身体的损耗。


    卡座里的人还有大半。


    富姐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表妹,但她正跟新点的男模打得火热,显然没到离开的时候,于是推推许横。


    “我妹睡着了?”


    许横也喝了不少,脑子难免有点儿,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是什么事,看着趴在他腿上貌似睡得很深的女人,将对方的脑袋托着扶了起来。


    看了一眼,推了推,没什么反应,“睡死了,你要不然现在送她回家?”


    富姐看了眼身边的男人,犹豫了几秒钟,起身道:“行,你跟我一块儿把她扛出去。”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扛个人只需要许横就行了,他搂住穆青的腰,另一只手托在对方的下巴上,让她的脑袋不用垂下来。


    到了地下停车场里,富姐看着许横的动作,“啧,你谈过几段恋爱?”


    许横力气大,拖着一个人走路对他来说没有问题,“两三次吧。”


    富姐点点头,语气有些复杂起来:“你现在在酒吧一个月大概赚多少钱?”


    “没怎么算过,怎么了?”许横抬眼看她,不怪他疑惑,两人这种身份这样的对话,不免他多心。


    “我表妹看起来挺喜欢你的,可以试试让你陪陪她,钱方面不会少了你的。”


    许横短暂地皱了下眉,他已经疑惑多过厌烦了,怎么感觉好像从某个时刻开始,他的身边都变成了这样的人,或多或少对他有意思。


    富姐并不在意他一时的沉默,继续说:“一个月三十万怎么样,我另外再送你一套房,可以在市区选。”


    把人往车后座里放好,许横甚至贴心地给穆青系上了安全带。


    他钻出车外,在富姐面前关上了车门,“需要我帮你叫个代驾吗?”


    两人都喝了酒,谁开车都不可能。


    富姐摇摇手机,“我司机等会儿过来加个班了。”


    许横点点头,转身欲走。


    “你不考虑考虑我说的事吗,如果是钱的问题,我们还能再商量。”三十万外加一套房,她认为是十分优渥的条件了。


    许横转身面向他,一条手臂撑在车上,他今天晚上陪着车里的那位大小姐也喝了不少酒,此刻正是上脸的时候,脑子还晕晕的,“你表妹和你说的?”


    “是,她和我提了一嘴,我也觉得你还不错。”至少给钱就能操控,不要了就随时踢开,不知道能省多少麻烦。


    许横微微一笑,停车场内有些昏暗的灯光照得他的脸红像一场异常的橘色迷雾,很漂亮,也很难让人不为之动容。


    相比起来,原本优越的五官好像也能在一瞬间被忽略了。


    “何必在垃圾堆里找男人呢?”说完,他抬头眼神有些向下地看了一眼富姐,没再多说,转身朝过来的方向走了。


    来到路面上,路灯照着黑色的地,远处,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似乎和大地发生了倒置,简直一模一样,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陷入了虚妄。


    许横晃了晃脑袋,他就是这样,酒劲得后一点的时间才能上头,他扶住旁边的墙壁,有些缺力地蹲了下去。


    今天晚上的酒确实喝得太多了,但也是他到这儿来收入最多的一天,老板估计愿意因为这个放他几天的假。


    许横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西装外套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了哪里,此刻身上只有一件酒红色的衬衣,很薄,质量不太好,夜风一吹过来,凉飕飕的。但他酒劲上头,不仅不觉得冷,还很热。


    他靠在墙上,路灯照下来的光到他的脚边已经变得稀薄无比,他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撩了一下,露出来的眉骨清晰无比,很深邃,极其明显的双眼皮让他的眼睛格外显眼。


    伴随着微末火光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猩红色的一小点,突兀地照亮了他凸起的鼻尖,有种雕琢过的精致感。


    他吐了一口气,有些上头地仰了仰脑袋,他烟瘾不重,但偶尔一些时间总是迷恋这种感觉。年轻,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陷进某些东西里面。


    许横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寻常喝醉了就也不会这么不舒服。直到一根烟抽完,他又去摸另一根,才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不舒服的来源。


    他想起了和闻渠容的那个夜晚,偶尔,在情//欲上交杂某些痛苦,是太让人无法自拔的东西了。


    闻渠容太聪明了,又有着不可挑剔的阅历,他接近许横的每一分每一秒,任何一丁点儿相处,都是拥有完美的计算的。


    而许横,又恰巧太年轻了,年轻,总让人轻松沉溺于某些体验上十分美好的事情。


    迷恋于那种感受,是让人极度享受又无法摆脱的。


    许横清楚自己的性向,他确定自己对闻渠容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对男性没有任何爱情方面的幻想,只是那个夜晚对方向他展示的一切,太让他记忆深刻了。


    他想了想,或许这事过后他得试着找个女朋友。


    他还年轻,不至于因为一点东西就弄得这么狼狈。


    正想着抽完这根就回去睡觉时,一双白色的孩童尺码的鞋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小孩?


    他疑惑地抬了头,动作有些迟缓,但还是看清了那个小男孩。


    “哥哥,你需要帮助吗?”


    如果许横脑子再清醒点儿,这个画面,他肯定得联想点儿别的东西,即使他身为一个无神论者。


    五分钟后,他选择站起来,牵着小男孩的手。


    他掏出手机,想着是报警好还是先问小男孩家里的电话号码,至于这个孩子为什么突然出现,他倒是不太在意。


    这个点,他也想不出来什么比较合理的答案。


    在地图上搜,最近的警局也就一公里。他报了警,警察让他先问清楚事来,并说已经派人往他那儿赶了,让他先看好小孩。


    许横脑子有点儿晕,他站不住太久,又不能让小孩扶着他,于是弯腰,手掌撑着膝盖,把警察告诉他的问题一个一个问了出来。


    出乎他的意料,小男孩只字未言。


    许横正要跟电话那边的警察再说明情况的时候,小孩突然挣脱了他的手,猛然朝反方向跑去。


    许横一瞬间懵了,习惯性追上去。


    并没有追太久,他后知后觉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此刻已经来不及了。许横抬头四处看了看,周围没有监控,很好,很适合杀人灭口。


    他有些怀疑,是上次那个挟持他的人。


    只是,当那道声音出现在耳边的时候,他的内心瞬间改变了答案。


    “本来想用点儿药的,但谁让我就喜欢你这股宁死不屈的劲儿呢。”


    许横死死盯住他。


    许横被布条堵住嘴,两个男人押着他的手臂,一行人上了停在巷口的面包车。


    但出乎意料的,许横没有在那个面包车上看见那个小孩。


    韩瓒倒是热心,毕竟是他先招惹的人,难免在这种时候多了点儿耐性,“那小孩就靠骗人挣钱,现在拿到钱指不定躲哪个犄角旮旯了,你没必要担心他。”


    听到他的声音,许横完全不想说话,当然,他也说不了话,嘴巴还被堵着。


    “说实话,我挺好奇的,你怎么到这儿了?”说完,他又突然看到许横被堵住的嘴,“差点儿忘了,行,也不急在现在。”


    许横的耳朵脖子红成一块儿了,他真是喝多了,现下对方在说什么他都得迟钝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了。


    韩瓒好像格外喜欢他眼神恍惚的状态,探过身去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你太合我心意了,我原本想着挖你到身边,给你资源,到时候咱俩也能顺理成章睡几次,没想到你还看不上。”


    说着,他将头埋进许横颈窝里,不知何等心态地深深嗅了一口,“好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许横懒散地掀起眼皮,十分傲慢不屑地注视着他,那眼神像极了一条有剧毒的蛇,但漂亮,也像某种致幻的毒药,让人心甘情愿甚至说献祭般走入陷阱中。


    随便换一个人这么轻视自己,韩瓒一定受不了,说不定就要一拳打上去了,但偏偏面前的人是许横,这张脸配上这个眼神,他恨不得当下就舔//上去。


    韩瓒盯着他看了好久,久到自己都要忘记时间了,他还是没忍住,直接在车上把堵住许横嘴巴的布团扯下来了,立即亲了上去。


    许横的嘴里是十分浓重的酒味,很重很重,舌头都好像腌入了味。


    “你TM是不是给老子下蛊了?!”说完,韩瓒又紧紧地贴了上去,他很急切,但动作并不太//粗//暴。


    许横根本就没躲,只能尽力想要偏头,但脑袋又被人死死摁着,此刻是真的想杀人。


    “啊!”韩瓒大叫一声,脑袋直往后仰,低头捂住自己的嘴。


    前座的几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去问他的情况。


    相比起他的惊惶,许横冷着脸,轻蔑又厌烦地俯视着低着头的对方,透明车窗显露几丝月光的余亮,冷白的亮光下,许横的下嘴唇鲜红无比,甚至还有鲜血没有干透的湿润感。


    这下真像会吃人的艳鬼了。


    韩瓒捂住嘴巴,先朝前方的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等到他们全部转回头去时,才看向许横。


    许横的脸其实是很少能够给人以漂亮的感觉的,更多是帅气,五官很分明,尤其是鼻子特别挺,长相一点儿都不女气,甚至因为他平时表情就不多,故而看起来还挺冷酷的。


    韩瓒看着他,却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但他突然发觉了,为什么这一次见面会比第一次见面多出那么多强烈的感觉,这个人傲,看不起他,也讨厌他,但是凭什么呢?凭许横他自己就是个陪酒的货也敢这样吗?


    韩瓒承认,他不喜欢对方讨厌他的情绪,也存着这次把人压服的气来的,要不然他想玩什么样的没有,上赶着的都睡不过来,何必强//迫人家不愿意的呢。


    他死死地盯着许横,盯着那双从始至终很冷淡又很高傲的眼睛,“你TM越横,老子越想艹//死你!”


    许横这次是真的清醒了不少,越想越上头,一个两个,当他是什么了?!碰上这种贱人,他要是能忍下去这辈子就不用活了!


    第47章 自残


    把人扛到了在自家名下的酒店里,住的房间也是自己专属的套房。


    几人把许横扛到房间之后就出去了,此刻,套房里只剩下了许横和韩瓒两个人。


    韩瓒脱了外套,随意地丢在客厅沙发上,走进房间,饶有兴致地看着被被捆成一团的某人。


    许横这下是真的很狼狈了,头发杂乱地挡在脸前,手脚都被捆着,边缘处还有他挣扎的红痕,整个身体是有些蜷缩的姿势,但这次,嘴巴没被堵住了。


    韩瓒盯了好一会儿,突然发觉或许脱了衣服的许横会更具观赏性一点儿,单打独斗,他不知道许横打架有多厉害,也不想平白给自己找那个麻烦,也就根本没打算给人解绑,哪怕等下就要上//床。


    他蹲下身,还没想好是先从裤子下手还是衣服下手。


    他一时游移不定,忽然听到耳边挺大一声响,然后就是左脸上有块地方莫名湿湿的。韩瓒一时愣住了,有些不信邪地摸了上去。


    确实是湿的。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就垮了下来,许横朝他吐了口水。


    良久,韩瓒才像脖子生锈一样转头看着地上的人,即便是被迫束手就擒,马上就要被强//j了,那个眼神,只是变得更加厌烦了。


    丝毫没有恐惧,正如他所展现出的行为一样。


    韩瓒突然发力,捏住许横的下巴让他面对着自己,力道重得拇指按压下去极深的一块,用力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有些得意,但许横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表情,甚至好像还更冷淡了一些。


    韩瓒绷不住,扯着许横的下巴把人的脑袋往上拔,“老子让你活着走不出这间房!”


    瞬间,他把人往地上一甩,肩膀撞到地板,发出闷闷的响声。


    韩瓒也不会管这些了,他低着头,手指开始去解自己的皮带,但大概是因为越着急越出错,平时很好解的皮带愣是让他拨弄了好久。


    卡扣刚发出一声响,他的下巴处猛然受到一股极大的冲撞力,整个人习惯性往后倒去。


    许横瞬间调整好姿势,一下朝前就坐直了身子。韩瓒倒地的瞬间,他迅速滑到对方面前,双肘并起,在韩瓒的下//体处猛砸了好几下,砸得对方身体忍不住痛得滚起来。


    许横转而用同样的方式去捶打韩瓒的腹部,甚至余光一瞟看到了韩瓒发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神情,说实话,他并没有觉得开心。


    他只是使劲用力,一直在心中数秒,终于在数到某个确定的数字时,转而看向了韩瓒的脸,那张半死不活的、侧着的、皱着眉十分痛苦的脸。


    许横几乎可以确定,韩瓒没有反抗能力了。


    这一过程,他的一切动作都十分迅速与果断,甚至连力度也是加重了使的,他敢确定,韩瓒报复他也只会用阴招,不会报警,因为阴招更狠。


    他不指望一次把人打服,但是面前的困境必须解决。


    许横半跪着膝行到了韩瓒面前,真真切切的面前。同样身为男人,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招数有多狠,无论他后面打不打,只要一下够狠,韩瓒几乎都会脱力。


    但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韩瓒整个人团在一起,想要咳嗽都没有力气,靠近地面的那处嘴角稀稀落落流下血来,惨极了。


    他没料到,许横是真的狠。


    许横冷眼看着他,忽然伸出舌头舔了下干燥的唇,表情之下他的这个动作,毫无任何色//气可言,像一片雪花,也不确切。


    他本来就是跪着的,忽然矮下身子,手臂伸长,靠近韩瓒肩膀与手臂连接的那处,往一个方向按了下去。


    韩瓒顿时如同被扼住了脖子的鹅一样,叫也叫不出来,脖子上的筋却突起来了,整张脸上分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大汗。


    痛到失声了。


    许横卸了他一个胳膊,本来正想去卸另一根胳膊的时候,忽然看见他这个惨样,知道短期内都不会有威胁了,也就没再去管另一个胳膊了。


    “我等你下次找到我,然后试试看你会被我弄得多惨!”许横不屑于碰他,只冷淡地放出这句话。


    他坐在一边,打算先把脚上的绳子解开,但弄了好一会儿,不知道那个结究竟是如何打的,他完全弄不开。


    倒也没有坐在原地等死,他起身,跳到客厅里去了。


    茶几上还有韩瓒刚放在这儿的打火机、烟盒和手机。许横没太多想,直接拿上去点着了火,放在绳子下面烧,成功解开了两个结。之后就把打火机随手一扔了,即使他身上的东西已经被对方搜走了,那他也不要这种人渣的东西,他嫌恶心。


    至于手机,许横甩了甩麻了的手腕,把手机往地上一砸,黑色的屏幕上顿时多了许多痕迹。


    随后,许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店-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见了?!”


    一群黑衣男人双手紧贴在身体两边,低着头,视线也向下。


    最近一段时间贺家的日子可不好过,懂事聪明的小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丑事,几乎是将整个贺家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


    虽然说大家面上不说这事,但私底下这一片的权贵圈子里都传开了。别家孩子也不是各个完美无缺,但再怎么样也不会闹到别人家里去。


    这样一来,贺家就别指望他们的小儿子能联姻到哪位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了,至少在A市这一片是没这个可能了。


    贺夫人确实也发愁这个事情,本来贺山青刚回国就有好几个有女儿的人家暗戳戳地给她提过这事,她还想着能再往上靠靠,鬼知道出了这种恶事。


    “人总查出来是谁了吧?”她不悦地问。


    正有人要回答之际,外面传来佣人的声音,“夫人夫人不好了!”


    贺夫人眉头一拧,抬手示意面前的黑衣人停下,自己起身出门。


    “怎么了?”


    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少爷、少爷自残了!”


    “什么!”贺夫人一下也震惊了,立马朝关着贺山青的房子里跑过去。


    这座别墅建在半山腰,周围很远都没人,也没有别的建筑物,很适合病人修养,她特意让人改造出来了一间适合贺山青“修养”的房间,把人关在这儿。


    等到贺夫人气喘吁吁跑过去的时候,贺山青已经被保镖控制住了,家庭医生在给他处理伤口,佣人在一旁打扫地板。


    贺夫人的目光落在贺山青身上一秒钟,又极快地移到了还未收拾好的地板上,透过窗户的明媚的阳光落到透明碎片上,愈发衬得上面红色的鲜血诡异明亮。


    因为发现得及时,地板上的血量并没有很大,屋内漂浮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但这股味道很快就会散掉,不仅仅是从外面吹进屋内的风,香薰也能掩盖掉其绝大部分。


    贺夫人站在门口,平复好了心情,一时间,她竟然有点儿绝望。


    贺父因为这件事情发了很大的脾气,甚至扬言要收回贺山青手上的绝大部分产业和公司股份,把人扔到偏远地区去自生自灭,她不同意,才勉强没有让对方这样做。


    有人注意到贺夫人的出现,叫了一声。


    床上的贺山青才迟缓地睁开眼睛,慢慢转动过来看着贺夫人,苍白的嘴唇缓缓张开:“妈,别把我送出国。”


    贺夫人知道他这么激进是为了什么,不想出国,如果现在走了,短期内他都不会有回国的可能。自从被告知了即将出国的事情后,贺山青无数次表达过自己不愿意去的想法,但没有一次被采纳。


    这一次,是最激进的一次。


    两人就这样定定地对视了好久,周围的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贺夫人的眼神凶狠得简直能吃人,好一会儿,她很恨地点头,“行,这件事我不管了,你最好能解决。”


    面对着贺夫人愤怒离去的背影,贺山青反倒是开心地笑了,“谢谢妈。”


    他太知道他妈会怎样做了,许横再厉害,也就是个混混,现在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妈找出来,到时候许横是生是死都不一定了。


    许横不能死。


    “嘶、”被包扎的手腕传来痛意,贺山青生理性往回抽了一下手。


    医生向他叮嘱注意事项,贺山青也只是无所谓地听着,他的脑袋里早已被别的东西填满。


    许横,不可能躲藏一辈子的。


    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狠,还是喜欢的人。想到经受的那些,他当时做梦都想的是和许横一起死算了,但现在,不一样了。手不知觉地开始用力,刚裹好的纱布立马渗出了血。


    即使医生的半张脸被口罩挡住,也能看出此刻他脸上无奈的表情,但他什么也没说,认命地把纱布拆了重新处理。重新包好了之后,医生才有点儿忐忑地说了最好不要用力。


    果不其然,贺小少爷没有任何反应。


    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贺山青第一感受是喜悦,他快速跑出房门,原本站在楼梯口的保镖不见踪影,他心里差不多什么都清楚了。


    但贺山青还是特地跑到别墅大门门口,刚好看见一辆白色小汽车的背影,他知道,上面绝对坐着他妈妈。


    别墅里还有佣人在走动,但已经没人能管得了贺山青了。


    贺山青站在原地,阴影覆盖住了他整个人,大白天的,让他身上有了一种肃然的气质,他知道,他会让许横付出代价的。


    他会用,更狠一百倍的手段,去对付那个人。


    第48章 发展


    回到酒吧的许横先洗了个澡,睡了一觉之后才想起来他又得去买个手机了,但还好,手上刚有点儿钱。


    他倒不太心疼,只是很烦怎么都到这儿了,还有人接连不断地烦他。可能这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买完手机办好卡后,他先给李瑞打了个电话。


    “喂,你小子现在在哪儿?”语气不太好。


    许横没什么意见,态度松弛地回:“外地。”


    “滚蛋!我不信,告诉你爹你在哪儿?”那边毫不客气地说。


    许横身体靠着墙壁,叼着烟,但没点着,笑了两声:“不在市区了。”


    还没等李瑞发作再问点儿什么东西,许横先说:“最近有没有人打听我?”


    对面静了一会儿,“我这里暂时还没有,我晚点儿问问几个朋友。”


    “行。”许横咬着烟嘴,小小的一块地方被他的牙齿轻轻地碾磨,像动物漫不经心地逗弄猎物,每一寸皮肉都要受到细致的磋磨,有一种碍人的快感。


    “你最近遇着事儿了?”李瑞试探地问,虽然是问,但他心里已经基本确定了。


    “差不多吧,有了点儿麻烦。”


    他这里风轻云淡的,李瑞却“啧”了一声,“不会还是那个人吧?”


    被他这么一说,许横想了下,瞬间乐了,“还真是。”


    “你还笑得出来,”李瑞要是在现场的话,恨不得翻他十个八个白眼,“这么久了还没解决,要不然你服个软?”


    不用许横说话,他自己接上了,“算了,要你服软,天塌下来估计也等不到。但你想好,这次你都被逼得躲起来了,你打算怎么解决,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等到风声过去,人家忘了你?”他略带嘲讽地说。


    许横的表情严肃起来,伸手拿掉嘴里的烟扔进垃圾桶里。


    “没想好。”这是实话,他确实没想好,主要是也没有跟对方硬碰硬的资本。


    他这么实诚,倒是把李瑞给整不会了,他愣了下,才说:“那你躲着吧。”


    许横正要挂电话,却听李瑞又说:“我有亲戚在乡下有套闲置的房子,你要不然去那儿躲躲,农村山清水秀的,你好好养养,到时候回来别去招惹那些富二代了。”


    “忒没意思不说,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许横想了想,“也行,那房子有人吗?”


    李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猛灌了一大口啤酒,“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没人,空了挺久的,就是纯乡下,出行不方便,但你刚好要躲着不是。”-


    到了地方的许横眼前一亮,倒是比他想象的好很多,他都想好了买上一堆速食躲过这段时间再说,没想到虽然是农村,但发展的其实还不错。


    从大巴车上下来,许横只有一个包简单地装了一些东西。


    大巴下车的地方有很多等生意的摩托车和老头车,许横随意找了个摩托车的人问路。


    他把手机上的位置拿给对方看。


    中年男人一脚踩在地上,嘴里还叼着烟,普通话不太标准说:“哦你这个很远哦,骑摩托车也要几个小时。”


    许横皱了皱眉,他看李瑞给的位置,还以为是下了大巴没几公里就到了,没想到骑摩托车还要好几个小时。


    中年男人一看他表情不太对劲,不愿意放弃这个大单,遂解释道:“那边修路封了,去这儿得绕远路,就远,现在只有一条路了。”


    “多少钱?”摩托车可比老头车快多了,许横不想在车上坐太久。


    那人想了想,“一百。”又很快改口道:“八十。”


    许横问:“几个小时能到?”


    那人比了个手势,说:“三个小时。”


    最后,中年男人热心地拿过许横手里的包要往前放,却被拒绝。摩托车开启后,耳边都是风声。


    相比于许横的沉默,司机师傅显然是个健谈的人。这一路上,先是打听许横的工作、家庭、婚育情况等等,许横刚开始还敷衍地回几句,后面实在被问烦了,干脆冷着脸不说话了。


    司机师傅闯荡社会多年,当然不会因为区区一张冷脸退缩,见许横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很快又换了一种。


    “小伙子你是来度假村找工作的不?住得太远了,要近点儿才好,那边在招人,我都送了好多个了。”


    这话倒是引起了许横的注意,他问:“这边还有度假村吗?”


    许横抬头看周围的环境,深秋的天气,景色算不上多漂亮,但确实要树有树要水有水,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穿得少,但毕竟年轻,身上热,哪怕是坐在摩托车后座也没关系。


    师傅见对方有了兴趣,自己的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涨,“对哦,那边山上有个度假村,就是为了它在修路的,听说待遇很好,招大学生去当服务员呢,太浪费了。”


    许横挑挑眉,探出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怎么服务员都要大学生?”


    他倒不为自己没读过大学而有任何自卑或其它的情绪,也没怎么用功读过书,一条注定不会成功的路,他也不想去试。


    “小伙子这就是你太年轻了,人家开的工资高哇,村里好几家的孩子都从大城市回来去应聘了。”


    “多少钱?”许横随口一问。


    师傅挺兴奋的:“不包奖金有一万五呢,特别高,还包吃包住的,小伙子你也去试试看。”


    许横笑着婉拒:“我没有大学学历。”


    师傅显然没料到这事,愣了片刻,才说:“哦哟那是不好哦,还是要好好念书,我看你长得蛮帅的,只要有学历肯定更好的,怎么没有继续读书了?”


    许横言简意赅:“不想读了。”上天再给一次机会的话,当事人绝对不会给出这个答案,甚至如果时间能够再调前一点,他甚至不会选择这辆车。


    司机师傅说的三个小时还是虚报了,这儿的路还算平稳,师傅车速很快,两个小时出头就到了地方。


    许横下车的脚步都有点虚浮了,没办法,谁让他听了一个多小时的司机师傅关于年轻人该不该依靠兴趣而努不努力读书的话题,听得他差点儿像跳车回市区算了。


    不过,总算是平安挨到了终点。


    这儿是真偏啊!


    摩托车发动的声音远去,许横拎着个包打量着面前的屋子。周围显然没有被特意开发过,农村的房子面前都有一小块地方充作庭院,这里也不例外。


    但清静也是真的清静,最近的一户人应该也有近五百米的距离。不仅如此,在刚刚来的那条路,许横注意到,最近的一个便利店也有将近两公里的样子。周围暂时还没看见一家餐馆或饭店之类的。


    许横有点儿怀疑他能在这儿活多久了。


    但现在这些显然不是摆在眼前的问题,许横掏出钥匙,大门在面前打开,一阵很重的凉意让他的脑袋清醒了很多。


    李瑞掐着点打过来电话,“你那边怎么样了?”


    许横叮嘱过不要经常给他打电话,李瑞倒是也听从了,但毕竟是自己推荐的地方,他不多问两句实在不放心。


    许横正往李瑞原来给他描述的地方找房间,边回答:“刚好到了,和你说的一模一样,还不错。”


    李瑞在那边打了个哈欠,闻言笑着说:“我好久没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生变化,那儿有没有发达,比如科技振兴乡村、城市带动乡村经济发展这类的?”


    “能憋出这两句来你也挺辛苦的。”许横想起来刚刚那个师傅说的度假村的事,“是发展了,但没发展到你亲戚家。”


    之后,他把从司机师傅那得知的消息稍微总结了一下告诉对方。


    那边沉寂了一会儿,说:“你可以试着去应聘。”


    许横没说话,因为他知道李瑞还有话要说。


    “一般这种度假村的工程量远大于修路,所以那条路估计是修过现在又重新翻修的,现在的话,农村发展还是敏感话题,估计路修好了就有大人物下去检查了。现在肯定缺人,都优先考虑城里人。”


    士别三日,许横简直要对这个朋友刮目相待了,不过他暂时说不出这种话,“好,你准备准备可以考大学了。”


    李瑞在那边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刷视频看到过的分析,随便套了一下。”


    “我现在还不方便。”许横淡淡地道。


    经对方提醒,李瑞才突然想起来,许横是去那儿躲人的,不是去找工作的,他想了想,“你也不可能纯找个地躲着不出门,那多无聊——钱还够吗,我转点儿过去给你?”


    “不用。”许横知道他手上没多少钱。


    李瑞谈了生气,听对方的语气他就知道大概的情况,许横这人完全存不下来钱他不能更清楚了,“我托我亲戚问问,看他能不能在那一片给你找个不要身份的兼职。”


    “谢了。”许横想着自己手上仅剩不多的存款,没有推辞。


    挂了电话,许横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房子,主人家应该是做好了会长期没人的准备,各个家具上面都盖上了一层专门的防尘布,大白天看着倒不瘆人,他也没心思去撩起来看看具体的风景。


    哪怕是没有李瑞的提议,他也得想想该怎么弄点钱,如果实在不行,还是得回去。


    想起来某位故人,应该已经看到他送出去的惊喜大礼了,想了想,他还是蛮期待有一天见到贺山青的,那张脸上该会有多么精彩的表情啊!


    即便是想着应该大快人心的事情,但许横脸上此刻却没有任何笑意。他和贺山青的恩怨,在他这儿算翻篇了。但贺山青一定不会放过他,下次见到,只会更严酷的打击。


    一想到这些,许横就觉得烦躁,乃至厌恶至极——


    作者有话说:感觉开头好像记叙文,幻视童年[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第49章 喜欢


    房间内是浓重的烟味,一进去,像是走入了一个二手烟的蒸笼一样,熏得人无法呼吸。


    果不其然,沈云觉连连呛了好几声,拔腿就走,房门被他砸得震天响。


    楼下的佣人听见声音,好奇地往上看了一眼,看到沈云觉的动作后又迅速收回了目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走开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夹着烟的手指有着非常细微的颤动,白烟半遮半挡住他的眼睛,整个人颓靡的不行。


    一分钟不到,沈云觉还是推门进来了,这次他把卧室门开得大大的,自己则是侧身站在里面的位置。


    “你喝了多少?”他刚刚一下被巨大的烟味冲击,没注意到卧室地板上歪七倒八的啤酒罐,看起来少说有十多瓶。


    贺山青不耐地回:“有事说事。”


    沈云觉见对方不回,也不想浪费时间了,离两人上次反目都没有过去太久,他不保证贺山青消气了,这次上门内心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你把许横弄哪儿去了?”他根本找不到许横的踪迹,依据最近发生的事情,沈云觉很难不怀疑幕后黑手是哪位。


    闻言,贺山青不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云觉被他看得不悦,脾气也上来了,“说啊,现在除了你,谁还会盯上他?”


    楼下不合时宜地传来了门铃声响,很快就是佣人去开门,随后,传来了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


    皮鞋的跟踩在木质的地板上,一声接连一声,间距似乎都一模一样,直至声音越来越近,一道人影才真正展现在眼前。


    大开的门将满屋的烟酒味带去了走廊,花香味也掩盖不了一丁点儿,崔敢罕见表情没控制好,停在卧室门口的脚步有很明显的迟疑。


    半晌,他还是保持着微笑把花放在了小桌子上。


    直到半退出了房门,才开口:“沈云觉,你也在这儿?”他没好意思捂住鼻子。


    沈云觉表情不太耐烦地点了点头。


    “贺山青,还好吗?”


    这话问的,沈云觉都多看了他一眼。


    意料之内,没有得到回答。崔敢显然是带着准备来的,被冷着也不生气,反而就靠在门框上,说:“你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我也想听。”


    不难猜到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说,要不然,以沈云觉平时的状态,不会在这里多待一秒。


    沈云觉不太按耐得住气,但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听得出崔敢的言外之意,但猜不出具体是什么。


    贺山青先开了口:“你想听什么?”他连日来不外出,身上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气息,眼神自下而上看人时,格外阴狠。


    崔敢丝毫不露怯,与他对峙:“你们说的什么,我就想听什么?”


    随后,便是一段很长的寂静中。


    还是崔敢先低了头,率先开口:“是谁阴的你?”目光看向沙发上的某人。


    沈云觉有些紧张似的,还咽了下口水,顺着崔敢的目光看向了贺山青。


    “你不是都清楚吗?”贺山青只把崔敢放在眼里了,他原来可真什么都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什么时候崔敢对许横还有意思了。


    崔敢朝他一笑,丝毫没有遮掩,“不怕死的也就那一个了。”


    在场三人内心各不相同,但这一刻都默认彼此知道了这话中的究竟是谁。


    “所以,你想干什么?”贺山青问,他手上还夹着根烟。


    崔敢朝里走了两步,脸上的笑容多了些许的复杂,眼神更是说不上来的奇怪,“你不是也知道了吗?”


    沈云觉眉头皱得死紧,但他没说话。


    贺山青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


    崔敢挑挑眉,半点儿不理会对方的恶意,风轻云淡地开口:“就凭凭你一个人不行,哦——”


    他像恍然大悟一般,又看了一眼离他不远的沈云觉,“也凭你和沈云觉两个人都不行。”


    贺山青反常地抬头看他。


    空气又陷入了寂静,这次是沈云觉打破了这份安宁,朝崔敢说:“你什么意思?什么凭我和贺山青不行?”


    崔敢叹了声气,似有些无奈地对贺山青道:“你看不出来谁是更好的合作对象吗?”


    半晌,贺山青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沈云觉实在受不了这两人当着他面打哑谜的情况,忍无可忍下发问。


    贺山青看他一眼,含义却不显,“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许横的?”


    沈云觉刚想说贺山青是不是受打击脑袋坏了,他什么时候喜欢许横的贺山青能不知道吗,怎么现在还要问这种蠢问题。但话未说出口,他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这个“你”,不是他。


    意识到了某个真相,沈云觉倏忽看向了嘴角还带笑的崔敢。


    对方并不遮掩,甚至愉悦地加深了笑意,慢吞吞地道:“喜欢?也能说是喜欢、上吧?”


    他朝前走了两步,更加近地直视贺山青:“不过是以前跪在你我面前的一条狗而已,贺山青,你怎么这么窝囊啊,还能被一个混混骑到头上去?”


    从手机里收到那些照片和视频的时候,他并没有犹豫太长时间就知道了幕后主使,毕竟前段时间贺山青做的那些事也请教过他们这几位圈内好友。


    贺山青双臂撑着大腿,抬眼直直地盯着崔敢那张讽刺的表情的脸,眼神极其凶狠。


    “你想怎么做?”


    崔敢默默敛正表情,甚至有闲情地拉了拉外套,“我会让他,心甘情愿上我、们的床。”


    在他的注视下,贺山青喉结滑动-


    清晨的风泛着冷意,吹到人体上时,裸露的皮肤上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让人不禁身体一缩。


    许横脸上还带着水,随意地拿起毛巾一擦,大致干了就行。


    农村空气倒是很不错,前有水后有树的,只时常晚上的虫鸣声过于嘈杂,扰人清静,不过习惯了却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


    许横上身只穿了件背心,几个月没剪头发,已经有些半长地散在肩头了,但他并不在意,只在额头上往后一捋保证不挡视线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院子里,突然有种心灵被净化的感觉,双手叉腰,湿润的凉风打在脸上,异样的好受。


    这样的天气,他穿的实在太少了。


    但无所谓,换好衣服骑上车,朝着聊天框里的位置骑过去。这辆摩托车是许横前几天去镇上租来的,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地方,没有代步工具,当下这种情况,除非他去偷老乡家地里的菜,要不然轻易活不下去。


    位置是李瑞找人告诉他的修路工程的位置,那儿还缺人,就是工作量大辛苦,但工资也高让他能接受的话就过去看看。


    路程不近,所以许横才早早起来骑车。


    数小时后,一个管事的跟他握手,“行,那你要方便的话,今儿晚上直接上工吧?”


    他们最近在赶工,日夜不停地干,只是会换人,要不然也不会要一个临时插进来的一个人。


    一切都问清楚了,也确定许横会开那种专门的车,也就没什么好停的。


    见许横还在想,那边说:“宿舍什么都有,工服也有,旁边有小卖部,你去买两套贴身衣服就行,省得浪费时间了,多干一天,也多结一天工钱嘛。”


    许横想了想放在李瑞亲戚家的行李,确实是没有再走一趟带过来的必要,于是点头应好。


    管事的听着一喜,亲自带着他去小卖部买好东西,然后又带人去熟悉宿舍。当然不可能是单人宿舍,宿舍一共有八张床位,一眼看过去,大概是五六张上面都已经放好了铺盖。


    下午有一阵休息的时间,许横还躺在床上刷着手机,他下午睡了一阵,想着晚上上工才不会打瞌睡。


    陆陆续续有人从食堂吃完饭回来了,宿舍大楼一时间格外热闹。


    一下进来了好几个人,看到坐在床上的许横,都多多少少露出了点儿震惊的神色。


    许横抬头,朝他们点头打了招呼。


    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主动上前搭话,“你今天刚来吗?”


    宿舍里还有别人开了很大的音量刷视频的声音,许横收了手机,看向坐在身边的人,“是,晚上上工。”


    可能是刚吃完饭,顾揽闲情还挺多的,“你看起来年纪不大诶,怎么会来工地干活?”


    “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


    被这样一说,顾揽还笑着推了推眼镜,“大环境不好,我在外面找不到工作,只好回家躺一天算一天,还好找到了这个工作。”


    “你还近视?”许横问。


    这儿难怪是只有顾揽主动上前搭话,许横抬眼不太经意地扫视了屋内的一圈人,大多是一看就要养家的中年男人,甚至是有点上了年纪的老人,只有他和顾揽算是浊流,尤其顾揽长得挺文气的,还戴着副眼镜。


    顾揽闭了闭眼,“以前读书把眼睛读坏了。”骗人的,他是真玩手机玩的。


    “你发型挺好看的,就是有点长了。”顾揽说着,好像伸手想去摸许横的头发,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开。


    “还行。”


    “对了,我晚上也还还要上一段时间的工,正好可以带带你。”


    许横点点头,身边多个说话的人也挺好的。


    顾揽又问:“招你进来的人有没有说晚上是谁带你?”


    许横给他看了手机页面,上面是和被推过来的师傅的聊天框,简单和他说了一下晚上上工的流程,具体还要到实地去。


    “是陈师傅,他人挺好的,我进来的时候也是他带的我。”


    许横话不多,手脚麻利,力气也大,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也算聪明,没几遍就能适应。


    就是这活纯累,戴着手套都觉得硌手。


    哪怕是没有太阳,他们也必须穿着工服,保证安全。许横甚至能感觉到胸口的汗水顺着纹路流淌下去,身边还是凉透了的空气,但整个人都已经被热汗浸透了。


    他努力地睁了睁眼睛,没有抬手去抹掉脸上的汗,只能任由其流淌下去。


    这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那一刻,许横甚至连刷手机的精神都没有了,倒是顾揽,只干了上半夜,被他进门的声音弄醒,眼睛眯起了一条缝,看着是想和他说话,但最后还是啥也没说。


    干了一周,许横接到了李瑞的慰问电话。


    “怎么样,工作还行吗?我听说挺辛苦的。”


    “习惯了。”许横点着了烟,他最近抽得有点儿猛,说的倒是真话,刚开始还觉得累,但两天就适应好了。而且他是周结工资,招人的那个直接转账给他,刚刚他就收到了第一笔工资,甚至还有奖金。


    待遇算是不错。


    两人随意聊了一些,都不是多话的人,没几分钟就要挂电话。


    经过深思熟虑,许横还是说了,“我这次惹的麻烦还挺大的,不知道会不会波及到你。”


    李瑞倒显得不太在意,“不至于吧,又不在一张户口本上,再说了,哥们平时小打小闹,但是手底下还是有人的,实在不行我跟你一块儿跑吧。”


    许横没说话,他摸不清贺山青的想法,但想着再怎么样对方也应该是找他,面对李瑞,没有任何名头。


    “那行,你多注意,有事随时和我说。”


    说起这个,李瑞显然更放心不下他,“要我说,这次风声过去你回来就老老实实的,别惹事了,咱们这些朋友在一块儿玩不是挺好的,你这个脾气,不能吃亏,我真怕哪天你被人弄死。”


    许横被他的玩笑逗笑,觉得好玩,“行行,这次过了我就洗心革面,绝对不乱交朋友了。”


    “这还差不多。”担心也确实不假,但许横之所以没有让李瑞出去避祸的原因也挺简单的,他和谁关系都挺好的,哪怕只有和李瑞亲近,也并不太吸引注意力。


    也不是没想过出去正面吸引火力,这样至少不用担心波及其他人,但他也知道贺山青的疯劲,估计真得把他搞死。


    现在这样躲着也不是事,但想不出好办法之前,也只好先待着。


    第50章 缺钱


    工地的日子真不好过,体能消耗极大,虽然吃的也多,但显然是补不及的,来了不到一个月,许横足足瘦了一圈。


    顾揽看着许横没穿上衣从浴室出来,好心提醒道:“快入冬了,许横,你不穿衣服会感冒。”


    这边没有医院,生病了确实麻烦,他们现在也正在赶工期,预计再不要一周就能完成。


    赤//裸的上半身十分精瘦,甚至因为瘦,还显示出一种很难得的漂亮来,线条分明,块头也不大,肤色谈不上十分白皙,但也足够好看了。


    人走到跟前了,顾揽眼睛一亮,“你身材挺好。”


    许横背对着他,挺拔的身躯确实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他的身材比例很好,腿又长又直,但该有的肌肉也不缺,一看就够有劲。


    不过,令人更动容的显然是那张脸。


    随意地从柜子里抽出件长袖套上,好风景被遮挡了个完全,顾揽很淡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了表情。


    许横转过身,可能是上身没有完全擦干,黑色的长袖有部分贴在身上,随着他向前走身躯也随之向前挺的动作,脸上又没什么表情,有种冷脸勾人的味道。


    很淡。


    不,很浓。


    顾揽有些意味不明地深呼吸了一下,半晌,才晃了下神反应过来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看呆了吗?


    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抬头继续去看许横,这才发现,对方到锁骨处的半长发还是湿的,正往衣服上滴水,越滴越沾。


    “你要吹风机吗?”


    闻言,许横转身疑惑地看他:“你有吹风机?”


    顾揽整愣了下,才想起来,对哦,他们这都是一群短头发的大老爷们,从来就没在这栋楼里见到过吹风机。


    “没。”他呆呆地说。


    许横什么也没说,转身面对自己的床铺收拾东西了。


    “我可以帮你去借,管理员那儿肯定有。”


    许横头也没回,“不用,我晚上没工,等会儿它自己就干了。”


    顾揽挠挠头,应了声好之后就没什么动作了。


    管理员在前面宣布最后三天收尾工作了,底下一片喧闹,讨论的居多,虽然没人爱工作,但是没人不爱拿钱。直到通知所有人加班的时间都会重新算三倍工资时,开始有了掌声。


    许横也很给面子地拍了拍手。


    他没注意到,不远处,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久。


    顾揽拎着从食堂打的饭回去,放在桌子上,摆好了餐具才说:“许横,吃饭了,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


    许横才从手机里抬头,这儿的消遣方式实在是太单一了,就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快给他干出网瘾来了。


    他起身,把凳子拉倒那儿去。大概是逆境出真爱,这段时间他和顾揽关系亲近了不少。对方虽然在这儿干得比他久,但和许横适应能力极强不同,顾揽显然是那种更扭捏类型的,人也单纯得多。


    吃着吃着,顾揽突然从饭里抬头,“许横,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后面打算干什么?”


    许横挑了挑眉,“回去躺着,后面的事情再说。”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觉得自己在敷衍,但现在确实给不出答案就是了。


    顾揽夹了筷子菜,瞅了许横一眼,“也是,累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休息了。”


    许横没回他。


    第二天,有管事的把他们几个年轻的招在了一块儿,一堆人几乎要站满整间屋子,时不时传来几句小声议论的声音。


    不多时,管事的出现了,但身边多了几位面生的人,穿着黑西装,为首的一个人正低头和管事的小声交谈着什么。


    他们一堆人还穿着工服,难免有点儿从外面带进来的尘土,谈不上多脏,但绝对能看出来不太干净。


    这其中,许横却格外亮眼。他好像天生就爱跟人对着干一样,一个人在一堆人当中格外出挑,歪着身体站着,冷着脸眼神向下,脸上还有点儿灰,但仿佛是特意给五官的俊美锦上添花的一般,帅的不像样。


    他有些不耐烦地甩了下头,头发不大听话地往两侧倒了倒。


    长发并不能够模糊他的性别,很多时候,他的五官都有些过于锋利了,短发时会显得有股下一秒就要跟人干架的冲动感。但长发恰恰好朦胧了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多了点儿漂亮的味道,耳朵上时不时闪烁的耳钉,更加珍贵特别。


    顾揽歪着头看他,咽了下口水,许横其实比他还要高个几厘米,但相差并不太大,“你不舒服?”


    许横脸色看不出来,表情有些差。


    许横没看他,嘴唇被他的舌头润湿,更红了几分,“没。”他只是觉得烦躁,懒得听这种集中训话的形式。


    幸亏,上首的人没让他们等太久。


    管事的说了几句话,又介绍了身边的几位的身份,随后进入正题,“今天来的大家都有驾照,想问问你们都有谁是本地人,而且还熟悉这边地形的,他们要招几个司机。”


    这话一出来,屋内短暂地陷入了寂静之中。


    要说熟悉地形,估计还真没几个人能做到。虽然说这里站着的大多是本地人,但他们都是年轻人,近几年才回来的居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外面读书。但既然是招司机,肯定不可能招老人。


    难怪要多问几个问题,合着是搞淘汰选拔制。


    有人解释了句,“大概是一两周的时间的兼职工作,挺轻松的,就是开开车,带人在村里和山上转悠,但是技术一定得好,而且还得随叫随到。”


    许横没听他们说话,他的心思都放在别的地方。


    “包吃住吗?多少钱啊?”人群内传来声音。


    “两万,做得好还会再加,吃住都包。”


    这可是个肥差,人群瞬间哄闹起来,听见这个数字,许横也罕见抬头,眼睛闪了闪。


    当然,他并不能去,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本地人,没必要冒这个险,做做不好的事。


    “怎么会有两万啊,太多了吧,是不是骗人的,或者会押着人干很久。”


    管事的适时出来缓解哄闹,骂了两句,“都是真实的条件,全都要签合同。再说了,工资是高,要求也要高,不是报了都能上。”


    “管他呢,两万给我我就要!”说完,立即就冲上去报名了。


    有负责人在面前统计人员,边说:“之后还会有筛选,然后会有一次三天的培训,培训时会说更具体的要求,结束后才会公布人选。”


    “尽快做决定,不想去的人现在可以先走了。”


    顾揽正排着队等着报名,听到这话,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许横,却只能看到对方头也不会离开的背影。


    这群人,话都不说全,要做的可能还真只是开车这一项,但服务对象是谁就不好说了。许横好歹是混过不同圈子的人,知道什么人最爱搞这种东西,要是往常,他估计还会有兴趣参与一下,因为他知道他能得到的绝对不止两万块钱,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又不认识路。


    不少人都出去了,但更多的是留在里面登记的。天上不会掉馅饼,但两万块钱的魅力可比馅饼大。


    今天已经正式收工了,宿舍还会开放几天,等最后的人收拾好再走。


    晚上,许横洗完澡,脑袋上盖着毛巾,头发正往下面滴水,他坐在床边打游戏。


    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天气凉得厉害,已经到了中午加件外套都会冷的地步了。


    但许横即便瑟瑟发抖了,也没有添衣服。


    今天下工得晚,大部分人都没回去,而是等着明天起来收拾东西再走。


    顾揽正在床边收拾东西,他家离得不远不近,就是今天晚上回去也行,但是他还是决定明天再走。


    “许横,你明天走吗?”


    许横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也没停下,“嗯”了一声。


    “要我帮你收拾东西吗?”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问出来了,说出口时,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用,没什么东西。”许横却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样,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


    顾揽有些异样地皱了皱眉,他都有点儿感觉到自己最近太奇怪了。


    一局游戏结束,许横擦了两下头发,又起身把毛巾丢在床上,看样子是要出去。


    正是晚上,外面也没什么人。


    见对方都走到门口了,顾揽连忙出声问:“你要出门吗?”


    “嗯,”许横想了想,又接了句,“经理说有事找我。”说完,他也没等顾揽有什么回应,抬腿就走。


    到了楼下,经理已经等着了。


    “许横,你知道我找你来什么事吧?”


    许横微微一笑,这人只在手机上说了让他下去一趟,一句没提是什么事,“知道。”


    经理,也就是管事的,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许横继续笑,意思不言而喻。


    半晌,经理明白过来了意思,在许横肩膀上拍了两下,笑着说:“你这小孩,还怪有趣的。”


    “行了,不和你绕弯子。你有驾照吧?”


    许横点头。


    “下午那个你没报名,是有什么顾虑吗?”


    许横皱了皱眉,心里有了点儿警惕,“我不是本地人,不认识路。”虽说他前段时间闲的时候已经骑车在村里溜过几圈,但毕竟比不了本地人。


    经理点点头,一直在看着他,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经理,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还没等到回答,许横转身就要走。


    “诶诶诶,别急。”连忙把人拉住,“我这是有个活要找你。他们是度假酒店的人,就是对面那座山上那个,你应该知道吧?”


    见许横不说话,但也没有继续走了,经理心知道这不是个好脾气的,但想到那边的叮嘱,只好继续说:“他们酒店还缺服务人员,让我通知你可以去试一试。”


    许横心里猜到了点儿,但他有意试探,于是说:“算了吧,我听说那儿的服务员都要本科学历,我可没有。”确切来讲,其实他高中都没毕业。


    “他们专门让我和你说的,说保准你去就能面上,他们说你形象好,到时候什么也不用做,光站着就行了,哪会管你什么学历?”


    许横不说话。


    经理生怕他这是在思考拒绝的说辞,连忙道:“工资很高,有这个数还多呢。”他的手放在腰腹处的位置,张开了五个手指头。


    许横皱了皱眉,有五万,这么多,看来真不是什么好活。这样一看,他还真有点儿想去试试了。


    见对方还不答应,经理不太按耐得住了,“这个数可不少了,干得好奖励也不会少。”


    许横朝他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下,“经理,两周不到的活能赚五万,还不要求学历,我是缺钱,但我又不蠢。”


    听他这么一说,经理也愣了下,太有道理了,对方能有这个担心简直是太好理解了。他左看看右看看,确保四处没人,才凑到对方面前低声说:“行了,我实话跟你说吧。”


    许横挑了挑眉,敛眸认真听他的实话。


    “有上面的人下来检查,就住在那个酒店,这不就得出手大方,看上了你是你小子福气,可不是天天都有这个便宜占。”


    长相好看的人会受到足够多的优待,这个事实,许横知道得太透彻了。


    许横还是有些漫不经心,伸手虚虚抱住了自己,无辜地说:“经理,我可是好人。”


    “你小子,别跟我贫,明儿准时去面试去,那可是五万块,能要你做什么,你一男人怕什么?”说完,他摆摆手,自己先走了。


    倒是留下许横,双手插兜看着他的背影。呵,一个男人能怕什么?一个男人怕得可多了。


    合着和他猜得不错,闲着也是闲着,许横收敛了表情,漆黑的眸子在同样黑暗的夜中透露出冷寂的光芒,锋芒毕露,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他还真要去试试,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第二天,许横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一阵手机的来电铃声。


    他在床上愣了好久,才不耐地扯下被子,接起了电话,对面的声音倒是非常清晰。


    “我猜你就没起,特意给你打的电话,快起床收拾东西回家了。”是李瑞的声音。


    静了几秒钟,许横差不多清醒了,坐起身,说话,“你这么早?”他可不记得李瑞是这个作息。


    “熬穿了,正好给你打个电话。”


    许横笑了声,脸上还有些刚起床的茫然,“行,你熬穿了就来折磨我,真有种。”


    那边也传来了笑声,“你这阵子正好能在农村修生养性,一直晚睡晚起也不好,我这可是为了将来的你着想,别老了偏瘫了没人伺候你。”


    以他对兄弟的了解,这人就不是能够和人安稳建构一个家庭的,多半也是活到老玩到老。


    许横不想跟他打嘴仗,又有些突兀地想起来了昨晚上那件事,但他并没有告诉李瑞的打算,两人随意聊了几句之后就挂了。


    他起身下了床,才发现,宿舍里面只剩他一个人了。


    许横转头,看了眼顾揽的床位,铺盖什么的都没了,但是东西还好好的打包放在了一边。


    看来是人还没走。


    从卫生间洗漱完回来后,许横突兀地在宿舍里闻到了一阵香味,食物的香味,热乎的食物的香味。


    听到脚步声,正在收拾东西的顾揽回头看,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许横,“你回来了,桌上有我带的早餐,你趁热吃。”


    许横走进宿舍,“你东西不都收拾好了吗?”


    顾揽蹲在地上,手上动作没停,“我看你一直没收拾,就帮你打包了。”


    他一说完,许横低头看他,舌头在里面顶了顶,“谢谢,你人还挺好的。”


    “不用谢,我看你平时大大咧咧的,可能不太会收拾,反正我也是顺手的事。”顾揽语气还挺开心的。


    对方会这样做的原因尚且不清楚,但是敢这样做的原因倒是非常明了,许横不是一个太有边界感的人,或者说他不是一个会主动干涉别人的人,但同住一个环境下,他又不是一个会注意对方与自己交往的尺度的人。更明确一些来讲,他不会太在意他人插手自己的生活,只要对方不改变他的习惯的话。


    其实,许横只打算把他当时带过来的东西带回去就行了,在这儿买的东西他都懒得带,想着等会儿该扔的可以扔。


    “你不吃吗?”他边拆包装边说。


    床上摆了好几样早餐,也有摸上外壁还烫手的豆浆,许横一拆小馄饨的塑料袋,香味瞬间溢了出来。在当下一个肚子空荡荡的早晨,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享受。


    “我吃过了,都是买给你的。”


    许横看着桌子上还有的包子的烧卖,感觉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于是吃太多了?


    “行,谢谢。”


    许横还没吃完,顾揽就准备走了,他并不是自己回家,而是他爸开了家里的三轮车帮他载东西回去。


    等许横休息够了,把东西拿下去骑车打算回去时,太阳已经挺大的了,但气温却不高,还是一个穿了外套骑车也会冷的温度。


    许横抬头,看着天上或飘散或成团的云朵,头一次心里有股道不清说不明的遗憾的味道。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隐姓埋名躲躲藏藏的日子过不了太久,脑袋上面一直有把刀悬着,他总是那个会先出手的人。


    这不是一件坏事,但出现在许横身上,也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风不经意地吹过脸上,许横低头,闭了闭眼,脸上罕见出了些许悲伤的表情,他并不后悔自己做的那些事,但此后,又是无尽的深渊在等待着他。《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