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谎言
“这样的世界, 预示着什么?”南博士忍不住问道。
“可能是主人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零平静地说,他看了一眼那些五彩斑斓的金鱼和大象,“可能这个女孩已经在发疯的边缘了。”
“所以说她联系R真的是为了以身相许吗?”南博士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然而她下一秒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她的精神力崩溃了。”南博士说,“我记得, 按照这种惯例来说, R就会死掉吧。”
“按照原理来说, 必须得留出生路, 但是如果同归于尽的话,就无所谓了。”
“是这样的。”零回答道。
“所以她是铁了心的要杀掉R了。”南博士出了口气,“宁可同归于尽。”
为了这个世界, 你得去死。
她发了这条消息, 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南博士,你觉得所谓的黑法老,会不会是人类。”R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
“不好说啊。”南博士回答道, “我觉得一切都有可能,我已经没有san值了。”
“我放弃了思考。”
零站了起来, 他拿起了放在一边的外套, 穿在了身上。
“你打算去做什么?”南博士问道。
“去商场。”零回答道。
“你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南博士说道, “如果是精神状态出现问题的话, 很快R就会死的。”
“不会的。”零说道, “陪胪不会让他死的。”
“你理解了什么吗?”南博士问道。
“嗯。”零安静地说。
他站在了门边, 拿下了自己的包, 然后他微微地回过了头。
“可能是关于自己的生存方式吧。”零平淡地说。
他打开了伞, 走进了苍茫的雨水之中。
他的手在口袋里摸到了林立的名牌。
人类的生存方式, 零静默地在心里重复着。
陪胪的生存方式。
我的生存方式。
他看着雨水堆积出来的曲面,里面倒映着自己被歪曲了的影子。
养生主。
陪胪为什么希望自己成为它呢。
R环顾了一下四周。
商场的色彩绚烂而糜烂,就像是溃疡的伤口一样,明媚的让人看着恶心。
“R不要紧吧。”有人问道。
“怎么看都很要紧吧。”
“Bhairava,”R说道,“这是陪胪的名字,如果直接翻译过来,可以译作悲惨或者恐怖。”
“因此只有此世越为悲惨,它才会越为恐怖。”R说。
“的确是这样的呢。”
他的背后猛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R转过了头。
黑发青年站在不远的地方,他抬起手,手指迅速地开合屈伸,然后捻出了一朵花。
法界定印。
和零所使用的一模一样。
“我在救你唉。”陪胪说道。
R转过了头。
“你想杀我,现在又来救我。”
“我从来没想过杀人,我那次只不过希望你永远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陪胪靠着商场的护栏,安然地把手插在了口袋里。
它看上去相当的人畜无害。
将自己的愤怒压抑进骨骼里。
然而愤怒这种情绪,越为压抑,就越为强烈。
“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某种误会。”陪胪伸出了一只手,“我记得人类一般这么表示友好。”
R转过身看着它。
陪胪笑了一声,“有一说一,R,在立场上来说,我明明更适合你。”
“如果我今天公布了这个秘密的话,全世界大概只有我一个人,不希望你死了。”陪胪说道。
“那好啊。”R也靠在了栏杆上,“我也公布一个秘密好了。”
陪胪红色的眼睛看着他的脸。
似乎在掂量着这句话的分量。
而R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将一切的情绪都隐匿了起来。
李维·谷腾堡此生最擅长的莫过于压抑恐惧。
他不知道陪胪所要说的秘密是什么。
但是他知道自己想要说的这件事对陪胪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陪胪眨了眨眼睛,它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那么我表现出一点风度来,你先说就好了。”
“草,这是什么离奇的真心话大冒险paro。”
观众们忍不住都屏住了呼吸。
南博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咬了咬嘴唇,希望事情能顺利一点。
“人类一贯会尊重更年长的,所以你先说就是了。”R说道。
陪胪出了口气,他垂下手,打了个响指,手指间露出了一点火星,将自己的香烟点燃了,然后抽了一口。
“你也知道,每当陪胪降临的时候,会有养生主一起降临。”陪胪夹着烟,看上去悠然自得,“我毁灭一切,而他创生一切。”
“而现在,为什么我已经降临于此了,而养生主却没有降临于此,是因为你。”陪胪笑着说,“因为那家伙的存在方式,就是不断的学习人类。”
“而所谓的学习人类,是让人获得他的力量,然后。”
“让人类去使用它。”
“再然后。”
“让人类将一切归还于它。”
“一切,灵魂,忠诚,生命,记忆,甚至存在本身。”陪胪说,“养生主是人类用来保护自己的血脉的。”
“所以他们饲养它。”
“用最温良的人去塑造它。”
陪胪夹起烟,抽了一口,“也就是说,你不死去的话,它就不会降临。”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R,你的身上有它的力量,你应该就是现今它所凭依的那个人类吧。”
观众们一时失去了言语。
这个信息量,可以说略微有点大了。
“所以如果不让陪胪赢的话,必须是养生主降临的情况吗?”
“古书里好像是这样的。”
“每次陪胪降临的时候,养生主也会降临,然后世界重新回归和谐,人类得以存续下来。”
“所以养生主其实是人类用来对付陪胪的武器吗?”
“真的有效吗?”
“古代来说一直有效吧。”
观众们议论纷纷,直播间的人数开始不断飙升,所有人都被这种恐惧所攫住了。
然而此时R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应该不对吧。”
“你说过是奉献。”R波澜不惊地说,“如果我不想奉献呢?”
“你以为奉献是自愿的吗?”陪胪笑着说,“人类永远贪恋生命,然而养生主,是存在于贪生上的神明。”
“因为不想死。”
“因为不想灭亡。”
“因为想走下去。”
“因为生命想要一条出路。”
“而诞生的神明。”
“所以出于生存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被允许的。”陪胪说。
“只要让它服下你的血肉。”陪胪说,“它就被创造成功了。”
“所以养生主也是被血祭而产生的生物吗?”观众们忍不住说道,“真的是这样吗?”
“应该吧,生命不就是一种残忍的东西。”
“没有生物不是用别人的灭亡来换取自己的生存的吧。”
“所以如果R不死的话,就没法让养生主降临吗?”
“你说错了。”观众们听见了R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放肆。
“你笑什么?”陪胪站直了身体,“别告诉我你没有意识到这点。”
R笑了一声,“因为你猜错了啊。”
“让我忍不住觉得你不是陪胪。”R说道,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刀,“有一说一,你这样对我,我就没法和你说我的秘密了。”
“会让我感觉很不公平的。”
这家伙在干什么,陪胪忍不住想,他没问题吧。
R抬起手,“这个么,”他笑了笑,“我听说,古书上会这么写,养生主是汇集了人类对于生命的愿望的存在。”
“所以。”
他手中的小刀划过了一个流畅的弧线,将自己的手腕上的大动脉瞬间切开了。
而且下一秒,血管凝了起来。
“所以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
“因为我是养生主啊。”R笑着说。
陪胪怔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人类是会说谎的。
而且张口就来。
“我猜你获得了零的更多的能力可能和你没有记忆的任务有关。”南博士发给他的消息里这么写道,“所以如果零所说陪胪不希望你死是真的话。”
“这份能力可能是陪胪在帮助你获得更多零的成分来分散他的力量。”南博士分析道,“零是他所宣布的宿敌。”
“但是你和他毕竟有某方面的联系,所以你拥有的力量越多,可能留给他自己的就更少,会增加陪胪的胜算。”
“所以你现在手上的力量,应该是不折不扣的属于养生主的能力。”
陪胪既然想要通过你来散布恐慌,那么你也许可以把话语权抢过来。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陪胪忍不住说道。
R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相不相信不重要,世人相信就可以了。
“如果真的陪胪已经降临了的话,那么我的确也完全降临了。”R说道,“当然感谢林所长对我的帮助了。”
南博士交给上面的报告说林立是那位神明此次降临的凭依之人。
而零告诉自己,几十年前他所凭依之人,是组织的一位名为林立的博士。
“林立博士是得到了养生主力量的人类?”
“为R练小号的么?”
南博士抬起手,在键盘上打下了一行字,“我在组织的官网上看到,林立博士,几十年前就在零之收容所工作了。”
“所以如果没有养生主的力量的话,他怎么可能活这么久,还这么年轻。”
“所以之前零一直在用R的力量吗,他什么时候归还的。”
“R不是打不过零吗?”
“可能是因为R比较年幼吧。”
“有一说一,R的童年资料什么的,的确完全查不到唉。”
“如果人类诛杀了养生主的凭依之人的话。”R笑着说,“那么我也不复存在了。”
“虽然你想教唆他们将这些人类杀死是个好主意。”
“可惜你认错了。”
“当然了,零说你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R说道,“所以他建议我把大部分力量都放在他的身上。”
“我只要做个普通人就好了。”
“更何况,养生主不成为普通人该怎么成长呢?”
陪胪张了张嘴。
R又了笑了笑,“我们都是一样的,需要凭依之人才能被定义在这个世界上,不是这样的吗?”
“有一说一,我觉得尤潘基很不错。”
“尤潘基是什么人?”
“天呐,尤潘基不是组织高层吗?”
观众们忍不住议论纷纷。
“你怎么知道尤潘基是陪胪凭依之人?”陪胪问道。
“那么陪胪怎么知道谁是养生主凭依之人呢?”R笑着问道。
“那种事情用眼睛看就行了。”陪胪说道。
R摊开双手笑了笑,“所以我是用眼睛看的啊。”
(未完待续)
第52章 援手
南博士抬起手, 在纸上写下了两行字。
当然不排除陪胪会说谎。
“零,陪胪会说谎吗?”南博士记得自己问过这个问题。
“不会。”零回答道。
但是它会只说一小部分真实。
南博士知道完全存在这种可能。
陪胪是一种狡猾的生物,南博士从古籍中检索出来的资料告诉她, 每一次陪胪的降临,虽然灭世都被阻止了,但是无不伤亡惨重。
它如今公布这个秘密。
也是为了人类去猎杀这些同类以献给养生主。
如此就可以加深人类的罪孽。
从而获取更大的力量。
但是, 南博士翻着自己关于R和零的纪录, 她总感觉有不对的地方。
然后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既然养生主对于陪胪的毁灭不利。
那么, 那么, 为什么伊甸园教要召唤它的降临呢。
R是伊甸园教豢养的孩子。
南博士按了按太阳穴,她想不排除两种原因,一种是伊甸园教只想利用陪胪的强大破坏力来为自己所用, 然而他们也不愿意成为陪胪肃清的对象, 所以他们想把养生主圈养在自己手里。
另一种是。
她说不清,她抓不住。
她总觉得其中必然有些什么。
但是她的眼前是一层层的迷雾。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R笑了一声,靠在了栏杆上, “你没有完全降临吧。”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如果说养生主的降临需要四次转生。”
“那么你的降临, 应该需要四个人同时支持吧。”
“也就是说, 你有四位使徒。”
R说道。
“真可怜呢, 连你的使徒也背叛你了吧。”R笑着说, “所以说, 如果你完全降临了, 那么养生主还没有完全降临的话。”
“你已经把这个世界烧掉了吧。”
陪胪绯红色的眼睛盯着R。
它反而平静了下来, 直直的盯着R。
然后它抬起手。
黑发青年的手中开始将什么东西抽了起来, 然后团聚成了无比盛大的火焰。
“本来还想从它这里多挖出一点消息呢, 怎么这么容易就炸毛了。”南博士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妈的,这不好办了啊。”
R抬起手挡住了眼睛,而下一秒钟,他感到了某种东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重量很轻。
然而却提醒着他某种东西的到来。
雨水落了下来。
陪胪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他放下了手。
“人类真是令人憎恶。”陪胪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R在他的身后说道,“谁比较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类的哪一面比较强吧。”
陪胪站住了脚,它的手插在口袋里,“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也是生于人类的不是吗?”R说道,“你至少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
雨水开始打湿陪胪的头发,然后水珠从它翘起的尖锐的发梢掉了下来。
然后出人意料的是,陪胪走了回来,走到了R的身边,将嘴唇凑到了R的耳边。
“李维·谷腾堡,愚神并不有趣,你很快就将会见识到人类的恶了。”
“人类是不会原谅一个远比他们强的生物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事实的。”
然后陪胪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商场如同蜡一样的融化了。
它径直向前走了过去,淹没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陪胪说了什么?”有的观众问道。
R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当然知道它所说的事情也算真实。
从前他就听闻过人类对怪异进行过可怕的人体实验。
如果今天让陪胪将零的身份,和人类培养养生主的办法公开的话。
它会吸取到更多的罪恶。
“你们不会说谎,这个情报出了你们之外还有什么人知道吗?”R想起他曾经问过零这个问题。
零摇了摇头。
但是假如尤潘基知道的话,那也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啊。
他垂下了眼睛,看到直播间几乎快要断网的人数。
“所以R真的是养生主吗?”
“R,陪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R轻轻地笑了一声。
“陪胪没有完全降临,养生主也的确没有。”R说道,“如陪胪所承认的那样,最后的角力还是人类的选择。”
“不过陪胪的情报是有问题的。”R笑着说,“毕竟它也不了解人类,对人类如何对抗它的手段只能猜测。”
“我们一直以来都能战胜它,这次当然也是。”
观众们略微感到了一点安慰。
“所以养生主到底是什么性质的生灵?”有人问道。
“也许是人类吧。”R说道,“诞生于人类的生灵。”
“陪胪是很多个个体组成的,末坦达,雄贤,抑或还有其他生灵,与它相对的,养生主也是由很多人组成的。”
“我只不过是拥有它的部分多一些的一个罢了。”R说道,“实际上每个人的身上也许都有这种潜质吧。”
“但是我们受伤了不会很快好起来啊。”有人说道。
“但是会缓慢的愈合不是吗?”R说道,“与陪胪的灭相对的,这就是养生主的生。”
“拥有的多,自然就会好得快起来。”R轻轻地说,“所以我毫不怀疑,就算我遇到不测,死去了,被分尸了,或者如何了。”
“这些东西也不会消失,只会被所有想要活下去的生灵所继承。”
“所以我持有了多一点的力量,忝颜说自己即是养生主未曾有过的过去。”R说道,“但是如果我发生了不幸的话。”
“这些会归还的。”
“那么零呢?”有的观众问道。
“只是用来测试陪胪到底有没有凭依之人罢了,组织猜测它的四位使徒之一就在内部。”R不疾不徐地说,“但是养生主其实并不需要。”
“只是陪胪也许忘记了,养生主的性质和它是相反的。”
“它需要,恰恰证明了养生主不需要。”
南博士含着一根棒棒糖,忍不住想,R在胡编乱造这方面,真的拥有独特的见解。
扯的真的很像那么回事。
不得不说,R天性果决,做决定永远很快。
而且无论说什么。
他都能保持着他的那种迷之从容。
“陪胪。”
黑发青年站住了脚步。
它转过了身,零举着一把透明雨伞站在了垃圾巷的不远处。
“你找我什么事情,你都成了冒牌货了。”陪胪说道。
“你带伞了么?”零问道。
陪胪出了口气,“你觉得我很需要伞吗?”
“不知道,所以问问你。”零说道。
“找我什么事情?”陪胪转过身,正对着他。
零沉默了一下,“你要去杀死R吧。”
“是的。”陪胪点了点头。
“是不是他刚刚说的那些,里面有正确的地方。”零安静地问道。
陪胪微微站直了几分。
“没有。”陪胪说道。
零静默地将雨伞放在了它的头上。
过了一会,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很生气这家伙辱没了神明的名声。”陪胪说道,“他这种存在,居然敢说,自己是它。”
零安静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条巧克力,递给了陪胪。
“我吃不了这个。”陪胪说道,“拿在手里就化成泥浆了。”
“要不然试试在冰箱里冻一下。”零提议道。
陪胪摇了摇头,“那估计也不行吧。”
“那还真是很倒霉。”零说道,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瓶咖啡,“要不然试试这个。”
“你想要我做什么?”陪胪推开了他的手,“直说吧。”
“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门。”陪胪抱起了双臂。
“R问我浅草在哪里,我猜她现在已经被你放在什么地方了。”零说道,“那个女孩子既然不愿意和你走的话,你可不可以放了她。”
“我倒是没问题。”陪胪说道,“她是被她同类送给我的。”
“但是我如果少了一位使徒,对我不太好。”
“这样,那么尤潘基不是会出事吗?”零问道。
“尤潘基已经被救下了。”陪胪说道,“人类怎么发现的,是你告诉他们的吗?”
“不是。”零回答道,“他们说是猜测,没有证据,就是这么觉得,然后诈你一下,现在倒可以确定了。”
陪胪出了口气,“人类还真是,滋生罪恶的土壤。”
“也是滋生善意的不是么?”零说道。
“总而言之,那个女孩的事情,我很为难,”陪胪说道,“除非给我其他的。”
“你等一下,我问问R。”零说道。
“为什么要问他?”陪胪问道。
“因为是他想要啊。”零平淡地说,然后他拨通了电话。
“R说如果你缺个人的话,他可以替她。”零挂上了电话。
陪胪张大了眼睛。
“他脑子没问题吧。”
“体检报告上说没有。”零将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体检报告上说没有你不至于这么迷信权威吧。”陪胪说道。
“所以这办法可行吗?”零问道。
陪胪出了口气,“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要末坦达。”陪胪挥了挥手。
“末坦达很难吧。”零说道,“我觉得它不喜欢。”
陪胪抽出了一根潮了的香烟,“它当然不喜欢。”
“谁会喜欢这种事?”
“末坦达也没有用吧,”零说,“毕竟需要一个人类。”
陪胪安静了一会,然后它突然挂上了一个笑容。
“我倒是可以让信徒们再给我找一个。”陪胪说道,“我可不会支持什么神圣的事业。”
“这对我的身体没有好处。”
它拍了一下零的手,“那么成交。”
“我可以告诉你现在这个少女在信徒们的哪个巢穴,你可以找人类,或者自己去找她,然后我再让信徒们物色一只新的羔羊怎么样?”
“不知道李维会感觉怎么样,”陪胪笑着说,“因为想要救什么人,会有新的女孩子从父母家里被夺走,或者从黑市被交易。”
“他们可是要挑很多候选人的。”
“然后重新教养成称职的使徒。”
零静默地听着。
“人类有时候会自以为是地被自己的善举所感动。”陪胪说道。
“希望李维能满意这个结果。”
“草?”南博士叼着的棒棒糖瞬间就不甜了。
这啥事啊。
不得不说,人类在制造罪恶上,拥有独特的见解。
即是是善意。
也会被某些人转化成罪恶。
南博士沉默了一会。
“R,我其实觉得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南博士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既然尤潘基已经被救走了,”南博士打下了一行字,“我也很好奇他到底修改了那些常识。”
“不如这样。”南博士说道,“我去加入伊甸园教好了。”
“我愿意供奉陪胪。”南博士说,“只有陪胪完全降临,养生主才会出现。”
“这是我们组织内部的常识之一。”
“然而组织里有谁比我更缺养生主呢。”
(未完待续)
第53章 信任
“一点都不刺激, 反正人生挺枯燥的,那就是电视上看着比较刺激。”南博士的脚点了一下地,然后让自己的转椅转了三百六十度, “我也没什么事。”
她夹着自己的手机,似乎在和家里打电话。
“也就那么回事吧。”
“陪胪厉不厉害我不知道,”南博士说, “我觉得这些家伙没有不厉害的。”
“不也都处理了吗?”她轻松地说。
“和父母打电话吗?”零走了进来, 南博士将手机扔在了桌子上。
“啊, 是啊。”少女说道, 她的指甲划着自己的手机壳,“怎么了?”
青年坐了下来,他安静地看着她的脸。
“不告诉他们吗, 你的决定。”零问道。
南博士伸了个懒腰, “很多事情,人类的确也没有办法和别人说的。”
她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磨砂手机壳,“就算是对父母也不可以。”
“那不是很孤独吗?”零问道,他淡色的眼睛在眼镜后面就像是落雨的春山。
“没有办法啊。”南博士出了口气, “人生就是孤独的旅程啊。”
“在命运的威力之下,大多数时候唯有忍耐而已。”
“而且我每天都要做那么多决定。”南博士叹了口气, 零伸出手, 递给了她一块巧克力。
她咬了一口, “你喜欢吃甜食吗?”
“还行。”零说道, “其实没有特别的爱好。”
“R让我问你, ”零说, “一定要你去么?”
“他会被接纳的, 因为伊甸园教很想找回他, 到时候陪胪即使反对, 也得接受这个事实。”零说道,“还能顺便恶心一下陪胪。”
“你想恶心一下陪胪吗?”南博士笑着说。
“我倒是没有。”零诚实地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R可以做这件事,是因为你和陪胪,从最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吧。”南博士举起了一根手指。
“所以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南博士突然失了声。
“怎么了。”零问道。
她的脸色瞬间变白了,她似乎被自己这个突然出现的想法震惊到了。
然后她咳嗽了起来,似乎把巧克力呛进了气管。
R带了一杯水进来,按了按少女的后背,让她顺利把东西吐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南博士一口一口地喝着水,她将自己蜷在椅子里。
垂下头看着平静的水面。
“如果说陪胪没有说谎的话,R需要死掉,将力量全部归还,养生主才能完全降临。”南博士说道。
“现在已知R是伊甸园教选择的人,”南博士说,“那么是不是伊甸园教一开始就希望最后的这个人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以阻止完全降临呢。”南博士说道。
R交叉了十指。
他静默地低下了头。
“我倒是有另一个想法。”R说道,“当然了,估计南博士会觉得我这个想法是用来凑数的。”
南博士喝了一口水,“我哪里有那么跋扈,浅草的事情我也没搞对不是么?”
零静默地看着R的脸,微微偏过了头。
R看着地板。
“也许伊甸园教是想让养生主降临,养生主的降临对他们有利。”R轻声说。
南博士沉默了一会。
“如果只是想起我是伊甸园教培养的这件事,你不至于有这种反应吧。”R说道。
南博士笑了一声,“那倒是。”
“我就是想起了一个问题,”南博士说,“末坦达,雄贤和陪胪之间可以互相汲取力量。”
“但是如果零和陪胪同源,那岂不是,零也可以从陪胪身上汲取力量?”南博士问道。
零安静地点了点头,“也许可以,”他又摇了摇头,“但是它和我是截然相反的,也就是我从它身上得到的力量越多,我就会变得越弱小。”
R看了一眼零,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南博士的鱼上。
他沉默了一会,“那么如果你们完全在一起了,是不是力量就不复存在了。”
“虽然力量不复存在了,但是伤害还是存在的。”南博士说道,“我从宗教机构里弄来了一点资料,关于从前的这种事件。”
“每次都是一场庞大的生灵涂炭。”南博士说,“我猜过去是不是每一次都是用这种方法中和陪胪,然后养生主失去所有的过去,重新开始转生,巨大的能量湮灭造成巨大的灾难,然后死很多人。”
“生灵总归都是要死的。”零轻声说,“也没有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南博士继续喝着水,“我也没有什么压力,就是觉得,人类总是多少得有点长进不是么?”
“每次都靠硬拼数量活下来,实在是太卑微了。”南博士说道,“虽然人类在古神面前就是很卑微就是了。”
“也不是。”零说道。
R转过头来看着他,“说起来,零,你不在意人类需要你去死么?”
“也不算是死吧。”零平淡地说,“又不会真的死。”
“但是积攒的记忆,过去,友人,都会不见了。”R说道。
零安静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应该会不见吧。”零说道。
“说起来零会做梦吗?”R问道。
零闻言抬起了眼睛。
“会。”他说道。
“居然会做梦的吗?”南博士忍不住说道,“不是说你怎么样,是,就是。”
“不过大多数生物应该都会做梦就是了。”南博士补充道,“但是听到零会做梦还是感觉很意外。”
零点了点头,“我会做梦的。”
他有一个梦境。
发光的巨人手中托着繁花的路,他正在上面走着。
然后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终点。
看着巨人静默的眉眼。
“你在等我吗?”
“你在等什么样的我?”
它不会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世界。
它在等着自己将什么带给它。
岁月的冲刷在巨人的脸上刻下了泪痕。
所以垂怜苍生。
“我的确会做梦的。”零强调道。
“那挺好。”南博士说道,“我几乎不做梦的。”
“那是因为你不睡觉吧。”R说道。
南博士笑了一声,“生前何必早睡,死后还有长眠。”她轻快地说,“好了,关于伊甸园教的事情,还是我去好了。”
“我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弄清楚。”南博士说,“而且加入之后,他们肯定需要我还在岗位上。”
“但是据我所知,入教需要做一件事,来保证对他们的忠诚。”R说道,“入教考核一般是需要做一件很变态的事情的。”
南博士偏了偏头,“去偷内裤?”
“你到底在想什么?”R张大了眼睛。
“就算是偷内裤,我也只能从容就义了。”南博士抬起了一根手指说。
零沉默了一会,“所以偷谁的内裤呢?”
R看了一眼南博士又看了一眼零。
他抱起了双臂。
“如果真的有偷内裤这么容易就好了。”
“偷内裤还容易?”南博士激烈反驳道,“R的变态程度已经远远在我之上了吗?”
“我觉得偷内裤的确还挺容易的。”零认真地说,“一般来说,内裤都是晾在外面的,不像偷别的东西那样还需要入室。”
“你不要把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认真思考啊喂。”南博士忍不住说道。
南博士拿起了自己的平板,然后开始编辑信息。
“我就说,我是故意搞掉尤潘基的,来向组织证明,我更适合伊甸园教。”南博士拆出了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然后说我白天想,夜里哭,做梦也想见到养生主。”
“请大家给我这个机会。”南博士飞快地敲着屏幕,输入着字符,“我肯定不负众望,将组织渗透成筛子。”
“感觉有点过于浮夸。”零认真地点评道。
“当然书面不会这么写的。”南博士回答道。
“然后和他们说,如果有什么投名状,那就放马过来吧。”南博士说道,“我什么也不怕。”
“无论是南山敬老院,还是北海幼儿园,您让我打谁我就打谁。”
“有一说一,”零郑重其事的说,“无论是南山敬老院,还是北海幼儿园,都算是比较没有威胁性的机构吧。”
“我觉得动物园都比这个危险。”R补充道。
南博士点了点头,“有道理。”
“但是动物园的话,”南博士说,“感觉哪个馆我都单挑不了。”
“水族馆,”R说道,“你可以把水都放了,然后单挑。”
“有道理,”南博士回答道,“君子非能水也,善假于物也。”
零站了起来,“不管怎么样,先吃饭吧。”
“今天吃什么?”南博士附和道。
“我不知道,”零说道,“打算去找末坦达蹭饭。”
“末坦达的冰柜里有东西了么?”R问道。
“我昨天陪它去进货了。”零说道,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的高耸的大食堂门前。
然后他推开了门,打开了摄像头。
冬之镇魂曲漂浮在半空中,和彼此碰着杯子,蒙多克挨挨挤挤地蹲在一起。
遗忘之主缩小了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和常人等大的黑色影子,坐在座位里。
开播这段时间,大大小小的任务里出现过的生灵大多数都到场了。
“说起来不知不觉所长好像已经干了不少事情了。”有的观众说道。
“也有完全不认识的呢?”
“是从前的老朋友了。”零说道,“几十年前零之收容所关闭的时候离开的,现在又回来了。”
“说起来怪异也会回来吗?”有的观众问道。
“它们也不是什么机器,肯定如果有感情的话会回来的吧。”有人说道。
蜡白色的守备者。
淡黄色的土龙。
仿佛土拨鼠的掘墓人。
灯都被点亮了。
蓝发的青年站在玻璃窗后面打饭。
“末坦达,加冰。”一只冬之镇魂曲悬停在窗口前面。
末坦达抬起了蓝色的眼睛,不解地看了它一眼。
“加冰。”
“加冰。”
一群冬之镇湖曲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
“末坦达。exe已经停止响应。”
“末坦达:我这辈子没听过这样的要求,这种菜你要求加冰?”
末坦达抬起了勺子,舀了一大勺冰块,露出了一个壮士断腕的表情,倒了进去。
“谢谢。”
“谢谢。”
“谢谢。”
冬之镇魂曲的声音响成一片,显得很是嘈杂。
末坦达看着食物,面露难色。
“我觉得这玩意应该很难吃。”
“末坦达:又一次被迫放弃了荣誉。”
然后它将托盘递给了冬之镇魂曲,似乎放弃了挣扎。
“我觉得末坦达要被逼疯了哈哈哈哈哈。”
“末坦达:我不能理解。”
观众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蓝色青年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深蓝色的眼睛望着嘈杂的大厅。
南博士捏紧了手机,将它塞进了口袋里,“请给我一份。”她探过头说道。
伊甸园教的回信到了,他们说,为了显示加入的诚意,请将末坦达,献给我们吧。
(未完待续)
第54章 饮食
末坦达将餐盘递给了南博士。
它蓝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南博士端着盘子, 坐在了凳子上,然后拿起了柠檬,将料汁挤在了海鲜上。
几乎所有人都拿到了自己的食物, 蓝发青年坐在窗子的后面,他拿起了几个茶杯,开始给自己沏茶。
当然不能把末坦达给它们了, 南博士想, 但是问题是用什么理由来拒绝。
“问题是末坦达不够信任我, 我也没有办法把末坦达给你们。”南博士回复道, “如果有什么可以制服末坦达的办法,可以告诉我吗?”
过了一会,回复出现在了屏幕上, “这是对你的考核。”
“那么我拒绝。”南博士思考了一下, “首先,我并不认为你们能够从陪胪的眼皮底下保护末坦达。”
“如果末坦达被被陪胪吸收了,那么按照陪胪的意思,养生主也不会降临, 我们可以直接订骨灰盒了。”南博士说,“我又不是信奉邪神, 想要通往什么新世界。”
“我只想见到养生主。”
过了一会, 屏幕上出现了一句话, “其次呢?”
“其次就算有什么抓末坦达的办法, 我也不愿意拿我宝贵的生命去尝试, 更何况抓到末坦达只能证明我对陪胪有感情吧。”南博士说道, “但是我实际上对陪胪没什么感情, 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只想见到养生主, 才愿意和你们合作。”
如果你心里实在没有底气的话,那就装的极有自信,说不定还能唬住几个人。
南博士就是这么想的,她不知不觉地把柠檬片扔进了嘴里,然后嚼了嚼,咽了下去。
“你收到了什么消息?”R侧过眼睛,问道。
南博士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壮举,感觉嘴里酸的厉害,她拿过水杯用力地喝了几口,“啊,没什么。”她漫不经心地说。
“没什么。”她说道,然后她垂下了眼睛。
对方还在沉默。
R伸出了手,南博士出了口气,她将用来联系的按键手机递给了R。
R默不作声地打开了锁屏。
他看了一会,打上了一行字。
“末坦达不行,我怀疑陪胪不会让你们控制末坦达的计划得逞的。”R说道,“但是我知道了一件事。”
“我认识了R。”
伊甸园教似乎被这个信息搅动了。
“R?”信息很快发了回来,“我们可不知道什么R。”
“1999年7月13日,诺来。”R打上了几个单词,然后点击了发送键。
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怎么样?”南博士问道。
过了五分钟,她收到了一条消息。
“好的。”
“请把R带给我们。”
R咽下了最后一口面包,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到了蓝发青年的脸。
末坦达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R站了起来,从嘈杂的生物之中走了过去,末坦达打开了一扇门,走进了后厨的后面。
里面有一间小小的房间。
房间十分朴素,只有一张石头桌子,和两个石头凳子,上方开了一个天窗,光束就像是落进井里一样垂下来,旁边的柜子里放了不少茶叶盒子和酒。
末坦达坐了下来,拿出了一瓶酒。
土定瓶里插着几支荷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末坦达打开了酒瓶,R注意到这不是一瓶果酒,而是不折不扣的粮食酒。
末坦达给R倒了一杯,然后自己拿起了一杯,两个人撞了撞杯子,都浅浅地喝了一口。
酒精的度数很高,所以不可能喝太多。
“说起来,我在年少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您杀死的黑法老。”R说道。
末坦达凝望着他。
他总是觉得末坦达的眼睛很深,很淡漠,就像是上个轮回独活的生灵一样,寂静而骄傲。
抑或是抹香鲸,是海上孤独的暴君,雪山一样的脊背插着森林一样的渔枪。
但是永远不会投降。
R没法弄清末坦达想要做什么,所以他只是认真地喝着酒。
他不太喝酒,尤其是这种高度数的,纯净透明的酒精。
末坦达也默默地喝着酒。
它对这种味道也不置可否。
他们抬起头,一起凝望着天窗漏进来的光。
末坦达抬起手,静默地让R看着它,然后从黑色的混沌中,生长出了一朵淡粉色的荷花,它抓住了R的手,然后轻轻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R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感到了什么在淡淡的流动。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一朵纯白色的,晶莹剔透的荷花开在了他的手中。
他转过了眼睛,看着末坦达,末坦达凝视着这朵花,似乎对它产生了兴趣。
然后它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它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R被我卖了。”南博士平淡地说,她拿起了一罐可乐,拉开了拉环,倒进了自己的嘴里,“虽然说,我觉得让他去是个好主意,但是我毕竟还是没有勇气下这个决定。”
“有一说一,有时候R真是果断的让我感觉,”她伸出手,在半空中点了点,“我就是个拖延症。”
“这样。”零安静地附和道。
“你好像不介意呢。”南博士说。
“R介意吗?”零问道。
“他说他不在意,但是我觉得应该挺在意的。”南博士说道,“毕竟谁愿意回去啊。”
“那种地方。”
零抱着膝盖,坐在观景台的垫子上,他看着翠色的远山。
“大概人活着就是为了死的吧。”
南博士愣了一下。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谁能不死呢。
人生来,就是为了死的。
人出生的时候,就坐上了通往死亡的列车,窗外的风景再好,也无法停留。
“那你呢?”南博士问道。
“大概和人类一样吧。”零说道。
“那么你就不是为了死而生的。”南博士说,她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也将自己抱成了一团,“比方说我就不是。”
“那你是为了什么呢?”零问道。
“活着。”南博士笑了笑,“反正活着的时候,就不要去想死这件事了。”
“或者,想想,死也不是最后的结束。”南博士抬起手指了指窗外的树木,“也许之后还有故事呢。”
零静静地听着。
“所以R也不一定会死吧,说不定会有别的故事呢。”零说道。
“其他的故事。”南博士托着下巴,“我想不会在我英明神武的操作之下,遭遇什么不测吧。”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这种念头驱散出去。
“不会的。”零说道,“你太紧张了。”
南博士笑了一声。
“就是很紧张啊。”她说道,“如果决策失误的话,说不定就会多死几个人了。”
“我以为你天天统计伤亡人数,已经习惯了。”零说道。
“有时候会觉得,就是个数字而已。”南博士将下巴放在了膝盖上,坦诚地说,“但是去参加葬礼的时候,就感觉要命了。”
“这些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南博士说道,“都是因为我的命令去死的。”
“这种事情,总是感觉习惯不了。”南博士说,“还是会害怕。”她眨了眨眼睛,“总是会害怕。”
零坐在深绿色的观景凳上,安静地看着被雨的远山。
“害怕是很好的事情啊。”零说道。
“习惯反而是不好的事情。”零说,“如果很多很多次还没有习惯的话,才算是还活着吧。”
南博士闻言笑了一声。
“不,我只是怂。”
“我只是在想,这样对R真的好么?”南博士说道。
“可能是好的吧。”零说道,“R从出生的时候,就被剥夺了正常的人生。”
“但是他应该试着过过普通的人生。”南博士说。
零看着她的脸。
过了一会,零转过了头,“你不也没有正常的人生么?”
“其实还行吧。”南博士说道。
“所以你为什么认为正常的人生会是好的呢?”零问道。
“因为人类一般视不以自己所无而否定他人之有为美德。”南博士垂下头说道。
零似乎将这个句子重复了几遍,试图理解其中的意思。
“我好像有点懂了。”零说道。
“意思就是清空自己的san值是一种美德是么?”零问道。
南博士笑了一声,“你要是这么理解倒是也可以啦。”她将碳酸饮料剩下的部分都倒进了自己嘴里,然后感受着气泡的喧嚣。
“零没有想过吗?”南博士说道,“所谓正常人类的生活。”
“不知道。”零说道,“的确很难想象啊。”
南博士漫不经心地捏着手中的易拉罐,“我毕竟也只能说,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
“不过我至少有点发言权。”南博士说道,将易拉罐捏扁了,然后又试图复原。
“要不然试试出去玩吧。”她说。
零沉默了一会。
“出去玩么?”他问道。
“就是去一段没有目的的旅程。”南博士说,“或者去游乐园,当然是没有问题的那种,地基里也没有人打生桩。”
“或者去野餐之类的,不过我觉得零肯定不喜欢野餐了。”
“好想带R去游乐园啊。”南博士说道。
“感觉R好像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零回答道。
南博士出了口气。
“但是我想。”
(未完待续)
第55章 恶徒
“所以你为什么要花十块钱买一包空气。”
R郑重其事地问道。
南博士看了一会自己的气球。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这是氦气。”南博士决定临死挣扎一下。
零坐在不远的地方吃着他的冰淇淋, 慢条斯理地享用着他的巧克力冰淇淋,然后把纸伞拿在了手里,把玩着。
然后他将纸伞递给了末坦达。
蓝发青年拿在手里也看了看。
这个游乐园没有任何的问题。
既没有人在这里死于非命, 也没有建在什么不吉的土地上。
细密的雨水落在地面上,零打着透明的雨伞,看着淡灰色的优雅的如同晕开墨迹的天空。
“下雨了呢。”南博士说, 看着周围开始避雨的人群, 零眨了眨淡色的眼睛。
“抱歉。”他说道, “游乐园的人不喜欢雨么?”
“一般来说, 出来玩的时候,还是不喜欢的。”南博士说道,在湿漉漉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把玩着自己买的一袋氦气, 不,是漂亮的圆滚滚带着彩粉的透明气球。
“打着雨伞玩不方便,而且拍照也会不好看。”她指了指天空,“不过我也没得所谓, 我不拍照。”
“我也没给活人拍过照。”R附和道。
“调查员不就是给死人拍照的吗?”南博士松开了手,让气球把绑在手腕上的线拉直。
零点了点头。
他抬起手, 戳了戳末坦达。
雨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 蓝发青年心无旁骛地直视着前方, 似乎此事和他毫无关系。
“看来另一半还是很重要的。”零说道。
“日光吗?”南博士问道。
“嗯。”零继续吃着自己的冰淇淋, 说道, “也可以说, 完全的那一边。”
他将自己的雨伞收了起来, 放在了脚边。
“为什么很多古神都会自动改变天气呢?”南博士忍不住说道。
“就像人类无论到哪里定居, 都要建设城镇一样。”零说道, “差不多是这样吧。”
“顺手就做了,几乎是下意识的。”零在半空中画了条线,“就像是人类看到泥水坑从旁边拿起一块挡板放在上面吧。”
“你们在讨论什么?”一个青年问道,“古神吗?”
“怎么了?”南博士略微收起了一下腿。
“是爱好者吗?”他问道。
“算是吧。”南博士说道。
“我听说组织上最近好像新收容了一批生物。”青年说道,他似乎也是玩累了的游客,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有什么可以改变物候的,有可以改变地形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南博士说道。
“但是我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青年说,他咬了一口自己的冰淇淋,“既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为什么不用来发电什么的。”
“据说还有的可以不吃不喝。”他说道。
零转过了头凝望着他的脸。
过了一会,他将包装纸扔进了垃圾桶。
“而且这些国家就没有什么举措吗,不会自己养几只去攻打别的国家吗?”青年侃侃而谈道,“就这样就结束了么。”
“有一说一,他们都是行走的天灾,人类即使有想法,还是最好和它们避开才算安全吧。”南博士说道,她并不想和这个人争执。
当然了,她知道这样的人是存在的。
而且不少。
“但是现在不也成功收容了么?”青年说道,“说明也没有那么厉害吗。”
“不用来做点什么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现在也没有很容易收容吧。”南博士说道,“每年都要死很多调查员的。”
青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他们不是就是做这个的么。”
“你这句话讲的就不对了。”另一个人加入了讨论,“什么叫做就是做这个的。”
“现在没有能力的事情,为什么让人家去送死。”
“现在没有能力,不去试试,什么时候才有能力。”青年说道,“就放在那里不利用吗。”
“放在那里的东西多了。”南博士出了口气,“台风的能量不大么,火山的能量也不小。”
“至少可以做成标本卖门票吧。”青年说,“那种不老不死的可以弄个发电站。”
“我记得不是有祭祀仪式么,”他说道,“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它们在哪里了,可以带着东西过去让它们该做点什么做点什么。”
一直坐在那里静默不语地吃着一块原味雪糕的蓝发青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的脸。
青年忍不住感到了一丝不舒服。
这个蓝发青年虽然有着和人类极其相仿的外表,但是他的本能却在疯狂叫嚣这家伙不是人类。
它深蓝色的眼睛平静,冷漠,而残忍。
就像是深海之中的抹香鲸窥见了阳光的缝隙。
它在凝视自己。
然而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和何等古奥庄严的恐怖对峙。
R抬起了头。
零走开了。
他从不愿意替末坦达做任何判断。
R也站了起来,他拉了拉南博士后腰的衣料,示意她和自己一起离开。
“你什么意思?”青年问道,“那样盯着人。”
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当然如果你是什么极端圣母的话,你自己高兴就好了。”
“你不会是什么古神的狂信徒吧。”青年说道。
插话的路人抱起了双臂,“说不定人家是调查员呢。”
青年眨了眨眼睛,“我也没说调查员什么坏话吧,我就是提个建议。”
“但是你的确说的很过分啊。”路人说道,“人家工作都够危险了,你还在那里说三道四的。”
“不过的确很鼠目寸光啊,我们光是躲着古神了,如果别的国家先利用起来,那岂不是到时候征服世界了。”青年说道,“而且既然和它们的世界接触了,那就肯定你死我活啊。”
蓝发青年垂下了眼睛。
它静默地坐在一片淡淡的阴霾之下,连影子都融化在了树影里。
“你把人家说伤心了。”路人说,“去道个歉吧。”
“有够玻璃心的。”青年说道,“这样还是个成年人吗?”
“你今天能在游乐园玩的这么开心,多少也是托了这些人的福吧。”路人忍不住有点不快了。
“我给他们纳税了。”青年说道。
“R,当调查员这么惨的吗?”南博士忍不住问道。
“啊,有时候会有人说,你赶紧把谁谁谁给我救出来,你不是调查员吗,或者这家伙你真的搞不定吗之类的,”R将一根手指放在了嘴唇上,“这些事的确倒是有的。”
“不过毕竟遇到的人的确很多嘛。”他补充道。
“别和这种家伙生气了。”路人拍了拍末坦达的肩膀,“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所以你真的是调查员么?”他问道。
末坦达抬起了眼睛,看了一眼他的脸。
而下一瞬间,人群的尖叫响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矗立在三个人的面前的摩天轮发生了偏斜,正向一边倒了过去。
所有人都在失声尖叫。
而下一秒,摩天轮静止在了空气里。
蓝发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在它接触到地面的不久前,抬起手,轻轻地将它顶在了头上,被覆压在它的阴影中游客们从它的身边钻了出去,而缆车中的游客们暂时喘了口气,纷纷探出头来看着。
它静默地站在那里,举重若轻地托着沉重无比的钢铁巨物。
这是一种什么样不可思议的强大。
而它转过了深蓝色的眼睛,看向了那个青年。
他已经被这种突然起来的灾难吓的跌坐在地。
蓝发青年垂下头,用深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方才说话的路人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他也看清了这个青年站立着的身型。
它不是调查员。
它是传说中的恐怖,持有力量的,古神。
本身。
它的名字叫做。
“末坦达。”
“可以松手了。”
蓝发青年小心翼翼地放下了手中的摩天轮,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而方才一闪而过的黑影消失了踪迹。
它跃上了钢铁的骨架,瞳孔骤然紧缩。
“它看到什么了?”路人忍不住问道。
“黑法老吧,也许。”R说道。
“黑法老也是古神么?”路人问道。
“不知道,姑且还算人类吧。”R回答道。
末坦达一瞬间从虚空之中拔出了剑,日光闪过了一簇危险的反射。
它立在残骸之上,环顾着四周。
而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它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没人看清楚它的行动,只知道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被一把拎了出来,然后摔倒在地,它整个身体踩在他的肚子上,手中的剑指着他的咽喉。
周围人瞬间惊慌了起来,“这又是什么事情。”
而末坦达的剑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弧度,一下将他的脖子整个切开。
“草,当众杀人了。”无数人在拍照和录像。
而下一秒钟,所有人都到抽了一口冷气。
因为从这个人的脖子里流出的东西,不是血液。
而是某种浑浊的,黑色的泥浆一样的东西。
而尸体。
不像是死去。
更像是。
干枯。
像是失去了液体。
变得干瘪。
好似金字塔里的木乃伊。
“黑法老?”
(未完待续)
第56章 寻常
“黑法老?”
很快保安过来疏散了人群。
蓝发青年静默地站在那里, 中年男人的尸体扭曲而破碎,黑色的泥沼淌的到处都是。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很多人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提问。
“黑法老。”零安静地回答道。
“也可以说。”他伸出手摸了摸那一小块泥,“是走向人类的反面的人类。”
“世界的背面可以突破更多限制, 因此会有些人忍不住走向那一头。”零说道,网上的视频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所长既然在场的话,也播一下啊。”
在无数观众的要求下, 零决定打开自己的镜头, “也许是因为人们看到的黑法老基本都是尸体。”
“很像某个古代民族所制作的木乃伊, 因此被命名为黑法老。”
“他们教唆罪恶, 引导罪人并挑拨罪行。”零慢慢地说,“所以说,他们就像是某种鸟类和河马, 或者小鱼和鲨鱼一样跟随着陪胪。”
“他们为陪胪提供着食物, 也同时从陪胪的荫蔽里获得好处。”零平静地说,“他们就是髭狗群,总是想要从人群中分离落单的生物。”
“自命为猎人,为世界清除弱者的生灵。”
“那么他们和末坦达是什么关系?”有人问道。
“他们既然是陪胪的伴生生物, 当然想要讨好陪胪。”零说道,“所以很久很久之前, 他们就想要找到末坦达来供奉给陪胪。”
“所以就有了冲突。”零说, “然后直到今天他们还互相看不顺眼。”
“这个互相, 好像有点不太聪明。”
“感觉是单方面找死。”
末坦达收起了剑。
从腐尸上站了起来, 站在了另一边。
它转过头环顾四周, 人群已经被疏散光了。
“只有一只吗?”零走了上去。
末坦达点了点头。
零走了过去, 将自己的身份名牌递给了游乐园经理。
“已经被解决了。”零说道, “只要把尸体收拾了, 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游乐园经理说道, 他的目光在末坦达的身上停留了一会。
“怎么了?”零询问道。
“就是,这个人是来找你朋友寻仇的吗?”游乐园经理问道。
“不是,”零说道,“只是正常的厮杀罢了。”
每天都在自然界上演的厮杀。
然而游乐园经理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好吧。”
“我们可能要闭园整顿一下,请你们先离开吧。”游乐园经理说道。
零点了点头。
然后他拎起了包,开始向外面走去。
游乐园经理突然叫住了他。
“虽然不太礼貌,但是理事们希望我和您说一下。”游乐园经理低下了头,“就是,希望以后您的朋友不要再来了。”
零站住了脚,然后他转过了头,淡色的眼睛倒映着游乐园经理的身型。
“我们会给他补偿的。”游乐园经理补充道。
零安静地看着他。
“草,”观众们忍不住打道。
“不过就很真实。”
“好像也很合理。”
“所以所长他们是来团建的么?”
“好像是的。”
经理没来由的觉得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很年轻。
但是也许他已经很老了。
走过了很多旅程。
见过了很多很多风景。
也许是从极为古老的年代走过来的。
岁月在他的瞳孔中积淀成深邃的黑色。
而虹膜依旧是干净的井水。
“我知道了。”零回答道。
“抱歉。”游乐园经理没来由的脱口而出,“就是,您也知道,我们对于伊甸园教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我知道。”零说道。
“末坦达也知道。”他说道。
末坦达在过往的时间里,曾经无数次斩杀了黑法老。
当然你可以说它对人类社会一无所知。
所以它会在人群中杀戮,在深海中追逐,在地下洞穴里围堵。
它绝大多数时候收到的都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它已经习惯了这一点。
“它毕竟不是什么弱者。”零安静地说,“既然不适合日常的生活,它也不会执着的。”
“那它向往日常生活吗?”经理没来由地脱口而出问道。
“也许吧。”零说道,“至少好奇过。”
“你们这些人也会向往日常生活么?”游乐园经理问。
“毕竟没有经历过。”零回答道,“很多人都是从出生开始就生在了世界的另一侧。”
观众们陷入了沉默。
“这样么?”经理问道。
“比方说他们。”零指了指在门口整理行李的南博士和R。
“他们小时候应该没来过这种地方。”零平淡地说,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从人生的最开始就放弃了日常生活么?”经理重复道。
“毕竟每个人的生命也是不同的,”零说道,“就像是一朵花,有人会开在城市,有人会开在乡村。”
“也许会好奇吧,但是这毕竟是命运。”青年说道,“所以也没有什么的。”
“果然擅自越过命运的河流就会产生不幸。”
“所以你们不是找黑法老才来的么?”经理问道。
“啊,不是,我们有两个同事要去做一件事,需要很长时间的那种,也许从此之后就会从彼此的命运中离开,再也不会回来。”零平淡地说,“然后她说,想要来游乐园,那就来了。”
“啊?”经理吃了一惊。
“南博士今年十七岁,”零说道,“难免会对摩天轮水族馆之类的地方产生某些幻想。”
“十七岁组织居然就会接收吗?”经理问道,问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她说可以把她当作五十一岁。”零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因为她二十四岁就会死。”
“为什么?”经理脸色变白了。
“因为窥探世界的真实。”零说道,“但是也许组织很需要能够做到这点的人。”
“这不公平。”经理忍不住说道。
“这没什么不公平的。”零说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她既然想要看到更多的真实,那么,”零微微垂下了眼睛,“那么,必然会损失生命。”
“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吗?”经理问道。
“是。”零说道,“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想要得到什么超乎寻常的东西,必然要牺牲司空见惯的东西。”
“那么,既然很快就死了,还在期待着什么啊。”经理问道。
“因为公正之下,必然存在慈爱。”零回答道,“人类的典籍中是这么说的,所以她大概是在等待属于她的慈悲吧。”
“公正之下必存慈爱。”有的观众复述道,似乎想要从这句话中理解什么。
然而失败了。
“还是感觉心里挺难受的。”
“所以这就是所长聊过的纺命么?”
“但是真的看到,还是觉得好难受。”
“真的有所谓的慈悲吗?”
“可能会有的吧。”
“那么它呢?”经理指了指末坦达。
“它不会说话。”零说道,“所以毁谤也好,辱骂也好。”
“你都可以用来攻击它。”
经理沉默了一会,“那么他呢?”
零看了一眼R的背影。
“我不知道,”零安静地说,“他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也许他只想要一个如他所愿的死亡。”
“为什么?”经理问道。
“因为他的出生并不如他所愿。”零回答道。
“所长别说了,我心脏开始疼的。”有的观众忍不住说道。
“太特么真实了。”
“我感觉我的心脏已经不行了。”
零示意了一下经理,先回复了几个问题,然后关上了直播间。
“能现场目击到古神的机会不多,所以组织上还是希望记录一下的。”零说道,“希望没有给您添麻烦。”
经理摇了摇头。
“那么你呢?”经理问道。
他对这种态度感到震惊,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经验告诉他,若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对他说这种话,他第一反应是这家伙在编故事问自己要捐款,然而这个青年似乎只是觉得这都是些事实。
有人询问与他。
他就会回答。
“我么?”零微微偏了偏头。
他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我也不知道。”他说道。
“为什么?”经理情不自禁地问道。
“因为我的问题还没有答案。”零安静地说,他的目光落在了R的影子上。
“我还在等待回答。”
经理被这个回答慑住了。
波澜不惊之中,宛如平地骤起惊雷。
他忍不住看着这个青年,他说他在等待回答。
经理没来由地想起了远古传说中的告诫。
伸冤在我,我必回报。
他绝非人类,但是却让人感觉亲切。
感到某种,似乎他在长久的岁月之中。
只要你给了他答案。
他就会降临于此的熟悉感。
求神拜佛,是将问题抛给神明,等待着它的回答。
而如今,这个生灵,在问世界要一个答案。
然而却没来由的感到合理。
之所谓凡事有因而有果。
他是在凝望这些不幸的人吗,游乐园经理的目光落在了门口等着他的同伴身上。
这些人在命运的压力之下的挣扎取悦了他么。
还是说。
经理张了张嘴。
零转过身,向门口走了过去。
“等一下。”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他站住了脚步。
“怎么了,黑法老的尸体等组织上的人就可以了。”
经理咽了口唾沫。
“那个,”他说道,“既然今天也不会有别的游客了。”
“你们也不会觉得园子里有黑法老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要不然,把项目玩完再走吧。”他说道。
他是个庸人,他从来思考不了什么形而上的问题。
他只是觉得,无论是他们中的谁,今天就这样被日常生活毫不留情地驱逐出去。
似乎并非善举。
“已经关掉了呢。”零说道。
“再打开就是了。”经理说道。
“会很贵吧。”零静默地问道。
当然很贵了,经理想。
但是那是董事长他们的事情了。
如果当时摩天轮倒下来死几个人,就不是花钱的事情了。
而且这种慷慨的行为,对他们游乐园的名声也有好处,董事长他们没有理由不同意。
他已经想好他的报告该怎么写了。
虽然他只是想宴请一下这几个人罢了。
却还需要找这些无聊的理由。
“其实还好。”经理说道,“工作日的时候人也很少,但是还是得开放的。”
“你在可怜他们。”零安静地说。
经理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零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样不是很好么?”零说道,“为什么会对宝贵的感情感到羞耻呢。”
“所谓可怜也好,同情也好,不都是施予自己的感情给他人,尤其还是素昧平生没有交集的人么?”
“施恩与人理当感到自豪。”零的声音毫无波动,经理却觉得心脏没来由的轻了起来。
像是比羽毛还轻。
“那就谢谢您了。”零说道。
“我去和工作人员沟通一下。”经理说道,“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同意的。”
零点了点头,站在了原地。
游乐园所有的灯光又一次亮了起来,音乐回荡在精美的园区之中。
“你要不要也买一袋空气。”南博士说道。
R露出了一个笑容,“氦气也不是不可以。”
南博士从卖气球的人手中拿过了一个气球,然后将绳子穿过了R的袖口,系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弄?”R问道。
“我小时候我妈妈就这么干的。”南博士说道,“这样就不会很容易飘走了。”
“飘走了小孩子会哭的很伤心的。”南博士说。
“你小时候也热衷于买空气吗?”R笑着问。
“一直热衷,女人至死是少女。”南博士拉了拉线,对自己打的结感到了满意,站远了一步。
“我一直有个梦想,把所有的项目都坐一遍。”她张开了双臂,大声说道,“从旋转木马到摩天轮。”
“摩天轮刚刚倒了。”R友好地提醒道。
“末坦达不能给它扶起来吗?”南博士问道。
“它扶起来你敢坐么?”零说,末坦达转过了眼睛看着他们。
“它敢扶我就敢坐啊。”南博士信誓旦旦地说,“我相信末坦达的技术。”
末坦达走了过去,将摩天轮断裂的钢缆钻在了手里,然后慢慢的,将倒在地上的庞大钢铁建筑,一点点地拉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然后它握住了两边的钢缆。
炽烈的阳炎迅速将它们变红,重新粘在了一起。
“末坦达是大日如来的一部分。”零解释道,“所以能做到这种事也不奇怪。”
“大日如来?”经理问道,“还会分部分么?”
“它有两方面的灾害能力。”零说道,“一方面是流火。”
“另一方面是风雷。”
“听上去像个无恶不作的大魔王。”经理说道。
“也许吧,”零轻声说,“但是对它来说,这些都是慈悲。”
“此所谓劫渡苍生。”零耐心地说,“当此世已经不可为的时候,以此红莲烈火,焚此五浊恶世。”
“此后世界重新恢复清洁。”
“万类也将重新生长。”
“大日如来也有这方面的能力吗?”经理问道。
“不,这是养生主的能力。”南博士抬起了一根手指摇了摇,“此世的恶塑造陪胪之余,生灵的求生欲也会塑造养生主。”
“所以劫渡之后,复苏将至。”南博士说道。
“这样啊。”经理说道,“那么这个世界不是很缺乏希望。”
“也不是这样的。”零轻轻地说,“世界只是在努力追求和谐罢了。”
“极端的动荡,也是为了回归和谐。”零轻声说,“但是如果能够维持在和谐。”
“也就不会有这种动荡了。”
上天总有好生之德。
“所以你们谁坐摩天轮。”南博士快乐地抬起了一只手问道。
“我算了。”零说道,“感觉没什么好看的。”
“那我去吧。”R说道。
两个人等到了一个位置,然后走了上去。
R的目光落在了窗外,看着逐渐变小的城市。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决定去做这种事?”南博士突然问道。
R怔了一下。
“什么容易?”他疑惑地说。
“就是回伊甸园教这种事。”南博士说道。
“因为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吧。”R说道。
“你还没问我呢,怎么知道没有。”南博士不依不饶地说。
R沉默了一会,“总得有点东西给他们吧。”
“你又不是东西。”南博士说,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把玩着挂在手腕上的菩提子。
“是不是对你来说,你的生命没有什么意义呢?”南博士问道。
“抱歉。”R说道。
“我没有怪你啊。”南博士说,她将菩提子串扯长又松开,“我只是觉得,有时候这个世界很荒诞,想活的没法活。”
“为什么不给自己的生命找点意义呢,”南博士说,“你都已经离开伊甸园教了,比方说交点朋友,谈个恋爱,生个娃之类的。”
R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你为什么没有谈个恋爱之类的。”
“因为在我们国家我这还算早恋。”南博士飞快地回答道。
“这样。”R笑了笑,“十七岁谈恋爱感觉挺不错的。”
“算了算了。”南博士说道,“但是朋友还是可以交的吧。”
“为什么要把自己排除在外呢?”南博士认真地问道,“就为了自己去死的时候,坦然一点吗?”
“因为你知道,零早晚有一天会需要你的生命吗?”
“也许吧,是有某种预感的。”R说道,“如果我的人生能对世界有什么好处的话,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南博士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我是说,如果生命的长度已经就那样了的话,可以考虑扩宽它不是么?”她说道,“而且你又不是没有可能活下去。”
“为什么要急着去死呢。”南博士说。
“如果我们一直维持着,说不定你还能混个愉快的寿终正寝呢。”南博士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是么?”
R点了点头。
他蓝色的眼睛看着落在路灯上的飞鸟。
“我以为你听到陪胪的那些话之后,就构思好怎么让我死了。”R笑着说。
南博士撇过脸,“那倒是,如果这是必要的牺牲。”
“但是你给我过糖啊。”南博士说道,“我也给你过饼干棍。”
“按照零的说法。”南博士压低了声音,“这就是算已经是友人了吧。”
R张大了眼睛。
“所以如果你死了。”南博士说道,“我到死都会记得这件事的。”
“因为,我是凶手啊。”
“既然陪胪这么可怕,还有那么多可怕的东西。”经理不由得到抽了一口冷气,“人类能活到今天还真的不容易。”
零安静地点了点头。
“但是人类也有相当的过人之处。”零说道。
“比方说,他们是联系在一起的。”
即使被劈碎了巴别塔强行分离。
然而只要某些微不足道的契机,他们就会重新联系在一起。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所以他们在这个世界上走到了今天。
“还会走下去么?”经理问道。
零安静地低下头。
“不知道,”他说道,“我的旅途还没有到终点。”
“我也没法回答这种问题。”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旅行吗?”经理问。
“也算是吧。”零轻声说。
“愉快吗?”经理问。
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半阴的天空。
“还算愉快吧。”他平淡地说,“当然也有很倒霉的时候了。”
比方说被人类分尸之类的,他想。
但是毕竟又不是每一天都会被分尸。
“所以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希望你的旅途终点会有很好的风景在等着你。”经理说道,“像是所有故事里颠沛流离的大冒险的结局都会有庞大如山的宝藏和黄金。”
“那就太好了。”零说道。
他突然站了起来,往向了远处的湖泊。
“末坦达,你要不要试试和我一起去划船。”
“末坦达没有划过船吗?”经理问道。
“啊,因为它会游泳。”零说道。
“游泳和划船可是不一样的。”经理说。
末坦达被说动了,站了起来。
“那就去划船吧。”
(未完待续)
第七卷 千阳之日
第57章 梦境
“砍碎它。”
“杀死它。”
“分割它。”
“零?”有人在叫他。
“零?”
青年睁开了眼睛。
天还没有亮。
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淡淡的黑色的影子。
“R?”零坐了起来。
“做噩梦了吗?”R问道。
“嗯。”零点了点头。
“梦见了什么?”R问道。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零回答道。
R轻轻地舒了口气。
“有什么事吗?”零问道。
R摇了摇头。
“没什么。”R说道, 他转过头去看着庭院。
“你要走了吗?”零问道,抓过了眼镜戴了起来。
“嗯。”R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是不是不打算活着回来了。”零问道。
R出了口气, 他坐了下来,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手。
“大概吧。”
“零, ”R轻声说, “他们都是怎么死去的呢?”
零淡色的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说实话, 我不是每一个都认识的。”
“不会存在什么天然的联系吗?”R问道。
“应该会有吧。”零回答道, “但是很多父母不也此生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么,也有不少兄弟从出生开始就天各一方。”
R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
“你害怕吗?”零问道。
R沉默了一会。
“不知道,只是感觉很乱。”R轻声说, “明明我此生乏善可陈。”
零站了起来, 他推开了窗子,带着淡淡的水汽和寒意的空气一瞬间涌了进来。
让人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零说道。
他的声音中没有什么情绪,就像是在说一个浅白的现实。
“你今天就会离开不是么?”零说,他给自己穿着衣服, 然后推开了门。
R点了点头。
也许离别这种事,零已经习惯了, 他想。
毕竟零的生命存在方式和人类截然不同。
只要有人召唤与他, 他就会降临于此。
他跟在了零的身后, 走进了小厨房, 然后零打开了烤箱的门, 橙红色的光刚刚熄灭了下去。
“生日快乐, R。”零说道。
将里面的蛋糕胚子端了出来, 然后开始试图在上面裱花。
R沉默了一会。
“是今天吗?”
“你的生命告诉我是从今天开始的。”零说道, “你可能不记得了, 毕竟人类大脑不能回溯那么远的事实。”
R坐了下来,托着侧腮看着零裱花。
从覆盖上面的白色到写下的字。
零的手很稳。
“但是我听说这是人类需要庆祝的节日。”
“那么恭喜你二十七周岁的到来了。”零说。
R从罐子里捞起了一块小熊软糖,扔进了嘴里。
然后他出了口气。
似乎想要掩饰什么。
然后过了一会,他将头埋进了手臂。
“你很伤心吗?”零问道。
“人类又不只是在伤心的才会掉眼泪的。”南博士打了个哈欠说,“当然了我倒是很伤心。”
“你在伤心什么?”R爬了起来,问道。
“被香醒了。”南博士言简意赅地说。
她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然后用指尖沾了沾掉在玻璃板面的奶油,放进了嘴里。
“老实说,我挺害怕的。”她说道。
“除了找到尤潘基到底篡改了什么之外,现在还有什么可以打破僵局的办法了么?”R问道。
“没有。”南博士诚实地说,她用指甲扣着手机壳,看上去心烦意乱,“我要是有,我早就说了。”
“毕竟藏着又不会升值。”
“升值。”R似乎对这个说法感到了好笑。
南博士抱起了双臂,“不管怎么的,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也许会死的吧。”零说道。
“也许吧,每一次出任务不是都会死的吗?”南博士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漠几分,“如果害怕死亡的话,也不会来这里了。”
“而且死亡也不会因为你的过分恐惧而变得仁慈半分。”南博士抱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看上去占的空间更小一些。
“的确是这样。”R说道,“所以人类一般提倡死亡到来的时候转过去。”
“可以死的好看一点。”他补充道。
南博士笑了一声。
“死的好看一点。”她重复道,“也是我毕生的追求之一。”
零安静地将蛋糕切开,奶油的香味充斥在空气之中。
“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追求死的好看一点呢?”零安静地说。
南博士噤了声。
过了一会,少女摇了摇头。
“虽然说总是会死的。”她说道,接过了一块蛋糕,“但是现在不是还活着么?”
“而且我觉得我是为了活才战斗的。”
“R难道不是吗?”
R笑了一声。
“应该是的。”
“你不要应该啊。”南博士不满地说,“得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到底要走到什么地方去。”
“如果诚实一点的话。”R说道,“我其实现在不知道。”
零在对面坐了下来,他十指交叉放在了腿上,透过橙黄色的灯光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我会等着的。”他说道。
等你将答案交给我。
“按照计划。”南博士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他们让我约你在那个街心公园见面,然后你见到他们的人要表现出十足的惊恐来。”
“也不一定是惊恐吧。”R说道,“那样反而会穿帮的。”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面对这种恐惧,也不会流露出什么来。
他已经被训练的不会对任何事表现出畏惧了。
“反正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了。”南博士说道,“我就负责扮演那个放了你鸽子的黑心上司。”她说道,“怎么样这个主意。”
“黑心是足够了。”R评点道。
“谢谢夸奖。”南博士说,她含着沾满奶油的叉子。
“呐,祝你生日快乐。”她含混不清地说,“我没有准备礼物唉。”
“他们的定金到了。”南博士说道,她滑开视窗然后看到了一条消息。
“定金是什么?”R问道。
“是成为四柱的办法。”南博士说,“如果按照这个流程,就会成为支撑陪胪现世的四个支柱之一,然后得到一部分陪胪的力量。”
“如果说你欺骗了他们呢?”R想了想说道。
“他们说有办法杀了我换代。”南博士说,“你毕竟也不知道组织里还有谁是他们的人。”
“所以他们觉得这个可以威胁得了我吧。”南博士说。
“等他们收到你之后,会给我安排入会仪式。”南博士说道,“然后将资料共享给我。”
她吐了口气,“想不到我此生居然还能成为伊甸园教信徒,成为陪胪的羔羊。”
“你这属于陪胪的冤种。”R不动声色地说。
“也说不定是崽种。”南博士轻快地说。
“那么,让我们各自打听一下吧。”南博士说,“说不定你也能打听到什么呢。”
“我肯定能打听到什么的。”R说道。
南博士伸出了一只手,和R握了握。
“那就共同努力。”
“要不要搞个比赛之类的。”
“也行,搞个积分榜,我们两个竞争一下。”
零推开了门,走了出去,太阳还没有升起,濡湿的水汽和阴影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灵。
明明上一分钟还在伤心的不行,下一分钟就快活起来了。
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他微微地合上了眼睛,再一次看到了猩红色的符号。
亵渎的符号被画在祭坛和四壁上,周围围绕着拿着火把的黑衣人。
他们将他分割成碎片。
他听不清自己的名字。
他看到他们的嘴一张一合。
似乎在说着什么亵渎的咒语,或者是什么暴戾的音符。
将它分成碎片。
这样我们就可以。
可以什么?
他听不清。
他看到自己的手落在了祭坛的下面,它似乎握着一片虚空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握着。
他转过头望着上空。
稀薄的空气之中浮出了一张脸。
它垂着头看着自己,目光柔和而慈爱。
然后。
它掉下了几滴泪水。
落在他的胸口上。
也许不是泪水,是下雨了。
人们停下了刀斧,然后跑了出去。
“下雨了。”他们的欢呼声连成了一片。
“下雨了!”
他微微偏过了头,看到了干涸到龟裂的大地,好像裂开的道道伤痕。
而下雨了。
“是雨水啊!”一浪一浪的欢呼声。
“果然,只要把它撕开,就会有雨水了吧。”
他们在说什么。
他听不懂。
但是下雨了,他们得尝所愿了,大概是一件好事吧。
他坐了起来。
他恍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坐在一片虚空之中,下面是破碎的尸体,而他全然完好无缺地坐在那里,然后他走了下来。
人们对他顶礼而拜。
他看着潮湿的地面,泥潭,和黑色的沾染着血渍的人群。
陷入了困惑。
“我等恭迎养生主驾临。”
他打了一个激灵。
不知道是因为雨水太冷,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然后他从人群中走了过去,走向了远方。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在路的尽头,他在河边掬起了一捧水,从头顶浇了下去。
然后他化为了虚无和万物。
(未完待续)
第58章 日主
R, 李维·阿尔文·威廉姆斯·谷腾堡。
你此生所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他的确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他的确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跪服在陪胪的脚下。
被它绯色的眼睛审视着。
他的肩膀被两个伊甸园教教徒压着,双手被绑在身后,他们迫使他跪在陪胪的面前, 黑色的王座之下。
而那个熟悉的黑发青年坐在上面,用深红色的眼睛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我还自作多情以为你来寻求我的庇护了呢。”陪胪说道, 他抬起了一根手指, 给自己点了根烟, “我还以为你多少将我的话听进去几句了。”
“但是看起来你好像并不高兴和我的重逢。”
他打了个响指, 伊甸园教的教徒纷纷退了出去。
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了烟,递给了R。
R摇了摇头,“我从来不抽烟的。”
“那好吧。”陪胪说道, 他自顾自地抽了一口, “我记得人类似乎觉得抽烟不太好。”
“因为不健康。”R说道,“尤其对别人不太健康。”
陪胪笑了一声,“这样。”
“那岂不是很适合我。”它闲闲地说道。
陪胪的目光落在了R的手上。
青年的手腕被用铅丝捆绑着,有铅丝甚至从皮肉中间穿了过去, 遏制着他过分强大的愈合能力,然而组织已经开始长合了。
因此让两只手腕都肿了起来。
“看来他依旧不吝惜于给予你力量。”陪胪说道。
R沉默了一会。
“即使能无限的重生, 也终究是血肉之躯。”陪胪说, 它的目光移回了自己的手上, “他也好, 你也好, 终究与我和末坦达不同。”
“我们并非擅长愈合, 我们根本不会受伤。”陪胪说道, “毕竟你从来很难真正砍开火焰。”
“只能被熄灭么?”R问道。
“也许吧, ”陪胪笑了一声, “但是如你所见,我到今天也没有被熄灭。”
“为什么零依旧是血肉之躯呢?”R问道,“他不能像你一样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吗?”
陪胪似乎想和自己聊聊,R有这种感觉,他在一边坐了下来,竭力让自己忽略疼痛。
“当然可以。”陪胪说道,“这是他自己选择的。”
“为什么?”R问道。
“你应该比我清楚。”陪胪慢条斯理地说,“为了感受痛苦。”
他拥有一张和零极为相仿的面孔,R只是觉得他的表情浮现在这样的脸上,没来由的有几分怪异。
“我知道他经历过某些故事。”陪胪淡淡地说,“不过你应该也可以经历。”
“我知道人类对这种生命力是很好奇的。”陪胪说。
“他们冰冻过他,也火烧过他。”
“将他冻成齑粉,或者烧成灰烬。”
“当然也试过病毒或细菌。”陪胪漫不经心地说,“你猜人类为了这种力量,会做出点什么。”
R沉默了一会,“但是这样对你来说是好事不是吗?”
“当然了,”陪胪笑着说,“但是你也不要指望让我说一句感谢招待。”
“我只是在时机合适的时候,来到此世的某个,东西。”它思索了一会措辞。
陪胪垂下了黑色的睫毛。
它摆弄着手里的香烟,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R静静地端详着它投在墙上的影子。
R的心中涌起了一个诡异的感觉。
类似于某种只要说出来别人都会觉得他肯定是在发疯的想法。
陪胪很像零。
尤其是安静下来的时候。
陪胪在手中的记事本上随手画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R提问道。
陪胪似乎并没有感到忤逆,它将笔在手里转了转,“设计我的千阳之日。”
“我的千阳之日,将是覆盖整个世界的异空间。”陪胪说道,“千阳之日之下,众生平等。”
“无人生还?”R问道。
“怎么可能。”陪胪将笔的末端含在了嘴里,含混不清地抱怨着,“他没和你说过吗,苍天有好生之德。”
“所以任何一个异空间,必须可以生还。”
“这个规则对你也有效吗?”R问道。
“当然了。”陪胪说道,“毕竟这是,他的意思。”
R隐约觉得这个他并不是零。
但是又觉得必然和零有某种关系。
陪胪似乎并不介意他知道什么内情,继续侃侃而谈,“此为劫渡世界之时,”
“因此为了支撑它的出现。”它抬起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
“我需要有四位使徒为我先构筑四个世界作为支柱。”
“生老病死吗?”R问道。
“当然不是。”陪胪说道,“我为此世之恶而来。”
“所以他们要为我奉献的是,虐,暴,贼,有司。”
“子张曰:‘何谓四恶?’ 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南博士轻声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这就是它需要四位使徒为他奉献的恶。”南博士说。
“所以你分到了哪个?”零随口问道,他正在打扫着收容所,和所有的每一天的工作程序一模一样。
“我分到了贼。”南博士抓了抓头发,“我那一瞬间甚至觉得他们是不是在内涵我是反贼。”
“然后我想到好像外国没有这种游戏。”她飞快地说,“所以我略微感到了一丝安慰。”
“我猜,所谓的构筑世界。”南博士说,“无论是世界的主人犯下了这个罪行,还是世界的规则逼迫里面的囚徒产生了这种罪恶,都可以被陪胪所用。”
“如果说要破解千阳之日的降临我们必须破解这四个基石。”南博士说道,“但是他们的要求是,将成功率压低到千分之一之下。”
“对你来说,设计这样一个世界并不难吧。”零轻声问道。
南博士抬起了手,然后她的手在距离键盘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她说道。
“也许很难。”
零安静地给扫地机器人打开了门,目光落在了白色的机器上。
“我在等R将最后一块拼图带给我。”零说道,微微偏过了头,“如果杀死R的话,我就可以选择成为它了。”
“但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呢?”零问道。
南博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因为尤潘基。”她说道。
“因为我所有的资料都是尤潘基提供的。”南博士说道,“我知道,养生主每次都可以中和陪胪。”
“被千阳之日烤干的大地将再一次被天之慈雨滋润。”
“但是这是尤潘基说的。”南博士拉了拉自己的头发。
“当然他很有可能说的是对的,毕竟我在追求养生主,他早就想把我拉进伙了。”南博士说道,“但是我能切实查到的一件事是。”
“每次这样的灾难之后,人口都将锐减。”
“当然人变少了,纷争的确少了。”南博士承认道,“可能人类就是这种很贱的生物吧。”
“但是生命总是会自己找到出路的。”
“我相信人类有朝一日也能找到出路。”她叹了口气,“所以得试一试啊。”
“我要找到尤潘基到底篡改了什么,”南博士说,“可能会逼近我内心的一个答案。”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的那个答案。”她说,少女缩在了椅子里,将自己缩成了尽可能小的一团。
“如果你有空的话。”零安静地说,“可以过来帮我修一下暖房么?”
“雨季又要来了。”他说道,“然后需要闭馆,因为风雨是很大的。”
“我们这段时间不能外出了么?”南博士问道。
零点了点头。
“是的。”
“需要我做什么?”南博士问道。
“把雨布蒙上,把所有的发电机和抽水机都检查一下,我会尽量做一些的。”零安静而平稳地说,然后他轻轻地撸起了袖子,“实在抱歉。”
南博士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不知道为什么肿了起来,即使是零的修复能力,似乎也对这样的伤口无能为力。
“这是怎么回事?”南博士忍不住说道,“我倒是可以了,我尽量不弄坏什么东西,你最好盯着点我。”
“不过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R的伤口吗?”
“可能是吧。”零轻声说,“所以如你所见,只能麻烦你了。”
“不麻烦那倒是,我心里也乱的要死。”南博士说。
“我也不知道组织里有哪些人可以信任哪些不可以。”南博士说道,“而且这个规则一旦被设计出来然后投入使用的话,又会有新的受害者了。”
我所制造的受害者。
她想到了这一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也算是目睹了很多个这样的异空间里受害者的挣扎的痕迹。
恐惧,绝望,不能理解。
最终走向疯狂。
或者,罪恶。
成为陪胪的养料。
“陪胪只要养料足够,就会完全降临。”南博士的脑海中回荡着她所得到的每一条情报。
然后成功地把草莓当成杂草差点没拔起来。
“那个是草莓。”零出声提醒道。
“啊,对不起。”南博士说,低下了头,松开了手。
“不至于死掉的。”零说道,“生命还是很顽强的。”
(未完待续)
第59章 远洋
“零, 为什么陪胪不会说谎?”
R曾问过零这样一个问题。
“他不必说谎,也成功地降下了千阳之日。”零回答道。
“如果我得到了必要的情报,只要我死去, 你就会收到了吗?”R问道。
零偏过头来看他。
青年淡色的眼睛看上去一下子就能望到最下面,他微微地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我自然是会收到的。”
“但是我不想要什么情报。”他说道。
“你想要什么?”R问。
“回答。”零说道, “你认为, 为什么要活着又为什么要死去呢?”
R静默地低下头。
他思考了很久。
但是他还是没有答案。
是不是这就是伊甸园教的计划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出生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应该去做点什么。
他只知道,他从降生开始,所有的一切都被规定好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去做这种拔除污秽的事之外会有什么样的人生道路。
做医生, 或者做律师?
所以他没法给零一个漂亮的回答。
是不是这样零就没法得到足够的裨益呢?
“为什么一定是厉害的回答呢?”零问道,“就算是为了吃饭活着这种事也没有任何的卑贱的啊。”
“反正我感觉我现在活着就是为了吃饭。”南博士咬了一口薯条,然后她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了椅子里。
“如今所谓的四恶。”她说道,“从原理上来说。”
“第一种叫做虐, 不教而杀,就是不经过引导, 就杀死没有用的人。”南博士说道, “或者说, 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人。”
“如果是从节省力气的角度来说, 肯定是由主导这个世界的人自己犯下罪行是最快的。”南博士说。
“伊甸园教不是相信, 陪胪的到来是扫平邪恶, 将清洁的世界留下来么。”零建议道, “所以他们应该不会自己犯下罪行吧。”
“但是陪胪的理念是劫渡。”南博士说道, “所以我觉得他们会认为自己为了千阳之日的降临, 不惜自己犯下罪孽。”
“还认为自己很伟大。”她补充道,“否则就不是□□了。”
零点了点头,“这样说倒也是很有道理。”
他走了出去,然后过了一会端着一杯热咖啡走了回来。
“末坦达说你少吃点垃圾食品。”零选择一板一眼地当着他的传话筒,“比方说炸薯条和炸鸡。”
“不愧是末坦达,这种时候还在关心这个问题。”南博士说道,然后她从谏如流地少吃了几根。
“然后是第二个,暴,不戒视成,也就是说,不去敦促指导却希望看到成果。”南博士说,“如果是我的话,就做成一个毫无攻略的迷宫游戏。”
“不给他们任何提示,只告诉他们出口是存在的。”南博士说道,然后掰了一块巧克力扔进了嘴里。
“这样很合理。”零附和道,“那么贼呢?”
“慢令致期。”南博士抬起了一根手指,戳了戳屏幕,“就是并不督促检查,导致人们错过了期限。”
“也许可以设计一个美好的世界,然后让他们在离开和停留之中踌躇,自己选择了呆在这里直到最后的毁灭到来。”南博士说,她眨了眨黑色的眼睛,又揉了揉。
“当然这个毁灭可大可小。”南博士说,“如果到了期限还没有离开就全部变成秃子,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好像也不是不行,”零沉吟道,“不过你和头发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就是我爱它,为它不择手段,付出一切,但是它看都不看我一眼,自顾自的离我而去的关系,但是没事,实在不行就囚禁play它,或者搞个替身。”南博士漫无边际地胡扯着。
“然后是有司。”南博士说。
“在必要的时候,吝啬赠与为有司,”南博士说,“这也许可以引诱很多受害者,然后让他们互相犯下这桩罪孽。”
她沉默了一会。
“不过这四重罪孽,都是统治者所犯下的。”南博士说道,“所以说,也就是,希望这个异空间的主人所犯下的罪孽。”
“陪胪不是说,伊甸园教的人的性命它也不在意么?”南博士说,“莫非它是决定把伊甸园教和它想要处理的人一起扬了。”
“是这样的。”零说道,“它说,它不怜悯善者,也不饶恕恶者。”
“他们自愿为了神的降临而犯下罪孽,然而神却会裁决一切罪孽,是这样的吗?”南博士说道。
“陪胪并没有那种能力,它只是把这个世界中影响发展的全部剔除,比方说老弱病残孕。”零说道,“此所谓劫渡。”
“没关系,陪胪怎么想的不重要。”南博士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我在想,他们犯了罪也会被劫渡这件事,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吗?”
“如果从这件事来挑拨。”南博士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是不是可以让伊甸园教分崩离析呢。”
“虽然干部们说不定知道,但是你知道,这么庞大的计划,肯定还有很多普通人。”南博士说道,“负责后勤的,负责当电池的,负责打杂的。”
“如果能把他们搞定的话。”南博士让自己的转椅转了一圈。
“他们不是伊甸园教的吗?”零问道。
南博士笑了笑,“当然不是。”
“伊甸园教自诩是全世界顶级的智者和精英,这些杂鱼是他们不会放进去的。”
“但是这些杂鱼他们还离不开。”南博士说道,“再伟大的战役,不也需要贩夫走卒的支援么?”
自命清高立于云端,至少对于人类来说,是做不到的。
往往是自以为站得越高,越会深深地摔进泥沼之中。
“按照我多年群众工作的经验,我觉得这事有门。”南博士说,“但是麻烦的就是,不知道陪胪到底篡改了什么。”
“因为我们也知道陪胪和伊甸园教并非一心。”
“只要千阳之日不会到来,不就可以了么?”零问道。
南博士出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水草缸。
“但是你不是还需要,一个旅途的目的地么?”南博士思考了一会措辞,最终觉得目的地比什么重点或者答案听起来要愉快地多。
“如果不把一切都弄明白的话。”南博士说道,“你不是还要走在不知道方向的旅途上么?”
“这很重要么?”零问,他将双手交叉,放在了膝盖上,看上去很乖巧。
像是人们吩咐他去做什么。
他就会去做什么。
“很重要啊。”南博士说道,“至少人类来说,是不喜欢颠沛流离的旅途的。”
“你也不喜欢吧。”
“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只是人类说,你该成为养生主和陪胪同归于尽,你就去做了。”南博士说道,“这样的展开的话,我觉得你也没有那么喜欢。”
“我其实还好。”零回答道。
“如果这一次找不到,那么就再转生一次好了。”他说道,“毕竟这种事对我来说没所谓的。”
“怎么可能没所谓,就这么一直不安定地漫无目的地漂泊下去吗?”南博士问道。
“我有时候会想,所谓我要找到的东西,真的存在吗?”零问道,“人类不是说,人降生于世,好似远洋之舟。”
“至于漂到什么地方,连上天都不知道。”
南博士笑了笑。
“可能性当然是好的。”
“但是人类不也说,每个故事都会有结局,每段旅途都会有终点。”
“当然我也没有办法和你打保票说我一定可以找到,”南博士说,“但是至少我会尽力的。”
“为什么?”零问道,“成为养生主无疑是最快解决这个危机的办法。”
“而且你也很需要不是么?”
“我的确很需要啊。”南博士说道,“所以我很希望他们所掩盖的常识和养生主对千阳之日的解决办法。”
“这种直接和陪胪拥抱亲吻一起下地狱的做法只是权宜之计这类的。”
“应该不用拥抱亲吻吧。”零抗议道。
“的确应该没必要到那步,”南博士挥了挥手表示这都是细节,“但是你也不是不可以和它来一套。”
“而且也没有下地狱这么严重了。”零说道,“只不过它会沉睡,我也会转生罢了。”
南博士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
“反正不论怎么说,如此轻而易举地下决定对我来说肯定是不行的。”
“我妈妈和我说,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忠义。”她含混不清地说,“反正是我们那边的规矩了。”
“对工作忠,对朋友义。”她说道。
“她说如果你将来成为了很厉害的人,可以决定很多事情的话,也一定要记得这点。”南博士说道,“反正就是,死和忠义之间选一个,我们那边也尽量推荐选忠义的。”
“所以你既然郑重其事地说是我的友人什么的。”
“那我也就只能大发慈悲的必须把你的事情管到最后了。”
“没有办法,这是规则么?”
“不过也可以说什么传统美德了。”
(未完待续)
第60章 雨季
雨季如期而至。
零在打扫卫生。
他用刮板将溅进来的雨水细致地刮出去。
“每当我觉得世界要毁灭的时候, 就来看看所长。”有的观众忍不住说道。
“然后发现所长还在打扫卫生。”
“不过看到所长还在打扫卫生我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我和他们讲,设计东西肯定不是设计出来就是了。”南博士烦躁地把txt上写下的东西全都删了下去,“你肯定得有猎物吧。”
“所以继续播, 说不定能够给他们吸引一些猎物。”南博士说道,“而且也不会有人觉得我的工作出了问题。”
“于是他们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吗?”零问道。
“是。”南博士简短地说。
“总而言之,不能让大家有什么恐惧, 也不能全无危机感。”南博士说道, “怎么感觉自己在要求五彩斑斓的黑, 救命。”
她又艰难地在txt上打下了一行字, “就这样吧,我交了,我不挣扎了。”
“我想的大概是, 你随便做点什么, 让大家觉得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
“我在组织里确定一下有几个内鬼,应该怎么搞动员工作。”
“不管怎么样,不能躺到千阳之日的到来,让陪胪来决定谁死谁活。”南博士说道。
“虽然有人觉得让它决定挺好的。”她抓起了一包饼干, 撕开然后捏起了一块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经过它的削减,的确生命会迎来一段时间的繁荣期呢。”零说道, 目光落在了南博士的水草缸里, 里面的水依旧很清, 从翠绿色的水草之中流过。
“这样吗, ”南博士说, “不过我不信这个了。”
“说起来R有继续受伤吗?”南博士低声问道。
零闻言思考了一会。
“也许有吧。”他回答道。
“不影响你工作吗?”南博士问道。
“啊, 已经习惯了。”零说道。
“这也能习惯吗?”南博士忍不住说道。
“只要有时间, 一切都会习惯的。”零安静地说, “我毕竟不缺时间。”
玻璃门上雨水结成了水流流了下来, 晶莹剔透,零站了起来,扶了扶眼镜,看着湍急的水流。
“雨季的山就像是在睡眠一样。”有的观众忍不住说道。
“甚至感觉像是有呼吸。”
“所长只是打扫卫生吗?”
“嗯。”零说道,“我还是很喜欢打扫卫生的。”
“居然会喜欢打扫卫生吗?”
“因为感觉芜杂的东西被一点点的理顺是很快乐的事情。”零说道。
“真是造福人类的爱好。”有人感慨道。
“说起来,黑法老到底是什么啊。”有人问道,“我看到很多爱好者,说拍到了黑法老在大量活动什么的。”
“光是说走向了反面的人类什么的未免太抽象了。”
“的确,所长有空要不然讲讲黑法老吧。”
零将脏水刮了出去,然后他伸出手摸了摸地板,似乎对自己的结果感到了满意。
“黑法老么?”他淡色的眼睛里空无一物。
“在古神之中,也算的上是有力量的存在。”零说道,“数量不定,也可以结伴行动。”
“他们到底还算不算人类了?”有人提问道。
“那要看如何定义人类了。”零轻声说,“如果从外表来说,他们是不折不扣的人类,从诞生和起源来说,也是人类。”
“但是他们没有内脏。”
“他们的躯壳内被污泥填满,因此他们拥有了攻击的武器,无限延伸的触手。”零说道,“黑法老的诞生的奥秘最早来自于一位老人的记录。”
“一个曾经一生的追求是成为黑法老,然而最后却邂逅了不同的命运的人类。”
“他是一位古时候的大学教授,出生于显赫的贵族世家,从小就被送进了象牙塔研究神秘学。”零轻声说,然后开始清理下一个地方,“他的一生很顺遂。”
“他很擅长神秘学,加上家世的支持。”
“他很年轻的时候就成功留校任教,也获得了学界的尊重。”零说道。
“在那个时代,有两个人类最为渴求,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神秘学,一个被称之为炼金术,一个被称为长生不老。”零说道。
“好像是这样,不过炼金和长生不老是真的可以做到吗?”
“在世界的背面就能实现了么?”
“规则是用来保护弱者的。”零轻声说,“所以如果安心地呆在世界的这一侧,人类也许无法得到什么轻而易举的奇迹,但是享受着远离古老的神秘与恐怖的安全。”
“但是如果太过贪求那些无法在世界的正面得到的东西。”
“就会堕入世界的背阴面。”
“当很多生灵沾沾自喜梦想成真的时候,已然成为了蛰伏于此的阴影们的猎物。”
零平静地说。
“这个人也如当时的所有人一样,沉浸在了长生不老的研究之中。”
“有人说他成功了,因为他的手稿陆续持续了二百年。”
“有人说他失败了,毕竟他的确安然躺在了家族的墓地里。”
“所以他算不算成为了黑法老呢?”有人问道。
“他成为了黑法老。”零说道,“他甚至是最早的一批黑法老。”
“这个人搜集了人类从前关于一切长生不老的信息,发现人类如果一直保持着年轻时的细胞和血液的话。”
“就不会衰老。”
“但是人的生命毕竟是一个周期。”
“他想到了掠夺。”
“将年幼者的生命掠夺而来,用某种炼金魔法,将他们的血液据为己有。”
“他认为人类是寿命的囚徒,过分追求智慧的人往往会被扣除寿命,”零安静地说,“那么如果人类可以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的话。”
“也会拥有无穷无尽的知识和能力。”零说道,“然后他认为,人类就可以这样逐步成为。”
“神。”
“感觉好像有点道理。”
“但是有一说一,这样不会成为魔鬼吗?”
“吃小孩什么。”
“这就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吃小孩啊。”
“他是这样认为的。”零平静地说,“他也是如此去做的。”
“他不断的摢夺孩子的寿命,来延续自己的血脉。”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抓小孩犯法?”
“前面的,我猜这点他早就知道了。”
“那怎么的,没有小孩可以抓了吗?”
“他发现自己的血液越来越肮脏。”零回答道,“几乎接近于烂泥一样,开始发臭,变黑。”
“他设法联系上了其他的黑法老。”
“然后他得知,这是必然的。”
“他们仿佛还是年轻人的外表之下。”
“流动的就是这种东西。”
“黑色的,肮脏的,腐臭的血液。”
“然后呢?”有人问道。
“其实我觉得,如果获得了力量,能干出这种事的人还会介意这个吗?”
“而且也不会像某个黑魔王一样失去鼻子。”
“失去鼻子那倒是不会。”零说道。
“那失去头发呢?”有人补充道。
“也不会。”零说道,“甚至会更年轻,更有活力。”
“更美丽。”
“所以他在介意什么呢?”有观众问道,“那岂不是很好。”
“说起来怎么有点像吸血鬼。”
“前面的,比吸血鬼还好,毕竟他们又不害怕太阳。”
“因为他看到了末坦达。”零说,“在某一天,黑法老们的集会之上,他晚到了一步,看到了末坦达的猎杀。”
“末坦达是透明的液体。”零说道,“清澈见底。”
“然而拥有着令所有追求力量者都羡慕不已的强力。”
“这个人的梦想是成为神明。”零说,“在那一天,他感到了迷茫。”
“即使成为了黑法老,在末坦达的面前依旧显得无助。”
“就像是被人类追赶踩死的蚂蚁一样。”
“他萌生了一个念头。”
“如果自己继续钻研下去,将自己的血液有朝一日洗净的那一刻。”
“是不是实力可以更上一层楼呢。”
“我感觉这个想法有点道理。”有的观众评点道,“所以他成功了吗?”
“他都躺坟墓里了。”有人说道。
“所以把血洗干净,恢复到澄澈的程度,真的可以成为神么?”
零轻轻地出了口气。
“我不知道。”零说道。
“这一点我的确不知道。”
“他继续了他的研究,他将其称之为清洗。”
“他开始改变自己的方法。”零说道,“在从前,他只要是年轻人都可以用来作为实验素材。”
“他想是不是因为这些人已经犯下了罪孽,所以导致罪孽在自己的血管里堆积。”
“然后他承担了这份富集。”
“导致自己的血液越来越肮脏。”零说道。
“我觉得他最有罪。”
“人渣。”
“这都能怪别人是我没有想到的展开。”
“建议直接物理超度。”
“所以他盯上了另一种猎物。”零说道,“就是所谓的,无罪之人。”
“他决心在进行下一次换血的时候,选择那些无罪之人。”零静静地说,“他相信自己不停地输入无罪之人的生命。”
“自己的血液就会被洗净。”
“自己有朝一日会达到神明的境界。”
(未完待续)《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