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众目睽睽之下,许邵廷拿起手机,示意云析副董继续主持会议,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容纳了百人的空间内,窃窃私语一波接一波。
就这么走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会,倒不至于让下属们大眼瞪小眼。
这可是新年的第一次全体大会。
就这么走了…?
员工们不敢问旁的,只敢目送他离开。
“你让闻葭接电话。”许邵廷边说,边阔步往董办走。
闻葭还没从巨大的震惊跟恶心中回过神来,连声线也不稳,“喂…”
“闻葭。”许邵廷张口,似乎有许多想问的话,却又咽了回去,最终也只是叫了声她名字。
“嗯…”她细若游丝的回应听得他呼吸一阵紧过一阵。
“你现在过来好不好?我不想再看到他。”
片场内,余见山坐在监视器前,嘴角下压,眉间川字纹深得能夹死苍蝇。
“谁让你亲上去的?”
“真没碰到,余导。”站在对面的男演员辩解着,语气里听不出悔意,反倒有种没得逞的不甘。
“没碰到?听你意思,你还挺遗憾?我咔是白喊了?借位这俩字儿你知道怎么写不?”
余见山静默两秒,胸膛剧烈起伏着,终于忍不住吼他,“你他妈得罪错人了知道吗???”
他做导演三十载,什么鸟没见过?
他当然懂,这些年轻男女关在同一个剧组几个月,日夜相对,演着别人的爱恨情仇,难免会错把片场当情场。灯光一打,台词一念,眼神一碰,假戏真做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个圈子本质上就是个巨大的修罗场,今天和她是金童玉女,明天和她是天作之合,真心随处摆放,嘴唇也不过是另一件可以随意借出的行头。
看对眼了,做剧组夫妻,滚到床上,吻一吻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是曾经有过情意的两个人。
可如果宋彦霖吻的是其他女演员,余见山骂一骂也就过去了。
偏偏他吻的是闻葭。
闻葭他不了解,许邵廷他还不了解吗?-
许邵廷挂断电话,把林佑哲叫进了办公室。
后者踏进的瞬间,一股低到尘埃的气压扑面而来。
好窒息,好逼迫,好不寻常。他待在许邵廷身边这么久,第一次被吩咐进办公室,却没有得到任何命令。
他只是看见男人伫立落地窗前的背影,明明是很沉稳地立着,却仿佛是被千钧的重量压在肩头才有的沉稳,连窗外倾泻的天光都显得异常沉重。
整个空间安静整洁得过分,反而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危险。
林佑哲清楚,许邵廷不是那种会拿物品发泄情绪的人。
所以每一个物品都待在它该在的位置。
唯独人的情绪,在看不见的地方疯狂地崩裂。
他视线快速扫过办公室,终于在办公桌上找到了异常的源头。许邵廷那块腕表以及领带,都被粗暴地扯下,随意扔在桌面上。
“许董。”林佑哲小心翼翼地出声。
“我现在要去云港一趟。”
庞巴迪要出行,需要提前二十四小时报批航线,此时此刻,显然是来不及。
“订最快去云港的机票,你跟我一起。”
许邵廷终于转过身,眉宇间凝结着散不开的怒意,但他压着、敛着、克制着。
很明显已经到达了某种情绪的顶峰,却还能冷静地、近乎慢条斯理地把腕表戴上,把领带打好。
彻底整理好了自己之后,才冷声命令:“去查宋彦霖。”
“公的私的,周围人,都查,越彻底越好。”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失策了。
他早该查他的。之前他看宋彦霖,只当看路边的一条野狗,知道它有咬人的风险,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咬到自己头上。
他早该察觉的。闻葭那样的性格,只知道报喜,从来都不愿意让他担心。
他早该意识到的。于凯晴作为她的助理,只能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了,才会把状告到他这里。
她独自忍受了多少委屈、恶心?他不愿去细想,只是两个小时的头等舱,没有信号,百无聊赖的一分一秒,逼迫他去细想。
太难熬。
“许董,宋彦霖是环宇签的艺人。”
整个头等舱落针可闻,林佑哲压低声音汇报。
“环宇?你听说过么?”
林佑哲诚实地摇一摇头。
许邵廷鼻尖溢出一道轻蔑的嗤声。
连家门都报不上来的一条路边野狗。
“但是,这个环宇据说是英盛旗下的,你跟英盛的叶总一起吃过饭。”
野狗怎么也会有主人?
“什么时候?”他问。
“很多年前…”
许邵廷笑一笑,轻飘飘几个字,“毫无印象。”
看来这狗的主人也不值一提。
林佑哲继续开口,吐出宋彦霖更多底细。许邵廷听着这刺耳的名字,似有不耐,打断,不再听。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司机被许邵廷耳提面命地加速,半个小时后终于抵达影视城。
他无暇顾及其他,目标明确地找到她的房车。
门打开的一瞬间,人还没看清,女人纤瘦的身影便冲了过来,完全撞进他怀里。
闻葭瓮声瓮气,委屈浓得化不开,“你终于来了…”
她搂着他腰,紧到窒息,几乎要将自己镶嵌进他身体里。
许邵廷温柔地抚一抚她一头黑发,褪去了在办公室的压抑,气场霎时变柔和了不少。
“他人呢?”他不急于问宋彦霖到底有没有吻住她,只是抬起她下巴,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
“他没有亲到。”闻葭踮起脚主动吻他,迫切地渴求着某种保护与涤荡。
“他人呢?”他又问了一遍,语气一次冷过一次。
“不知道…”闻葭莫名犯怵,“我没回片场。”
许邵廷扶着她肩膀,“告诉我,他之前…”
话没说完,被于凯晴接住,“他之前还有很多很多次!但是她不让我跟你说!我都拍下来了!需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的,许董。”
闻言,许邵廷眯了眯眼,黑沉的脸色中透出不动声色的怒意。
他松开怀里的女人,作势要踏下房车,往片场走。
没走两步,又停住步伐。
理智回笼,他不准备亲自去了,一条路边野狗,又有什么值得他亲自去的?
“林佑哲,你去把林仲远带过来。”
林佑哲办事利落,五分钟后,带着林仲远踏进房车。
后者眼睛弯着,但是眉宇却皱得深,唤他一声,“许董。”
“他还有多少戏份?”
许邵廷这开门见山问戏份的阵势,着实让林仲远心头一凛。
“这…还不少…”
“这件事,有多少人看到了?”许邵廷转过身,一瞬不错地审视着他。
“老余清场了,我在,小于在,其余的就是摄影收音啥啥的,也没几个。”
许邵廷凝眸沉吟片刻,点一点头,把女人放到沙发上坐好,吻她额头,“我跟他说点事。”
继而带着林仲远出了房车。
许邵廷是资方,又是资方里的大头,林仲远也得看他眼色,殷切地向他递了根烟。
是出于礼貌,但也有讨好的意味在。
“不抽。”
林仲远讪讪收回手,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当初见许邵廷时那句‘久仰’并非客套,早在见到本人前,许邵廷替闻葭教训沈乔文那件事,就在圈内几乎传了个遍。
那沈乔文不过是犯了大导演都会犯的错,端端架子,训训后辈罢了,就被他在游轮上一番讨伐,虽也没到羞辱的地步,可当着众人面给后辈腆脸道歉,终究还是丢老脸。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宋彦霖下场怕是不会比沈乔文好。林仲远是制片,片子的好坏直接影响他利益,他只在心里默默祈求这姓宋的命好,得许邵廷高抬贵手,好过活。
然而期望落空了。
“宋彦霖我查过了。”许邵廷开门见山地说,“环宇的?”
林仲远一连道了两个‘是’,大寒天捏了把额角的汗。
“你对他了解多少?”
“是环宇的当家,演技外形都还行,就是…这次确实冒失了…”
“冒失。”许邵廷重复了一遍,朝林仲远逼近两步,慢条斯理地说:“林总,演员,艺德为先。一个连基本尊重都不懂的人,戏路走不长的。你说呢?”
“您意思…”
“把他后面的戏份全删了吧。”
林仲远瞳孔紧缩,张着嘴,“这…许董,他的戏份不少,都拍了一部分了,全删的话,剧本得大动,损失也不小,您看是不是…”
许邵廷颔首,状似理解,出口的话却是另一番光景,“那就把他的番位全删了,更方便。”
林仲远浑浊眼珠转了转,吓得说不出一句话。
删了整个番位是什么概念,他再清楚不过。
不止删戏,还要撤海报、删定妆、清微博,所有与他相关的宣传痕迹都将被抹去,直至查无此人。
这对一个演员来说,就是下死手。
许邵廷说得很冷静。
但就是这份冷静,让林仲远脊背发寒,他虽与许邵廷交道不深,却清楚这男人的背景,也知道他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不是只靠单纯的家族继承权,还需要点果断跟心狠手辣。
他既然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决定,怕是不会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因为这件事出现的损失,我会负责到底,每个工作人员,都有相应的数倍赔偿,除了宋彦霖,”他一锤定音,不给任何转圜的希望,“你可以去跟余见山说了。”
林仲远快步踏进片场。
余见山宣布停拍,工作人员在场边围了一圈,大眼瞪小眼,除了刚刚在场的,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众人只是听见里面传出来一声惊呼,继而瞥见闻葭向外跑的身影。
虽都隐隐约约猜出来点什么,可没人敢往深处去想,也没人敢说出口。
林仲远神色凝重,附在余见山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后者连叹了几口气,而后往外面走。
跟闻葭相关的,许邵廷不想闹太大的动静,始终未露面,只在房车里陪着她。
余见山踏进房车,“许董,要么我让他自己跟你解释?”
林仲远在旁边拂了把脸。这老余也是昏了头,且不说他愿不愿意见,真要宋彦霖来解释,又能解释出什么花头精?
“不用麻烦,删掉他的戏份就行。”许邵廷浅笑,但并非是他一贯儒雅端方的笑,“我唯一可以做的让步就是,让这部片子可以正常上映。”
这部片子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大制作,比起其余资方八百一千万的三瓜两枣,许邵廷那一个亿的话语权确实够大,大到让余见山面露难色,大到有绝对的权利决定电影的走向。
但余见山没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
太出人意料。
“我跟老林说两句。”
“请便。”许邵廷扬扬下巴,收回目光,抬起怀里人的脸,声线低沉散漫,“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跟你说了?有任何不适,都要跟我说?”
闻葭凝噎了一下,说不出话。
“她准备杀青了再跟你说的!”于凯晴又自告奋勇告密。
闻言,许邵廷不但不恼,反倒牵起一抹笑意,“杀青了再说?如果凯晴不告诉我,你准备就这样被他吻了去?”
“什么呀?何止这次…”于凯晴有点心虚,没敢继续说,去看闻葭的脸色。
“继续说。”他命令。
“之前戏里抱着她,戏外也不肯放,还摸她手什么的…还总跟她说一些七七八八奇奇怪怪的话,噢!”于凯晴突然想起来,“宋彦霖还说要给她当小三!!”
话音落,三个人之间凝固半晌。
许邵廷嘴边那抹笑意缓缓消失,“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那天让我发语音的原因?”
闻葭不敢去瞧他,往他怀里窝了窝,“不准提了!”
许邵廷又笑一笑,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现在不忍心责怪,只把她往自己怀里揽,安抚着摸她背。
“你跟林总说了什么?”闻葭仰头去看他。
“我说要把宋彦霖的戏份全删了,你有没有意见?”
“听你的,都听你的…”闻葭拨浪鼓一样摇头,“那后面…”
“片子不会受影响,放心,”许邵廷将下巴轻抵在她发顶,“我问你,如果真的被他吻了,你准备怎么办?”
她不答,反而问:“如果真的被他吻了,你是不是不会喜欢我了?”
许邵廷微敛起眉宇,眼眸中透着不可思议,“为什么会这么想?闻葭?”
是他做了什么让她有这种错觉吗?
还是他给的安全感还不够?
他把她抱得更紧,亲吻她发顶,“不会不喜欢你,只会怪自己没保护好你。”
话说完,看见她勾一勾唇,他意识到什么,将她揭穿,“故意这么问的?只是想听我的回答?”
闻葭被看透,鬼灵精怪地笑了声,点点头。
他的回答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一道安心的屏障包裹住,躺回他怀中。
两个人没再说话,外面隐约的交谈透过窗户传到安静的房车里。
……
“他娘的,宋彦霖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你说你当初选他干嘛?”林仲远唉声叹气,骂声不绝。
余见山瞪着他,“我就问你,当初试镜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
林仲远被堵得说不出话,抱怨也无济于事,恶狠狠地朝一旁唾了口痰。回头望了一眼房车,低声问:“他那边有人能保他吗?”
余见山心烦,叼了根烟在嘴边,“保个屁保?他那小破公司,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艺人,为了这一个人,根许邵廷对着干?再保下去连公司都难保。再者说,就算背后真有人,也不敢保啊。”
“就非得删戏份呗?”
“我乐意删吗?能正常上映已经够给面子了。”
余见山明白,自己跟他这么些年的交情在关键时刻还是拍了点用场,倘若没有这点交情,片子能不能问世都难讲。
但这也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其余八成,还是看在闻葭的份子上。
林仲远白他一眼,“找这么个祖宗来。”
“你知足吧,他跟广电打声招呼也是他想不想的事儿。”
“我说宋彦霖是祖宗,哪说他是祖宗了?”林仲远叹口气,“他跟闻葭,简直一个庙一个佛,哪个都得罪不起…”
“行了行了,少抱怨两句。”
余见山说完,叫来执行制片人金总,三个人商讨一番。末了,开始打电话,是给出品方棱镜影视的老总去的,要删戏份,对方起先死活不同意,余见山脾气上来了,把前因后果全盘托出,对方一听那名字,这才开始装孙子,连连点头。
挂断后,又忙不迭给苏见芸去电。宋彦霖的戏份被删已成定局,眼下唯一的难题是,干脆让陈序下线,还是另觅男演员?倘若物色新演员,后续戏份又该如何调整?
难题接踵而至,手机都快打冒烟,也没讨论出结果。
林仲远没打电话,却也没闲着,进片场安抚,“他俩关系特殊,不大适合一起拍戏了,你们知道的,就烂在心里,不知道的,也别到处问,晓得吧,我们导演组正考虑换演员呐。”
这话一出,更加证实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他看着异常浮躁的一群人,大手一挥补充道:“今天损失的,每个人都会补偿到位,数倍,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这才把一众人的心稳住。
剧组暂时停摆,后续事宜有林佑哲处理,许邵廷先带闻葭回了酒店。
劳斯莱斯驶离片场的同时,余见山跟林仲远上了宋彦霖的房车。
“余导,林总。”
“坐吧,说个事。”
气氛僵硬,林仲远不耐烦地搓了搓手:你今天这事儿闹的…你说你在片场整这一出,后面还怎么拍?”
“我真就是一时没出戏,余导您知道的。”
余见山眉头紧皱,直接打断:知道什么知道?人家往后躲你没看见?你这不叫没出戏,纯属胡来!”
“余导,我…”
“一次没出戏,次次不出戏?之前凯晴就来反映你老往闻葭那边凑,说些不该说的。我们都没深究,寻思着你心里有数。结果你呢?变本加厉!我在这行干了三十年,你这种心思我见得多了我告诉你。”
宋彦霖顶着张发白的脸狡辩: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为了戏好。”
“为了戏好?”余见山懒得跟他掰扯,站起身,“行,那现在戏不用你好了。你的部分全删,明天不用来了。”
房车内安静了片刻。
“全删?这都拍一半了!说删就删?”
“资方刚来的电话,就这么定了。多出来的损失他们担,但你得走人。”
“哪个资方?”
“你管不着!”
“我的戏份那么多,删了这戏还怎么演?”
“合着你仗着自己戏份多乱来是吧?”余见山瞪着眼,拿手指着他,“后续轮不到你来操心,是我们的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收拾东西,安静离开!别把事情闹得更难看了,我保不了你!”
余见山说完,带着林仲远往外走,临到门前,回头补充了句:“合同的事法务会联系你经纪人。好…”他原本想说‘好聚好散’,思索片刻改口,“好自为之吧。”
继而‘嘭’地一声把门摔上。
宋彦霖目光怔忪,跌坐回沙发里,连戏服都没来得及脱,呆滞着一张脸,久久回不了神,只知道喃喃自语。
“全删…怎么…怎么可能…”
他边说,边抓起手机,手忙脚乱地翻找通讯录,找到某串电话。
打了十余通,对面始终未接…
于是当天下午,宣发被紧急召回上岗,将电影官方账号内所有有关宋彦霖的信息,或被编辑,或被删除,或被隐藏。
没出半小时,便有眼睛尖的影迷发现了端倪,在置顶的博文下面叠楼。
【咋回事,宋彦霖相关的全都没了?】
【同问,我刚刚来看的时候还有他的定妆照在,现在什么也没了?!】
【是要换演员吗】
【宋不会被抬走了吧,好突然】
【仔细翻了下,连cp向的花絮也没了[裂开]】
剧组没有出来回应,不断有粉丝在评论区艾特宋彦霖的工作室、后援会,以及有话语权的大粉。
两个小时后,一则词条冲上热搜:#在冻结以前男主被删#
@吃瓜每日播:好家伙!《在冻结以前》剧组这是手撕剧本了?男主宋彦霖的戏份说没就没,官博连夜跑路删除所有相关内容,这是闹哪一出?通常只有艺人塌房,剧组才会这么果断切割。但经过小编的观察,宋彦霖这边风平浪静,不像有事的样子啊。目前#在冻结以前男主被删#已成热词,但各方依旧静悄悄。这瓜,看来还得再飞一会儿~
评论区有不少宋彦霖粉丝在挽尊:
【没有官方消息,不信谣不传谣,别蹭】
【也许是宋彦霖被隔壁剧组挖走了】
【笑死了,宋彦霖粉丝能训练一下话术吗,人还在剧组呢,就被挖走,这不更说明你正主那啥了吗…?】
【抱走宋彦霖,专注自家,静候官方通知】
也有吃瓜乐子人:
【我怀疑是反向炒作,新片子多少需要点热度】
【不是塌房?那难道是带资进组的跑了,或者制片方连夜破产了?】
【静悄悄才可怕呢,通常这种情况,憋的都是惊天大雷。】
更有关系户,但很显然得到的是假消息:
【业内路过,听说不是演员问题,是资方和平台方在博弈,男主成了牺牲品】
【好像是剧本方向大改,男主那条线直接整个砍掉了,编剧正在连夜改本子】
……
闻葭坐在酒店沙发里,翻看着这些内容。蓦地一只大手出现,抽走了她手机。
“最近几天先不要看微博。”
“会不会…太过?”她轻声问。
“你在替他求情?”
“…没有,只是担心剧组其他工作人员。”
“剧组其他所有人因为他而产生的损失,每一个,我会以五倍的金额赔偿到位,已经交代林佑哲去做了,后续不论是找新演员,还是改剧本,我都会负责到底,还担心么?”
他做事总是这么一针见血,不放过一个坏的,也不牵连任何一个无辜的。
很果断的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又让人觉得有点草菅人命。
许邵廷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说了句更草菅人命的话,“明天开始,他一切商业活动都会停。”
闻葭猛地抬头去看男人。
她没想过他会做到这个地步,掐断生的希望,却连条死路也不给。
“包括代言,综艺,待播剧,时尚头衔,所有合同,都会终止。”
这所有合同中,有的,甚至需要宋彦霖交上天价违约金。
这些,也不过就是他动动手指,或者说一句话的事,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只需要打发林佑哲去做就是。
所以他很后悔,这样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没有早点做?
“今后圈里,绝对不会有人敢再用他。”
他站着,很高大,衬衫袖子挽着,一手插在西装裤袋,一手指尖捏起她下巴,眯起眼,细细端详。
确认她一双眼眸中没有惋惜,或者说什么该死的怜悯之后,才满意地松开。
“明天,这些都会通知到他公司跟本人。”
闻葭咽了咽嗓子,“你还在生气。”
“很难不生气。”
许邵廷将人抱到自己身上坐下,“是他做错了事在先,如果他能够尊重你,我也许会尊重他。你不必太愧疚。”
“我没有愧疚,”闻葭摇摇头,勾起他脖子,“他们会知道是因为我么?会知道是你做的么?”
“不会。”
“但是当时是有其他人在场的。”
“有封口费。”他修长手指扶着额头,眉间有倦意,“闻葭,我已经够收敛了,起码没有选择一次性把真相公之于众。”
闻葭思考了会儿才问:“但其实你原本是想这么做的,对不对?”
男人‘嗯’一声,“你的电影还没播,他的舆论,也会影响你,而且一次性把他的黑料放出去,大众肯定能猜到,所以我会一步步来。只会波及他个人,不会影响你跟剧组,放心?”
闻葭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
许邵廷轻啄一下她唇,“以前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么?”
问完又后悔,因为他不愿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闻葭很不情愿地:“…有的。”
熟悉的感觉席卷,他似乎又一次意识到,自己跟她认识得太晚了。
“都忍着?”
“我还要在圈子里混的…”
许邵廷缓一缓心头的紧绷感,摩挲她皮肤,不断亲着她,“以后不用再忍。”
闻葭趴在他怀中,闭着眼,全然沉溺于这种被绝对偏袒的感觉里。
许邵廷托住她的重量,想到她独自承受的那些,心底越发坚硬。
他不准备给宋彦霖痛快,他要的,是一场缓慢而痛苦的凌迟。
“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声音很平稳,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掌握,“从明天起,他会慢慢淡出公众视野,直到消失。”——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这章辱狗了,狗狗很可爱,是宋彦霖不当人!!![愤怒]
第62章
第二日,宋彦霖没来片场,倒是以另一种更汹涌的方式,出现在了大众眼前。
微博热搜上,带有他名字的词条分列前四,广场上已是一番腥风血雨,无数粉丝疯狂艾特剧组的官方账号讨要说法。
剧宣组顶不住压力,最终按照余见山的要求,在微博发布了一则声明:
尊敬的各位观众、影迷及媒体朋友们:
电影《在冻结以前》自开机以来,承蒙各位的厚爱与支持,我们始终心怀感激,并全力以赴进行创作。
近日,因饰演“陈序”一角的演员宋彦霖先生单方面违反与我方签订的演员合同条款,经剧组内部多次严肃商讨,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将对宋彦霖先生所饰演的“陈序”一角的相关戏份进行剧本调整与后期删减。
此次变动实属无奈之举,但我们坚信,一部优秀的电影作品离不开每一位台前幕后工作人员的共同努力与付出。剧组将调动一切资源,全力保证故事主线的流畅与影片整体的艺术水准,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感谢所有关心本片的朋友们的理解与支持。
短暂的调整是为了更好的相遇,我们影院见。
电影《在冻结以前》制片方谨启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跟宋彦霖有商业合作的各大奢侈品牌,在一夜之间,撤下了他在全国商场的巨幅海报,抹去了他在官博、官网的任何踪迹。
有他参与的一些影剧、综艺,下架的下架,删戏份的删戏份,换脸的换脸,试图将他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事实上,这所有的环节中,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根据上面下来的命令按部就班地做。
直到两天后,某营销号发出的一条微博,才泼开大众的一头雾水。
博文很简单,寥寥数语,用词简洁,却足够震撼。
配以聊天记录、街拍、录音。内容均是宋彦霖这几年间,辗转不同剧组,与不同女演员暧昧纠缠的铁证。
粉丝刚洗白一条,下一条更锤的证据便接踵而至。
微博广场上,骂声不断:
【这哥终于塌了】
【原来之前传的那些瓜都是真的】
【真恶心,跟这么多女演员搞暧昧,出轨,劈腿】
【怪不得被抬走,也还好被抬走了,一人血书求‘冻结’剧组换演员!不想在大荧幕上看到他,看一眼觉得眼睛都要得x病的程度[吐]】
许邵廷手段尤其漂亮,没有选择一次性将宋彦霖的黑料放出去,而是循序渐进地输送给媒体,并且亲自定好通稿风向,确保这场风波只会席卷到宋彦霖个人,将闻葭跟剧组保护在外。
而结果也恰如他所预料,实锤释出后,影迷不断叫嚣着让剧组换人,在此基础上,不仅众人对电影的期待更上了一层,还为片子带来了新一波的流量,提高了知名度。
当然,也有不少猜到了真相的网友,但他不捂嘴,也不干涉,给足了大众言论的自由。因为他知道,不过半天,这些言论都会被对宋彦霖的滔天批判淹没。
环宇娱乐的公关看着这场面,回天乏术,去寻求英盛集团叶总的帮助。
叶总知道内幕,但顶不住压力,还是硬着头皮,去许邵廷那边替宋彦霖求了番情。
这位叶总就着跟许邵廷一起吃过饭的那点微末交情,话说了几箩筐,最后才道出来的目的:
“许董,您看,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许邵廷气定神闲呷了口茶,放下骨瓷杯,笑得很儒雅,“叶总,你也是男人,你应该理解?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放过他,我过意不去不说,实在不好跟家里那位交代。”
这叶总又哪里能理解得了?他既没有许邵廷那样翻云覆雨的手腕,也没有许邵廷那样宠得紧的“家里那位”。
虽不理解,他还是迎合地笑了两声,一个劲地说着“是,是…”
说完,刚要继续挽尊,被许邵廷占了上风:
“其实,你们公司的人,有一点我很欣赏。”
叶总殷切地回应:“您讲。”
“够大胆,不止他大胆,”许邵廷渐渐收起笑,“你也很大胆,不知道贵公司其他艺人,是不是也这么大胆?”
叶总笑容瞬时僵硬在脸上,谅他再想求情,也得先保住自身跟其他艺人再说,听了这句话,也不敢继续讲了,很识趣地溜了,任由宋彦霖自生自灭-
为了故事的完整性,也为了给支持的影迷一个交代,余见山跟一众高层商讨出的最终结果是,保留陈序这一角色,并且物色新的男演员。
看似简单的决策,涉及的层面数不胜数。余见山重新将导演组聚集起来,向符合要求、人品端正的男演员递上剧本,进行试镜。
经过三轮试镜之后选出来的男演员叫杨牧远,并非流量明星,却是脚踏实地的实力派。但又因为他的戏路跟形象与宋彦霖大相径庭,是以陈序这一单线人物的剧本需要大改,压力悉数落到了苏见芸头上。
她跟杨致远接触完的第二天,便着手修改剧本。
慢工出细活,为了给苏见芸足够的创作空间,余见山在群里郑重地宣布:
「感谢各位在拍摄前期的配合跟支持,导演组目前已经初步敲定新的男主人选@杨牧远,剧本需要跟着调整,这块儿就辛苦见芸了,接下来得埋头改本子。所以咱们接下来的节奏会稍微变一下,大家多配合见芸,给她腾出创作空间,不急,磨好为止。
都知道不容易,一起扛过去,等戏出来,值!」
至此,宋彦霖渐渐淡出了公众视野,像一块烫手山芋,没有任何人敢接手,也没任何人敢再提。
整个剧组也随之陷入漫长的凝滞,在原地停摆了近六个月-
六个月后。
星烁娱乐。
闻葭戴着张口罩,推开公司大门,在员工的注视下,步履从容地走过这条熟悉的长廊。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墙壁,那里曾挂满她的影像,从初出茅庐的青涩,到斩获奖项的荣耀。而如今,它们无一例外,都被另一个女孩的面孔取代——
金妍,安习岳力捧的新人,在巨幅海报上展露着标准化、甜得发腻的微笑。
闻葭看着,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没有留恋,径直敲响了尽头那扇厚重的胡桃木门。
安习岳从窗前转过身,脸上堆起老友相见的笑,“来了,坐吧,”他引她到会客区的沙发,“尝尝我托人弄到的老班章,知道你懂茶。”
闻葭落座,没碰茶杯,开门见山,“安总,我的律师应该已经把解约函送到了。这里还有一份补充协议,当初电影签在公司名下,这份协议能确保电影跟后期宣发顺利完成。所有条款都在里面,没问题你就签字。”
安习岳恍若未闻,自顾自品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说:“这走廊,是不是看着有点陌生了?”他抬眼,“当初把你第一张海报挂上去的时候,好像还是昨天。”
“事物总在更新换代,很正常。”闻葭微笑,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就像公司的资源,也会流向更值得托付的人。”
“你说的值得托付的人是谁?”
“谁在海报上说谁。”
他对她的清醒欣赏地笑了笑,而后又直截了当,“闻葭,我不希望你走。”
“没可能。”
安习岳顿了顿,抛出第一个筹码,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痛心:“我知道,当初为了碰金妍,是有点冷落你,你也受了委屈,那是因为公司当时有整体的战略考量,但现在,机会给你。”
他边说,边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意向书推向她。
闻葭垂眸瞟了一眼封面上的几个大字。
这是足以让任何一个一线女星心动的大饼。
然而她只是笑了笑,声音柔和却坚定:“安总,我的规划,已经不在这里了,这种东西,用来哄哄金妍差不多。”
安习岳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他靠回沙发背,“好,那我们谈点更实际的。再续约五年,公司未来所有影视项目,你拥有一票否决权。你的个人工作室,独立运营权,利润分成我们七三开,你七。”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砸出最后的重磅炸弹,“以及,星烁传媒百分之三的干股。”
这已经不是优厚,而是破格了。
这意味着她将从打工者,一跃成为主人之一。
闻葭终于抬起眼,目光清亮,仿佛心动,“安总,您给出的条件,丰厚到让我怀疑自己是否配得上。”
安习岳眉头微松,以为她动摇了。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但是,”她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当您默许金妍的团队,发通稿拉踩我的时候,您就应该想到今天的局面。”
“您给我的,我现在自己也能拿到。甚至,”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门口,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走廊上金妍的海报,“能拿到得更好。”
安习岳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缓缓问:“所以,没有转圜的余…”
闻葭不等他把话说完,径直站起身,掸一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安总,我的新公司叫翎光,翎光文化传媒,欢迎你来做客。”
说完,把紫砂壶向他那边推了推,“茶凉了,安总。”
继而毫不留情面地转身,鞋跟叩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捶打着安习岳的神经,异常清脆。
办公室的实木门被打开,又轻轻合上。
安习岳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良久,才拿起已经冷掉的茶,一饮而尽。茶汤苦涩,从舌尖一路蔓延到五脏六腑。
门外,闻葭步履从容地再次走过那条挂满金妍海报的长廊。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
再也没有回头。
银色电梯门恰到好处地打开,迎接她,闭合,沉降下去,直抵一楼。
闻葭风尘仆仆地推开大厦门。
霖州又入秋了,路边法国梧桐撑开漫天金黄,叶子飘在她脚边,刚落定,张林芝的捷尼赛思一个急刹,停在了她跟前。
她走上前,坐进副驾。
主驾上的人扶着方向盘,向她扬扬下巴,“怎么样?还顺利么?”
闻葭哼一声,“老东西,精得很,看金妍捧不起来,知道来挽留我了,连股份都搬出来了。你真该跟我一起去的,看看他那副嘴脸。”
她潇洒地把包往后座一甩,边说,边利落地摘下挽起的盘发,黑长直披下,气质瞬间被切换。
见什么人用什么姿态,她是最会。
张林芝不屑地哼一声,丢了个纸袋子给她,“裙子给你带来了,赶紧换上,车子开过去时间差不多。”
“都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就等我们到。”张林芝语气不可抑制地上扬,说着,一个大转弯,轮胎驶进一条小路。
闻葭会心一笑,打开纸袋,抖开一条被精心熨烫过的藏蓝色短款礼服裙。
副驾空间逼仄,她艰难地褪下身上的衬衫铅笔裙,将礼服裙换上。
连手脚都伸展不开,却也没忘记给男人打电话。
“到哪了?”电话那边是低沉漫然的嗓音。
“刚解约完,现在在过去的路上。”
话说完,她裙子的链齿恰好被完美地滑上。
云析顶层,办公室的窗户倒映出男人的脸,他带着笑意,转身,从衣架上拿下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间。
“我现在出发。”
十五分钟后。
迈巴赫跟捷尼赛思在大道上汇合,随即一前一后地滑进霖州大厦的地下车库,并肩停稳。
许邵廷裹着长风衣迈下迈巴赫,衣角随步伐掀动着,他绕过车头,打开捷尼赛思副驾的门。
却只看见闻葭对着顶上的镜子抹口红的侧颜。
她显然是还没完全准备好,双脚还是赤裸着的。
许邵廷勾了勾唇,从纸袋里拎出她的高跟鞋,微俯下身,握住她纤细脚踝,另一手托起高跟鞋,让她的脚恰到好处地进入鞋口。
待两只脚都穿好了,才向她伸出掌心,她顺势搭上,迈出车门,自然挽住他的臂弯。
张林芝跟林佑哲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他们明明没有交谈,但那同步的步幅、她自然挽住他手臂的动作,以及他微微倾向她的姿态,都构成了一种无声而强大的气场。
电梯直达大厦四十六层。
轿厢门打开的瞬间,‘嘭’地一声——
礼花筒蹦出漫天的金银的方片,洒落在他们身上。
走廊两边各站了一排人,男男女女,无一不穿着端正的职业装,掌声雷动。
“欢迎闻总!欢迎许董!欢迎张总!”
这仗势,让闻葭没料到,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往许邵廷怀里躲。
他笑着,承住她的重量,揽紧她的腰肢,在欢呼声中稳步向前。
走廊尽头,是一扇玻璃门,顶部一块匾额——
‘翎光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字是他亲笔题的。
她在他怀里,眼底漾满欣喜,仰头望了他一眼。
“推开吧。”他轻声说。
玻璃门徐徐敞开,阳光斜斜地切进来,光明亮堂的空间内,整齐的工位列了一排一排,一切都是崭新的。
她迈步而入,身后,礼花筒再一次绽放。
这一次,她没被吓到,只是双手交叠着,带着期许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摹着眼前这个属于自己的新起点。
许邵廷在她身后,深深凝视她的背影,轻缓地帮她拂下掉落在身上的闪片,从背后拥住她,唇贴着他锁骨吻了吻,“怎么样?闻总,还满意么?”
这间办公室拿下来后,许邵廷专门请人设计了一张图纸,完全按照她的喜好来,耗时四个月,重新装整了一番。
此时此刻,两个人站在中央,脚下白绒地毯柔软,澄澈的日光打在他抱着她的身上,在地上投下一条长长的阴影。
“很满意。”
闻葭将脸颊偎在他肩头,似乎沉溺在这氛围中。
直到咳嗽声传来,她才有点如梦初醒的意思,从许邵廷怀里转过身,羞赧地往门口望了一眼,
便见张林芝倚靠在门口,身后簇拥着乌泱泱一群人,员工们跟闻葭这位大股东还没接触过,第一次见面,便撞见如此亲热的情景,抿着嘴眨着眼,目光飘忽,不敢去看。
“别腻歪了!剪彩了!”张林芝抱着手臂,清清嗓子。
话音落,提前请好的几名媒体扛着大炮,跑到背景墙前,置好机位。
主持人递过来一条长幅彩带,被三位股东优雅地持着,站在背景板前。
闻葭在最中间,媒体的摄像头下,她仪态优雅挺拔,无暇淡妆衬着她,美得太强烈,不可方物。
镜头向下,这条藏蓝色的礼服裙也是从他衣帽间里那一堆VELRA的款式中选的,VELRA官方还没发布,直到此刻落在她身上,才算得上是全球首穿。
缎面的布料上,带有昂贵精致的细闪,在媒体的闪光灯下,熠熠生辉。跟她身旁的男人脖颈间的领带是同一种材质,甚至颜色都是一模一样。
外人看一眼,也说不清是谁配合谁,谁衬托谁,只知道两个人站在一起哪怕不说一句话,也透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请三位保持这个动作,继续看向前方,我们合影留念。”主持人娴熟控场。
咔擦一声快门,把这一画面框住。
“接下来,请礼仪小姐呈上金剪。此刻,请我们所有来宾,将目光聚焦于这象征荣耀与成功的彩绸之上。让我们共同倒数三个数,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三、二、一!剪彩!”
周围的的喧嚣骤然消失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将目光聚焦在三位股东身上。
张林芝一身干练,闻葭华丽礼裙,许邵廷西装革履。
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每段彩带都被剪得畅通无阻,是个极好的彩头。
伴随着热烈的欢呼,主持人走到背景墙前,照例采访:“闻小姐,恭喜!从今天开始又多了一个身份。看到这样一间精心打造的办公室,我们都感到非常惊艳。作为这里的主人,此刻站在这个属于您的新起点,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对未来有什么样的期待?”
“谢谢。此刻的感受,首先是感谢。感谢我的团队提前数月就开始的筹备,感谢媒体朋友们的到来。当然,也要感谢一位特别的…项目总监。”闻葭毫不避讳地看向身旁的男人,浅笑着跟他对视数秒,“我期待这里能成为一个有温度的大家庭。未来,我希望我们能脚踏实地,一起做出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主持人见机行事,把话筒递向许邵廷。
他今天戴了副银丝边眼睛,在镜头下笑得很绅士儒雅。
西装裤包裹修长双腿,黑衬衫质感无可匹敌,领带端正,眼眸波澜不惊。
“那么许董作为‘项目总监’,有什么想对闻总说的呢?”主持人面带微笑地问。
许邵廷不喧宾夺主,优雅缓慢的几个字:
“闻总的一切我都会支持。”
明明只是说给闻葭的一句话,女主持人听着这副好嗓音,莫名其妙的赧然了片刻。
话音落,林佑哲带头,周围又响起一片诚挚的鼓掌声。
员工招募是林佑哲组织的,来应聘的都是各个领域的精英,动作很迅速,一个下午,闻葭工作室官博的简介那一栏,‘星烁娱乐’被毫不留情面地删去,取而代之的是‘翎光文化’。
账号、闻葭个人超话内,先前有关任何星烁娱乐的博文都被删得一干二净,不见一点踪影。
傍晚五点,工作室微博释出一条剪彩视频。
配文:【新的开始】
评论区粉丝纷纷送上祝福:
【恭喜我姐终于脱离苦海~】
【恭喜独立!以后就是闻老板了!期待更多好作品】
【好可惜安习岳没有微博】
【安习岳没有,星烁有啊,@星烁娱乐】
【羡慕员工,好想去应聘】
【省省,明星公司不会招粉丝的】
【我宝今天好美!!!】
【姐狠狠搞事业!!】
这样一本正经的祝福终究只占了几层,但凡往后翻,就能发现画风几乎是断层的突变。
【终于看到姐夫正脸了,howpayhowpay!】
【很好,我对这个姐夫很满意,很配得上姐】
【姐夫我可以…】
【…气场太强了,我都有点不敢看他说实话,主持人站在他旁边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他手上那块表九百万我服了】
【很适合戴眼镜的一张脸谁懂】
【我也觉得,一点也不输男星,但是跟明星的气质完全不一样,明星会主动追镜头,他老被镜头追着】
【明明没互动却觉得好甜怎么回事】
……
剪彩礼成,许邵廷把闻葭带进她办公室。
偌大的空间,以淡雅的米白色为主,一尘不染的玻璃柜里,陈列着她斩获的奖杯。
星烁走廊上那条属于她的荣誉之路,被转移到了这一墙玻璃柜里。
宽阔的室内,空气中浮着跟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淡香味。
闻葭走到明澈的窗前,双手贴在微凉的玻璃上。
顶层的绝佳视野,往下望就是云汀江,整座城市的奢靡在脚下铺展。江面倒映着两岸流光溢彩的霓虹,游轮划开波纹。
她眼眸明亮清澈,除了璀璨的景,还有窗户倒映出男人的身影。
他斜斜地倚靠在门口,深沉着注视着她,目光没有倒映在玻璃上,却烙印在空气里,异常灼热。
看够了她背影,他迈着长腿,走到她身后,把她两只手从窗户上移开,拢进自己的掌心。
“满意么?闻总。”
闻葭转过身,纤瘦的双臂紧紧搂住他腰,把脸埋进他胸膛。
“谢谢你。”她轻声细语。
“准备怎么谢我?”
许邵廷一手盖住她白玉似的脖颈,抬起她头,将碍事的眼镜摘下,轻啄她唇,“今晚交给我?”
闻葭往门口望了一眼,确认没人了,才话里有话地说:“天天交…”
许邵廷低笑一声,“又在想什么?闻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嗯…今天是公司剪彩的日子。”
许邵廷看她一脸天真,似乎真的没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刮一刮她鼻梁。
“你说得也对,不过对我来说,比剪彩更重要的,是你的生日。”
第63章
闻葭大忙人确实不太记自己的生日,也不太爱过,平常活动就够繁琐了,在她眼里,生日也不过是穿不同的礼服亮相,甚至还没她走红毯的华丽。
往年这一天,公司会给她举办派对,再拍一大堆照片往微博上发。
然而这么凑巧,也是今天,她离开星烁。
生日派对显然是被移出计划了。但是,以前提前几天就会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于凯晴,今年怎么销声匿迹了?
闻葭收回凝视着窗外的目光,试探地问:“你让凯晴保密了,对不对?”
“聪明。”
她嗔怪一声,“神神秘秘的…”
“想给你惊喜。”
“我私底下都不太过生日的,以前都是公司给我过。”
之前每年的生日派对,流程都是既定的,繁琐又一尘不变,比起真心庆祝,更像是一种商业活动。
她确实有好几年没有在生日这天感受到真正的惊喜了。
“那今晚不是更应该留给我?”
许邵廷不由分说地牵起她手,走出公司,坐进迈巴赫。
毫无疑问,后排的另一个座位,又是空着的。
只不过这次两个人不是面对面,而是胸膛贴着背脊。
她自动地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
隔断屏静静升起。
深色的西装裤之上,一对白皙纤细的双腿,对比太过强烈。
礼服裙摆散在他膝上,他慢条斯理替她整理一番,“怎么不好奇生日礼物?”
“好奇的。”
“好奇为什么不问?”
“问了显得…很物质。”
意料之外的答案,许邵廷怔一怔,忽地失笑,“在我面前也怕物质?”
…真是豪无人性的一句话,让她不知道怎么答。
“我又不是因为你的钱才喜欢你。”她一本正经地说。
“才什么我?”他故意抓错重点。
“喜、欢。”闻葭一字一句。
他用胡茬去蹭她脸颊,“再说一遍?喜欢?只有喜欢?”
“嗯…”她被蹭得受不了,带着笑意闪躲,没骨气地妥协,“爱…爱你。”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钱才爱我,”许邵廷凝视着怀里人,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所以你可以物质一点。”
闻葭眨巴着一双眼,“生日礼物不会是钞票吧?一屋子钞票?”
许邵廷:“……”
“不是,”他顿了一下,又饶有兴致地反问,“那你想要么?”
闻葭倒还天真地思考了下,“家里放不下。”
许邵廷似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这在他眼里不是什么阻碍,“那要么我给你买套房子放?你想要的话。”
“……”
为了醋包一盘饺子还值得犹豫一下,为了放钞票买房子简直是太离谱,但她知道他真做得出,于是忙不迭摇头,乖顺地:“比起单纯的钞票,我更喜欢有意义的。”
许邵廷唇角终于扬起,似乎对自己礼物的意义很有把握,“礼物等下带你看,我们先去吃饭。”
餐厅是提前半个月预定好的,被安排在琅阁公馆高空会所,云汀江畔,高空光景,环境雅致。
因是私人会所,闻葭很自在,连口罩也不用戴,被许邵廷牵着手,乘电梯直达顶层餐厅。
很显然这一层又被包场了,出奇的静谧,环境也被精心布置过,玫瑰的芬香弥漫空气,柔和的灯光洒满大厅。
见两人进入,重金请来的钢琴家向他们微微一鞠躬,随即开始弹奏,很悠扬,并不聒噪,反而有种佐餐的惬意。
主厨一早便将菜品备好,服务生打着领结,掐着时间将菜品呈上。
闻葭瞥着,蓦地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之前我们刚认识,一起吃饭,还有服务生来问我爱吃什么这个环节,现在你已经替我决定好,知道我喜欢什么了。”
许邵廷几不可察地勾唇角。
倒是他从来没注意过的细节。
他为她拉开椅子,待她入座之后,才脱去西装外套,只留一件衬衫,挽着袖子,布料下的肌肉线条优越。
用餐的过程是很惬意的,只不过心境不同。
之前跟他吃饭,两个人之间始终绷着一根细弦,你来我往地扯,赌谁会先将弦扯断,比起用餐,更像一场心照不宣的试探。
笑声比平时轻,停顿比平时绵长。像隔着层泡沫看对方,都知道一触即破,谁都不愿先抬手。
但此刻,弦松了,泡沫也灭了,唯一没变的是,高脚杯还是碰了数次。
闻葭将杯底那点液体一饮而尽,要自己继续倒第六杯,被对面的一只手阻止了。
她反骨地哼哼两声,“我要喝…”
许邵廷径直把她杯子收走,“你喝醉了很难弄,听话。”
“去拿蛋糕。”他吩咐服务生。
后者退下,再回来时,手中多了把推车,上面摆着一只三层蛋糕,粉白色,用玫瑰花瓣点缀,却不显得繁琐,反而淡雅。
她嘴唇微张,观赏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细节。
‘啪’地一声。
此刻如果有地面上的人抬头望,便能发现高空某层明亮的玻璃幕墙,正从中心某一点开始,光线逐渐消失。
昏暗中,钢琴曲变得激昂些许,似乎是为了掩盖一阵脚步声,有人上前来为她的蛋糕点燃蜡烛,生日歌轻轻响起。
但她看不清那群人是谁,只能透过绰绰烛光,看见对面男人俊朗的脸。
他手臂撑在桌沿上,摇曳的火在他眼眸里跳动,带着宠溺的笑,深深地注视着她,“许愿吧。”
闻葭很听话地闭眼,十指交叠着,虔诚得像小女生,数秒之后再睁开,轻轻吹灭蜡烛。
灯光重启,刚才那群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看向许邵廷,而他,似乎在刻意地等待着什么。
下一秒,比烛光更灿烂的烟火出现了。
窗明几净,远处的天边,绽放开两簇烟花,比她过年那天看到的还要绚烂。
闻葭一时看得晃了神,一瞬不错地盯着烟花,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贴上冰凉的玻璃。
“好漂亮…”她喃喃出声。
视网膜的记录转瞬即逝,她想要这一刻变成永恒。手机快门按下的瞬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了身,刚好从背后把她抱进怀中,微微转头吻上她的耳尖。
烟火在窗玻璃上绽放成两簇光晕,映着两人相拥的轮廓。他的吻落在她耳际,花火恰好在他们上方绽放。
镜头很懂事,凝固住了这恰到好处的重叠。
“怎么样?”许邵廷漫不经心地问。
“是你安排的吗?”她眸中闪着一些光亮,转头看向他。
她仿佛是在确认他的心意,又仿佛是在问这是不是独属于她的烟花。
“你不是说我像烟花?还说会陪着我?”
“所以你就放了两束。”
“嗯,为你放的,”他又问了一遍,“喜欢么?”
“喜欢。”
这是江边,又是城区中心,要在这样一个非年非节的时间,安排一场烟花需要动用什么,花费多少,她无暇去猜,她只知道,他仿佛想要全市的人都看到,不止烟花,还有一场盛大的浪漫。
江岸边,地面上,轿车内的人,无一不在抬头仰望。
“刚刚许了什么愿?告诉我。”
她反问道:“你是不是不常许愿?”
“怎么说?”
“许愿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许邵廷轻笑,“我知道,但我会帮你实现,无论是什么。”
太有诱惑力的一句话,闻葭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见她不肯说,也不逼迫她,只问,“跟我有关么?”
“当然跟你有关。”
他满意,这才肯放过她,喂她吃蛋糕。
“烟花是生日礼物么?”她望向窗外,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许邵廷笑一笑,指腹擦去她嘴角奶油,“要求高一点。”
闻葭顾不上什么要求高要求低,被礼物好奇得紧,坐不住。
于是两个人没在餐厅多逗留,五分饱之后,重新坐进车里,往别墅返程。
别墅今晚格外安静。
往常前面小院子的灯会开着,此刻一片黑暗。
往常于凯晴听见引擎声会出来迎,此刻仿佛被支走了,看不到她半个身影。
许邵廷牵起她,踏过石板路。
“礼物在我家?”她茫然地抬头去看他,明明今天出门前还毫无异样。
“就在客厅。”
“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简短地回答了几个字,但她全然没听清。
因为别墅门已经被先行打开,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滞,无暇分心——
客厅黑暗,皎洁沉静的月光影下,一台钢琴被摆在中央,静立在纯白的天鹅绒地毯上。
琴身通体透明,毫无杂色,视线可以穿透流畅的曲线,清晰地看见内部繁复而精密的金色机芯。
但又不同于市面上其余水晶钢琴,这台钢琴的琴盖边缘,镶嵌着一整排钻石。也许有上千颗,它们并非俗气地密布,而是疏落有致地排列着。
闻葭顿住脚步,一时看得出了神。
这是她小时候最想要的钢琴。
不对,小时候的她,甚至不敢梦这样漂亮的三角钢琴。那时如果能拥有一台最普通的立式钢琴,也足够她高兴一整个月。
她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像小时候路过琴行,远远地端详那样,端详着它。
唯一的区别是,十岁那年她跟想要的钢琴之间隔着一层玻璃,现在玻璃被做成了钢琴。
“喜欢么?”许邵廷凝视着她,问出了今晚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闻葭眼底很明显地泛起莹润的光,也许是惊喜,更多的是欣喜,点了点头。
他牵着她手,像她小时候见过无数次其他家长带着孩子走向钢琴那般,带她到软凳上坐好。
直到坐定,她才看到,琴键盖的金属铭牌上,除了钢琴权威的logo,还有她名字的拼音,两串字符之间,用一个‘&’的符号连接。
而她的名字,也是用细细密密的钻石镶嵌的。
她有点如梦初醒的意思,抬头去看男人,对上他深邃的视线,“这是定制的吗?”
“嗯。”许邵廷嗓音漫不经心,低沉缓缓。
闻葭又低下头,像得到了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指尖抚摸过琴键。
她今晚的礼服裙跟钢琴太过适配,裙摆铺散在琴凳上,相得益彰。
而他倚靠在琴边,注意力始终不被钢琴分走半点,只是深沉地注视着她。
他人生的前十几年,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得到满足,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不是没有东西能满足他,而是这个东西出现得太迟了。
是她欣喜的表情。
“那这个生日礼物,是不是从很早就开始准备了?”她天真地问。
许邵廷颔了颔首。
这是他托朋友在德国定制的,设计师通常只为英国跟西班牙等国家的皇室服务,定制一台,也许要等上数年,但他等不了,只好用点关系跟钞票。
事实上,两个月前,他跟她说的那次出差,只不过是飞到德国去看成品罢了。
成品完成后,钢琴被空运到纳米比亚进行钻石镶嵌,起版师给出过十二张方案,都被他一口否决了,想破脑袋的第十三张图纸才让他觉得应当符合她心意,随即采用。
钻石镶嵌是个慢工细活,又由于这钢琴的琴面并非传统意义的钢琴漆,而是有机玻璃板,更增难度,三名工匠师没日没夜地赶,历经三十天终于完工。
而后钢琴又被马不停蹄地空运回国,终于在她生日前抵达霖州。
闻葭浅笑着,指尖按下琴键,小时候学的,十余年不碰,被封尘太久,只能按照残存的一点点记忆来弹。
弹的曲子具体叫什么,她也忘了,只听见一曲完,琴声消弭在空气中,留下无限的余音。
“为什么想到送我钢琴?”
“你说过,小的时候最想要一台钢琴,钻石也是。”
他思来想去,不知道什么会符合她心意,原本准备今年送钢琴,明年送钻石,那么后年又该送什么?
也是在这件事上,他生平第一次意识到,心里有种不符合自己的急切,正不受控制地滋长蔓延——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她两个愿望同时被满足的喜悦。
“所以这算是替我自己弥补小时候的我吗?”
“嗯,这台钢琴的寿命会很长,就算长时间不弹,音色也不会变,所以能一直替你弥补小时候的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合上琴键盖,手臂轻轻地搭在上面,垫着脑袋,盈盈的双眸笑着看他,“谢谢你,我很喜欢,真的真的很喜欢。”
她会永远记得,小时候的愿望在十多年后的生日这一天,得到了圆满。
两个人一站一坐,谁都没有继续说话。
耐心地陪她弹完了数曲,他合上钢琴,将人打横抱起,往二楼卧室走。
他将她放在床上,不紧不慢地拉开礼服一侧的拉链,该死的链齿在此刻变得异常顺滑,随手一拨,就全然绽开,礼服裙瞬时被退到她腰间。
但很显然,他不会止步于此,手抚摸过她一对蝴蝶骨,继而开始伸向她的暗扣,清脆的嗑嗒声响起,他轻车熟路地解开。
幽深的眼一刻也不肯放过地盯着,欣赏她逐渐迷离的表情。
闻葭感受到他指尖的微凉,倏地回想起游轮上那天,他们也是这样的情形,那个时候他还衣冠楚楚地征询她意见,现在却连半分迟疑都没有,直接攻城略地。
感受到他兴致很足地玩弄,她伸手去勾他,“今晚留在我家么?”
“你想不想我留?”许邵廷额头抵着她,“司机下班了,我喝了酒,开不了车,你想不想我留?”
闻葭:“……”
太犯规,分明是逼她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
她醺醺然,主动去亲他,“想你留。”
洗完澡,他换上睡袍,把她揽进被窝,一本正经地说:“还有个礼物,想要么?”
…她似乎猜到是什么了。
没等她回答,许邵廷包裹住她的手,带她伸向自己的腰间,找到浴袍的结。
“……”
慢条斯理一抽,他将她压在身下。
浴袍敞开,他肌肉线条就这么直白地呈现在她眼底。
尽管已经看过了无数回,但她还是红了耳垂尖,无力抗拒他的进犯。
他看着身下的人,不疾不徐、好整以暇地进攻,一遍遍逼问她:
今晚的两个礼物,到底最喜欢哪个?
……
毫无疑问,次日一早,她又带着浑身酸痛的身体醒来。
往常事后,他都会陪她到醒,只是今天,身侧却没有他的温度。
人还没清醒,瞌睡被一种极大的落寞感取代。
她翻身下床想去找他,刚走到门口,外面传来熟悉沉稳的脚步声,继而房门被打开,她毫无防备地撞进许邵廷清醒的视线。
他已经褪去了睡袍,美式的白色衬衫,没打领带,所以整个人显得很松散,然而左侧大臂上,黑色的衬衫袖带勒着,衬着他隐约起伏的手臂肌肉跟线条。
光看着就让她感到安心。
他浅笑,“醒了?”
闻葭主动把自己挂在他身上,把脸埋到他锁骨,口吻极致委屈,“你去哪了…为什么不陪着我?”
“去打了个电话,不知道你会醒这么早,”他托起她轻盈身躯,温柔地在她唇角烙下一个早安吻,意有所指地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昨天晚上把她折腾到体力透支了才肯放过她,现在又一本正经地问睡得怎么样,真是衣冠禽兽。
见她伏在自己肩膀不愿回答,许邵廷笑一笑,瞥见她蕾丝睡裙下,胸前的一片雪白光景,“如果来的不是我,是别人,不能这么大方,知道么?”
她很不服气,“我听得出你的脚步声的。”
她简直太有本事,明明是很客观地陈述,却总能说出意味深长的意思,让他听了心脏不自觉地柔软,亲她耳垂,“鞋也不穿?会着凉。”
闻葭瓮声瓮气地一‘嗯’,显然是还没完全清醒,被他放回被窝里。
许邵廷撩开她鬓边碎发,“我刚刚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把昨天在餐厅拍的那张照片发给我?”
她反应了一会儿,轻笑:“你要发在朋友圈么?”
因为从没设想过他会主动做这样的事,闻葭是抱着玩笑的心态问的,却得到了他的肯定回答:“发在朋友圈。”
莫名其妙地,她心口一热,“是官宣吗?”
“嗯,官宣,把你正式介绍给我身边的人,你愿不愿意?”
太没道理,明明是宣示一种把她占有了的主权,却反问她愿不愿意。
没有女士能拒绝这样的戏码,但她还是装矜持地反问,似乎是在考验他,延迟他的满足,
“你有多少个联系人?”
“没有数过。”
“很多,对吗?”
“嗯。”
“他们都会看到,对吗?”
“都会看到,就像我们挂情人锁那样。”
闻葭故作思考,顿一顿,继而勾唇,“愿意的。”
照片被传到许邵廷手机,他细细端详着,唇边浮起笑。
这时候,他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玻璃窗拓印了两个人依偎的身影,没有清晰的面庞,反而增添了一种朦胧的意境,他高出她整整一个头,把她笼罩在怀。
体型的差别来得直观且恰到好处。
头顶没有什么星空,倒有一场盛大的烟花。
“你们官宣一般都会配什么文字?”
“我们?”
“…你们年轻人。”
“你不是年轻人么?”
“跟你比起来,我确实不是。”
“只是比我大几岁而已…还是很年轻。”
他凑近她,在她耳畔,“哪方面?”
闻葭咬住唇,拍了拍他胸膛。
她不理他,清了清嗓子,“…只要不要发一些很俗套的文案就行。”
“很俗套是指?”
“那种什么天长地久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地老天荒至死不渝什么什么的…”
她一股脑说完,一口气差点没来得及喘。
末了,却见许邵廷淡定地点点头,冠冕堂皇,“我觉得很好,很有寓意,就用这种。”
继而低头在屏幕上轻点几下。
闻葭吓得一顿,瞌睡全无,“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她再也不说他年轻了!!!
她想去抢他手机,却被他举过头顶,让她根本够不到,一手攥住她两只手,“为什么不行?天长地久,不好么?”
“…很土!太土了!!会被笑死的!你不会已经发了吧!”
堂堂顶流女明星的被官宣文案是天涯海角海枯石烂!她不要在圈里混了!
想到这,闻葭咽呜一声,站起身,一把夺过他手机,男人顺势圈住她腰,两个人往床上倒,她半跪着,他贴在她身后,下巴抵住她骨感的肩膀,吻了吻。
“已经发了。”
闻葭不信邪,手忙脚乱地点开他朋友圈。
一张图片上面,配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宝贝」——
作者有话说:许董:两个愿望一次满足
女鹅:是什么?健达奇趣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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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呀~!
第64章
简单十二笔的两个字,让她刚刚还紊乱的心跳,在一瞬间尘埃落定。但仅仅宁静了几秒钟,胸腔复又咚咚有力地捶打起来。
又是一出她演过但没真实经历过的戏码。
好矛盾的两个字,随意,却又郑重,像他的亲吻一样。
许邵廷捧起她半边脸,偏偏在这时候掠夺她的脸红心跳,边吻边问:“怎么样?”
听到这副嗓音,她思绪才回笼,定睛在屏幕上。
红点很显眼,短短一分钟内,消息通知已经达到了几十条。
并且还在不断增长。
许邵廷的联系人里,除了亲人、朋友,多是合作商、客户。
八百年不发朋友圈的男人,再次出现,就是带着女朋友一起。清一色财经时政的官方消息里,突兀地出现‘宝贝’两个字,还是太过违和了…
让这帮人不止瞳孔地震,连带着评论区一起震。
只不过,震归震,太子爷亲自官宣,没人敢乱造次蹦跶,连一向娇纵的许易棠都变规矩了,老老实实送上祝福:
「祝福大哥嫂子!!!」
她这话一出,闻葭的身份不言而喻,许家其余小辈纷纷效仿。
闻葭被他抱坐在床头,一条一条翻过去。
“嫂子…表嫂…堂嫂…你弟弟妹妹真热闹…”她继续往下看,除去亲人的,多是员工下属的:
「恭喜许董」
「祝福许董」
「恭喜恭喜,超般配!」
……
“怎么还有叫董事长夫人的?”她问。
“很合理,我是他们董事长,你就是董事长夫人。”许邵廷扬起嘴角,“这个谢云已经很收敛了,他之前当着许博征的面叫你老婆。”
末了淡淡补充,“我老婆。”
闻葭一口凉气吸进,“你爸爸听到了么?”
“听到了,那又怎么样。”许邵廷口吻不容置喙,“迟早的事。”
他总是出其不意地犯规,让她一时间裁决不了,只得跟着他一起越界。
她仰起脸,唇瓣贴近他,用气息吐出某两个字。
没有男人能在这种时刻做到理智。
许邵廷呼吸一沉,猛地扣住她的后脑,近乎疯狂地攫取她唇,越吻越深。
手机内,热闹仍在继续,但这不过是表象,更热闹的是某个无名的三人小群:
许易棠:「[图片]」
「sos打死我都想不到大哥有一天会发这种朋友圈」
许砚丞:「那你很蠢,我只能说大哥收敛了很多,你信不信他们现在私底下绝对老公老婆地叫着了?」
许易姝:「老天,你认真的吗,感觉我对大哥的了解只有百分之一,你们男人都这么闷骚?」
许砚丞不服气:「不要以一概全好吗?我不是,只有大哥闷骚。」
许易棠:「也对,不闷骚怎么干得出在房车把女明星抱在腿上亲热这种事?」
许易姝:「也对,不闷骚怎么干得出要嫂子吵着换床单这种事?」
许砚丞:「也对,不闷骚怎么干得出在书房跟女朋友亲亲抱抱举高高这种事?」
……
被调侃的两个人在床上难舍难分。
闻葭被亲得透不过气了,才推开他,调整一会儿呼吸,继续翻看不断冒出的新评论。
好新鲜,比翻微博的评论有意思多了。
她看着五花八门的称呼,下意识地笑,“董事长夫人最多,嫂子其次,老板娘…不好听,感觉把我叫老了…这个Helen是谁?为什么发这个评论?”
很耳熟的英文名,也很轻而易举唤醒她闯进他办公室那一天的记忆。
闻葭沉吟片刻,“Helen…不会是你妈妈吧?!”
她一把丢开手机。
“她发什么了?”许邵廷笑着,拿起手机,看一眼:
「看着很像上次那位在你办公室捂得严实的员工」
“她在开玩笑,其实她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
“我知道…”闻葭把脸埋进手掌间,不愿抬起来,“这不是重点,我只是突然想到,你妈妈已经看见了,那不是意味着,你爸爸也会看见?”
可怜她意识到的太晚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许博征早就把这条朋友圈从暧昧的配图到直白的文案,观摩了个遍。
并且看了不止一遍——
晚上八点,云玺湾。
许博征难得没忙碌,而是陷在书房的沙发内,再一次点开许邵廷的朋友圈。
其实他老人家平时也不太看这种东西,只是瞥到许邵廷头像罕见地出现,就是狗来了都吵着要看一眼。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时隔大半年再看朋友圈,是看自己那逆子的爱情故事!!
更让他凝噎的是,评论区其他三个小的凑热闹也就罢了,怎么自己老婆也掺和进去?!
许博征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不懂什么是官宣,也不知道什么是宣示主权,但他看得懂‘宝贝’二字,也看得懂那照片上一对璧人的朦胧身影。
还有天边的那两束烟花。
他心绪复杂地把手机丢开。
书房门被敲响。
杨伯走了进来,手里端着只平板,放到许博征眼前。
屏幕里的内容,很明显是昨天翎光的剪彩视频。
时长很充足,画面很高清,声音很清晰,许博征一帧帧地看完了,沉着声:
“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
他心里已经明了七八分,却还是问:“他为什么在?”
杨伯如实地答:“…少爷也投资了。”
“多少?”
“具体的不知道,但一个亿是有的。”末了补充,“没动用任何家族信托及集团关联账户。”
许博征哼一声,没说话,走到实木桌前,拾起毛笔,蘸了蘸墨,在宣纸上落笔。
但很明显,他心绪不宁,一横一竖写得张狂凌乱。
一两个亿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一家刚起步的公司来说,绝非一个小数目了。
好样的,对女人倒是阔绰得很。
“他在微信里发的,你看到了?”许博征缄默好久,才问。
杨伯如实地说:“看到了。”
“你觉得怎么样?”
杨伯又如实地说:“喜闻乐见。”
许博征执毛笔的手一顿,不满地瞥他:“你是越老越会说话。”
“实话,董事长,少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谈恋爱,我发自内心高兴,”杨伯抬头看他一眼,又道:“我看这女孩子也不错,不如就随他们两个去?你也少操点心。”
许博征那张向来冷肃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却不知道是为什么而笑,“你倒戈到他那边去了?我身体好得很,没准备要走。”
“这种话说不得,董事长,”杨伯急切起来了,“我也是怕你气坏身体。”
许博征放下毛笔,转过身,眼中锐利稍敛,露出难得的疲惫,“我难道不希望他能随心所欲,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看着他终于找到想共度一生的人,你觉得,我这做父亲的,心里难道没有半分欣慰?”
杨伯静静地听着,想起他之前跟自己说的,“您怕闻小姐图的是少爷的身份,而非真心。”
“这是一部分,”许博征沉吟半晌,“邵廷将来要接手整个集团,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关系到上下多少人的饭碗和期望?他现在找个女明星谈恋爱,我就算点头,董事会那帮人会怎么看?他们会质疑他的判断力,质疑他的能力,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他们终归还是听董事长的。”杨伯轻声劝慰。
“他们就算接受了,那只是表面。背后呢?他们会怎么议论邵廷?说他年少风流,沉溺美色?这些无形的压力,最终都会转嫁到他身上。还有那个女孩子,”他顿了顿,语气复杂,“她难道就不用承受这份压力吗?!”
杨伯双手交握,站在书桌前静静听着,一时没接话。
董事长要考虑的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娱乐圈是什么地方?名利场,是非窝,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到时候影响的不仅是她的声誉,更会波及公司,这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再者说,我也怕他们这份感情经不起这么多考验,阿岚不是明星,我跟她走得也不容易,邵廷又是长子,他肩上的担子,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女情长那么简单。”
杨伯顺着他话,很大胆地说,“是少爷生错了身份。”
许博征走到窗边伫立良久,眼睛微眯,“与其说他身份错,不如说我做的错!我当初不该接管集团的,我要不是什么董事长,他也不是什么继承人,你当我爱管他?他跟什么歌星明星谈恋爱我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杨伯敢劝他,“那您应该好好跟少爷说说,他会理解您的。”
“我儿子我清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那个小女友,我的话他根本不听。”
杨伯一语道破,“也许是用错了方式?”
许博征不耐烦地挥一挥手,“行了,你先出去!这件事我有分寸。”
杨伯离开后,许博征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半小时的步,陷入长久沉思-
五天后,沉寂了半年的剧组群里,迎来了新的动静。
是余见山的消息,简单四个字:「即将开工」
群里起哄的同时,闻葭当即给张林芝去了通电话:言简意赅:“快带钟睿来签合同,我得进组了。”
张林芝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茬,次日就开车带着钟睿抵达公司。
但钟睿并非是只身前来的,他还带着他姐姐——钟岚。
钟岚出道得早,初期在话剧舞台磨砺,但因灵气逼人,被导演看中,从此踏进演艺圈,科班硕士出身的她,比同辈更受前辈青睐。她形象佳,实力好,命也好,进圈不过三年,便从影坛泰斗手中接过奖杯。
导演都评她是目前这个时代最可能跻身为大花的人选。
大花是时代的产物,在影视产业蓬勃发展的年代,传统媒体掌握话语权,作品沉淀周期长,演员需通过多年经典作品的积累与主流奖项的认可,才能形成广泛的国民认知度。
以至于现如今流量至上的时代,使得大花的诞生极其困难。
钟岚是脱颖而出的。
但她的大好前程也是断送在自己手里的。
四年前,她参演完最后一部电影,便宣布息影,继而退出公众视野。
圈内传得沸沸扬扬,说她跟了大导演,又被大导演在饭局上直接送了人,但这些终究只是传言,没人亲眼见到,所以也没人想得到,她再次公开露面,只是以富太太的身份。
报纸上,她站在中年男人的身旁,微微侧着身子,那张曾经在银幕上的脸,被端庄的微笑规训着,不知是被什么抹去了光彩。旁人看一眼,只会觉得这女人像一株依附着乔木的藤蔓,不会知道她曾经也是为自己跟后辈撑起演艺界一片天的大树。
报道的铅字客观而确凿:‘梁城文先生携夫人梁太太出席慈善晚宴’
现在人们再遇见她,只会叫她一声‘梁太太’,至于她本名叫什么?
没人记得,没人在意。
在话剧舞台上赢得满堂彩的钟岚,下了舞台,只赢得一个冠以夫姓的称谓。
闻葭不愿叫她梁太太,牵起一丝笑,抱了抱她,“岚姐,新婚快乐啊。”
钟岚穿着件桃靥提花上衣,臂弯间一块披肩,富态的手腕上,翡翠金镯子碰在一起,丁玲咣啷地作响。
她没比闻葭年长几岁,这么一番打扮之后,却俨然一位养尊处优的中年贵妇。
“好久不见,亲爱的。”她现在说起话来,温言软语,拿捏得跟赵兴岚有几分神似,“钟睿说要签到你手下,刚好你开了新公司,我特地来看看,祝贺你啊,经营公司不容易的。”
“还好,有张姐帮我打理很多,我也会轻松一点。”
钟睿签合同的事有张林芝,闻葭把钟岚邀请到会客室坐下。
她倒了杯茶给她,“最近都好吗,岚姐。”
钟岚浅呷一口才答:“挺好的,就是太无聊了。”
“无聊?”
钟岚笑一笑,但并非恃宠而骄的笑,“城文不喜欢我抛头露面,我现在就安心在家里,学学插花,练练书法,再要不就是逛逛画廊,看看拍卖预展,或者约几个太太喝下午茶。时间多得不知道该怎么打发。”
她语气平和,却也有点若有似无的空洞。
“清闲点也很好,岚姐,你以前太拼了,身体都熬坏了。”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当真清闲下来,又觉得拼才有意思,”钟岚眼神恍惚了一下,“像你这样,自己开公司,虽然刚起步,但做起来了,终归是有成就感的。现在觉得人还是得有点自己的事,心里才踏实。”
闻葭敏锐地捕捉她意思,“岚姐,你要是想,随时都可以回来的,这个圈子,目前还没有后辈能超越你的成就,回来开表演班,做表演老师也很不错。”
钟岚叹一口气,“如果我没结婚,没有小孩,也许还会考虑,结了婚就不一样了,要考虑得很多,最主要城文也不会同意,他管我管得很严。”
闻葭替她遗憾地点一点头,没接话。
“但选择了这种生活,就得接受这个身份。”钟岚扯了扯披肩,语气有点淡,“城文对我挺好,要什么给什么,就是觉得吧,现在的我像个摆设,放在那里好看就行,不需要有自己的事。”
闻葭斟酌片刻,“那你后悔过么?”
钟岚的回答是很客观的,“参半吧,如果我还在拍戏,我也许会想嫁有钱人,但我现在嫁进去了,也会怀念当演员的日子,人就是这么矛盾。”
“以前在圈子里,看着风光,但没根,谁都能来踩一脚。现在根是扎下了,但总觉得这土里埋的都是规矩跟体面。”
闻葭心里一沉:“规矩…很多?”
钟岚笑一笑,”无非是走路不能快,说话不能响,对什么人要怎么笑,都有定数。我每天早晨还要去我婆婆那儿问候,烦都烦死。”
闻葭听着,茶苦得她咽不下去。
在台上能演绎一百种角色的钟岚,到头来只演活了个端庄。
“前些天,我陪婆婆去听戏,大概是连轴转太累了,我不小心在包厢里打了个盹。回来之后,就给我摆脸色,当真难伺候…”
说完,她垂下眼,摆摆手,笑了,“哎呀,反正也不用我多说,我那些事,你们都传得七七八八了。”
闻葭掩盖性地淡笑,答得体面,“没有的,岚姐,他们都说你过得很幸福,我也很为你高兴。”
“幸福,但也痛苦,”她抬眼看向闻葭,语气坦荡,“我原本也想走捷径,以为嫁进来有钱就好了,但不是的,这里满足了你的欲望,但会磨你的心性,是消化女人的饕餮巨口。它一点一点地啃噬你的个性,喜好,光芒,直到把你嚼碎了,完全消化掉,然后重塑成一个符合他们心意的、光鲜亮丽的空壳。”
钟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我现在出门,都有司机和助理陪着,说说保护,其实是监视。我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一字不落地传到城文和他母亲那里。”
“那不是…完全没有自由?”
“是啊,就是没有自由,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想发表点意见,人家都说,梁太太说得对。梁太太左,梁太太右,他们是在跟梁太太说话,不是跟我钟岚。”
闻葭没将心里的唏嘘表达出来,只是想着,能这么坦然地说出口,她背地里又自我消化了多少?
现在她对她,除去后辈对前辈的惋惜,更多的是女人对女人的心痛。
钟岚看着闻葭低垂的眼眸,蓦地道:“我听说,你现在也谈恋爱了是吧?”
闻葭握紧茶杯,嗯一声。
“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么?”
“还早呢,岚姐。”
“葭葭,等你哪天想结婚了就明白了。再厉害的女人,一旦结了婚,多少都要收着点。男人嘛,特别是成功的男人,都希望身边站着的是个温婉的太太,而不是个耀眼的明星。”
闻葭心思显然在别处,略点了两下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钟岚见她没有继续聊的心思,把话题扯到了自己弟弟身上,“那小睿以后就拜托你多照顾照顾,他人蛮灵活的,也肯争,事业心足,比我强点。我也会支持他,给他铺路。”
“一定的,岚姐。”
“好了,不说了,我得走了,”她站起身,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软,“婆婆约了师傅来量秋装的尺寸,不能迟到。”
闻葭起身送她,“再会,岚姐,有空常来。”
钟岚步伐轻盈,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地说:
“葭葭,你不要学我,你要飞高点,再飞高点。”-
隔日,回剧组的日子。
许邵廷完全舍不得放她走,索性陪她飞了一趟。
哪怕航程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
庞巴迪公务机上,他交代完林佑哲,丢开手机,在她对面坐下,“这次进组要拍多久?”
闻葭识趣地离开自己座位,窝进他怀里:“也许一两个月。”
“要不要我去探班?”
“这个新演员挺老实的。”
许邵廷:“……”
他蓦地低笑一声,“跟他无关,你想不想我去探班?”
“当然想…”她委屈地低下眼睫,“最好你能天天在片场陪我。”
他的决定做得很即兴,“今天落地后我可以在云港陪你一段时间。”
她眼睛发亮,“真的吗,公司最近不忙?”
“陪你重要。”
闻葭似乎有什么顾虑,“叔叔会不会知道?”
“会,”许邵廷实事求是,“但是无所谓。”
“我怕…叔叔会气死的。”
她简直都能想到许博征会用什么话来刺他。
无非是三天两头飞去云港。
无非是三番五次去陪女朋友。
“别管他。”
她环住他腰,“我怕你被他说的…”
私心让她前进,理智又让她退却。
“那你想不想?你只要说一个想字,我留下来陪你。”
“我想。”
她到底还是“自私”了一下下。
于是许邵廷复又拿起手机,交代林佑哲更多。
下了飞机,两人未作歇息,直达片场。
为了不给工作人员徒增压力,许邵廷特地没踏进拍摄区,只待在房车里。
只是,片场门口那辆劳斯莱斯还有连号车牌还是太过显眼,被有眼力见的林仲远瞧见了。
“许董也来了?”
闻葭很诚实,点一点头。
“怎么不进来坐坐呐?”
“他不想给你们压力。”
林仲远呵呵笑两声,“哪儿的话…没压力。”
嘴上虽这么说,他还是走出片场,准备顶着压力,去跟许邵廷打招呼。
“许董。”他独自踏进房车。
闻言,许邵廷朝他扬扬下巴示意。
“进片场去坐坐?”
“不麻烦了,她会不自在。”
林仲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次见他,比上一次见他,压迫感似乎少了些许。于是开始大胆寒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来陪她,”他礼貌性地回,末了话锋一转:“你们新剧本修改得怎么样?”
他一副斯文模样,仿佛真是在关心剧组。
林仲远也是个会来事的,“要不我拿来给你看看?”
“不用,”他只问自己关心的:
“有吻戏么?”
…好家伙,原来是为了问这个。
林仲远拖长音‘呃’了一声,“这…爱情片嘛,许董,不可避免的,不过…苏编已经删掉了挺多。”
“删掉了哪些?”
“多是一些男女主之间的亲密戏份。”林仲远答得模糊。
“比如?”
“类似您上次来探班看到的那些。拥抱啊,坐大腿啊,”许邵廷这问法,让林仲远一时搞不明白重点,于是找补,“那会儿也不知道姓宋的那小子是那副德行,不过许董,拍戏嘛…都是假的。”
“理解。”许邵廷点点头,淡然地笑。
如果不是听到他接下来说的话,林仲远当真以为他理解了:
“他叫什么名字?”
房车内安静片刻,林仲远品着这语气,莫名似曾相识,似乎跟半年前询问宋彦霖的时候如出一辙。
见林仲远一时没回答,许邵廷又逼问一遍,“新男主,叫什么名字?”
林仲远这才反应过来,答一声,“…杨牧远。”
“具体一点。”
“……”
电光石火间,林仲远在颅内脑补了一万个杨牧远可能得罪许邵廷的瞬间。
旋即又自我安慰。
两个人连面都没见过,纯属多想…
他老老实实:“牧羊的牧,远方的远。”
于是下一秒,远在霖州的林佑哲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杨牧远,去查」
天地良心,他就没这么患得患失过,查了杨牧远还觉得不够,生怕这男的也是个胆大包天摆不清位置的,但他没证据,不好下定论。
只好在闻葭身上找安全感。
在房车里待了近两个小时,才等到她咔完一条,回到房车休息。
许邵廷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内,盯着她,拍拍自己腿,“坐。”
“……”
好一本正经的一个字,像谈生意时叫别人坐那样,只不过别人做的是冷冰冰凳子,她坐的是他大腿…
轻盈的身躯落下。他搂住她腰,仰头去看她,“跟杨牧远拍戏的感觉怎么样?”
闻葭顿一顿,支支吾吾,“你怎么知道他叫杨牧远?”
“林仲远亲口说的,我查过他了。”
她默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
“人很干净,但我还是担心。”
闻葭意味深长一笑,“许董,你可不像这么没安全感的男人。”
“没办法,女朋友太漂亮,”他缓缓问出口,“那你要怎么让我有安全感?”
“……”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是不是要让你身边其他男人都有分寸?”
“……”
“是不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有男朋友?”
“……”
“他们知道…”
许邵廷没理她的,径直问:“是不是?”
他大掌覆在她丰满的臀部,掌心的热熨着她身体,边说,边缓缓揉按,力度逐渐加重,仿佛在压迫威胁。
“是是…”
“那该怎么做?”他手仍旧贴着她臀部游走。
她故意头铁,“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怎么做的?”
臀部迎来了比刚才更重的一下揉捏。
他边揉边问,“嗯?”
“嗯…发朋友圈。”
“那你是不是也要发?”许邵廷眯起眼,拍了下她丰满的肉,“说话。”
“我本来就想官宣的,但是现在在电影期间…”闻葭委屈巴巴。
事实上过年那天他第一次提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件事,奈何现在有角色在身,在微博发不合适,在朋友圈发又觉得不够正式。
“我知道,不用发微博,只发朋友圈。”
“你是这么想的?”
“微博是你用来工作的地方,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闻葭亲一亲他,“早说嘛,我本来想把你公开在微博的。”
“理由?”
“正式。”
她也有私心,想给他一个仪式,尽管只是个小仪式。
闻言,许邵廷蓦地沉重呼吸一口,开始极力亲她,亲够了才放开,鼻尖贴鼻尖,“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发朋友圈?”
“这算是在跟我要名分吗?”
“嗯,要名分,你给不给?”
他的手仍停留在她的臀上,蓄势待发,如果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就会胡作非为的那种。
闻葭是用行动回答的,摸出手机,一张图片已经在编辑处,却犯了难。
“配什么文字?”她问。
“那两个字。”他意味深长。
“不行不行!比天长地久还不行!”
许邵廷失笑,“那发什么?”
她仰头思考一会儿,食指在空气中比划一会儿,似乎在写字。
最终,满心欢喜地编辑了两个字:
「唯一」
宝贝。
唯一。
同样两个字,同样十二笔画。
第65章
晚上,余见山请了一众高层、主演,照例举办接风宴。
但不只是接风宴,也是他新电影的敲定。
酒过三巡,他慢悠悠地说:“我跟苏编合作的还有一部剧本,初步敲定下来了,选择继续用闻老师当主演,”他顿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许邵廷,“覃嘉文是男主,韵文也会在,希望我们原班人马再接再厉!”
闻葭有点醉意,凑到许邵廷耳畔,“你是不是投钱了?”
“没有。”
“一分钱也算!”
“真的没有。”
下一秒,余见山扬着声音:“不过,因为一些私人原因,原本的资方,万星的胡总胡柏印撤资了,所以在这里还是要感谢许董,作为我两部电影的投资人,一直以来对我们剧组的支持。”
许邵廷:“……”
闻葭:“……”
在一阵鼓掌起哄声中,只有桌子最中央的两个人在咬耳朵。
闻葭小小地哼一声,“怪不得余见山死命要你坐主座。”
她早该猜到的。
许邵廷慢条斯理笑一笑,暗处抓住她纤细手指,被她高傲躲开,不给他摸,“总是骗我。”
他重新把她手抓回来,耐心安抚,“我出钱只是因为我跟胡柏印有过节,我要负责,余见山定你做女主是原本就决定好的,跟我的钱没有任何关系,况且,我跟余见山这么多年朋友,他有梦想,我支持一下也很正常,对不对?”
好冠冕堂皇…让她找不出半句反驳的理由。
“而且剧本我替你看过了,很适合你。”
“适合在哪?”
“亲密戏少。”
“……”
闻葭忍不住笑,“余见山应该只给你看了一部分剧本,女主跟男二的亲密戏最多。”
“……”
余见山老人家挨他们一顿揶揄,面部红心不跳地,“接下来辛苦一下大家,咱们努努力,收官之后,专心投入到下一部!”
于是为了加快进程,接下来一个礼拜的拍摄进展得很顺利。
事实上,余见山在两个月以前就把小部分随时待命的配角召回了剧组,补拍跟杨牧远的戏份。闻葭大主演由于要忙公司的事,算是最后一批回岗的。
封闭在影视城的这几天,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安静,对六个月前发生的一切都闭口不提,对某个三个字的名字更是避之不及。
连姓宋的场记也失去姓名,整天被叫作“那个谁”,呼来喝去。
由于摒弃了原本的故事线,新的叙事结构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挑战。苏见芸修改后的剧本,删去了不少男主的戏份,着重把高光加在了女主身上。
这件事,是余见山是跟杨牧远通过气的。
彼时余见山正坐在试镜的棚内,语重心长,“我们剧组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要冲奖的片子,拍完还得送审,重新拍肯定是来不及了,苏编修改过的剧本,把男主戏份删去了起码三成,所以重点会集中聚焦在女主身上,这点你怎么看?”
余见山服从性测试惯了,问每个来试镜的男演员的话术都是‘你怎么看’而非‘是否能接受’。
杨牧远是个脚踏实地的性子,不喜欢虚的,便也直来直去地回答:“余导,说实话,删减戏份对任何一个演员来说都会有顾虑。但既然是为了冲奖,为了成片的最终效果,我个人的戏份多少不是关键,关键是人物的存在是否必要且精彩。修改后的剧本如果逻辑通顺,人物弧光完整,我没有任何意见。”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余见山,很真诚,“余导,我接这部戏,是冲着好故事、好团队来的。戏份多少是其次,把角色演扎实了才是本分。”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一个礼拜的拍摄下来,男女主的戏份NG次数少之又少,这让许邵廷很欣慰。
这天,闻葭拍完戏,像往常一样坐进劳斯莱斯后排,偎进男人怀里,主动找他的唇。
车内昏暗,许邵廷将手中的平板毫无顾忌地往旁边一丢,禁锢住她的腰肢,发了狠地侵略她。
唇舌交缠数分钟,她骤然抽离,望着他眼底,意味深长地问,“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跟我接吻。”
许邵廷觉得眼前这女人今天格外不正常,盯着她看了数秒,没回答。继而被她慢吞吞地泼了盆冷水下来,
“我明天要跟别人做这种事。”
话说完,她故意没去看他脸色,直接从他身上下来,乖乖坐回了自己位置上,嘴角噙着一抹笑。
像是刻意点燃他情绪,火烧上身了,知道急了,拍拍屁股走人,也不熄灭。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冷声吩咐司机,“回酒店。”
继而手指一揿,将前后排隔断屏升了起来。
他原本该去机场的,司机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只是按照吩咐,猛地打转方向盘,往酒店开。不过几分钟,就到了酒店附近。
被隔出来的车后排瞬时升温,许邵廷的呼吸也莫名变得沉重起来,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吻戏?”
闻葭乖巧地点头。
“借位,还是真吻?”他一用力,人又重新回到他怀里。
闻葭这时候才全盘托出,“借位。”
许邵廷一直紧绷的表情跟唇线终于有所缓和。
一口松动的气还没完全叹出口,就又看见她眉眼弯着,风情万种地笑:
“但是除了嘴唇,其余地方都是真吻…”
劳斯莱斯随着许邵廷的身体一起顿住了。
如果只听声音,倒不觉得有什么,但他看到了她的表情。
她没有丝毫闪躲,就那么直勾勾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眼尾挑着,带着一丝狡黠的试探。
“许董,你不会吃醋了吧。”
很好,越来越会挑衅他了。
车子停稳了,司机来为他开门,他一把将人抱起,踏进电梯厅。
轿厢内的空气冰冷,但比空气更冷的,是他的气场,谅她不断吻他喉结、下巴,也没缓和一点。
“是不是故意的?”
她在他怀里,有点撒娇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多陪我一天…”
让他留下来的方式有很多种,她偏偏要选择最挑衅的一种。许邵廷拿她没辙,无奈地轻笑一下,在心里想了一万种惩罚她的方式。
电梯终于到顶层了,他利落地打开行政套房门,皮鞋尖一勾,门被啪地关上。
他把她纤瘦的身子往床上放,欺身而上,抵着她额头,
“除了嘴唇,还要吻别的地方?”
闻葭双臂紧紧地搂住他脖子,两个人胸膛贴着胸膛,她鼻尖被他宽阔的肩膀堵得快要喘不过气。
许邵廷灼热气息吐在她耳旁,“比如?哪里?”
没等她回答,他开始肆意揣测,“这里?”
修长的手掠夺,“还是这里?”
他不仅问,还乐于边问边试探。
她一双腿尤其敏感,如果要用一种东西来形容,许邵廷只能想到含羞草,只是轻轻一碰,就紧紧地闭合住,带着把他手掌吞没的决心。
许邵廷死死地盯着身下的人,“说话,还要吻哪里?”
她闭着眼,如实托出“…脖子。”
他低笑,坦然点头,随即埋首她颈间,自上而下,细致扫荡。
闻葭慌一下,“…不行!”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只会说不行,以前他会尊重她的话,今天被她挑衅得失了理智,“为什么不行?帮你提前演一遍?不好吗?”
他倒要谢谢他肯告诉她。
闻葭对他的流氓简直束手无策,开始咽呜,只可惜她这种细若游丝的动静,在他眼里似乎是面粉里的一粒火星子。
将他欲望燃得淋漓,他嘴唇向下,“还要吻哪里?这里?还是这里?”
等不及她的回应,他埋进她的雪白间,逼出她堵在喉咙间的一声声喘息。
她全身上下被他侵略了个遍,带着微弱的哭腔,“你该去怪…余见山…又不是我要演…我也不想演…”
“没说不让你演,”关键时刻,他欺身,居高临下,“但要带着我的东西演。”
……
闻葭慵懒地瘫在床上,连眼睛也睁不开,却还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把这种事情告诉他了,纯属自讨苦吃!
自讨苦吃的后果就是,次日一早起得很痛苦。
但好在她还是准时到了片场,被许邵廷陪着的。
往常他送她到影视城,就会立刻返回酒店,但今天不一样,他坐在车后排,迟迟没有命令。
“你要去片场看么?”她语气相当心虚。
许邵廷笑得笃定:“我推航班就是为了去片场看。”
“……”
上次宋彦霖那事一出,余见山频频梦见,整日扰得他心神不宁,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特地把吻戏安排在今天的第一场。
场景在客厅内,是男女主的回忆戏份,冯映雪尚未患病,是以比先前拍的患病时的戏份要更…大胆。
余见山拍戏是很讲究镜头语言的,在他所有的爱情片中,观众无法找到任何一句确切的、昭然若揭的,让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台词,因为他常常用肢体动作跟物品来隐晦地代替。
因此他的分镜也设计得极为巧妙,只靠单一的画面,也能留以无限的想象,让观众在耐人寻味的回味当中,参透出男女主的感情线的进展。
所以这是一场没有台词的戏。
戏内没有,戏外有,余见山走进拍摄区,照旧给自己的主角讲戏。
他站在闻葭身前,刻意挡住监视器前,某个八风不动的身影。
“来,咱们捋一下。这场戏是回忆,冯映雪还活蹦乱跳的呢,所以放开点,演出那种热恋小情侣的黏糊劲儿。”
余见山一边说,一边往杨牧远大腿上跨坐,给闻葭示范,这是她一会儿要复刻的肢体动作。
“来,吻我脖子。”余见山命令。
杨牧远也是为艺术献身,豁出去了,没有任何质疑地就往余见山脖子上吻。
被后者‘啧’了一声,一把拍开,“行了,之前没拍过感情戏?这么老实?没让你真吻,做做样子!”
杨牧远尴尬地笑两声,照做。
“吻是借位的,但其他地方,脖子啊,胸膛啊,都是真的吻,所以不要吝啬,该用力的地方就得用力,那种又亲又蹭的劲儿得出来,让观众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那种燥热,懂吗?呼吸也得跟上,带点儿喘的,但别太夸张,咱不是色.情片。”
闻葭点点头。
“行了,来一遍。”
她挪步,下意识往片场外望去,毫无征兆地撞进许邵廷幽深的视线中,他双臂抱着,姿态从容不迫,仿佛不是看自己女朋友跟别的男人拍戏。
在这样的注视下,她□□,往杨牧远身上,坐了下去。
“……”
杨牧远圈住她腰,另一手,掌着她的背脊,将脸埋进她颈肩,模拟吻的姿态。
片场霎时宁静了,气氛比许邵廷第一次来探班的时候还要压抑,他存在感太强,所有人都在想着一件事,只不过都心照不宣地没说出口。
于凯晴站在许邵廷侧后方,小心翼翼瞥着他的身影,见他手指动了动,摸出了一支烟,却刻意不抽,只是在股掌间摩挲着,来回把玩,仿佛在消解某种压抑的情绪。
她替闻葭不自在,第一次觉得一场对手戏有这么漫长。
直到数分钟后,余见山才舍得掐断,“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一分钟后开拍。”
片场的缄默终于被打破。
闻言,闻葭迅速从杨牧远大腿上退下来,向许邵廷小跑过去。
她乖乖地蹲在他面前,下巴枕着他腿,还没开口,他先主动,“我不会生气,你放心拍。”
她眼睛睁得圆溜溜地去看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他指尖的烟,“那这是什么?”
“…只是有点烦。”
她嘟囔,“那要不…你出去待一会儿?”
“不用。”他把她拉起来,捧住她脸,让两个人都隐藏在监视器后,低声问:“要拍几次?”
“一次…”她向他保证,“为了你,尽量一次。”
许邵廷点点头,带着某种情绪地吻住她唇,半晌才肯放开,“去吧,”
继而说了句跟上次一模一样的话,
“我在这。”
他要她出戏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自己。
恰好余见山在那边用喇叭喊开拍,她细声细语地‘嗯’一声,“等我。”
场记、摄影、收音都准备好了,闻葭像刚才那样,往杨牧远身上坐。
场记板立刻被打下。
沙发上,光线被刻意调暗,杨牧远缓缓地亲着闻葭白皙修长的脖颈,是蜻蜓点水的那种,一路向下,到了她胸脯前,她穿着件吊带跟针织开衫,光景虽不至于一览无余,却有点半遮半掩,呼之欲出的情致。
感官在细腻的触感下渐渐苏醒,又在下行的路径中被无限放大。她被吻得向后仰,半眯着眼,神情恍惚没有重点。
所以也没人知道,她在某一秒抽离出冯映雪的身体,望向了片场外的男人。
许邵廷很明显在压着绵长的呼吸,刻意放缓胸膛起伏的节奏。
只是动作太亲密暧昧了,就算是做戏,他也难否认,在某一秒,自己情绪失了控。
他站起身,往片场外走去。
刻意背对着拍摄区,所以他只能听见余见山传来的一声声指令:
“再往下一点,再深一点。”
许邵廷手中的打火机砂轮响了一下。
“唇贴得紧一点。”
打火机砂轮响了第二下。
“吻她唇。”
火焰腾起,烟头瞬间亮起猩红。
他蹙紧眉,不愿去想两个人演到哪了,他又亲到她哪了。
在风中深深地吸了几口烟,又重重地吁出。等了好久,烟蒂少了半截,他才听见里面传来‘咔’的一声,随即响起熟悉轻盈的脚步声。
他一顿,继而猛地转过身。
看见秋日的阳光下,她静静地站着,手交叠在身前,细眉微蹙,眼神相当恍惚迷离,似乎在用力分清眼前的男人是谁。
上一次也是这副状态,他知道,她还没出戏,还沉浸在跟别的男人的旖旎之中。
他心一沉,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她跟前,叫了声她名字,“闻葭。”
叫了一遍还不够,又叫了第二遍,“闻葭。”继而不由分说地吻住她的唇,带着私心地要把别的男人留在她身上的气息给扫荡掉。
太有占有性,侵略性,让她差点站不稳。
片场里谁也没敢先做声,只看见男人一手夹着烟,一手捧着她脑袋亲吻,吻是从他心底深处的压抑而出的,所以很深。
直到吻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才放开她,望进她眼底,“看着我,闻葭。”
她看清他,眼神变化得很明显,方才的迷离恍惚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
只有他的清澈。
“叫我名字。”他命令,但很温柔。
但闻葭并不是根据他的命令,而是根据自己的心叫的,“许邵廷…”
她脸在他胸膛间,叫得瓮声瓮气。
直至听见这三个字,他才满意,把她搂进怀里。
“不是说会在那边吗?”
她也怕自己不能第一时间看见他。
“对不起,”他在为自己的自私道歉,“下次一定在。”
“没有下次了,吻戏已经全部拍完了,”闻葭乖乖地说,“亲密戏也是。”
许邵廷这才满意地笑一笑。
他私心很足,不允许她眼里跟心里有其他男人的存在-
他是留下来看她拍吻戏的,吻戏拍完,便即刻返程。
两个小时航程,回到馥山大道时,不过下午时分,他一踏进客厅,便看到许博征高大的身影。
后者一身深色西服,发型纹丝不乱,背着手朝他走来,表情冷厉万分。
父子俩面对面站了片刻,这次许博征并没有撒火,而是冷静地看着自己长子,径直问:“从哪里回来?”
“云港。”
“出差?”
“……”
见他不回答,他命令,“跟我走。”
“公司还有客户要见。”
“今天先推掉,”许博征不由分说,字字句句,
“我带你去见个人。”
“去见谁?”
许博征已经转身,迈动了脚步,许邵廷却没跟上,只是反问。
“一个女孩子。”
许邵廷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什么意思?相亲?”
他终于动了身,却是往反方向走去,“我有女朋友,不见。”
许博征望着他的背影,破天荒没有动怒,语气出奇平静:
“相信我,你一定会想见的。”
许博征今天很不对劲,刻意不跟他针尖对麦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语重心长的教诲。
这种反常的克制让许邵廷心头一沉。
他宁愿跟他明枪暗箭地互呛。
许邵廷缓缓转身,跟上他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坐进劳斯莱斯后座。
许博征整理着西装衣角,不紧不慢地开口:“三番五次跑去云港见她?”
许邵廷漫不经心:“没有三番五次。”
许博征沉默几秒,心平气和终于维持不住,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还后悔去得不够勤?”
“实话实说。”
许博征正要发作,被许邵廷从容截断:“别生气,爸爸,对身体不好。”
劳斯莱斯安静了几秒钟。
许博征果然压下了火气,一副做派地环起胸,吁了口气出来,“我说过,给你半年时间恋爱,半年后立马分掉,现在都已经半年多了,你准备怎么办?”
许邵廷没有犹疑,“我做不到。”
“一句话的事。”
“心里做不到。”
许博征面色愈发冷肃,“就这么喜欢她?”
许邵廷缄默着没做声,算是默认。
“跟我说说你喜欢她的理由。”
这话如果是闻葭本人来问,许邵廷会认真地回答她,或许是她的明媚,她的坚韧,她的通透,她的性格讨喜。但如若是旁人问,他只有简短的回答:
“很难讲,”许邵廷不自觉地浅笑,“她只在我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女孩。”
许博征似有愕然,“只是这样?”
“嗯,她在所有人面前总是要强、倔强,唯独会在我面前脆弱,我想保护她。”
许博征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是为自己的儿子叹的,他又何尝不理解?看见心爱的女人只在自己面前卸下防备,这种被全然托付的感觉,没有男人会不为之沉溺。
许博征不再说话,只是怅然的望向窗外,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带他去见这个人的信念。
相顾无言半晌,直至轿车驶入大路,许邵廷才问:“所以到底要带我见谁?”
“你到了就知道。”
司机开了将近一个小时,转入一条幽静的林荫道,最终停在一栋别墅前。
别墅的外观是非常气派的,但又因为四周的墙比寻常别墅高了一点,显得尤其封闭。
两人走进前院,数丛植物生机盎然,小而白的花瓣因为风而轻颤,几株木芙蓉恣意舒展,跟周遭的高墙格格不入。
许博征按响门铃,一个仆人前来招呼,把他们迎了进去。
屋内异常安静,客厅里面的陈设很豪华,但豪华得无声,不张扬,像没有生机。
仆人引他们至客厅中央,楼梯处才传来动静。
许邵廷停住脚步,抬眼望去,便见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身材高挑,脸生得极其出色。
她扶着扶手,静立着,没立刻下来,而是盯着许邵廷看了片刻,才转向许博征,微笑着打招呼,“许伯伯。”
说罢,往一楼走。
“明嫣,有段时间不见了,”许博征招呼小辈般的拍拍她肩膀,继而对着自己儿子:“你们小时候见过一面,有印象么?”
许邵廷在脑海里极力搜索着‘明嫣’两个字,但无果,他维持着礼貌式的笑,实话实说,“没多大印象。”
谢明嫣是很明显的内向性格,甚至有些压抑,话不多。她招呼客人落座,周到地斟茶。
许博征似乎是带他来相亲的,又似乎不是,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性格,不会是他中意的准儿媳。
见别的女人,他没什么耐心,心里想直接走,但终归不合礼数,礼貌斯文地坐下了。
三个人之间的对话都由许博征主导着,许邵廷没开口几句,只是喝光了一盏又一盏茶。
从半个小时的对话中,他得知她的父亲跟许博征是故友,早些年交往频繁,只是近些年有所疏远。其余的谈话也是很常规的,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身体工作,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果盘空了,茶凉了,许邵廷看一看腕表,想要站起身离开,才听见许博征问:
“你妈妈最近还好?”
明明应当是刚见面寒暄时问的问题,却放在这个时候问。适宜的问题,不适宜的时间以及答案——
“很不好。”
许邵廷停住离开的脚步,转过身看她,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她的压抑来自哪里了,是来自于自己的母亲。她说起自己母亲,面相似乎有点发苦,与这张姣好的脸格格不入。
“方便去看看文霜吗?”许博征问。
谢明嫣轻轻点头,“许伯伯,跟我来吧。”
谢明嫣把父子俩引到了别墅花园前,但并未踏入,而是隔着玻璃窗看。
一片开得最盛的玫瑰花丛间,一个妇人背对他们坐着,寻常这样的景致里,女人会坐在秋千椅上,但她没有,她坐在一把冷冰冰的轮椅上。
她的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虽然穿着昂贵的丝质长裙,却毫无生气,身旁的玫瑰花显得比她有生命力。
“还是不肯跟旁人说话吗?”
他用了‘还是’这个词。
“嗯,”谢明嫣眉眼是很悲怆的,“天天坐在花园里,饭也不爱吃,家里不能有一点噪音,每天就跟花说说话,要不就擦擦那些奖杯。”
许邵廷随着谢明嫣的视线望过去,客厅侧边有一扇明净的玻璃柜,五层,摆满了金奖杯。
跟闻葭办公室那一扇如出一辙。
他走近,奖杯底座的字逐一看过去。
‘双星奖-最佳女主角’
‘金鼎奖-最佳女配角’
‘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最佳表演奖’
……
很明显是一位优秀的女演员从国内走出国门的亮眼履历。
最后,他定睛在她名字上。
苏文霜。
许邵廷想起来她是谁了。
九岁的时候,他去参加过她的婚礼。
那场婚礼上,人人都在说新郎官魅力大,长相好,有钱,又有本事,娶到个愿意为他放弃所有的女明星。
可是,那个时候许邵廷看到的苏文霜,明明是满面春风的,二十几年未见,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再度把视线投向花园里那道干瘦的背影,试图把此刻的她跟记忆中的她串联起来。
但是很难。
在这一刻,许邵廷后知后觉,许博征不是带他来见什么女孩的,也不是带他来相亲的,而是,带他来见女孩的母亲的。
苏文霜似乎感应到一些动静,缓缓回头望,直到正面对着玻璃外的三个人。
她的脸依然很美,五官标致,尽管两腮瘦削,但优越的骨相撑住了昔日的风华。
只是那双眼睛空洞无神。
“妈妈,许伯伯来了。”
闻言,苏文霜微微一笑,控制轮椅到父子俩跟前。
“博征,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她问完,目光转向许邵廷,神色怔住。
“这是邵廷。文霜,你还记不记得他?”
苏文霜在外人面前极力表现得自洽,她端庄地点一点头,“邵廷都长这么大了?”她细细打量着许邵廷,“样貌还是很好,就是跟小时候不像。”
“伯母好。”
“结婚了吗?”她问。
“还没有。”
“有女孩子中意你吧?”
许邵廷微微点头,浅笑,“我有中意的女孩子。”
闻言,苏文霜颔首,自言自语,“没结婚…没结婚也挺好的…”
她仿佛只是来问这些无关痛痒的话的,得到答案后,自顾自地转动轮椅,回到那丛玫瑰花间了。
苏文霜不喜欢被外人打扰,也不喜欢跟外人交涉,父子俩不好多做停留,许博征上前去跟她说了一番体己话,便匆匆离开。
出了别墅,两个人仍旧一路无言,只是气氛变得很压抑。直至重新坐进车里,许博征才问:“记起来她是谁了吗?”
“嗯。”
“你印象里,她应该是很漂亮的。”
车内静默了会儿。
许博征复又开口:“她跟你那个小女朋友一样,以前也是明星,演员,她或许比闻葭更耀眼,更有天赋。她丈夫很好,提供给她最优渥的生活,只是,不再允许她抛头露面。她曾经的梦想、才华、光芒,都成了这个家族需要被妥善收藏起来的点缀。一开始她看到自己的过往会唏嘘感叹,过了五年再去看,会后悔莫及,等到了第十年,接受不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心理落差让她抑郁了整整八年。甚至想过要自杀。”
“她有最好的医疗团队,看不好,她是心病。”
“这就是你今天带我来见她目的。”父子俩之间难得和谐了一回,许邵廷转过头,语气很沉稳,“你是怕,闻葭会有跟她一样的下场。”
他的悟性总是那么厉害。许博征没承认,也没否认。
许邵廷缓缓地说,“我不会让她变成那样,我跟她丈夫不一样,不会不允许她抛头露面。”
“是不一样。”许博征扯了下嘴角,没什么笑意,“当年谢家底子薄,需要苏文霜的名气撑场面,算是各取所需。”他目光沉沉地压过来,“但是我们这样的家庭,最怕的就是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反而需要她收敛锋芒,避免任何可能带来出现的负面影响,她那个行业,曝光度高,是非多,今天一个热搜,明天一条绯闻,放在普通人身上是谈资,放在她身上,可能就是风波。”
“我承认,我们这样的家庭,有时候是很残忍,所以很多东西是自然而然的残忍,不是你能够控制的,就像你妈妈。”
许邵廷猛地抬头去看他。
“你妈妈为了嫁给我,也放弃了很多,她一开始也觉得值,但你让她现在去看以前的自己,她不敢看,我现在很心痛她,也很后悔,如果年轻的时候知道会这样,我宁愿不娶你妈妈,娶一个自己爱不上的女人回家也很好,因为看自己爱的人痛苦,你只会比她更痛苦。”
“这就是你一直让我娶沈知蕴的原因。”
“邵廷,我不是在诅咒你的爱情,我是在给你看前车之鉴。爱情的热度能维持多久?激情褪去,生活露出它琐碎、现实甚至残酷的本貌时,闻葭会不会因为放弃了自我而怨恨你?我不想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跟我有同样的心痛。”
许邵廷将头转向窗外,斟酌良久开口,“我可以让她完全做自己。”
许博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长子在一件事上有近乎不理智的执着,他一口气吸进,刚要扬声开口,又咽了回去,语重心长,“那样你会很累。”
“我无所谓,”许邵廷勾一勾唇角,“你说有些事我控制不了,但是她可以控制她自己,她不会让自己变成苏文霜那样。”
“是,她是不一定会变成那样,万事都并非绝对,”许博征停顿片刻,声线变得很冷厉,“但你既然要跟她在一起,就要做好她会变成那样的风险!你问问自己,她愿意看到自己变成那样吗?你愿意看到她那样吗?”
“你不要被一时的情情爱爱冲昏头脑,我告诉你,谈恋爱跟结婚是完全两码事,你需要考虑的还有很多。”
他没逼迫他分手,只是劝慰,太反常。
许邵廷收回目光,缓缓开口,“所以——”
“所以,你需要好好考虑你的感情。”
“下个月起,你的所有职务暂缓。”许博征口吻不容置疑:
“我给你时间想清楚。”《https://www.moxiexs.com 》